本小说下载于书本网,如需更多好小说,请访问http://www.bookben.cn/或直接百度搜索:书本网 书名:如果相见不会太晚 作者:楚霏云 章节:共 152 章,最新章节:小故事(终) 备注: 他,是她的哥哥,继母的儿子; 她,是他的妹妹,亲父的养女。 注定的相见,在错误的时间里。 相似的经历,让两颗冰冷的心渐渐靠近;但,家人的不解,他人的嘲讽,情敌的破坏,让本不自信的她一次次却步不前,他的温柔、体贴、蜕变仍留不住她逃离的脚步…… 如果相见不会太晚,我们就不会悲伤,虽然有万般舍不得,也不愿看你难割舍; 如果相见不会太晚,我们就不会遗憾,虽然你给我的不算少,只是我没福气要; 不忍看你那么辛苦,只愿和你堂堂的手牵手,快快乐乐简单就好。 ================== ☆、第一卷 情愿一个人   情愿一个人承受这所有的爱与罪,虽然舍不得放不下对你的依恋…… ☆、第一章 逃   “薇,北方的空气真是燥热啊!虽然不常出门,但如果站在阳光下,皮肤会被蛰的发痒。你会说,‘傻瓜,打遮阳伞嘛!’呵呵,知道打伞的感觉是怎样的吗?站在伞下的我,会觉得茫茫然,看不到前路……”   刚刚到京城的我,在B大读研究生。对于一个从小生长在江南水乡的我来说,一切既熟悉又陌生,人也是孤寂落寞的。唯一的想念就是还在家乡的,一起长大的,共同经历悲欢离合、喜怒哀乐的好友——慕薇。我会不定期给她发邮件,犹如写日记一般,诉说我的心情,发发我的牢骚。尽管她回复的不及时,甚至有时没有只言片语,但我知道,她有看,她可以体会我的心情,感同身受。   慕薇说的最多的就是:“何苦,让自己背井离乡逃的那么远!”逃,这个字用的还真是——准!可是,不逃,不逃又如何?我无法坦然接受那些风言风语;无法心绪平静地再漫步在小镇的青石板街上;无法面对家人和他不解的、质疑的、甚至是愤怒的眼神。他说让我走,那我就走吧,不,是逃吧!逃得远一些,再远一些,逃到这个他曾生活过的城市,感受他的感受,呼吸他曾呼吸的气味。瞧,我还是逃的不够远,仍然无法摆脱他带给我的一切。尽管,他已经不在乎,可是,我在乎,我怕忘记…… ☆、第二章 一个人   “薇,天气转眼就凉了,叶子开始落了。尘归尘,土归土,落叶归根,终其一生,不过如此。一个人去了这座城市著名的香山看红叶,活泼可爱的同寝室女生曾约过我一起,但我不想。我已经习惯了一个人。其实,我一直都是一个人的,对不对?兜兜转转,来来往往,蓦然发现,我一直是一个人,从没有谁能够在我身边长久的停驻,陪着我,没有。傻瓜,你又抗议我忽视你的存在。怎么会?怎么会忽视你这个在我生命里存在了十六年,视彼此为亲姐妹的好朋友。忘不了,一辈子也忘不了。下辈子——下辈子忘了谁也要记得你。可是,薇,我们互相都不是那个会在彼此身边长久停驻的人,你懂的。一直在你身边的,起初会是你的亲人,现在会是你的爱人,将来会有你的孩子(尽管是你停驻在他们身边)。呵,所以,你瞧,我还是一个人……   不说这些,我采了几片枫叶,寄给你。你又会说,傻瓜,采枫叶可以到天平山呐。我又何尝不会想到天平山?但,这是生长在北方的枫呀,毕竟,与家乡的会有些不同吧!收着吧,至少我还能感觉有你在陪着我,感受着四季的变化。曾经,有一个人,也给我寄过这座城市的枫叶,他说要我和他一起感觉这个城市的四季,感受着他所感受的一切……”   我是一个人吗?家里有爸爸、阿姨、哥哥……可是,为什么感觉还是我一个人?也许,在我决定逃开那个称之为“家”的地方,我便是一个人了。   曾经,我有快乐的童年,爱我的爸爸妈妈,最疼我的外婆,风流潇洒但也宠我的舅舅。只是这一切,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样呢?   永远忘不了那年的夏日,一个十五岁的俊朗少年,面色疏离,却披着一身金色阳光走进大门,走向我,仿佛给淡漠孤独的我带来了一丝温暖。   他是我的哥哥,我继母带来的。我七岁的时候,妈妈因车祸去世,两年后,爸爸娶了苏阿姨进门,还有这个大我六岁的哥哥。 ☆、第三章 冬   “薇,‘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初冬的午后,握着咖啡,倚着栏杆看向远处泛着薄薄水气的湖面。湖水微漾,落叶飘飘,冬季,总是给人感觉如此萧索。初冬的后海,也没有了往日的喧闹与繁华,游人匆匆走过,放眼望去,一条长街,只有我一人独坐在街头的一角。想起了雪莱的这句诗,想起了某一年,有一个人,送了我一本《雪莱抒情诗选》,我羞涩地轻声道了谢,心里却因为有这样一个懂我的人而兴奋雀跃,完全没有看清他那一双浸染着深情的双眸。你说我,是不是有点傻乎乎的?可曾经那个人,却说就喜欢我这傻乎乎的样子……”   裹紧身上的大衣,沿着湖边缓缓的走着,刚刚慵懒暖人的阳光,此时却被阴云遮起,冷风拂面,天空中竟飘起了细小的雪粒,来不及落到手心,便在空中融化。   忽然想起九岁那年的冬天。那一年,处于江南的苏城下了很大很大的一场雪,大得连外婆都说这辈子很少见。这场大雪并没有像以往一样落地便融,而是覆盖了厚厚的一层。慕薇放了学便随我回到家,她最喜欢我家宛如一座小园林的大院,假山、水池、树木都被白雪包裹。放下书包,我们便在院门口堆起了雪人,不知何时,又开始互相扔着雪球,打起了雪仗。我俩在院子里跑着、笑着、叫着,只因见到了这样一场江南从未出现的大雪而兴奋,也一扫我心里多日的阴霾。   一声冷哼传入耳中,我俩停止了戏闹,齐回头,看向厅门台阶,某人不屑的神情闪入眼中。我拉起慕薇,低着头绕过他,准备从游廊回后院,经过他身边的时候,便听到他鄙夷的说出“少见多怪”四个字。慕薇停住脚步,迎上他尽是轻蔑的眼神,刚要开口,我使劲拽了她一下,拖着走向了后院。   回到房中,慕薇甩开我的手,气鼓鼓的问:“你干嘛不让我说话?他就是你那个后妈的儿子?”我毫无表情的点点头。   “你没看到他的眼神,听到他的语气?对我们多瞧不起!”慕薇仍在气。对于家中独女的她来说,当然不能忍受被人这样轻视。   “瞧不起我们,是因为人家有资本。”我语气淡淡。小小年纪的我,不知从何时起,话语间也尽透着漠然、不屑和嘲讽。   “什么资本?”   “他从小生长在北方,对这种大雪见怪不怪,难免会嘲笑我们这种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对他来南方之前的成长生活,我听爸爸提到过。   “哦,原来是这样。”慕薇了然的点点头,“不过,我看你这位哥哥长的还不错,只是感觉像这雪一样——有点冷,不太让人亲近。”   “男女有别,要亲近干什么?”我微微皱着眉,对她的话不甚理解。   “有个哥哥好呀,能保护你,省得你被欺负。从小我就想,有个哥哥是件多么令人骄傲的事情。”慕薇充满幻想的说道。   “嘁!”嘴一撇,对她的论调我不置可否。   有个哥哥真的好吗?至少那时的我没那么觉得。什么时候觉出他的好呢?不可能记不得,只是现在不愿意想起。   风大了,雪粒变成雪花,今冬第一场雪,就这样不期而至,犹如我到这个城市,不邀自来。迎着风雪,皮靴踩着融化了的泥泞,穿过一条条胡同,寻找着来时路…… ☆、第四章 春节   “薇,你是终于舍得百忙之中想起了我。让人意外的是,居然打了电话。如果你再不出现,我会以为自己真的被这个世界抛弃了;或者是——我生活在火星?   呵呵,可以想象,临近春节,你这个茶楼老板娘会有多么繁忙。向怿寒这个重色轻友的家伙,有了媳妇忘了兄弟!天天像个勤劳的小蜜蜂围绕在你身边吧!不要说厌烦,虽然是你的口是心非。如果真的分离,只怕就会怀念起天天相见的日子,因为——相见不如怀念是一种自欺欺人。   谢谢你没有将我的任何信息告诉那边的人——哦,该怎样称呼他们,我自己也说不清。我知道苏姨会不止一次的问过你,或让你劝我回家。她是一个好妈妈,对我,做到了一个妈妈该做的一切。春节,家家团圆的日子,她当然会希望爱人、子女围绕身旁,可发生了这么多事,而我——身份太尴尬了些,所以,还是不回了!人世间,也未必就会事事圆满、顺心如意的。我,本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又何必为了他人眼中的阖家团圆而劳心做这些假象呢?难道不是么?   呵,为了表彰你‘宁死不招’的战斗精神,我会在大年初一前往雍和宫,为你上香祈福……”   心下恍惚,冰凉的手指不自觉的触摸到一直戴在脖子上的羊脂白玉平安锁。不禁自嘲地一笑,是不是逃的还不够彻底?生活在他曾经生活的城市,住在他曾住过的房子,就连这个平安锁,也是他在这里读大学的时候,去雍和宫为我求来的。想想,五个月的不闻不问,是因为他笃定我不会摘下这个会为我锁住平安的护身符吗?所以,也确定我会平安,会好好地过。自信,过了头,就是一种自欺。又或者,他早已不在乎……   除夕夜,家家洋溢着和暖的气氛,唯独我这个小小的院落冷冷清清。这是外婆在京城留给我的一处房产,面积不大,却是规整的四合院形制。从前外婆出差或是寒暑假的时候,会到这边小住;家里其他人也一样,到了京城,都会在这里住宿。而他,四年大学生活在这个城市,这个小院便总少不了他的停驻。外婆总说,不管在何处飘泊,人终归是要有个落脚的地方。而这座小院,就是她给我的最好的落脚处。所以,一放寒假,我便从宿舍搬到了这里。   关上院门,听着院外胡同里小孩子们零零星星的鞭炮声,会有一种是在过年的感觉。如果没有这些声响,恐怕这也只是冬日里最平常的一天吧!虽然是一个人,但终归还是要有些过年的样子,做了两个菜,煮了一盘速冻饺子,摆上两副碗筷,好像外婆一直在我身边,从不曾离开。菜可入口,饺子——却没有妈妈包的味道,没有苏姨包出的味道,也就更没有外婆的味道。我这是想家了吗?电视里,永远是几亿人民喜好的热闹晚会;红酒杯里,晃动着妈妈温柔的笑脸,外婆慈祥的凝视,爸爸儒雅平和的面容,苏姨关爱的眼神……还有他,时而深情、时而冷漠、时而柔情、时而犀利的各种神情,在我眼前交替变化。泪,模糊了双眼,我想,我是醉了,醉得开始想念。好强、任性的我,在异乡,在这样一个团圆夜,放逐自己…… ☆、第五章 钟声   隐约有钟声传来,我到家了么?已经子时,该敲钟了么?我缓缓的抬起头,睁开眼,醒了好一会儿神,才发现,自己醉倒在饭桌上,睡到了十二点。屋外,烟花满天,鞭炮声噼噼啪啪,此起彼伏。家家喜气洋洋,辞旧迎新。我站在院中间,看着夜空中绽放的朵朵绚丽的烟花,思绪飘远,飘到我们初见后的第一个春节。   妈妈去世两年了,按照习俗,春节我们家是不能贴春联放鞭炮的。虽然苏姨和哥哥刚过来半年,但母子俩很尊重我们。尤其是哥哥,很自觉的没有买来鞭炮烟花,这一点,我从心里感激他们,感激他们对妈妈的尊重。没有鞭炮的春节,始终不热闹。况且是哥哥这样十五六岁爱玩的年纪。吃过团圆饭,一家人坐在客厅百无聊赖的看着电视,哥哥觉得无趣,打个招呼,便回房玩游戏。我借口要睡觉,便也回了房。一个人捧着妈妈的照片躺在床上,枕着思念渐渐睡着了。房门轻叩,惊醒了睡沉的我。疑惑的打开门,哥哥站在我的眼前。看到我的模样,嘴里逸出一声轻笑,背在身后的手拿出一个小木匣递给我,我带着疑问打了开来,是一个虎丘塑真男孩,模样透着一股熟悉。我拿出来放在他的脸旁做着比较,他看到我的动作,笑着说:“以后,你若想瞪我,又不好意思的时候,就直接瞪他好了。省得你心里有气,还要忍着。就让他替你出气吧!”   听了他的话,我忍不住掩嘴而乐,亏他想的出来。原来他是知道我对他有意见的。半年的相处,我们没有太多的交流,我知道他拿我当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而我,仍然无法接受后妈和他,始终在心里觉得他们抢走了我的爸爸,他们占据了我的家。   而此时,这一个塑真,却把我们的距离拉近了,让我心生了一丝感动。低头看着传神的小泥人,轻轻地说了声“谢谢哥哥”,转身回房,小心的收在抽屉里。回头,见他还站在门外,又看了一眼时钟,便说:“快到十二点了,你又不能放鞭炮,是不是很无趣?”他点点头。   “那——”我迟疑的看向他,“我们去寒山寺听敲钟吧,好不好?”   他眼带笑意的又点点头。我回房间迅速拿了一件外套,走了出去。他也走回房间,穿上外衣,我们一起向前厅走去。   和爸爸、苏姨打了招呼,我们便直奔寒山寺而去。每年除夕,寒山寺都会在子时敲响108下钟声,为人们消除烦恼,祈求平安幸福,吸引了海内外的游人。我们随着人潮向寺里钟楼而去,游人云集,哥哥始终护在我身边,许是怕我俩走散,不知何时,他已经牵起了我的手,直到钟声响过,再没放开。   站在寺里的游廊上,抬头看着天空中一朵朵美丽的烟花,不自觉的弯起唇角。隐隐仍有钟声传来,那是游客在自己动手敲响新年幸运钟声。   “嘭”的一声,一朵烟花在不远处绽放,浑厚响亮的钟声也随之传来,耳畔传来一声轻语:“我希望你永远平安幸福!”我心里一惊,待反应过来,扭过头看向他,他却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抬头看起了烟花。   我脸微微一红,笑着对他说:“谢谢!哥哥,新年快乐!”   他看向我,开心地笑了。那个冬天,我感觉自己和这个哥哥亲近了一些……   鞭炮声渐渐弱了下去,只零零散散的响起,冷风吹散了喧闹,脖子仰的微酸,回过神,才发现自己站了很久。第一个自己过的除夕就这样结束了,我走进屋子,将寒冬关在了门外。 ☆、第六章 鸡翅有皮   一扇窗,一个人,一整夜;没人爱,没人想,没人陪。   大年初一的早晨,我在饥饿中醒来。收拾停当,也不过才七点多。往年的这个时候,我会窝在外婆的怀里,撒娇地讨要大红包。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孤单地站在院子里,聆听隐隐从雍和宫里传来的僧侣们诵经梵唱的声音。   由于过年,许多早点铺子不再经营,便只好去了距离最近的一家KFC填饱饿了十多个小时的肚子。此时,方显出洋快餐的好处来——二十四小时营业,全年无休。一碗牛肉粥,两根胡萝卜餐包,足矣。   无处可去,索性又点了一些,手握一杯咖啡,坐在窗前,无聊的看着街道上渐渐多起的行人,读着他们的故事。一家三口喜气和美的提满大大小小的礼物牵手从眼前走过,使人一看便知是去走亲访友。街对面,年轻的情侣似乎还犹疑着该向左走还是向右走,没有定论……   眼前摆着一对鸡翅,心忽然似被扎了一下,蓦地闪过一丝疼痛。我不吃鸡皮,即使再入味。此时,又有谁能帮我把这鸡皮解决掉?记忆的脑海再次呈现出一个人,一个为我解决所有鸡皮的人。   十岁那年的初春傍晚,我和慕薇说笑着往校门外面走。   “丫头——”好像听到不远处有人在喊我,忙寻着声音方向看去。   “翦若然。”声音不冷不热,听不出情绪。看到了声音来源,正是我那平日里疏离却又对我多些照顾的哥哥。站在家长中间,虽年少青春,却又透着与实际年龄极不相符的沉稳、漠然。   慕薇随着我看过去,诧异地扯扯我的衣袖,“哎,太阳打西边出来,他来接你放学?”   我轻嗤了一下,“才怪。”   “嗯,我也这么觉得。我还纳闷,虽说最近你们俩亲近一些,不过还不至于主动接你放学吧!”   “当然!听听他说什么。”说话间,来到他的面前。   带着十二分的恭敬,用感到意外的语气叫了一声“哥哥。”   他看着我,了然一笑,揉了揉我的短发,“叔叔和妈妈今晚有事,让我来接你放学,带你去吃饭。”   “哦。”我还没从他刚刚的动作中反应过来,傻傻的应着,“那我们去外婆家吃吧!”我抬眼看向他。外婆距离我们住的院子,只隔了两条巷弄,更何况我从小是在外婆身边长大的。   “不去!要去你去。”哥哥毅然地一口拒绝,“我负责送你到那里。”   “那你吃什么?”我也明白,接受我的家人,与我接受他妈妈和他一样,都不是我们短时间内就能做到的。   “这个不用你操心。”依然冷冷的口气,又似乎带着一丝怨气。   “哎呀,然而(慕薇听到家人叫我‘然儿’,就擅自叫我这样的昵称)”,慕薇捅/了/捅我,“既然是你哥哥要请客,你就去嘛,干嘛还要去外婆那儿呀!傻瓜,有好吃的还不去?”   我低头想了一下,抬头轻扬嘴角,“那好!就让哥哥请。慕薇,你也一起去吧!”   慕薇听后连连摇头摆手,“不去了,不去了。爸爸妈妈还在家等我呢!”说完,又附在我耳边轻声说:“我怕去了,小命不保!”   “唉!你……”不等我说话,她转身就跑远了。   “你这个好朋友是被我吓到了吧!”哥哥嘲笑了一句。“走吧,吃肯德基怎么样?”哥哥自然的牵起我的手,向马路对面走去。   我能有选择吗?没有。况且十几年前,肯德基、麦当劳是每个青少年儿童所向往的,难得能吃上一次,虚荣的心里会隐隐地透着一种自豪感。   进入KFC,在询问我吃什么之后,哥哥便去排队买餐,我选择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哥哥端来满满一餐盘,把我需要的放在我的面前,“吃吧!”简单地说了一句。   我点点头,打开汉堡吃了起来。边吃边抬眼偷偷的瞄了他一下,他正吃得津津有味,大半个汉堡已经被吃了进去,又拿起可乐狠狠地吸了一大口。   等我一个汉堡吃完,他已经在吃第二个了,食量还真是大。我拿起杯子,发现里面不是我要的美年达,而是一杯热巧克力。   “哥,我要的是美年达。”我不满的对他说。   “嗯,”他停了下来,扫了一眼我的饮料,“你还小,美年达有色素的,喝了不好。”   “可你不也在喝可乐?”我向他的可乐翻了一个白眼。   “我是大人,偶尔喝一些没关系。”   “嘁!”我撇了撇嘴,拿起热巧克力喝了一口。   “小心烫。”他看了我一眼,“不满意也不要拿自己的舌头开玩笑。”   “才没有呢,我是渴了。”有些心虚的低下头。   “哼,小丫头,做事莽撞,还不承认。”哥哥嘲弄了我一句,“饱了吗?怎么不吃了?还有鸡翅呢。”   我看着餐盘里的烤翅,摇了摇头,脸红了一下,小声说:“我不吃鸡皮。还是不吃了。”   “啊?”哥哥听到我的话,诧异的看着我,随即笑了起来,“丫头,挑食可不好。再说,鸡翅的味道都在这皮上呢,多美味。”   我顺势白了他一眼,心想不吃鸡皮,又哪里算得上是挑食,这顶帽子让他给扣的还真是大。不再理他,转头看向窗外。   “给。”一块鸡翅递到我的面前,上面已经不见了皮。   我惊讶地看向嘴里正嚼着什么的他,对他递过来的鸡翅不知该不该接过。   “拿着呀!”他带着些许不耐烦,含混的说着,手又向前伸了一下。   我红着脸接过鸡翅,用手指了指,结巴的说:“你……你……,这……”   “什么你呀我呀的。帮你把皮吃了,肉总能吃了吧!”他不在乎的说了一句。   “你——用手撕下来的,还是……呃……”我实在说不下去。   “用嘴巴啃下来的。”说着,拿起纸巾擦擦嘴,“啧,这单吃鸡皮,还是头一回,味道还不错。”   我拿着鸡翅,呆愣着,不知该如何下嘴。   “嗤——”,哥哥看着我笑了出来,“傻样儿!吃吧!我没传染病。”   “有你口水好不好?”我不满地嘟起了嘴。   “喂,丫头!你别不知好歹成吗?我还没嫌只吃鸡皮恶心呢,你倒讲究上了。”   “我又没让你只吃鸡皮,不吃肉。”我小声的嘟囔了一句。   他一手抢过我手中的鸡翅,“爱吃不吃!好心没好报。”说完,就要往嘴里送。   看着他有些气恼的样子,我赶紧开口:“吃!我吃。”说完,又从他手里夺了过来。   “谢谢哥哥!”红着脸看了他一眼,忙道谢。   “乖,”他笑着伸手过来又揉了揉我的头发,“为兄再给你来一块。”   “啊?”吃到一半的鸡肉,吐也不是,咽也不是,被呆愣住的我含在嘴里。   “逗你呢!”看到我的表情,他脸上绽开大大的笑容,有一种阴谋得逞的快意。十六岁的他已经快1米80,五官轮廓分明而深邃,犹如希腊的雕塑,幽暗内敛的冰眸子,淡定的目光让人捉摸不定,沉静中隐带一股忧郁表情,此时却噙着一抹放/荡不拘的微笑。   叹了一口气,笑对我说:“快吃吧!回家你不是还得练琴?别又被你外婆狠尅一顿哭鼻子。”   “我外婆不是你外婆?真是的!”我不满地说了一句。   “懒得与你计较。今天妈妈给我的任务,就是要带好你这个小孩子。”一抹得意的笑容爬上了他的眼角,似乎还有一些宠溺。他今天这是怎么了?竟不似平日里那个淡漠沉静的他,反而让人有些不习惯。我只回了句“啰嗦”,便不再说话。 ☆、第七章 不让你孤单   不知何时,外面已经飘起了雪花,纷纷扬扬从天空中飘落。思绪被一阵手机铃声扯了回来,看了一眼来显,笑着接通。   “打了一圈祝福的电话,相信我这儿已经是差不多最后一站了。”   电话那端传来慕薇“咯咯”的笑声,“就知道你会挑理的。”顿了一下,又继续,“哎,大清早的,不在家呆着,跑哪儿疯去了?难不成真的去雍和宫为我祈福了?”   “姐姐,我总要填饱自己的胃吧!哪儿像你,家里有人侍候得舒舒服服。估计您老人家还在床上赖着呢!”我一边揶揄她,一边低头用指尖拨拉盒子里已经凉了的鸡翅。   “呵呵,大过年的,你也不忘对我说些疙瘩话。欸,你说如果此时我出现在你面前,你会有什么反应?”   “嘁!”我不屑地撇撇嘴,虽然她此时看不到我的表情,“别把向怿寒对你玩的把戏拿出来跟我玩啊!如果你现在出现,我会大声尖叫,叫得比海豚还响。”   “臭丫头,你就等着尖叫吧!快快给我回来开门,大冷的天儿,刚下飞机就下雪,想冻死我在你家门口呀!”慕薇不自觉地在电话那端提高了说话的嗓门。   “什么?!”听她这样一说,我当场石化,她不会真的来了吧?在大年初一的早晨。   “傻了吧!我说的是真的。你在哪里呀?快回来,我在你家门口。”慕薇在电话那端催促着。   “哦,哦。”我慌忙站起身,拿起包,向门口走去。“等我十分钟。”   下着雪的大年初一,等我从国展打车回到雍和宫附近的家里,已经是二十分钟以后了。   匆匆的往胡同里走去,远远地看着娇小的身影不停地在原地转着圈,手里抱着什么,时不时腾出一只手放在嘴边呵气取暖。小跑着过去,站在慕薇的面前,带着一些恍惚,不可思议的看着落了一身白雪的她。   “你是天使,从天而降吗?”我微笑着握住她的手。   “还天使呢!冰棍差不多。”慕薇笑着白了我一眼,“再不回来,我就成冰雕了。”   打开院门,提着她的行李一起走进屋子。放下东西,我和慕薇两手拉在一起,看着对方,然后抱在一起。   我略带哽咽的问:“你怎么来了?”眼角有泪顺势流下。   “我不想让你孤单!”她的声音同样带着哽咽。   听她这样一说,我抱着她的手又紧了紧。朋友就是这样,是默默在心里留一个挂念的位置给你的人,在一起最没心没肺的人,在需要温暖的时候拥抱你的人;无论何时何地,有多孤独无助,她会一直陪伴在身边,给予支持,给予勇气。一句“不让你孤单”——足够!   停顿了一会儿,她吸了吸鼻子,轻轻推开我,擦去我的泪,笑着说:“好啦!我俩这样,让人家看到,会以为是女同呢。”   我轻捶了她一下,“呸!女同我倒不怕,倒是怕向怿寒要我的命。”   “傻样儿!喂,有人说看见我是要尖叫的,还要赛过海豚哦。”   “现在?”我抿嘴一乐,“我倒是怕把房盖挑起,冻着你这江南小女子。”   “唉,这鬼天气。我可没想到会下大雪呢!幸好妈妈告诉我要多穿点。哦,对了——”她转身打开桌上的保温袋,拿出一个保温杯,递给我,“快趁热吃了吧!苏姨包的。”   我怔愣着接过,抬眼看她:“他们知道你要来?”   “知道呀!人家是‘千里送鹅毛’,我这是‘千里送饺子’。”她笑着看我,脱去大衣,转身又打开行李箱。   我呆呆地坐下,打开盖子,三鲜馅的饺子安静的躺在里面。   慕薇一边整理一边说:“应该还热吧!快吃。我看到你的信,就决定过来。三天前告诉苏姨和你舅妈,问问有没有什么需要带给你的。结果,舅妈让我给你带衣服,苏姨装了好多零食小吃,还特意包了饺子,起大早煮好,苏子岑……哦,你哥送过来的,又送我去的机场。”   听着她絮絮叨叨地说着,眼眶不争气的泛了热,冰封的心传入一股暖流。不由自主地问:“那苏姨岂不是一夜没睡来准备?”   “可不是。死丫头,还算有心。被感动了吧!”慕薇回头看了我一眼,起身把东西放在桌上,“喏,莲子、芡实、血糯米,苏姨说你胃寒,血糖低,要多熬粥喝,这些补血养胃;还有梅酱桂花,也可以加在粥里。太仓肉松,你最爱拌饭吃;梅花糕,你哥昨天去老陈家买的,吃的时候用微波炉稍稍热一下;茉莉花茶,你家茶场的;还有这衣服,都是舅妈按季亲自给你做的。哎,别傻愣着呀,帮我收柜子里去。”   慕薇把十几件套着衣袋的衣服从行李箱拿出来,向旁边卧室走去。她倒是轻车熟路,知道我的衣柜在哪儿。这个家,在寒暑假外婆带我回来的时候,慕薇也跟着一起住过几次,所以,她能下飞机自己找过来,一点也不奇怪。   我跟着她走进卧室,打开了柜门,把衣服一件一件的挂在里面。又回到堂屋,打开茶罐,给她冲泡茉莉花茶。   “怎么又跟个闷葫芦似的,不说话?”慕薇轻轻捅/了我一下,“然而,我就说你何苦,自己一个人在这儿,让那么多人惦念。这次来,我自己的东西少得可怜,这一大箱子,全是带给你的。如果你回去,我又何至于跑这一趟?电话也不给家里打一个,真不知说你什么好。”   “那就什么都不要说。嫌自己东西少,等你回去的时候,我再给你装满好了。”我端起茶杯,狠狠地递到她手里,茶汤微溅到她的手上,被她瞪了一眼。旋即,我抿嘴一笑,“说了这么多,我明白你的意思,你这次前来,是带着人民的希望和嘱托的。还真是辛苦啊!”   慕薇轻啜了一口茶,笑答:“呵呵,就是就是。你理解就好。”   我眯着眼,俯身凑到她跟前,盯着她看。   她身子稍稍向后一仰,抬手一挡,“干嘛?”   我站起身,从她手中夺过茶杯,坐在旁边,“死丫头,你这撒谎的功力也没长到哪儿去。以后记得打好草稿再说。叨叨半天,怎么没听一句向怿寒有什么嘱托交待呀?好歹我和他也是二十年的哥们,难道有了你这个媳妇,就真的对我不闻不问了?他是活的不耐烦了?!”往杯里续了一些水,又继续说:“快老实交待吧!大年初一早上跑到这来,是不是和某人闹别扭了?”   我话音刚落,慕薇马上接口道:“不是呀!你知道的,这遇到年节的,他的酒店忙嘛!他也是很惦念你的。”   我瞪着她,不说话,心想看你怎么往下编。   “唉……”慕薇叹了口气,避开了我的眼神,红着脸耸下肩,“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确实是生了点小气,吵了点小架。”   “哦?”我睨笑着看她,挑高了音调,“只是生小气,吵小架这么简单?你最好老实点,不然别怪我不留你。”   “别呀!我放下茶楼巴巴地来陪你,顶风冒雪的容易吗?不领情不道谢就算,居然还敢不留我,你不要没良心好不好?”   转念想想,她说的也是。家乡是个旅游城市,向怿寒家是做酒店的,此时过年,正是外地游人增多的时候,一定会有很多事要忙;而慕薇,自大学毕业,就在家里和向怿寒的支持下,实现了自己的梦想——开茶楼,此时也该忙的很。   一边这样想着,一边收拾着她带来的东西。见我不说话,她也帮我屋里屋外的忙活。   收拾停当,我又拿起筷子,吃起了饺子。苏姨是北方人,包的饺子很地道,味道相当好。尤其是三鲜馅,让我百吃不厌。没想到,在我逃开那个地方这么久,还能吃到苏姨包的饺子,难为她的一片良苦用心。   轻轻叹了口气,抬头和慕薇对上眼,把饺子往她面前一递,“你也吃点,飞机餐不好吃。”   “想起我来了,没看到我的口水一直在流?”她接过保湿杯,笑着调侃,“这飞机餐真不是人吃的呢,我当时就有打开杯子吃饺子的冲动哩。”   “吃也堵不住你的嘴。快吃,吃饱了要受审的。”   “哎呀,然而,我可是几乎一夜没睡,起大早赶第一班机飞过来的呢!吃饱喝足,你总该让我补补觉的吧!”慕薇抗议道:“你这丫头,几个月不见,怎么心变得这么狠呢!我一个人来,折腾的可是好几个人。你想想,苏姨得起多早给你煮饺子,装好;还有那些东西,难为她短短时间给你准备出来;还有舅妈,从小长到大,你身上的衣服都是她亲自做给你,一年四季,不重样儿的打扮你,独一无二,这份宠爱谁有过?还有你哥,他这一夜能睡安稳才怪,帮苏姨忙里忙外,还要接我,开一个多小时的车送我到机场后,再回去。你就想想他有多辛苦,多疲惫。可你呢,你到底有没有心?说你有心,礼物倒是寄回去不少;说你没心,打过一个电话回去没?有没有问过他们怎么样?你折腾的不只是人,还有人的心呀!”   心跳得厉害,只觉得血往头顶上冲,攥着拳的手,指尖冰凉,唇微微在颤抖。抬眼看向因为激动而涨红了脸的慕薇,抿了一下唇,几近哀求:“薇,求你,别说了,别说了好吗?”泪盈/满眼眶。   慕薇起身站在我身边,让我轻靠在她身上,缓了缓语气,“对不起!我一时冲动,话说重了。其实,我又何尝不懂你的苦。一个人,无依无靠,曾经最近的亲人,却不得亲近。你最怕什么,我知道,我都懂的。”   泪终是无法抑制的释放出来,我的委屈,我的无助,我的孤独……随着眼泪一涌而出。   发泄过后,和静静陪着我的慕薇对视良久,不约而同的扬起了嘴角。   “好啦!弄得像拍电影似的。”她拉起我向卧室走去,“我可真要睡了。不然这大过节的,本来是要放松的,可别累的小命不保。”说完,又夸张地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   站在卧室门口,正犹疑着是睡床还是睡炕榻,却被我推到了床上。   “这大小姐的身子骨,可别再被炕给硌着喽!”我揶揄了一句。   “嘁,”她不满地挑了挑眉,“这会又能耐了。”说完,自顾的倒在床上,准备睡了。“哎,聊聊呗!”   我站在床前,笑看歪靠枕头的慕薇,“那你就从实招来好了。”   她撇撇嘴,躺下盖好被子,只露着头出来,眼睛向我眨了眨,“我马上就睡了,睡了……”说完,作势把眼睛闭上。   我看着她,摇摇头,关上房门,走出卧室。把碗筷收拾妥当,拿起桌上的木匣子,走进了西侧的书房。   窗外的雪更大了,厚厚地覆盖着房顶屋檐,坠满了树梢枝头。轻轻打开方方正正的匣子,一座轻巧简洁的木雕宅院现在眼前。山亭楼阁,古朴的门窗,恬静的庭院,处处透着清淡雅素。这不正是我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家么。心细的他,自那年春节后,每年都会送塑真给我,或是他的模样,或是我的模样,不变的是人,变的是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变化的神情。第一次,送了这样一座家的木雕,看得出是他亲自雕刻的。不是深锁紧闭的院门,而是通透敞开,这,又是为了什么?目光深深地嵌入了宅院,随之而入的是脑海深处久远的记忆…… ☆、第二卷 童年   童年是午后的秋千,数白云一片片,勾勾小指头的相约,有多少没实现…… ☆、第八章 我是翦若然   我是翦若然   我生在江南被称为天堂的城市,成长于这个江南水乡。认识向怿寒那年我三岁,他六岁。我上小学之前,几乎是在水乡小镇长大的,而他亦如此。那年,他在爷爷家度过暑假后就要回城上小学。   他见到我的时候,我正蹲在河边柳树下哭泣。因为,我的小水桶和小铁铲被一个大我一岁的小朋友抢走了,我要不回来,也不敢回家。他问清情况后,牵着我的手,以一个小大人的姿态出现在那个小朋友家里,帮我要回了玩具,又把我送回了家。此后经年,这件事常被向怿寒用来揶揄取笑。   回家的路上,我们互报了家门。   “我叫向怿寒。”   “我是翦若然。”   “我六岁。”   “我三岁。”   “我比你大,你应该叫我哥哥。”   “嗯,向怿寒哥哥。”   “哎,你是翦奶奶家的外孙女吧?”   “我外婆姓佟。”   “可你外公、妈妈和舅舅姓翦呀!所以我叫她翦奶奶。”   “嗯。”   “你不是应该随爸爸的姓吗?”   “我不知道。”   “哦,你还太小……”   我是太小,小得只会说这些,再深一层的,关于姓氏的问题,那时我根本就不懂。   小镇不大,过了一座桥,走过一条长弄,转个弯就到我家。当妈妈打开门,看到站在门口的我们,温柔地笑了,抱起我,拉着向怿寒进了屋。原来,向家和翦家在我妈妈的爷爷那一辈就开始交往,在小镇上是多年的世交。而向怿寒早已认识我们一家人,至于见没见过向家的人,我太小,根本不会记得。向怿寒和外婆、妈妈说清了情况,惹得她们直夸向怿寒懂事,是个出息孩子,并留下吃了晚饭。妈妈还说,我没有兄长姐妹,表弟才一岁,就让向怿寒把我当作妹妹,以后多和我玩在一处,照顾我,向怿寒非常爽快的答应了。从此,我和向怿寒的兄弟情谊就此结下,没错,是兄弟,而不是兄妹。在向怿寒的眼里,我从没有女孩的样子。   那一年的夏天,晚风习习,金桂飘香,皎洁的月色照亮了庭院。   我六岁上学的时候,是和向怿寒同一所学校,因为两家在城里的住所相距也很近,我们便一道上学下学,寒暑假也一同回水乡。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向怿寒童年结束,开始上中学的时候。 ☆、第九章 我是翦家人   向怿寒说的对,我没有随爸爸的姓氏。我的爸爸,叫陈礼,妈妈叫翦静逸。多年以后,我才明白为什么我会随妈妈的姓氏。   我的外公家境殷实,家里做着丝绸和茶叶的生意,但去世早,是外婆一个人带大妈妈和舅舅。外婆姓佟,祖籍在京城,懂事记事后,我才知道外婆祖上是皇亲贵戚,大户人家。在外婆祖父母那一辈,就已经迁到江南生活,是镇里让人敬重的书香之家。虽然外婆的父母只有外婆一个女儿,但很开明,也承继了本族重女儿的习俗,将外婆视若珍宝,读书教育,兴趣所学,都一一满足,把外婆培养成为了今日的知名教授。   妈妈和舅舅是一对龙凤胎,外婆对于她们的教育,一样重视。虽然要求严格,但是尊重她们的专业选择,妈妈搞丝绸研究;而舅舅——翦莫逸则曾经留学法国,自己开了一家国际贸易公司,也算继承了外公的家业。舅妈高雅馨是妈妈多年的同学兼好友,从法国留学回来后,嫁给了小自己几个月的舅舅,有了一个比我小两岁的弟弟——翦若翾。   而我爸爸这一边,兄弟两人。祖上是苏城某个小镇的大地主,在爷爷这一辈虽然家道中落,但在爸爸和叔叔的经营下,逐渐发展为城中有名的以房地产为主业的集团公司。爷爷奶奶重男轻女,他们不喜欢我,我从小就知道,和他们也不亲近,所以,我一直认为这是我随妈妈姓氏的原因。让他们更遗憾的是,叔叔家也是女孩,在他们心中,陈家绝了后,断了根,万贯家产将无人继承。“哼,谁稀罕!”这是我每每听他们在数落我和妹妹所发出感慨后的不屑腹诽。   所以,在我心中,我从来、始终就是翦家人…… ☆、第十章 妈妈,请爱我久一些   妈妈是美丽高雅、温柔娴静的,就像她的名字一样,性静情逸。她是我心中最好的妈妈,无人可替代。当我像个假小子般淘气,被邻居告状的时候,妈妈总是未语先笑的向人道歉,关上院门后,只是轻轻地拍去我身上的尘土,拂了拂我飞扬的短发,温声细语的说:“然儿真是调皮,但下次再不会这样的,对吗?”本来瑟缩不安的我,因她这样一说,忙不迭地点头认错。看她满意的微笑,我知道她已经原谅了我。   当我习字累了,捉弄熟睡的表弟,给他画花猫脸的时候,妈妈则会和蔼地告诉我,做为姐姐,要爱护弟弟,要和睦相处,处处关心照顾弟弟。   当我耍小聪明不画画不练琴,被外婆批评不淑女像无赖,做势打我的时候,妈妈总是恭敬地上前拦阻,柔声劝慰外婆,说我还小,不懂事,长大自然就会明白外婆的一番苦心。惹得外婆无可耐何,笑着抱怨妈妈将我宠坏。   而当我在爷爷奶奶那里受到歧视的时候,妈妈总是默默地把我护在怀里,静静地听他们无休止地唠叨,甚至咒骂,不言一声,始终如一地尊重孝敬他们。而这些委屈,从没听她在外婆面前提起过,也从不让我说……   一桩桩,一件件,妈妈的爱说不尽。我就这样在妈妈的精心呵护、言传身教下慢慢长大。如果知道妈妈的爱会如此短暂,我宁愿不要长大,让时间永远停留在七岁之前。   每每坐在妈妈的墓前,我的心里都会默默地说:“妈妈,请爱我久一点!我是多么想念你那温暖的怀抱啊!……” ☆、第十一章 人生难求一知己   人生得失有的时候就在一瞬间。如果没有那场撕心裂肺的痛,今天的我只怕真的是孤单一人了。没有亲情,没有友情,没有爱情。但老天待我终是不薄,让我在失去妈妈的呵护关爱后,却得到了人生无比珍贵的友情。   妈妈在一个冬日的黄昏被一场车祸夺去了生命,对于只有七岁的我来说,是难以承受的。看到妈妈躺在冰冷的病床上,紧紧的攥着我的手,却再也没有醒来,我的心痛无以复加。想到妈妈再也不会回来,再也牵不到她柔软温润的手,再也扑不到她温暖的怀抱,再也穿不到她亲手做给我的衣服,再也吃不到她煮的可口饭菜,再也没有人手把手教我画画,督促我练琴,再也听不到她饱含浓浓爱意的唤我一声“然儿”,再也没有人听我叫一声“妈妈”了,再也……我再也没有妈妈了!哭,除了哭,我什么都做不了,如果眼泪能换回妈妈,我情愿把所有眼泪都流尽。   一个月,失去妈妈的我,大病了一场,整整一个月。在失去女儿,还要强忍悲痛的外婆精心照料下,爸爸、舅舅和舅妈的关爱下,我渐渐恢复。只是心,依旧痛。人,也变得自闭。   慕薇,我的同班同学,开朗活泼,善良漂亮的女孩。病后上学的第一天,她带着友好地微笑向我伸出了手,轻轻地告诉我说:“以后,我们就是最好的朋友。我的妈妈也是你的妈妈。”   一句话,暖了我的心,惹下了我的泪。自此,我得一人生最难求的知己。在以后的成长岁月里,我们的喜怒哀乐、我们的悲欢离合,我们的得意失落……彼此都有份参与,也始终陪在彼此身边。友谊,说不清,道不明。可其中的点点滴滴,却在这相知相伴中溶入了彼此的生命,成为回忆里最美的画面。   从此,向怿寒和我上、下学的两人行,变成了三人行。 ☆、第十二章 新妈妈 坏哥哥   当我们渐渐从失去女儿、失去妻子、失去妈妈的阴影中走出的时候,两年的时间也匆匆流过。两年里,我几乎生活在外婆的家里,虽然与我家只隔了两条巷弄。但我不愿回去,那里有太多妈妈的影子,我怕回到那里,想念会无休无止的钻入我的脑海。我不要哭,妈妈总会告诉我,“然儿要做个坚强的孩子,坚强的孩子是不会哭的。”妈妈……   外婆这两年里对我说的最多的是:“然儿虽然没有了妈妈,但还有外婆。外婆最疼爱然儿,然儿是外婆所有的希望。然儿要坚强!”   所以,我不哭。我乖乖地听外婆的话,好好读书,好好学画,好好练琴,好好习字……我听妈妈的话,对待表弟要爱护,要谦让,要关心照顾。   可是,没有人告诉我,我还会有新妈妈,还会有哥哥。   爸爸对外婆仍然尊重孝敬,当他把这个决定对外婆说起的时候,外婆并没有反对,而是表示理解并送上祝福。也同意把我接回去,和爸爸、新妈妈一起生活。我歇斯底里的跳脚反对,撒泼打滚的拉住外婆不松手,仍然无济于事。外婆红着眼圈,语重心长地告诉我:“那是然儿的家,是让然儿幸福的地方。”我在心里多想对外婆说,那个家没有妈妈,没有让然儿快乐的人,然儿怎么幸福?故事里从来都是写着后妈有多么可恶,继母带来的哥哥或姐姐有多坏。一个没有妈妈疼爱的小孩,是多么悲哀的事情!   夏日的一天,新妈妈和哥哥被爸爸接近家门。   恭敬地叫了一声“苏阿姨”和“哥哥”后,我转身跑回了自己的房间。关上房门,扑倒在床上,把脸埋在枕头里哭泣。苏姨走进来,轻轻抚摸着我的头,说会把我当亲生女儿一样疼爱,我只是把头摇了又摇。心里始终想着的是,没有了妈妈的我,爸爸也渐渐不要我了。再不是从前那个和妈妈一样宠我爱我的爸爸了,他的爱被别人分走了。   哥哥叫苏子岑,十五岁,开学该上高中了。爸爸早已安排好了这一切,苏姨也开始到爸爸的公司上班。   这一年,向怿寒已经开始上中学了,所以我们下学不能一起回家,剩下的就只有我和慕薇,苏姨几乎天天接送我们上下学,偶尔有事,也会由哥哥来接。不能否认的是,苏姨也是一个贤妻良母型的女人,两年来冷清的宅院,因为她的到来而逐渐有了家的感觉,一家人的生活被她打理得井井有条,爸爸因不用操心家里琐事,而把精力全心投入到了事业上。只是面对依然有些倔强淡漠的我,会让他们头疼一些。   记得有一次,苏姨到我房间叫吃饭,看到我在画画,便讨好地问:“画的真好,是谁教的?”我冷冷地回了两个字“妈妈!”便闪身走出了房门,只留一脸错愕的苏姨站在那儿,这一幕碰巧被苏子岑看到,拽住我的手,斜睨我一眼,冷冷开口:“道歉!”   我愤恨地瞪着他,咬着唇不言一声,手却极力要挣脱他。   见我不说话,他依然不松手,苏姨忙从屋里出来,把我拉在身后,厉声责备:“不许欺负妹妹!”   苏子岑却像没有听到,用带着警告的眼神,狠狠地对我,“不尊重长辈,再有下次,你试试!”说完,向前院走去。而我闻言,心猛地抽痛了一下,甩开苏姨握着我的手,哭着跑出了家门。看,故事里说的果然是真的,这个哥哥太坏太可恶了。   那一晚,是外婆和舅舅在沿河复廊的四方亭内找到冻得瑟缩发抖的我,并把我送回了家,尽管我哭喊着不愿意回去。站在门口焦急等待的苏姨见到被舅舅裹挟着的我,立刻伸手把我搂在怀里,一边为我擦泪,一边流着泪诉说她的担心,并要我再不要这样吓她。而我,第一次感觉到这个怀抱也可以给予我温暖。   我和他们就这样不远不近地相处着,直到那一年的除夕夜,因为一个泥塑和哥哥哄慰的话语,才把我们的关系拉近了些,毕竟我也只是一个才九岁的小孩,虽然别扭,但面对真诚的关爱,会慢慢被动地接受,却不会主动拒绝。因为,我害怕被人轻视、被人抛弃的感觉。   可是我那对顽固守旧的爷爷奶奶,对我仍然爱不起来,尤其是在大年初一看到从天而降这样一个大孙子以后,对我和妹妹更加无视。妹妹还小,不懂得这些,我却早已习惯这种被冷落地待遇了。   只是不明白,一向传统,注重骨血亲情的爷爷奶奶,为什么在看到第一次见面的新妈妈和哥哥后,表现得如此热情,如此反常?亲切的拉着哥哥的手,眼珠转也不转地盯看着,一口一个亲孙子、大孙子的唤着,听得使人全身发麻。   而一向冷淡的哥哥依然故我,眼前两位老人的热情并没有将其燃烧,反而被他身上那一股寒气熄灭了一般。   当爸爸说出叔叔家堂妹的名字时,苏子岑上前看着妹妹问:“陈忆苏,谁给你取的名字?”   五岁的妹妹抬头仰视着他,怯怯地答:“是,是大伯取的。大伯说要常思忆这座我出生的城市。”   随即,只见苏子岑带着寒冰的眼睛扫向爸爸,然后坐在苏姨身边不发一言。   我对他不满地撇撇嘴,心想不知道这位爷又哪根神经不对了,连小妹妹也要吓唬,今天可不能招惹他。不就是一个名字么,至于嘛!可是——苏子岑,陈忆苏,这两个名字,念来念去,怎么怪怪的?倒还真像是一家人…… ☆、第十三章 我是谁   日子就这样淡淡的滑过。转眼三年,我和慕薇已经小学毕业,向怿寒初中毕业,哥哥高中毕业,考上了京城的大学。我和慕薇的童年在这一年的夏季也结束了。   享受,我们都在享受这难得的夏日假期。我们四个人骑着自行车,逛遍了水城的的大街小巷,又一起回到水乡小镇疯玩了几日。甚至在某个晴朗的早晨,一起骑车去了天平山。来回五个多小时,把我和慕薇累得愣是第二天在床上躺一天,没起来。惹得哥哥和向怿寒直说我们俩缺乏锻炼,应该由他们帮助加强。说得我和慕薇直冲他们俩翻白眼,两个小学女生,体力怎么和两个高中男生比嘛。   似乎快乐的日子总是短暂的,而不幸往往来得是那么突然。那时的我,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不幸总是要由我来承受?   炎热的午后,我们四人正坐在庭院荫凉处吃西瓜避暑,聊着哥哥的大学、专业,聊着向怿寒上高中后的打算,说古论今,谈天侃地,哥哥和向怿寒的博学广/闻,听得我和慕薇阵阵羡慕,说说笑笑之间,竟没有理会到,云彩遮住太阳,在大地上投下了大片的阴影。   当舅舅和一个陌生的年轻男子走进来的时候,也丝毫没有打扰到我们。直到舅舅对我说与他去临城见个人的时候,我才傻傻地站起身来准备随他们向大门走去。   爸爸和苏姨也走过来,苏姨抬手擦擦我的嘴角,拉着我回到房间说要换件干净衣服。穿到身上,我自嘲地笑了笑,呵,这衣服,倒真是干净——是舅妈春天时为我做的纯白色连衣裙,手工绣制的几朵白色茉莉暗花,若隐若现。只是暗自纳闷,见个人还要穿这么干净素气的衣服。   走到庭院中间,带着疑问的眼睛对上了哥哥一直看向我的眼,忐忑不安的心却突然静了下来,我向他微微一笑,让自己显得很轻松的样子,“这次我可要出远门了。”   哥哥上前拉住我的手,坚定地说:“我陪你去!”   “子岑,胡闹!”爸爸一声断喝,分开了我和哥哥。“舅舅带然儿去朋友家玩,你不要去。留在家里,我有话对你说。”   哥哥转头看向我,“要不要我陪你?”   我看看他,又看看爸爸和舅舅,刚想点头说“要”,却听爸爸说:“然儿,听话。和舅舅一起去。”   我点了点低下的头,轻声说了一声“好。”便准备和舅舅一道离开。   慕薇急切地上前拉住我的手,“然而,你要去哪儿?怎么走这么急。”   我看着她,茫然地摇了摇头。是啊,要带我去哪儿啊?见什么人呀?我不记得我家在临城还有亲戚。   “舅舅,外婆知道我要和你出门吗?”我回头问舅舅。   “知道。”舅舅肯定地点点头,“外婆会和我们一起去。”   “哦。”我释然。   苏姨走上前来,摸着我的头,微笑着柔声说:“然儿,记得回家。”   我猛一恍惚,苏姨这个表情,怎么竟会有不舍和疼惜?   和舅舅一起来的年轻男子,颇有些不耐地催促:“快走吧!别到时赶不及再后悔。”说完,转身走向大门口。   坐在舅舅的车里,我的手一直被外婆握着,不曾放开。轻声问外婆去见谁,也只是告诉我到了就知道。   车子停好,我们随着那个外婆让我叫“舅舅”的年轻男子,七拐八绕地走进了一个小院子。两个舅舅先进了东面一间屋子,我和外婆站在院子里。   外婆蹲下身,怜爱地拂了拂我齐肩的头发,柔善地说:“一会儿进屋去见一个人,不要害怕,不要喊叫,不要哭。”我懵懂地点了点头。   外婆顿了顿,语带叹息:“然儿,叫她一声‘妈妈’。”   我猛地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外婆,却说不出一句话。妈妈,我有多少年不再叫出这个名词?而此时,外婆却要我向一个不知道长什么样,没见过面的人叫“妈妈”,这是多么的讽刺?我本能地向门口退着,却被站起身的外婆一把拽住,重重地叹了口气,“然儿,虽然你还小,但遇到事情不是逃避,而是要勇敢地面对。”   “可是,为什么要叫‘妈妈’?外婆,这是为什么?我的妈妈怎么会在这儿?这不可能的!”我含泪看向外婆。   “外婆会告诉你这一切的,听话,然儿,你是个善良懂事的孩子。去见见吧!她快不行了。”外婆鼓励的向我点点头。   舅舅从屋子里出来,向外婆点了点头,然后站在树下点燃了一根烟,目光飘向院外,若有所思。   外婆牵着我的手,走进小屋,好半天才适应昏暗的光线。单人木床上躺着的女人,看到躲在外婆身后的我,原本半闭的双眼突然睁开,闪出一丝光芒,慢慢地伸出一只手,嘴里喃喃地说着什么,好像在招呼我。   外婆把我从身后拉出来,我抬头迟疑地看着她,不敢上前。旁边的年轻男子上前拽过我,把我推向床边。   外婆轻声制止:“小付,别吓到然儿!”   床上女子轻轻挥手,向小付吐出两个字:“出去。”   那个我叫舅舅的人,狠狠地瞪了我一眼,便走出了小屋。   外婆顺势坐在床边,一手握着我的,一手轻握住女子的,“然儿,这是你的亲生妈妈——付柔。乖,叫妈妈。”说完,把我的手轻轻放在女子的手里,我想挣脱,却被外婆用力的摁住。   女子扯了扯嘴角,努力让自己微笑,叹了口气:“没关系。这太突然了,然儿一定接受不了。”说完,又重重地喘了口气,“只要看她一眼,我死而无憾了。”一滴泪从她的眼角滑落,她微微闭上了眼睛。   静静的躺在病床上的她,憔悴而瘦弱,脸色虽然不好看,但仍能看出她健康的时候,是个美丽的画样女子。秀气的瓜子脸,柔和却苍白,柳眉杏眼,却没有光彩,透着黯淡忧郁,泪珠挂在长长的睫毛上反射出晶莹的光。挺翘的鼻子微微噏动着,薄抿的嘴唇没有一丝血色。   看着如此羸弱无助的她,我的泪不由地悄悄滴落。情不自禁地伸手抚摸她瘦削的脸颊,轻轻擦去她的泪,她睁大眼睛慈爱地看着我,享受着此刻的温情。   一声“妈妈”从蹲在床边的我的嘴里轻轻逸出,她神情微震,伸手近乎贪婪的摸着我的脸,随即唇角上扬,露出无比满足的笑容。猛然想到她说的“死而无憾”,心里蓦地如针刺一般疼痛,不,不能让她死。我已经没有了一个妈妈,不能再失去这一个。   转头看向外婆,哀求着,“外婆,救救她,求你救救妈妈。”   外婆眼里噙泪点点头,却不作答。   “然儿,”一声轻唤,我将视线转向唤我的人,只见她轻轻摇头,微启双唇:“没用的。来不及了。不要让外婆为难。”   示意我将她扶着坐起,缓了缓气,接着说:“听到你叫这一声‘妈妈’,我已经很满足了。生你却不能养你,是我这辈子最对不起你的事情。我……我也有苦衷。请你……请你不要怨恨妈妈,好,好吗?”   泪从我的眼眶无休止的流下,我点点头,哽咽不能语。   “佟老夫人,”妈妈看向外婆,外婆微向前,扶住她的肩,“谢谢你们这么多年对然儿的养育,这份恩情只等我来世再报了。”说完,欲俯身向外婆行礼。   外婆忙阻止了她,语带安慰,“好好养病,不要想太多。然儿始终都是我们翦家的人!把她抚育培养成人是我一辈子的责任,请你放心!”   听到这一番话,我迷惑地看看外婆,又盯着妈妈问:“谁是我的爸爸?他在哪儿?”   听我这样一问,付柔猛一怔愣,“他是……”,她欲言又止,把目光投向外婆,外婆对她轻轻摇了摇头,这一幕我却没有看到。   “是我——现在的爸爸吗?”我颤抖的追问,心里却矛盾的想着要不要听到答案。   “不是。”付柔果断的答到,深吸了口气,“我不知道你的爸爸在哪儿。我和他在一起的时间很短,后来他出国了……”   她稍做停顿,大口喘息,闭了闭眼,睁开后望向门外,断断续续的说:“他让我等,等他回来。可是,十三年了,等到今天,等到我这个样子,他……”   “不要说了。”外婆打断了付柔,起身倒杯水喂到她的唇边。“然儿,妈妈累了,让她休息一下,好吗?”   看着付柔疲累的模样,我不忍心再让她说话,点点头,扶着她重新躺在床上。   相认来不及相聚,付柔终是没有熬过这一夜,悄悄地去了。注视着安静的躺在床上的她,我没有嚎啕大哭,只是不停的默默流泪。第二次,失去亲人的疼痛,让我亲身感受。   那个让我叫舅舅的人,是妈妈的弟弟——付常咏。才二十四岁,却已结婚成家。同样是舅舅,两个人给我的感觉却大相径庭。舅舅翦莫逸,十几年来对我始终是宠爱的,虽然他可能一开始就知道我是被收养的。但那种疼爱却是由衷的,我能感觉得到。从我懂事时起,只要他有时间,他会陪着我带着我玩,出差或出国回来,都会为我带好吃的,好玩的;教我习字,教我下棋,竭尽他所学,只要我愿意,他都会教给我。弄得舅妈时常说舅舅对我比对自己的儿子更像亲生。舅舅此时会对舅妈露出迷人的微笑,再摸/摸/我的头端详一下,轻松地答一句:“呵呵,甥舅连心。没看到然儿越来越像我么。”除了妈妈和外婆,舅舅有时甚至比爸爸更宠我一些。   而这个舅舅,许是陌生的原因吧,总是透着那么一种疏离,就连妈妈——他相依多年的亲姐姐去世,也见不到他有多悲伤。难道此时最难过伤心的人不应该是他吗?   舅舅帮付常咏办好了妈妈的一切后事,虽不张扬,却也是厚葬。就在我们要回去的时候,付常咏做了一件至今让我无法原谅的事。他对外婆和舅舅说,他和姐姐生活条件一直都不好,如今又结了婚,有了自己的家庭,所以不能把我接过来一起生活,希望由外婆家继续抚养我。   听完他的话,我的心不禁颤抖了一下,没想到这种话是从和我有着至亲血缘的舅舅嘴里说出来。且不说外婆还没有要把我送过来的意思,很明显的,他先发制人的,不相认便罢,却根本不想要我这个负担。   外婆脸色微变,紧紧地攥住我的手,冷冷地答到:“我从没想过要让然儿和你一起生活!如果不是碍着你姐姐这层关系,我想我们两家还是没有任何牵连的。”   付常咏听闻外婆这样一说,连忙点头,“那就好,那就好。”   舅舅皱着眉头看了看他,从嘴里挤出一句“小人”,便转头欲走。   付常咏忙上前拉住舅舅,露出谄媚的笑,“那个,以后我可以常去看……”   “休想!”舅舅打断他的话,“说出这样的话,还指望去看然儿?她不会想见到你,你给我死了这条心。”随即点燃了一根烟。这几天,舅舅的烟抽了很多。   “那她的身世……”付常咏不怀好意的瞄了我一眼。   “说出去一个字,试试看!”舅舅拿烟指向他,警告着,“之前答应你的,一样不会少。管住你自己的嘴就好。如果让我们这边听到什么不好的,就休怪我无情。”   说完,狠狠地把烟扔到地上,温柔地上前揽住外婆,轻声说:“妈,我们带然儿回去。”便紧紧握着我的手,另一手搀扶着外婆走出门外。   坐在回家的车中,一路上的我,都在疑惑:我是谁?谁能给我一个答案? ☆、第十四章 承受你的不得已   付柔生下我一个月,便把我送到翦家门口,留下一封信就走了。是翦静逸捡到我,看了信以后,就做出收养我的决定。那时候,结婚两年的她还没有小孩。尽管爷爷奶奶坚决反对,但在外婆的支持下,我被留了下来,随了妈妈的“翦”姓。妈妈的一句“如若不然,又能如何?”便给我取了“若然”这个名字。瞧,我的名字竟也透着一种无奈,不是么?   而付柔,十二年后,在自己病入膏肓,不久于人世的时候,辗转打听到我的消息,嘱咐付常咏来将我接去,惦记着临终前见一面。   原来如此。听完外婆的细述,不禁为自己感到悲哀。曾经的自信骄傲,在这一刻统统消散不见。   “为什么她生我,却不养我?不要我,干嘛还要生我?”我流着泪问外婆。   外婆轻轻拭去我的泪,把我揽在怀里,“傻孩子,你妈妈,她也是不得已呀!她爸爸去的早,妈妈又生病卧床多年,弟弟年幼还要读书,担子都在她一人身上。为了养家,高中毕业就出来工作。二十一岁,自己还是个孩子,就有了你,小小年纪,没有可以依靠帮衬的人,你让她怎么选择?你应该感谢妈妈,有如此巨大的勇气生下了你。”   我点点头,“可是,不得已生下我,我却要承受是私生子的……”   “没有可是。”外婆厉声打断我,又语重心长的教导我,“每个人的降生,都是上天赐给我们最好的礼物。把你送到翦家来,是付柔做的非常对的一件事!你还小,等你长大了就会明白这一切。想想你妈妈,为了那个家,为了弟弟,忍辱负重,积劳成疾,年纪轻轻地就去了,却没有享过一天福。所以,然儿,不要责怪你的妈妈,不要怨恨她的生而不养,但凡她有一点能力,就不会走到这一步。她是值得你尊重的。”   我抬头看了看外婆,“外婆,我懂。但在我心里,始终最爱静逸妈妈,我是她的女儿。”   外婆微笑的点头,把我重新揽在怀里,“外婆明白。外婆也最疼爱我的小然儿。然儿,不要想着自己的身世,没有人会看不起你,更没有谁会抛下你。外婆会一直陪着你!不要自卑,要自信。我的然儿,最坚强,是我家最骄傲的小公主。”   我的心思,我的恐惧害怕,外婆一一明了,看在眼里。   “然儿,想找到亲生的爸爸吗?如果……”外婆柔声试探的问我。   不等外婆说完,我马上摇摇头:“不,不想。”我的态度果决:“他不要我的亲生妈妈,更不会要我。他一定不知道我的存在,我不要找这个人,永远不想。我有爸爸。”   “傻孩子,我的倔然儿……”外婆长叹一口气,随即又自言自语般,“到底还是个小孩子,大人的事,又能理解多少呢?”   看,十二年里,最爱我的妈妈死于一场意外;亲生的妈妈在见过一面之后,也离我而去。   多可笑,多可悲,别人的十二年是快乐幸福的童年,我的十二年,全是意外,全是疼痛,全是悲伤。童年也就这样结束了。   嘴角逸出一丝苦笑,“直到现在,我是谁?我自己都搞不明白了。”坐在院子里,我向来看我的向怿寒和慕薇讲述着外婆告诉我的这一切。如果他们要嘲笑,我也没办法,这是一个真实的存在。   “然而,你就是你呀!你有外婆,还有爸爸、舅舅,还有我们。你怎么会不知道自己是谁?”慕薇握着我的手,眼里却闪着泪。   “若然,虽然不幸发生在你身上,但你不能放弃自己。你应该多想想,这么多年,静逸姑姑对你视若己出,陈叔虽然话不多,也一样是个慈父。外婆更不必说,对你要求虽然严苛,但可真是把你捧做手心里的宝。我奶奶可比不上外婆疼你的十分之一呢!你不知道,我有多羡慕,甚至嫉妒!”向怿寒轻拍我的肩,安慰我。   “就是就是,我外婆也没有这样疼我呢,我也羡慕呢!”慕薇忙不迭地点头。   “还有舅舅、舅妈,这几年,你的衣服可都是舅妈亲手缝制的,哪一件不是尽着心的打扮你。你淘气,你闯祸,不敢告诉陈叔,哪一次不是舅舅帮你解决?这样的她们,对你是无尽的宠爱,会无视你吗?”向怿寒看着我,反问到。   我混沌的大脑一时跟不上他的话,但静下心仔细想想,他说的都对,便摇摇头,又重重地点头。   他看着我的模样,嘴角噙着一丝笑,“子岑和她妈妈来到后,你跑到我家哭,怕陈叔不再爱你,怕她们欺负你。可是这三年多来,你得到的爱少了吗?我看没少,反而是更多。”   “可不是,从前向怿寒照顾你,现在又有个苏子岑给你当哥哥,然而,你多骄傲多幸福!”慕薇插话进来,“记得一年级的时候,我们一起去男同学朱钰家吗?当时,你因为他奶奶一句‘来这么多人’而吓得门都没进就跑了,惹得朱钰抱怨奶奶说‘你把我们的公主给吓跑了’。瞧,在我们心里,你一直就是幸福美丽的小公主,有多少人羡慕你呢!”   “小moon,不要打断我。”向怿寒叫着他给慕薇新取的英文名,摸摸她的头,“苏姨对你的爱,不像妈妈吗?以我三年来所看到的,她对你比对苏子岑要好很多。是不是你‘只缘身在此爱中’,所以体会不到?”   听了他所说的话,不禁回想起这三年来我们相处的点点滴滴,确实如向怿寒所说,苏姨对我体贴入微的照顾,那份温柔,那份疼爱,竟不比妈妈少。   记得前不久,我陪苏姨逛商场,遇见她的同事。寒暄过后,那同事抚了一下我的脸,故作诧异:“哟,这就是陈总的女儿?真是个小/美人。”看着她献媚的嘴脸,我厌恶地微一闪躲。   她略微愣了一下,却装作不在意,“这不知道的,会以为你们是亲母女呢!”   “然儿就是我的女儿!”闻听苏姨这样一说,我转过脸去看她,只见她面带微笑,眉眼间透着自豪和骄傲,没有丝毫的做作。   心下一动,我上前牵住她的手,带着幸福的微笑,轻声说:“妈妈,我们去那边看看好吗?”   苏姨神情猛然一滞,随即温柔地对我一笑,“好!和阿姨说再见吧。”   打过招呼,便带着我一起离开。片刻,苏姨俯身在我耳边说:“谢谢你!然儿。”   我抬头笑看她,摇摇头,便不再说话。   虽然我年纪小,但几年的经历也让我看清一些人情冷暖,这点面子功夫我还是懂得做的。况且,苏姨这几年对我真的很好,不是刻意的讨好,而是出自内心的疼爱,饶是我的心再如冰冻,也慢慢融化在这份关爱中了。   哥哥也处处礼让于我,偶尔我会任性的和他斗嘴吵架,发脾气,最后都是他主动认错哄我,宠溺且纵容。要一个渐渐长大成人,处于青春叛逆期却又有着惯常冷淡性子的大男孩,总是低声下气的哄逗一个比自己小六岁的小学女生,是不是有点难为人呢?   “若然,你看,是你自己一直在别扭,一直不肯接受、正视眼前的事实。是你自以为大家会抛弃你,所以你自己先选择放弃,而我们却会一如既往的宠护着你,爱护着你。”   今日的向怿寒,和以前一点都不一样,难道上了高中,思想也提升了?从前大大咧咧的他,怎么说出的话,反倒有了很多成熟大人的语意?   我疑惑的看着他,回味着他的话,想弄明白究竟有哪儿不一样。   “嘁!”他了然一笑,“你不也一样变了。可不是几年前跟在我后面疯跑,傻乎乎的无烦无忧的假小子了。”   我不满的白了他一眼,“谁是假小子了!我变成了什么样?”我略带不服的问。   “呵呵,”向怿寒憨憨的笑了一下,挠挠头,“你变得敏感、多疑,少了几分自信和骄傲。”   “哈哈,向怿寒,你说的这是然而吗?我看怎么像林黛玉呀!”慕薇没心没肺的笑嚷到。   “去你的!你才是林黛玉。你是史湘云。”我不满地伸手拍打着慕薇,又不是没看过《红楼梦》。   “看,没人愿意做林黛玉吧!若然,你也一样的。我还是喜欢那个有点任性,有点调皮,有点自大却聪明善良,单纯率性的你,像我的小兄弟。”向怿寒笑看着我俩。   慕薇伸手揽过我的肩,对向怿寒说:“是我姐妹好不好?干嘛要做你兄弟呀!是吧,然而。”说完冲我调皮的眨了眨眼。   看,这就是好兄弟,好姐妹的友谊之情。悲伤难过时,陪在身边一起分担;遇到难事时,语重心长地开导;总是适时的出现,喜怒哀乐,共同承受分享…… ☆、第十五章 让我们懂得学会珍惜   对于向怿寒的突然变化,不久之后,我便找到了答案。   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和另一个秘密,我一直住在外婆这边,没有主动说要回前院家里。爸爸和苏姨几次过来接我,但见我没有任何表示,便也作罢。   夏日的午后,知了在树上没完没了的叫着。外婆坐在树荫下的石桌旁画着设计图,我则在她的旁边乖乖地习字。   “然儿的字有进步。”外婆摘下花镜,若有所思的看着我,“在外婆这儿住了几天,也快开学了,是不是该回家了?爸爸和苏姨在等你。”   外婆的话,惹出了我的泪,我放下笔,俯身伏在她的腿上,“外婆,那个还是我的家吗?我不回去,一直陪着外婆好不好?”   “傻孩子,那里当然是你的家。你不是只认陈礼做爸爸的吗?他也一样啊!你一直就是他的小公主,最疼爱的小女儿,从来没有变过,即使你的妈妈去世。”外婆的眼圈也泛了红。   “可是,我不是他亲生的。他现在有了自己的儿子,怎么还会再要我呢?!”   “要的要的。外婆不是已经说过,当初你爸爸和苏姨也有他们的不得已。”   “什么不得已,都怪那个老封建的奶奶。我现在才算明白,为什么每次见到我和妈妈,她总是没好气的数落咒骂我们。原来,一开始她就知道我是妈妈收养的,还因为我是女孩,才更不喜欢我。以前,我只以为可能因为自己是个女孩子,所以她们不愿意我随爸爸的姓氏,现在我想通了,因为我不是他们亲生的,所以根本就不可能姓陈。”   “然儿,你小小年纪,怎么想得这么多?”外婆听我说完这番话,露出了诧异的神色。   是想得多吗?在我知道了另一个秘密后,再联想起从前的种种,我想得一点都不多。   苏子岑,这个我曾经以为是后妈和别人的儿子,其实是爸爸陈礼和苏姨苏念羽的亲生儿子。   爸爸和苏姨,在大学时相识相爱。毕业后,生长在北方的苏姨为了爱情,随爸爸回到了江南老家。开始的时候,爷爷奶奶对苏姨也是很满意的,谁知后来奶奶不知听信了哪个算命先生的瞎话,说爸爸和苏姨两人的八字不和,不能结婚,便硬生生地拆散了他们。抗争无果,要强的苏姨一个人伤心地悄悄回到了北方,那时候她刚刚有了身孕,还没来得及告诉爸爸。和我的付柔妈妈一样,苏姨回到北方,不顾一切地生下了哥哥——苏子岑。   十几年里,苏姨一个人把苏子岑抚养长大,机缘巧合,爸爸在出差到北方的时候,与苏姨重逢,才了解这一切。再后来,妈妈去世两年后,爸爸把苏姨和哥哥接回了家。   几天前,在苏子岑年满十八岁考上理想大学的时候,他们决定把这一切告诉苏子岑。也就是我去临城见亲生妈妈的那一天,爸爸和苏姨揭开了他的身世。   今时今日,就让我对那个住着真正一家三口的院子,有了还是不是我的家的怀疑。   “外婆,妈妈从没向您说过她在那边受的委屈,是不是?她还千叮万嘱地不让我告诉您。”想起往事,我仍然为妈妈委屈着。   泪,浸入外婆的眼眶,她轻抚我的脸,无奈地叹出一口长气,“你妈妈这一生都是在隐忍中度过的。不知是我对她的教育太成功,还是对她没有太过宠爱,才造就了你妈妈柔顺忍让的性格。让她十几年里受了太多的委屈。我竟分不出这到底是对是错了。”一滴泪滑落到外婆渐显苍老的脸上,眼里染上了化不开的愁绪。   “外婆——”我深切的唤了一声,拭去她脸颊上的泪,“外婆,对不起,让您伤心了。”   “我的小然儿,乖。”外婆轻吸一下鼻子,向我微扬了一下嘴角,“要让外婆开心,就回家去,好吗?告诉你哥哥的身世,是不想再让你心生怨念。虽然你还小,不太能理解长辈过去发生的事情。但外婆想让你知道,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不得已,为这份不得已也付出了或多或少的代价。而你,在经历了这两三事之后,要学会宽容,学会体谅,不要去抱怨。生活对每一个人都是公平的,只有你懂得自信的去面对,变得坚强,你就会收获快乐,收获亲情,收获更多的爱。明白吗?”   我点点头,向着外婆扬起了笑容,心想不要再让她为我/操心。   外婆,对我最重要的人,是我这二十二年的人生导师,一直以来,她的言传身教,人生智慧,使我终身受益。   当天傍晚,爸爸和苏姨便来到外婆家接我,让我意外的是苏子岑的出现。   越过爸爸和苏姨,我和苏子岑的视线碰在一起,他对我淡淡一笑。随后,礼貌地上前和外婆、舅舅、舅妈打招呼。   外婆略微交待了一下,我便随着他们回到十几天不曾走进的家中。   到了家门口,我的脚步突然一滞,犹疑不定。许是看出我的局促,苏子岑向爸爸和苏姨交待了一下,就拉着我的手,向离家不远的沿河复廊走去。   走进四方亭,我不禁莞尔。这里是我诉说心事的地方,不管是欢笑还是悲伤,一个人的时候,我会常到这里来。在家人和朋友那里,这不是秘密。而他又是何时了解记下的呢?   夏日的黄昏,夕阳余晖洒在河面上,洒满亭桥轩榭,仿似给站在古亭中间的苏子岑镀了一层金色,犹如我们初见,此时却没有了疏离,多了一分温暖。   “你都知道了?”苏子岑打破静默。   我点点头,抬眸看他,“你呢?你也都知道了?”   “是。”他简短的答。   我想了片刻,“你早知道了,对吗?所以那天才会要陪我去。”   苏子岑嘴角微弯,走过来坐在我的旁边,轻拂一下我额前的碎发,“我也只是比你早了一点点。是上午偶然路过妈妈房间,听到他们俩说的话,才知道的。看到你的时候,你还是一副傻乎乎毫不知情的样子,便动了恻隐之心,在他们要带你走时,怕你接受不了真相,想要陪着你。”   “谢谢你!哥哥。”我把头枕在栏杆上,看着缓缓流动的河水,带着那一片金黄,轻轻荡漾。   他把目光投向远处的河面,“没想到,我所知道的真相也会让人如此震撼。”   “可是,你比我要幸运幸福得多。”我幽幽开口。   “嗯?”苏子岑向我投来疑问的目光。   “毕竟,你是他们的亲生子,不会再被人嘲笑,而我,亲生母亲和养母都没有了,是个真正的孤儿,私生子。这是多么的不堪。”   “丫头!这些天你就是一直在这样自怨自艾的吗?被人嘲笑的日子我过了十多年,那种滋味你没有品尝过,你不会懂。妈妈更不容易,周围的冷言冷语,猜忌不解,都要一个人承受,她的艰难没人明白。而你,别说没有谁知道这种情况,就是知道了,外婆、舅舅,还有你爸爸和我妈妈,会看着你被她人嘲笑瞧不起吗?”提起过去,他的语气带着无奈。   “哥,我是不是让你们失望了?遇事只会逃避,抱怨,不能勇敢的面对。”终是感到惭愧,要身边爱我的家人担心。   “呵……”苏子岑轻笑一声,“几天不见,长心了啊!没有失望,只是担心。你才多大,经历这么多变故,如果还是一味地傻乎乎,不在乎,才是没心没肺呢。我比你大这么多,也不是一下子就能接受眼前事实的。”   听他这样一说,我不禁想起向怿寒对我说的话。苏子岑似乎知道我在想什么,自嘲地笑了一下:“向怿寒说的没错,他们俩告诉我真相以后,我一时无法接受,跑到向怿寒家住了三天。你瞧,遇到事情,我不也一样要逃避。”   对上他坦诚的眼睛,我点点头,表示理解。他又接着开口:“三年里,在这边还真的是和向怿寒谈得来一些,不然,有了这样的事,一时半会也不知道去哪儿合适。恰巧遇见他的大伯,我们很投缘,成了忘年交,三天的时间里,我们谈了很多,他给我分享了很多的人生经验和智慧,讲了很多道理,并让我懂得学会珍惜。丫头,我们都应该要珍惜,对吗?”   是啊,珍惜!现在的我,最不懂得的就是珍惜。哥哥的这一句话,忽然打开了我的心结,我从来没有失去过,反而拥有的比别人更多,只是自己从没想过要珍惜。   一直纠结的心豁然开朗,心情便也不再沉重。   “哥,大伯说的对,我们要珍惜家人,珍惜他们给予我们的爱。”   “傻丫头,终于明白了。”哥哥揉揉我的头,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对了,为什么向大伯一直没有结婚,你知道吗?”   “哦——?”我拖了个长音,取笑他,“哥哥,原来你也这样八卦呀!不过,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大伯有一点点的小残疾。向怿寒没有告诉你吗?”   “这种事,怎么能去问他,还真当你哥哥是八卦呀!”他抬手轻弹了一下我的额头。   我轻抚额头,不满地白了他一眼,“干嘛打我,会变笨的。”   他笑着回应,“本来也不聪明啊!只是没想到学习还不错,能考进重点中学。”   “嘁!”我不置一词,天色渐渐暗了下去,那一抹残阳隐没在灰蓝色的天边。河塘边传来了阵阵蛙鸣,轻风拂面,划过一片清凉。   “哥。”我轻轻唤了一声。   “说。”   “你之前一点没怀疑过爸爸对你的感情吗?”   “你说呢?我有像你那么笨吗?”他嘴边噙着玩味的笑容,又轻叹口气,“怎么会想不到?莫名的就把我和妈妈接到这里生活,背井离乡的,而妈妈从没表示反对,如果两人不是旧相识或是曾有情,不可能一下做出这样果断的决定。只是,妈妈不说,我也不能问,只能一直等,等到他们主动说出来。”   “嗯,说的也是。”我点头表示赞同。   “怎么,你怀疑过?”哥哥反问我。   “啊?”我一时没反应,“哦。我只是觉得爷爷奶奶对你的表现太过反常。虽然他们非常不喜欢我和忆苏,但封建顽固的他们,也是非常注重骨血亲情的呀。你还记得第一年的大年初一,我们回乡下的时候,爷爷奶奶对你的热情,很是非同一般,‘亲孙子’、‘大孙子’……”我耸耸肩膀,撇撇嘴,“欸,现在想想都肉麻。”   “哈哈!你确定自己不是嫉妒?”我的动作表情,惹来哥哥放声大笑。   “才不会。他们对我的冷漠,我早习惯了。”我放低了声音。   “小小年纪,这么敏感。所以,这两年,你便再也不回去,而是选择留在外婆那儿?”哥哥察觉到我的低落,轻声问。   “嗯。”点点头,这是事实,始终外婆是最疼我的那个人。“还有,现在想想,我明白为什么爸爸会给堂妹起名叫‘陈忆苏’了。”   “哦?说说看。”苏子岑双手环抱在胸前,一副等待答案的模样。   “说什么,你不是早就猜出来了?”我抿起嘴角,抬起下巴,和他对视着。   他笑着伸手轻捏我的下巴,“就你聪明。”我推掉他的手,转过头,又趴在栏杆上。   一曲《moonriver》从我嘴里吹出,伴着银色月光,随河水缓缓地流淌。   “想不到你会吹口哨?”苏子岑眼里闪过惊艳。   “舅舅教的。”我收声应答,“小时候像个假小子,不喜欢练琴,舅舅说那咱就学吹口哨,也算掌握一门乐器。”   “舅很幽默。”   “是,懂的很多。我喜欢听他说话,不过这几天,他却很少说话,好像有什么烦心事。”   “大人的事,小孩子别多问。”苏子岑叮嘱了一句。   一瞬间的沉默,“小然,回家吧。妈妈会着急的。”   “嗯。”我起身,却发现跪坐在栏杆旁的时间太长,腿麻了。痛苦地叫了一声“哥——”   “怎么了,丫头?”听出我声音的不对劲,苏子岑忙凑到我身边。   “腿麻了,起不来。”   “笨。”说完,在我面前半蹲下身。   “干嘛?”   “背你呀!快点,别啰嗦。”不容置疑的命令。   我把手伸到他肩膀上,他抓住往前一拽,起身背起我,走出亭子。   我笑嘻嘻地说了一句:“有哥哥真好。”   “哼,才知道我的好呀。晚了!再过几天,你就享受不到了。”他背着我,丝毫不费力气。   “是呀!你快开学报到了。”心中没来由的泛起一阵失落。   “怎么,舍不得了?”哥哥讥笑着。   “不会,还有向怿寒呢。小时候,我就总是欺负他背我。”我又得意起来。   “男女授受不亲。你是大姑娘了,以后,别和他太亲密。”苏子岑的语气带着严肃。   “那你现在不也在背我,我也不该和你亲密的。”我把头趴在他的肩膀,对着他说。   “我是你哥!刚说的话,记住没?”   “记住了。”我含糊地答应着,又小声嘀咕一句,“反正你也看不到。”   “你说什么?”苏子岑猛地停住脚步,回过头来。   我吓了一跳,差点掉下来,“没说什么。”定了定神,问到:“哦,我是想问你,前几天向怿寒和慕薇看我时,说的那些话,是你教的吗?”   “何以见得?”他抓我的手又紧了紧,继续向前走。   “他——平时大大咧咧的一个人,能说出那样的话,才怪。”   “你倒是挺了解他的。”哥哥颇为不屑,“是大伯和我教的。看得出来,大伯很喜欢你。”   “那是。”我了然的点点头。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家门口。哥哥停住脚步,问到:“就这样背你进去,还是你自己下来走?”   我非常自觉地选择从他背上滑/下来,自己进去。   奇怪的是,大门没有关,爸爸和苏姨正在前厅等着我们。   “爸,妈,我和小然回来了。”苏子岑拉着我的手走进屋。   我诧异他的这一声招呼,就连爸爸也有瞬间的停滞,随即舒展眉头,和苏姨相视一笑,“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你还不说话?”苏子岑忽略爸爸的表情,眉头微蹙看向我。   我站在他们面前,低头唤了一声:“爸爸,苏姨,我回来了。”   苏姨上前将我揽在怀里,语带哽咽,“然儿,你记得回家就好。”   我在她的怀里点点头,悄悄有泪滴落。   苏姨把我从怀里拉开,擦去我的泪,温柔的笑着:“你哥哥告诉我,他如果能把你的心结解开,随他一起回家,他就会叫‘爸爸’。谢谢你!然儿,你让他做到了,而他也没有让我失望。”   我没想到哥哥会有这样的决定,向他投去感激的一瞥。   爸爸则欣赏地拍拍哥哥,“叫不叫都没关系,重要是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子岑和然儿要记住,家里这扇门,无论何时,都会永远为你们敞开,等待你们回来!” ☆、第三卷 他们的情人节   情人节快乐,快乐情人节,一个人流连花好月圆,焰火的天空下起了雪…… ☆、第十六章 一对冤家   想起爸爸的话,再看看眼前精致的院门,心忽然明了,原来记得这句话的不只我一个人。   “感动过的故事,看过的书,经过的地方;遇见的朋友,想念的远方,流过的泪光。听,是谁在唱歌,还是你心里的盼望;听,是谁在唱歌,是我,对谁呼唤……”   手机铃声划过宁静,不用看号码也知道是谁,这是为某人设置的专属铃声。   弯起唇角,接起电话:“这电话追踪的倒是快啊!不会人也追来了吧!”   “少贫!你怎么不认为这电话是打给你的?”对方在电话那端调侃。   “才怪。从来不敢奢望。”我不屑的撇嘴。   “啧,失误,失误。该打电话给你的人怎么也轮不到是我呀!”   “向怿寒——”我发狠的叫着他的名。   “在。”对方答的极爽快,“嘿嘿,翦若然,你的嘴就那么硬,连句拜年的话也不肯说。”听出我的不快,话题转的倒是快。   “嘁,想听好听的?”   “嗯。快说两句。”   “做梦吧!红包呢?先拿来再说。”   “这不是难为人么。我可不像某人对你那么够意思,说飞就飞过去。”向怿寒语气含酸。   “哎哟,我的牙酸倒了。”听着他的话,我呵呵的笑了起来,“我可以理解为你这是在吃醋吗?”   “如果这样能让你大小姐高兴的话,我愿意让你误解。”   “不稀罕!”   “那你稀罕啥?”   “稀罕你的酒店,稀罕你的事业。”我想了想,说。   “哟,这是在怪我呀!长能耐了啊,骂人都不带吐脏字的。”向怿寒一向都懂我。   “这能耐,一直都有。少和我弯弯绕,直说打电话的目的。”   “聪明人就是聪明人,和你说话,就是痛快。”   “你如果不多贫几句,就说不到正经的,是不是?有这样的总裁,我很怀疑你们酒店的业绩。”我故做严肃的说道。   “这个请您放心,员工对我很满意,对我的领导能力也很信服。酒店业绩,蒙您惦记,蒸蒸日上。”向怿寒顺着我的话题继续说着。   “喂,还有没有别的要说,如果没有,我可要挂了。”我颇不耐烦,每次调侃贫嘴,到最后,都是我先败下来。   “哈哈,坚持不住了吧?退步了啊!小朋友,是修炼的还不够哇,还是没有遇到我这样旗鼓相当的对手呀!”   “你还真没完没了啊!”我不自觉地提高嗓音,脸已经被气的通红。   “好好好,目的达到。”电话里,向怿寒的声音透着得意。“听不到你的吉祥话儿,我总得找补点回来吧!”   “就动嘴皮子能耐。”他的厚脸皮,让我无奈。   “实际行动也是有的。那个,小薇在你旁边没?”此时的他,方显出一些正经来。   “你以为,她在我身边,会让你有机会赢我这一局?累了,卧室睡着呢。”我打开门,听了听对面卧室的声音,又关上,站在窗前,看着外面飘舞的雪花,手指不自觉地在玻璃窗上划着,“我说你们俩就不能消停点,大过年的,闹的哪门子别扭?”   “她都告诉你了?”向怿寒猛然紧张起来。   “我倒是希望她能说出来。可还没来得及问呢,反而先数落我一通,然后倒头就睡。”   “呵呵!她要是不数落你,怕也睡不安稳。”   “你倒是了解她。那你就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还是让她和你说吧!”向怿寒轻叹口气,“哦,这几天你多陪陪她。”   “废话么。一个人大老远奔着我来,我不陪谁陪?”   “是是是,你最辛苦。等这两天,我把酒店这边安排妥当,就过去接她。”   “嗯,这还像话。”   “不过——你先别告诉她,也别说我给你打过电话。到时候,我想给她一个惊喜。”电话那端的向怿寒说着说着,有点小兴奋。   “嘁!我说向怿寒,挺大的人了,这么多年,意外惊喜这一套你还没玩够啊?”我不禁揶揄他。   “小薇喜欢什么,你还不知道么?”   “你俩根本就是一路人。冤家!”   “恭喜,答对。嗯,然而同学,保密工作做得好呢,我会重重打赏的。”   “那好啊!把你酒店利润的百分之一,赏给我吧!”我好笑的说。   “然而同学,什么时候你变得这么拜金了?这不是你,绝对不是你。等我过去,好好给你上一课。”   “省省吧,把你的小祖宗哄回家,比什么都强。”我懒得听他贫嘴。   “嘿,知我者,然而也。”向怿寒在那边笑起来,“哦,不说了,有工作。见面再聊啊!”   我对天翻了个白眼,简短的说了句“seeyou”,便挂掉了电话,随即翻开通话记录,按下了删除键。   刚刚收起手机,慕薇睡眼惺松的走了进来。我竟有一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我怎么听你刚刚好像在和谁说话?”慕薇揉了揉眼睛。   “没有啊!”我避开她的视线,走到书桌前坐下。   “真的没有?”她凑到我的面前,张大了眼睛。   “真的。干嘛骗你!”我假装看着木雕。   “啧,这苏子岑还真有心啊!一年一年的,从没落下。这是他亲手雕的吧!”她俯身看着,手却迅速的拿过了我的手机。   “喂——慕薇,你是强盗啊!”   “被我发现,如果你骗我,看我怎么收拾你!”慕薇一边说着,手指一边不停地翻着电话。   我好整以暇的靠坐在椅背上,看着她的表情,从兴奋一点点变化为失落。   “怎么样?我没骗你吧!”心里轻呼一口气,幸亏及时删掉了来电。   “哼!这个向怿寒,没心没肺的家伙。”慕薇气恼的把手机摔在我的怀里,“电话也不打一个,真当我不存在啊!我不理他,再不理他。”   我好笑的看着她一个人自言自语,已经习以为常。只是不知道可怜的向怿寒被人这样念叨,在那边会不会感到耳朵发热。   站起身,揽过她的肩膀,“好啦。休息好了没?去雍和宫转转?”   “嗯,好啊!”慕薇收起不快的情绪,和我一起走出书房,穿好大衣,踩着积雪,向雍和宫走去。……   晚上,我们俩坐在铜火锅前吃着涮肉。   “我说然而,外婆还真给你留下不少好东西呢!”慕薇指着眼前的景泰蓝铜火锅说。   “嗯!”我挑起一缕金针菇放到她的碗里,“外婆很热爱生活。”   “是,你的一些生活习性受到外婆很大影响呢!”   “是——吧——!”提起外婆,我一阵心酸。   见我不再言语,慕薇也默默地吃着。   “嗤——”不想让气氛太沉闷,我笑出声来。   “笑什么?”慕薇不解地看着我。   我盯着被热气熏红了脸的慕薇,想起在雍和宫里的一幕。   上香祈愿后,带慕薇见过了拉西色棱大师,互碰一下额头,大师看着慕薇笑着说,要问什么?她说看看新一年的运势,大师仔细看看她,说运势虽一般,但却有一桩好事将近,如成,能使运势上升,而且她极有旺夫相。又说,要多听爱人说的话,因为他说的都是对的,有时候他更会分析处理问题。然后一直笑着看慕薇,慕薇被笑看的神色很不自然,临走的时候大师又主动和她互碰了一下额头走出去后,慕薇问我,不是说就碰一下额头吗,为什么她却碰了两下,而且那个大师一直看着她笑。我笑着解释说那是她与大师有缘。   “呵呵!旺夫、好事将近。”我伸手轻捏了一下她水润的红脸庞,戏谑道:“薇薇小姐,可否把好事与我分享一下啊?”   “能有什么好事呀!奇怪,大师又没见过向怿寒,怎么把他看得这么准,还要我听他的话?”慕薇回味着大师的衷告。   “咦,你怎知大师说的就是向怿寒?有的人可是说不再理他呢!况且,大师嘛!岂是浪得虚名?我倒是急于验证他所说的好事呢!”我抿嘴笑着,顺势在锅里夹起了几片藕。   “嘁,那你且得等着呢。”慕薇不满地白了我一眼,伸出筷子抢去了我碗里的藕片,随即又猛灌了一口啤酒。   我看着她孩子气的动作,笑着摇了摇头。 ☆、第十七章 游园偶遇   第二天一大早,慕薇嚷嚷着要吃馄饨侯,我欣然作陪。满足了她的胃,我们便一路向西漫无目的的走着。   来到北海公园门口,两人默契的相视一笑,买票进园。   雪后初晴,天空澄净,公园的一切被皑皑白雪覆盖着,有一种别样的美。   “然而,向怿寒要我和他结婚。”慕薇终于说出忍了几天的心里话。   “嗯?这么快。怎么,你不愿意?”闻听她这样一说,我也感到很突然。   “连你都觉得快了些,我怎么可能答应嘛!”慕薇嘟起了嘴。   “所以,为这个吵架?”我转头看向她。   她点点头,“我和他说,我们还年轻,而且工作事业都还刚起步,再等两年也不晚。”   “你们在一起,也快三年了吧?”   “是呀。才三年,就要结婚啊?我二十三还没到呢!”慕薇问到。   “三年的时间也不算短,你们认识的年头可比这久多了,何况怿寒也不小了。”   “哎呀!然而,你怎么和向怿寒一个论调,真不愧是他的‘兄弟’。”慕薇气得涨红了脸。   “他是这样说的?”   “可不是。其实他也不过才二十六嘛,你哥快二十九了,不也……”   突然意识到自己提起不该说的人,她吐吐舌头,生生把下面没说完的话咽了回去。   “他怎么会想到结婚?只是这一个吵架原因吗?向怿寒可没这么小气。”我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还有,可是……我不敢说。”慕薇小心翼翼地看着我。   “可是什么,别吞吞吐吐的。”   “那,可是你让我说的,不许生气啊!”   “我生哪门子气呀!”我不解。   “向怿寒说,是看到你和苏子岑这个样子,不想再生变故,所以……”慕薇偷眼瞄着我,看我的反应。   听她这样一说,我的心登时漏跳一拍,眉头不自觉的皱了起来。   “所以想结婚?”我看着慕薇心虚的表情,“没有了?”   见我也没表现得很生气,她偷偷地松了一口气,“没有了。哎呀!然而,这都是借口啦。”慕薇将我们相挽的手臂又紧了紧。   “借口?不想再生变故?我和苏子岑怎么了?和你们有关系吗?用得着拿这个当借口吗?”我一连几个问句砸向她,眯起被雪光晃得睁不开的双眼,看着她,“慕薇,你最好老老实实的。这么多年,我对向怿寒的了解只会比你多,无缘无故地,不会说想结婚就结婚,定是你闯了什么祸,你休想三两句就把我敷衍喽!”   “然而!你不要那么聪明好不好?”慕薇跺了跺脚,随即眸子一暗,“唉……是——是因为有个常来茶楼的客人,追求我。”   “好好说,嘟囔什么呢!”我听请了她故意含混的话语。   “哎呀,你凶什么。我没有答应啊!可还是被怿寒知道了。”慕薇故作委屈。   我思忖了一会儿,看着她低眉顺眼的样子,笑了出来。蹲下身,抓起一把雪,扬在她的身上,跑开两步。   “臭丫头,原来是你招蜂引蝶,让我家怿寒没有安全感,却还在这里强词夺理的。今天不打你两下,是不是还不知道错呢!”   慕薇看我如此动作,反应也很快,马上抓起雪回击。   “你到底是不是我姐妹?胳膊肘往外拐啊!”她一边团着雪,一边追着我跑,“什么招蜂引蝶呀,我这是有魅力好不好!”   我也不能示弱,边躲边抓雪,“好好好,你最有魅力。你有一个排的追求者。”   “翦—若—然—,别让我抓到你。”   我们俩就这样在公园里笑着,闹着,互相追逐着。丝毫没察觉到不远处有人正拿相机在拍我们。   疯累了,跑累了,我们俩相扶着弯身喘着气,又抬头相视一笑。   靠坐在松树下的木椅上,天空偶有飞鸟掠过,便抬头追着鸟儿飞过的痕迹,把目光投向远方。   “咔嚓!”慕薇用手机对准我拍了张相。   我回头看站在不远处的她,不满地问:“干嘛?”   “嘿嘿!如此美丽的画面,怎能错过?”说着,又举起手机。   “别闹了。快说说你的打算吧!”我伸手拉过她,坐在我的旁边。   她收起手机,和我靠坐在椅子上,一起抬起双脚荡着,敛了敛笑容,“还能有什么打算?我只是不想这么早结婚。大学才毕业,茶楼也刚刚起步,向怿寒不也是年前才全面接手集团,都还在磨合期。怎么说,现在都不适合结婚。”   我点点头,表示赞同,“你说的不无道理。不过,别避重就轻啊,明明是你错在先,却把怿寒说得好像对你逼婚似的。”   “翦若然,你真是——”慕薇忽的站起来,手指着我,“你真是不讲理啊!我怎么就错了?有追求者就是错吗?我又没结婚,没订给向怿寒。大过年的,我来看你,陪着你,不领情不道谢也就罢了,临了,你还埋怨我的不是。我,我真是——”   我含笑看着她生气的样子,听她责怪,反而不气恼,起身揽住她的肩,轻拍了两下:“你,你怎样?你跑来看我,陪我,寻求安慰。哪曾想,我却站到向怿寒那边去了,还帮他说话。我真是枉费了你的一片真心,对吗?”   “就是,就是,你还知道呀!还算有心。”慕薇忙不迭的点头。   我轻点一下她的额头,“你呀!两句话就沉不住气。这么多年,急脾气也不说改改。只是没想到,除了向怿寒,还有人愿意接受,定是被你的假象蒙蔽了。”   “我什么样你又不是不知道。”慕薇撇了撇嘴,重新挽住我的胳膊,边走边说:“不过这样也好,让向怿寒知道,除了他,我也还是有很多人追求的,这次也该轮到他多多紧张了。然而,你不知道,最近他好忙的,我们几乎是一周才能见上一次,也只是吃顿饭,看电影逛街的时间都没有,更别说能有半天时间陪着我了。虽说天天通电话,但都是急匆匆的,说不了几句,就有别的事情打扰。”   “你呀!小囡囡不知足哦。天天见面你告诉我说烦,这见不到了,又说人家不在乎。是不是恋爱中的女孩子都这么难侍候?”   “什么样子你自己不知道呀?又不是没谈过恋爱。”慕薇不服气的说完,马上意识到什么,看了看我,急着改口:“对不起,对不起!然而,我不是故意的。”   看着她急切的模样,我微笑着摇头,“有什么好对不起的,你说的都是事实。不过,你怎么就改不了这心直口快的毛病?我很怀疑你经营茶楼的能力呢!看来,大师说的真没错,你事事就该听向怿寒的。”   “嘁!才不要被向怿寒看不起,我自己的事情不要他操心。”慕薇骄傲的扬起头,又回过头对我说,“然而,我想吃糖炒栗子了。”   “馋猫!走吧,正好可以去西安门买。”说完,相携着向公园外走去。   “留步,留步!”一句生硬的汉语在身后响起,我和慕薇齐回头看,只见一个高大的外国男人追了上来。   “你们好!”他上前主动打招呼。   “你好!”   “哦,我是雅克。刚刚在那边见到了你们。”金发碧眼的他,中文倒是比较流利。   “请问,你有什么事情吗?”慕薇点点头,接着又问。   “看到你们在玩乐的样子很美,就拍了几张照片。”叫雅克的外国男子举起手中的相机,又指了指我们同样穿着的紫色大衣,“很漂亮。像我的家乡普罗旺斯的薰衣草。你们是双胞胎吗?”   “不是。”慕薇果断的答。   “哦,我以为你们是双胞胎,像那种双生的花叫……”雅克犹豫着该怎么形容。   “consacrécouplemarié,并蒂莲?”我试探着用法语问。   “嗯哼,对对,就是这种花,并——蒂——莲。”雅克兴奋的点点头,生硬的学着说中文。   “你是法国人?”慕薇听我说法语,登时明白过来,悄悄附在我耳边说:“然而,看来和你舅舅学法语还是有很大用处的。”我看看她,无言以对。   “是的。”雅克承认,“认识你们很高兴。”   慕薇刚要接话,我拽拽她,示意离开。   “干嘛?”慕薇小声问我。   “别多事,我们走。”   “我看他不像坏人。”   “是呀,他脸上又没写。”我不屑。   “你呀,戒心这么重!”慕薇嘀咕着。   雅克看我们要离开,忙上前两步:“哦,这照片……怎么给你们?”   “删掉。”我冷冷的说,然后拉着慕薇绕过他向前走去。   “喂——”雅克在我们身后喊,“我不是坏人!Quenousnousretrouverons!”   慕薇抿嘴偷乐,笑着问:“他说的什么?”   “我们会再见的。”我翻给她听。   “他还真有趣。”   我白了她一眼,“无聊!”……   可能缘分就是比较奇妙的事情吧!   我和慕薇坐在花家怡园四合院里品着新京菜,听着悠扬的民乐,享受属于我俩的时光,一道高大的身影遮住了头顶处灯光的光线。   回过头看,竟是在公园遇见的法国人雅克,此时他带着讶异兴奋的表情,“destinée!Nousnoussommesrencontrésànouveau!”   “雅克?”慕薇认出了来人,微笑着和他打过招呼,然后看向我,小声问:“什么意思?”   “缘分!我们又见面了!”我面无表情解释到,然后撇了撇嘴。   “是的。”雅克嘴角扬起大大的笑容,“我可以坐这里吗?美丽的并蒂莲。”   “可以。”慕薇忙点头答应,我则瞪了她一眼,她却装作没看到,起身坐到我旁边,把自己的位置让给了雅克,“不过,别说你那家乡的语言了,中文听你说的也不错啊!”   “哦!好的。”雅克爽快地答应,“不过,这位小姐法语说的不错。”   我说什么了?就一句好不好?无奈地白了他一眼。   “她呀!”慕薇转头看我,把我的表情尽收眼底,“她学过法语的。”   “啊哈!原来如此。”雅克点点头,“还想请问二位的芳名?”   “我叫慕薇,英文名字是moon;她叫翦若然,英文名字叫Jane。”   “唔——月亮女神,很approprié。”雅克抱歉的耸耸肩,“我说不准确这个词。”说完,和慕薇一起看向我。   “适合。”我拿起茶杯,漫不经心地品了起来。   “对对,是这个意思。”雅克不好意思地揉了揉自己的头发。   “喂,雅克,你一个人吗?”慕薇好奇的问。   “哦,和朋友一起。不过,他们已经走了。”   慕薇便为他倒了一杯茶,两人随意地聊了起来,我则静静地听着,偶尔雅克说出的法语,我会翻给慕薇听。   雅克,法国人,到京城B大做学术交流。之前,在新加坡生活学习工作三年,和一个生活在新加坡的京城人学了一口流利的汉语。   业余喜欢摄影,也就有了公园偶遇的一幕。此时,正和慕薇商量着怎样把照片电邮给我们,慕薇笑嘻嘻地给他留下了一个邮箱地址。   “Jane,你也在B大学习,也许我们还会有缘再见的。”雅克饶有趣味地看着我。   对着他微扬一下唇角。最好无缘再见,我在心里暗自腹诽。   瞬间冷场,慕薇尴尬的笑了笑,“是呀是呀!哦,雅克,你喜欢江南是吧?”随即,马上转移了话题。……   聊到最后,两人似乎还不尽兴,雅克邀请我们去后海酒吧坐坐。慕薇带着期盼看着我,却见我意兴阑珊,提不起兴致,便委婉地拒绝了。雅克表示无所谓,临了又表示,有缘还会再见。   出了四合院,礼貌地道别,我和慕薇相携着往家的方向走去。   “然而,干嘛这么搅人兴致嘛!去坐坐也不错啊!”慕薇还没从小兴奋中清醒过来。   “慕大小姐,你长能耐了啊!你还真当到我这儿是度假放松啊!和一刚认识的老外弄得相见恨晚的,真出息。是不是怿寒对你太放心了些?”   “谁让他电话都没一个的!”听我提起向怿寒,慕薇不禁抱怨,“再说,我看这个雅克挺好的呀,一法国人,为了求学,不远万里来到中国,这是什么精神呀!这是……”   “停停停,我不知道他是什么精神,我只知道你快神经了。今晚也没喝酒呀,怎么像个醉猫似的?”我哀叹着摇摇头,做势拿出手机,“还是给怿寒打个电话,让他快快把你领回去。我可要看不住你了。”   “你敢!”慕薇伸手抢过手机,又勾住我的脖子警告:“你打一个试试!哼,我看他能扛到什么时候!”   轻叹口气,眼眸染上一层雾气,“然而,我还真想喝点酒了呢!”   看她愁苦的神情,心登时软了下来,“好!一会儿到家我陪你喝怎么样?”   慕薇吸了吸鼻,重重地点头说了声“好。”便重又挽住我,向前走去。   “嘭”的一声,璀璨的烟花在我们头顶绚丽绽放,照亮了寂静的夜空。 ☆、第十八章 求婚   今年的情人节恰逢在春节假期,街上情侣对对,女孩子手中或一枝,或一捧玫瑰,笑意妍妍,幸福甜蜜。   傍晚时分,我有意拉上慕薇出门转转,她却懒懒地不想动,说不想出去受刺激。我知她心里在别扭,向怿寒五天里真的是没打过一个电话,慕薇嘴上说不在乎,心里其实在意的要命。可是,今天一定要把她带出去,这是一项任务,要必须完成的。   “薇,走吧!你不觉得闷吗?”我往她嘴里放了一块巧克力,自己也吃了一块。   “累了,真的很累。让我歇歇吧,后天就回去了。”   “所以,就更要出去走走了,你不是想去看看‘世贸天阶’的天幕么。”   “不看了,不看了,家里也是有的。”慕薇摆摆手。   “嘁,是谁嚷嚷着要看看有什么不同的?”我伸手把她从椅子上拽起来,“别耍赖啦。跟我走吧!”拿起大衣围巾胡乱往她的身上套去。   “唉,怕了你了。怎么还这么磨人啊!瞧你,简直是绑架。”慕薇伸手自己穿好衣服,系好围巾。   “咦,你怎么没穿这件大衣?”慕薇看了看我身上灰色大衣,问到。   我们一起穿过的紫色大衣,是上一年在家里的时候一起买的,因为我们都喜欢紫色,所以在某一次逛街的时候,为了做一次双胞胎,便买了下来。   “不穿了!”我简单的答,她也不再追问。   来到世贸天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看了一下时间,嗯,刚刚好。   我们俩抬头目不暇接地欣赏着天幕里充满梦幻色彩的景象,一只彩色飞碟飞了过来。   慕薇伸手接过,转身就要再飞出去,我忙拦了下来,指了指纸飞碟,要她看。   慕薇带着疑惑看向飞碟,只见上面画了一颗红心,下面写着“我家的厨房很漂亮,可是没有飘过饭菜的香味,小薇——你愿意做我的煮饭婆吗?!”   慕薇抬头看看我,“这——”话没说完,又一只飞碟飞了过来,上面依然有字:“我一有钱,就会花得光光,小薇——你愿意做我的管帐婆吗?”   第三只,“我的朋友总会欺负我傻,聪明的小薇——你要帮我不再上他们的当,好吗?”   第四只,“我的厚厚胸膛冬暖夏凉,靠着我保证你睡得香”;   第五只,“虽然我平常记性不好,但小薇——老婆你交待的话永不会忘!”   五只飞碟,被慕薇紧紧攥在手里,另一只手轻轻捂着嘴,感动的不知所以。   我笑着拉过她的手,从天幕的这一端缓步向另一端走去。   慢慢走着,天幕上出现一行行话语:“薇,嫁给我,因为这一生我只想牵你的手;薇,嫁给我,因为离开你是件很苦的事;薇,嫁给我,因为你是我的巧克力、开心果;薇,嫁给我,你让我有了成家的念头;薇,嫁给我,我相信真爱经得起考验……薇,我——爱——你!请你嫁给我!”   看着这一句句动人的求婚话语,慕薇已经被感动得泪*眶。走到天幕的尽头,只见人群中,一身黑色大衣的向怿寒手捧一束紫色百合,站在那里。人本就生的帅,此时出挑的却不是人,而是手里的那捧花。紫色百合,在满街红玫瑰、蓝色妖姬、白百合、火百合的比衬下,显得与众不同,连带着拿花的人显得卓而不群。   向怿寒满眼笑意,深情地看着慕薇,热切地走上前来:“薇,我爱你!我要让你成为最美的新娘,嫁给我,好吗?”说着,拿出一枚钻石戒指,单膝跪地,连同捧花一并送上。   早已被感动得一塌糊涂地慕薇,抬眼脉脉地看着向怿寒,却不言语。周围看热闹的人群里,却有人等不及地喊着“答应吧!”、“嫁给他!”……   慕薇和向怿寒对视良久,我附在慕薇耳边,“哎,差不多行了。向怿寒这样可算是非常有诚意了吧!你还打算端多久啊?”   随即,慕薇快速的白了我一眼,又看向仍然跪在那里的向怿寒,接过他手中的花束,含羞的点点头,轻声说:“我愿意!”只听得人群中一阵欢呼,向怿寒忙起身将戒指戴在慕薇的手指上。   “我爱你!”俩人心有灵犀地一同说出,羡煞旁人。向怿寒在慕薇的额头印上了一个深深地吻。   我,功成身退。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在热闹的大街上,看着对对情侣从身边走过,人竟显得孤单落寞。不觉的拿出手机,按着那个久违的却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号码,摇头轻叹,在最后一刻,按下了取消键。距离不远的一家店铺,适时的传来了那首经典的《没有情人的情人节》。……   相聚是短暂的,离别就在眼前。   向怿寒成功抱得美人归,此时,正和慕薇收拾行李,准备一同归家。   “翦若然,你居然和向怿寒合起伙来在背后‘算计’我,这笔帐我记着呢!”慕薇看着忙进忙出的我,忿忿然。   “千万别谢我!也不知是谁,天天愁眉不展,一副失恋的样子,看了叫人怪心疼。我只是不小心在某人那儿说走了嘴,使得人家起了怜爱之心,赶忙来安慰你。”我承认自己有夸大的嫌疑。   “嘁!”慕薇对我的说词颇为不屑。   “小薇,不生气啊!”向怿寒肉麻的哄着她,“等我们回去,也可以无意中在某人那儿提起些什么,就当我们对她最好的报答了。”   “向怿寒,你还真是——为了媳妇不惜牺牲兄弟啊!”我咬牙切齿的瞪着他们俩。   慕薇捂着嘴在一边偷乐,看到我装在行李箱的东西,又马上说:“喂喂喂,你这都装的什么呀!这么多,让我怎么拿得动?”   “有你家向怿寒,又怎么可能劳烦你慕大小姐动手。再说,我不是答应你,等你回去的时候把箱子装满的嘛!”   “服了你,赶情你们全家都在把我当搬运工,如今还搭上一个向怿寒。”慕薇无奈的冲向怿寒撇了撇嘴。   “没关系,就当是我们对若然的酬劳了。”向怿寒嘻笑着揽过慕薇,看着我往箱里装东西。   “你瞧她,这仿膳饭庄的点心就装了五盒,打算怎么分啊?”慕薇不解。   “苏姨是北方人,喜欢吃这儿的点心。给她留两盒,然后我舅妈、怿寒妈妈,还有你妈妈每人一盒。”我边数边分配着。   “你昨天一整天在外,就是采购这些东西?”   “可不是。”向怿寒对慕薇求婚成功,俩人在外浪漫庆祝,害得我一个人东奔西走的采购一些特产小吃。   “还有这炒肝,你大清早出去买,也是给苏姨的?你打算让我还抱个饭盒回去?”   “你不就是抱个饭盒来的么。别啰嗦,苏姨喜欢吃‘天兴居’的。呶,栗子是给你的,还热着呢。飞机上吃吧!”   “亏你想得周全。这鞋是给你爸爸的?”慕薇拿起两个内联升的鞋盒伸到我眼前。   “嗯。爸爸常去工地,累脚。多穿这鞋,养脚。另一双给向大伯,他常站着,也会累脚的。”   “总算见到好东西了。”向怿寒拿起一瓶红酒,研究着。   “嘿,还算识货。”我指着他手里的红酒,又拿起一瓶说:“这两瓶96年的拉图庄园红是给我舅舅和爸爸的。那三瓶95年的,给向大伯、向二伯和慕叔。”   “若然,你还真是大手笔啊!知道你舅舅最喜欢收藏这个。”向怿寒小心的放下,“我们酒店里也没有这么好的酒呢!这下大伯和我爸爸、慕叔也跟着沾光。”   “大伯他们比你懂得欣赏,好不好?”我一边笑着,一边把酒重新装入木盒里。   “然而,这几只盒子是——”慕薇指着放在八仙桌上的三只包装精美的锦盒。   我走上前,轻轻打开其中一只,“哦,这个青白玉福字牌是送给苏姨的。”   打开第二只,“这个白玉天鹅坠送给舅妈。”   第三只不用打开也知道是什么了,用手指了一下,“那是一组十件寿山石方章,给苏子岑。”   “哇哦,然而,你哪儿淘来这么多的宝贝?”慕薇用夸张的语气,又拿出一枚石章看。   “哦,秋天的时候去过一场拍卖会,看着合适,就拍了下来。”   “啧啧,真不愧是外婆教出来的好学生。选的东西精致不说,还适合每个人。”慕薇不禁赞叹。   家里存了一些古董器物,外婆时常拿出来把玩观赏,我跟在她的身边,也略懂了些该如何鉴赏甄别的知识。   “花了不少银子吧?”慕薇笑嘻嘻的问。   “俗!”从没为钱发愁过。一直不明白的是,十八岁以后,爸爸给我的一张银行卡里的钱,多得对于我来说,犹如天文数字。也许是从小到大,衣食无忧,被家人宠爱照顾的不识愁滋味,也就不曾体会生活的艰辛。   “是,我俗,您高雅。”她眯着眼揽过我的肩,“我这俗人还要问您,准备送我点什么呀?”   “保密。等你和怿寒订婚的时候,保证礼到。”我看了一眼向怿寒。   “怎么?只是礼到,人不到吗?”向怿寒听出了我的话外之音,不禁微皱眉头。   “这个……”我轻放下慕薇的手,走到桌边,倒杯茶水,递给向怿寒。   “翦若然,告诉你,我订婚的时候,你若是不到场,我这辈子都不再理你。你别笑,这可不是吓唬你,我慕薇这一次说到做到。”慕薇满含怒气的瞪着我。   “我没说不到呀!”看她生气的样子,我忙赔着笑,“是这样的,过了年,我就要到导师推荐的一家园林设计室去上班。我的意思是,你订婚的时候,如果我有空,一定会到场的;如果恰巧我出差在外,那就不能保证到场了嘛!”   “借口!不管!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你就是在非洲,在月球上,也得给我回来!”慕薇不依不饶。   “好好好。这日子不是还没定下么,你心急什么?怎么,这会儿又恨嫁了?”我哄逗着她。   “嘁,我才不会。”慕薇跺着脚,瞄了一眼在一旁偷笑的向怿寒,脸红着走开。   看着她的模样,我和向怿寒对视一眼,会心一笑。   “好啦,时间不早了,你们俩就别赖在我这儿了。飞机赶不上,别又埋怨我。”我就势锁好行李箱,对着他们说。   “是你嫌烦了吧!”慕薇依然嘴不饶人。   “哼,我倒是想让你一直陪着我,只怕有些人不愿意。你要是能放得下茶楼,我就不让你走。”   “想得美。怿寒,我还真的惦记茶楼了。”慕薇上前挽住向怿寒。   “放心!我让分店的一个大堂经理过去看管,不会有问题的。”向怿寒宠溺的哄着她。   “你真好!我就知道你会安排妥当的。”   看着他们俩亲密的样子,我佯装无奈地走回卧室穿大衣。   慕薇的本意不要我送到机场,可我不想。陪着他们办好登机手续,站在入口前相望却无言。彼此的眼里不知何时,已泛起了泪光。   “你瞧,我就说不要你送,最受不了这种时候,你偏不听。”   “不看着你平安的上飞机,我怎么放心?”   “然而,你要好好地。好好吃饭,好好读书,好好工作……你一定照顾好自己,别让我、我们担心,知道吗?”慕薇低头抹着泪,向怿寒轻轻拍了拍她的肩。   “好。”听着她诚挚的叮嘱,我点点头,哽咽着说不出完整的话。   “若然,你要是想家了,就随时回去,这是我来的时候,陈叔和翦叔要我转达的。他们都在等你,会一直等的。”向怿寒关心地看着我。   依然只是点点头。   机场广播里在催促乘客登机,慕薇抬头擦了擦泪,然后向我张开双臂。我忙迎上去,和她紧紧抱在一起。   “你要好好地。”她附在我耳边轻轻说。   “你也是。”   “对了,然而,我还有件事没告诉你。”   “什么?”我稍稍离开她一点,疑惑地看向她。   慕薇唇边荡着一抹坏笑,把我又拉近,贴在我耳边,“我来的时候,苏子岑嘱咐我要带几张你的照片回去,我圆满的完成了任务。”说完,得意地扬起了手里的手机,向后退了一步。   “你……”我愕然的看着她,想上前。她却马上拉起向怿寒的手,快步地进了登机口,手臂高高举起,向身后的我挥了又挥,却不曾回头。   庞大的飞机带着刺耳的轰鸣声划过蓝天,渐渐拉高远去,终是不见。离别的愁绪再一次浸染了我的心。 ☆、四卷 伤了你的心的我的心好伤心   怎么让你伤心,伤了你的心的我的心,好伤心…… ☆、第十九章 总会有个人为我而来   寒冷的冬季总算过去,阳光一点点的明媚起来。北方的春季很短暂,风沙却很大,这对于从小生长在气候湿润的江南的我来说,不太适应。尤其现在还有项目,经常会往工地跑。只期盼着下一场浪漫的春雨,浸/润干渴的大地,看着树木一点点萌出绿芽,一天都会好心情。   缘分,有时候不得不让人信服它的奇妙。法国人雅克,上一次见面时他说在B大进行学术交流,还预言我们会再见。果不其然,他居然也是学园林设计的,并被安排在我的导师——杨教授的教研室进行学习。结果,现在与我一起在导师推荐的设计室工作,还做起了搭档。   这个法国人由此兴奋地请我大吃了一顿,只为庆祝我们如此的有缘。通过一段时间的接触,我对他逐渐有了些了解,雅克热情,友善,彬彬有礼,乐于助人,当然还有骨子里那份浪漫。我发现他没有法国人那种高傲、自以为是,反而很简单,很随性,这点我倒是很欣赏。他在我们设计室很受欢迎,尤其是年轻的女孩子们,短短两个月,他已与大家打成一片。   当我把如此缘分说给慕薇听的时候,她在电话里哈哈大笑,说我和雅克是天注定的缘分,借此拿我取乐了一番。惹得我对着电话那端的她直翻白眼,却又无可奈何。   此刻的我,和雅克一起从工地回到办公室,正打算到茶水间喝杯水,润润我的喉,休息一下。邻坐的尚青青神秘兮兮的凑了过来,向在一旁看图纸的雅克打了个招呼,我笑着起身,“你们慢聊!”   “哎,若然,我是要找你的。”青青忙拉住我的胳膊。   “哦?有事吗?”我问。   “哎,你看总监办公室,”她手指着我身后的方向,“告诉你啊,那里有一个帅哥。哇,好有形,好有气质,好……”   “喂喂,青青,帅哥在这里,这里。”雅克听到青青的说话,走上前来,伸出手在她面前晃动。   “你?你不行啦!”青青白了他一眼,继续向办公室的方向望去。   “我怎么不行?你们不都说我是帅哥的吗?”雅克一脸的迷惑,不明白在这群女孩中间很受欢迎的自己,此时突然被冷落了。   “你们俩根本就没有可比性。”   “Pourquoi?”   “什么‘不过’?”青青显然没有听明白雅克说的是法语。   “他是在问你‘为什么’?”我笑着解释。   “哦!他是中国人,你是法国人,怎么比?”   “唉……真搞不懂你们女孩子在想些什么。”雅克无趣的耸了耸肩,走回桌旁。   我准备走开,青青却没打算放过我,“快看呐!”她强行把我的头摆向总监办公室的方向。   透过百叶窗,依稀看到一个人刚刚转过身,留下一个挺拔的背影。只这一眼,却令我的心如被电流击过一般,一阵目眩。此时,午后的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射着屋内的人,犹如笼罩着金色的光环,让人觉得如梦似幻。是他吗?是他,一定是他。只肖一眼,一个背影,我就可以认定这个人一定是他。因为,我无数次走在这个背影的身后,无数次在脑海里描摹的这个身影,从不曾忘记,也不可能忘记。   “怎么样?帅吧!可惜你没看到他的正面,好迷人哦!”青青看我不说话,以为我也被迷住了,不禁感慨。   嘴角不自觉地扯起一丝苦笑,摇摇头,一边想着心事,一边走向茶水间。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何而来?怎么慕薇事先没有告诉过我?   忽而释然,这里的总监是他的大学同学,许是正常的业务往来,便没有必要让无关的人知道,所以——也不会为我而来。想到这儿,心不禁生出些失落。   “Jane!”雅克一声惊呼,我方才惊觉热水已经溢出了杯子,洒落在我的手上,立即红了一片。   雅克忙捉过我的手,放到水龙头下用冷水冲洗。   “真危险!”雅克握着我的手,轻轻吹着,仔细查看,“还好,没有肿。不过,还是要擦些药膏。”   我轻轻的缩回手,“不用了。”   “Jane!”雅克一脸严肃,“请珍惜自己。”   “嘁,没那么严重好不好!在工地的时候,遇到的磕碰比这多,真的没什么。”   看着我不在乎的样子,对我的脾性有了一定了解的雅克也不再坚持。   “Jane!我刚刚感觉你有些Inattentif。”雅克一脸担忧的神色。   “呵,”我轻笑,“漫不经心,有吗?没觉得啊!可能是刚从外面回来,有些累了吧。”我就势轻抚一下额头。   “哦,那你在这里休息一下吧!我就不打扰了。”雅克打了杯水,向我眨了眨眼睛,头向门口略侧一下,走了出去。   手拿水杯,靠在窗前,回想起第一天来设计室见到梁波的情形。   敲门得到允许进入办公室,站在门口看着坐在桌子后面的梁波,忽而生出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他抬手指了指桌前的椅子,示意我坐过去。   拘谨地坐在梁波面前,他轻扬起嘴角,自我介绍。“翦若然,你好。我是梁波。”   “你好,梁总。杨教授推荐我……”我面色平静的问好。   “我知道。”他打断我,表示已经清楚我是谁。   “嗯,看来你不记得我。”他略微把身体向前探了一些。   我迷惑的看向他,脑海里尽量回忆是否和他有过交集。   梁波轻笑出声,“记得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才这么高,应该是——十三岁。”他用手比划了一下高度,眯起眼回忆着,并点头确认,“对,是在你现住的那座四合院里。”   经他这样一说,脑海里忽然闪出那时的画面,苏子岑大一的暑假,外婆、苏姨带着我,曾经到京城来看他。进到四合院的时候,他正和几个要好的同学在院里消暑聊天。我不由得弯起唇,“你是——是苏子岑的同学,‘菠萝哥哥’。”   “呵呵,终于想起来了啊!小丫头,原来你只记得我的外号,而不记得真名啊。”   我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一种想法蓦地冲进脑海里。   抬头对上梁波研判的眼,鼓起勇气问:“我到这儿来,是——苏子岑的意思?”   他笑着摇摇头,“不是。是杨教授,他说你在园林设计方面很有天赋,要给你多些实践的机会。”   “可是,杨教授曾经是你们的专业老师。”我不排除苏子岑会和杨教授通气的可能。   “所以,他推荐你到这儿来呀!你有什么顾虑吗?”   是呀,我该有什么顾虑呢?园林设计,讲究创新,注重实践。如今,不管是杨教授也好,苏子岑也罢,给了我这样一个实践学习的机会,实在不该存有顾虑。   微笑着看向梁波,摇头,“没有。我会努力的。”   “嗯,我也希望你不要被各种关系困扰束缚,专心做好自己的设计,我会给予你我能力范围内的帮助。”梁波点点头,表示肯定。   “谢谢你!”我在心里也为自己的坚定打气。……   轻叹一声,喝了一口已经渐冷的白水,竟感到入胃后有些凉意。   走出茶水间,不由地看向总监办公室,那里却空无一人,上一刻出现的背影,竟似梦一般不真实,仿似从不曾有过。   整个下午心神不定,也无心工作,终是熬到了下班时间。匆匆收拾起背包,逃也似的离开了这个此刻另我感到窒息的地方,坐上开往家的方向的地铁,心方逐渐平静下来。   站在家门口,掏出钥匙,伸进锁孔,准备打开家门,竟感觉与平日不同。突然紧张起来,手不自觉的握紧,屏住呼吸,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轻轻推开门,悄悄转到门后摸索着藏在角落里的球棒。   当我把球棒紧紧攥在手里的时候,背后响起一道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丫头,你在干什么?”   “当”地一声,球棒掉在地上。   这声音,这声音是那么的熟悉却又遥远,那么的熟悉却又触手不及,熟悉的魂牵梦绕,挥之不去。此刻却在身后响起,难道又是我在做梦?   身后脚步声渐近,我略挺了挺早已僵直的背脊,犹疑着该不该转身。   一声叹息传入耳畔,身后人轻轻转过我的身,轻抬起我的下巴,迫我看向他含笑却深情注视的眼。   低头看了一眼脚下的球棒,轻唤了一声“傻丫头”,便将我紧紧拥入怀中。温润的唇迅速捕捉到了我的,覆上来。一阵天旋地转,我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不知所措,更不懂得回应。他伸出一只手,轻轻的蒙上我的眼,我就势合上;然后将我的手环在他的腰间,用力地将我的腰身,贴进他的身体,滑腻的舌穿过我由冰转热的唇,用力地吸/吮/着。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我们有些恋恋地结束了这个痴缠的吻。   我红着脸,迷蒙地看向这个温柔拥着我的人,轻喘,“你怎么来了?”   炽热的目光似要把我融在他的眼里,哑声地说:“为你而来。”   如果在拥吻之前他这样说,也许我会怀疑;可是经过这炙热一吻,我对他的话深信不疑。   悄悄地往他温暖的怀里又靠近了几分,惹来他的轻笑。   “丫头,你退步了。”他低头哄逗我。   我知道他指的是什么,脸似火烧般,仰头与他对视,“你的意思是,你一直在进步?”   “哦?你这样说,我可否理解为你在吃醋?”   “饭都没吃,又怎么可能吃醋!”我带着一点撒娇,不禁嘟起嘴。   “嗯,我做好了饭,在等你。走吧!”说着,牵起我的手准备向院里走去。   刚要抬步,“唉哟!”我低喊了一声。   “怎么了?”他紧张的回望我。   “我的脚……”说着,我低头看向痛的来源,“可能被球棒砸到了。”   “笨丫头!别动,哪只脚?”他蹲下来问到。   “左脚。”   他轻轻的抬起来,准备脱下鞋察看,我本能的一缩。他了然,随即背向我。   “上来!”强制命令的语气不容人拒绝。   “干嘛?”我扭捏着。   “少啰嗦。”   乖乖地爬上久违了的脊背,由着他拽住我的双臂环向他的脖颈,起身背着我走进院里。   我整个人趴在他只穿了一件衬衫的背上,感受着透过衬衫传递出的温热,抬起一只手,轻轻的抚上他的脸,喃喃自语:“苏子岑,真的是你来了吗?我不是在做梦吧!”一滴泪顺着眼角划落。   “傻丫头……”一声无奈却又满含宠溺的轻唤,透过他的胸腔传入我的耳畔。 ☆、第二十章 他是我的男朋友   脚面终是被球棒砸的有些红肿,苏子岑用红花油轻揉着我搭在他腿上的脚。   “笨啊!这大半年你是怎么过来的?”他浅笑着摇摇头。   “还不是一样过。这不也活生生地在你面前?”我颇为不在乎。   “嘴硬。今天怎么回来的有些晚?”苏子岑好似漫不经心的问。   “唔,地铁坐过了站。”我低下头,语气黯淡下来。   “嗯?为什么?”他转过头看向我。   “走神了呗!”我抬头对上他探究的眼神,马上躲开,假意看向红肿的脚面。   “为什么走神?你最好说清楚。”一副很有耐心等我解释的模样,眼神却带着警告的意味——休想蒙混过去。   深吸了一口气,红花油辛辣的气味却钻入了鼻腔,竟刺激出眼泪。   “下午在梁波办公室看到你的背影,就一直走神。坐在地铁上也在想着你,又遇到一对情侣吵架,心莫名的痛,所以……”索性都说出来吧,我的想念,我的依恋,我的委屈,我的孤单,我的回忆,既然他是为我而来,我就不要隐瞒我的走神,我的种种,全是为他。   “所以,你想起了我们,想得走了神,坐过了站。”苏子岑停下手上的动作,伸手将我揽入怀中,“丫头,这样压抑的你只会让我更心疼。”   泪,轻落下来,在他的怀里轻摇头,“不,我很好。”不要他担心,在我决定离开家的时候,就这样告诉过自己。   “你这样叫很好吗?”他带着心疼的眼神激动地问。   我抬手轻轻抹掉脸上的泪,努力微笑地迎向他,“你在这里,我真的很好。”   他轻叹一口气,捧住我的头,吻掉我挂在睫毛上的泪珠,柔声道:“你让我怎么舍得下你!”……   饭菜很可口,都是我爱吃的:苏式熏鱼、素炒芦笋、银鱼炒蛋、肉馅面筋、三虾豆腐汤。   看着满桌的饭菜,我抬头看他,“你——准备了多久?”   “嗯,从设计室回来就准备了。先去市场买了些肉、蛋、芦笋之类的。”苏子岑边答边夹了一块鱼在我碗里。   “傻丫头,快吃吧!你这样也叫过得好?冷锅冷灶的,什么都没有。妈带给你的莲子、芡实,也不见吃上一回。”   “一个人吃饭,哪有那些个讲究呢!”我端着饭碗,无谓的耸耸肩。   苏子岑伸出手,轻捏了捏我的下巴,“你倒是不讲究,不看看自己瘦成什么样子。”   “嘿嘿,”我干笑两声,“流行嘛!慕薇倒是羡慕着呢,可她管不住自己的嘴。”顺势吃起了熏鱼。   “咦——这鱼是——”我咽下鱼,看向苏子岑。   “吃出来了?是爸爸昨天做的。还有这银鱼,今天他起大早出去买的新鲜的。还有一些我放在冰箱里,明天给你做汤喝。他知道你最喜欢吃他做的熏鱼,最爱吃新鲜的银鱼炒蛋。还有这肉馅面筋,是妈妈特意……”   “别说了,好吗?”我掩面摇头,打断他,一向少言的苏子岑,此时却把爸爸和苏姨的精心准备一一道出,他们的良苦用心我又何尝不懂。   苏子岑微不可闻的叹气,将我垂下的头发别向耳后,“我知道,你在心里是怨怪我的。怪我这大半年对你不闻不问,怪我对你的冷淡漠视……”   我抬头看向他,“嘘……别否认,听我说完。”他用食指轻掩住我的唇,继续说道。   “丫头,你的心思我怎会不懂?刚才我说舍不下你,你虽然没说话,但你凝眉思索的眼神里全是怨怼。呵——我的傻丫头,你怎么不问问自己,给我问候你、关心你的机会了么?只留下一封信,一声不吭的就离开,却不给我挽留的机会,你说,你是不是蛮不讲理?一个人在这里猜测我、误会我,犯小心眼,这对我,公平么?”   苏子岑微笑着轻拭掉我的泪,握住我冰凉的手,“对你说爸爸妈妈所做的一切,不是给你压力,而是要你知道,我们一直都在关心你,一直会等你回家。”   “可,”我抽泣地说不出完整的话,“我……”   “乖,不说了。我明白,我都明白。”苏子岑轻拍我的背,柔声哄我,“我们吃饭,好吗?看在我辛苦半日的份上,不要让我的心血白费,嗯?”   我抬眼看他故意做出的一脸苦相,又看了看没吃多少的饭菜,不禁破涕为笑,捶打他一下嗔怪着,“都怪你,都怪你,不让我好好享受美味。”   “好好,怪我怪我,要打要罚由你。”苏子岑捉住我的手,又逗着我,“人人都说秀色可餐,我自认也不差啊!在你眼里,算不上美味?”   “呸!臭美。”对上他满含宠溺的眼,我不禁脸红。猛地想起同事对他的着迷,忍不住调侃起来:“知道自己‘秀色’,还不收敛点儿,没事到设计室招摇什么?你一走,不知有多少女孩神伤呢!”   “吃醋了?”他淡淡地问,眼里却闪过一丝得意。   “做梦!”   “要你说句心里话,就那么难吗?”他眯着眼凑近我。   被他看的不知所措,我忙端过一盘菜准备起身,“唔,菜凉了,我去热热。”   “算了吧!”苏子岑颇为无奈的接过手里的盘子,“还是我去吧!你的脚还伤着呢!不知你要倔到什么时候。”   手机铃声乍然响起,我拿起看了一眼,是雅克,笑着用法语和他打招呼。   “bonjour!”   “嘿,Jane!”雅克轻快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下班怎么没见你?”   “哦,可能你走的比较晚。有事么?”   “嗯哼!本来想请你吃饭的。可是没见到你,打手机你没接听。”   “哦?是吗?我没听到。”   “你的手好些了吗?你做饭会不方便吧!”   原来雅克是为这个要请我吃饭,不禁为他的细心而感动。抬起手看了一眼,稍稍有点红,并无大碍。   “手没事。有人为我做了饭。”我看着端菜而回的苏子岑答到。   “谁?你妈妈?”   “不,不是。”一丝疼痛划过心尖,对上苏子岑带着疑问的眼,迟疑该如何做答:“是——Moncopain。”   “copain?Ouunamant?(男朋友还是情人?)从没听你提起过。”雅克的语气带着一丝玩味。   “Jacques!S'ilvouspla?tmerespectent!(雅克!请你尊重我!)是男朋友,不是情人!不提起,不代表没有。”我不觉提高了语气,带有强烈的不满,我知道在法语里,男朋友和情人是有多么的不同。   “你生气了?”雅克小心试探地问,一段时间的接触,雅克已经了解我只有在心急或生气的情况下,才会和他说法语。   被他这样无端猜忌怀疑,不生气才怪。我无力对着天花板翻了个白眼,之前因为他的关心带给我的感动,此刻消失的无影无踪。   “雅克,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先挂了,男朋友在等我吃饭。”我的语气颇为不善。   “Jane!jesuisdésolée!我道歉!请不要生气。”他忙叫住我。   “好了,雅克,我接受。你也去吃饭,好吗?我们明天见。”我尽量放松语气。   “你真的不生气了?不生气就好。”雅克自问自答,然后又开心地说:“那我不打扰你和男朋友共进晚餐了,再见。”   “再见。”嘴角扯起微笑,道再见。   苏子岑满意地笑看着我收起电话,“你的男朋友是指我吗?”   我夹起一块银鱼炒蛋,“嗯,似乎淡了些。”   “丫头,别想转移话题。”苏子岑也吃了一口。   “明知故问。”我假装不满的说:“这屋子还有第二个男人吗?”   “我只知道要你亲口承认不是件容易的事。”他认真地看着我,似要看穿一般。“不过,我还要谢谢这个雅克,没有他,我又怎会听到‘男朋友’这三个字?”   “嘁!你这么在乎?”我被他看的脸红。   “你不在乎吗?”他反问。   “那我是……”   “女朋友,爱人!”苏子岑打断我,目光坚定地看向我。   “呸!”端起饭碗低着头吃了起来,不敢再看他。心却是狂跳的,甜蜜的,不觉弯起眉眼,偷偷地笑。   “慢点吃,小心烫。”苏子岑宠溺的说,“这个雅克就是你那个法国同事?”   “嗯。”我夹起一个肉馅面筋放到他的碗里,“食不言,寝不语,你能不能吃完饭再审问。”   “他挺关心你的。”   我指着刚喝了一口的汤,看着他问:“这汤里是不是该放些醋?”   他一愣,忽而笑了,伸手轻捏我的脸颊,“臭丫头!一会儿看我怎么罚你。”   “你——不可以欺负病人的。”我不觉的撒起娇来。   “好好好,换做你罚我,行吧!”……   考虑到我有轻伤,碗筷的刷洗,苏子岑也都包下了。我则坐在一旁,喝着新鲜的碧螺春,看眼前这个穿着高档衬衫的男人洗碗。1米85的个子,穿着米老鼠的围裙,怎样看都透着一股滑稽。淡灰色衬衫袖子恰到好处的挽在了小臂上方,带着手套的双手沾满了泡沫,表情认真,动作缓慢却细致地做好每一个细节,白色骨瓷碗被擦洗得光洁透亮。   终是不忍心看他一个人忙碌,起身站在他的旁边,伸手擦去溅到他脸上的水珠,拿起干布拭去碗碟上的水滴。   “不是说要罚我的吗?看我如此辛苦,心疼了?”苏子岑转头向我,眼底带着得意的笑。   “我是心疼水,行不行啊!”我向他撇了撇嘴,表达对他这种自我得意的不满。   “可我心疼你!最好别站太久,手不也伤了么。”   “没那么夸张好不好。”   “接水也能把手烫伤,你还真是出息了啊!”苏子岑摇头轻叹。   “还不都是因为你。你如果不出现,我今天又怎会如此狼狈,出这么多状况。”   “又怪到我头上。你是存心要和我清算总帐?”   “不敢哦!哪次我又能算得过你。”如果在苏子岑这里能讨到便宜,那太阳从西边出现的概率也是有的。   “有进步。有了一些自知之明。”他把一个瓷盘递到我手里。我小心接过,轻轻擦拭。拿到灯光底下,“看,多通透。”这一套骨瓷餐具是一年前苏子岑从德国带回来的。   “就是素了些。我记得当时让你想个花样子,你却只要这单一色调。”   “谁让你只给我半天时间,哪有时间想嘛!不过,这形状我是太喜欢了。”苏子岑始终是了解我的,知道我喜欢什么。   “求人家帮忙烧制的,又哪能让人家等太久。也怪我心急,其实我的笔记本里有好多你平时涂鸦的作品,随便挑一幅都是漂亮的。”   “难得啊!从苏大设计师嘴里听到对我的夸赞。”我小心的收起碗碟,帮他解下围裙和手套,往茶杯里续了些水,递给收拾妥当的他。   苏子岑轻啜了一口,“不夸赞你,是怕你骄傲。你得意起来,小辫子能翘上天。不过,梁波很欣赏你的设计。”   “他呀,真不愧是你的好哥们。学了建筑设计又学园林设计,和你的路线完全一致,真看不出来,你们还有这份默契。”我又故作得意的看向他,“你的意思是,我又有进步了?”   “你呀!”苏子岑轻点我微翘的鼻尖,“做出骄傲的样子给我看有用吗?”   我摇摇头,小心思被拆穿,颇感无趣。   “听梁波说,这个雅克,也很有才气。他在法国和新加坡读的建筑园林设计,又有工作经验,你从他那里学习到了多少?”   “嗯,学了一些。但是,你也知道,我的专业是古典园林,他的却现代感十足,我还没有完全融到里边去。杨教授和梁波的本意真的很好,让我和他搭档,可以学到不少东西。现在看来,只能慢慢磨合了。”我皱了皱眉,对于和雅克初期配合的不协调,很头疼。   “嗤,还算有自知,了解自己的不足。听慕薇说,这个雅克喜欢摄影?”苏子岑又喝口茶,却摆出一副审问的架势。   “哎呀!”我从椅子上蹦下来,准备往门外逃,“今天去了工地,我准备洗头发呢。”   手被苏子岑迅速的握住,他站起来,倾身向我,“我可以帮你洗的。”眼里却闪过一丝狡黠的光。   “不,不用了吧!”我躲闪着他炯炯的目光,欲挣脱他的手。   “丫头,你最好老实点,不要拒绝我的好意。你最不喜欢低着头洗发,颈椎会酸痛,这个我比谁都了解。”苏子岑不容我拒绝,牵起我的手走出房门向洗手间而去。   苏子岑说的一点没错,我不喜欢低着头洗发,长发坠得颈椎酸痛。从小到大,妈妈、外婆、苏姨、舅妈都有帮我洗头发,这个习惯一直保持到现在,在这里一个人生活,没有人帮忙,只好洗淋浴,只为不愿低下我那顶着长发的头。而苏子岑,他曾不止一次的帮我洗头发,那份耐心、宠爱是独一无二的。 ☆、第二十一章 爱,不问值不值得   被苏子岑摁在凳子上,仰头向后,他轻轻地用温水弄湿我的长发,细心地帮我揉按。水滴滴嗒嗒落在浴缸里,心,竟然有种恍惚,好像这一切都发生在昨天,而我们中间这227天13小时32分钟的分离,却从不曾有过。   “又走神了。”苏子岑的脸在眼前放大。   “嗯?有吗?”我忙闭眼,掩饰自己的慌乱。   “睁开吧!掩饰也没用的。”苏子岑微笑着。   我知趣的睁开,迎上他的笑眼,抬手抚上他的脸。   “不敢相信,你真的会为我而来。”   苏子岑把脸紧贴在我的手心,满眼深情地低声说:“我想你!你说‘相见不如怀念是一种自欺’,而我,不想自欺。”   “苏——子——岑——,不要对我这么好,好不好?”我哽咽着撒娇,天知道我的心里有多骄傲。   “傻瓜!”他不禁嗤笑一声,“对别人好,我做不到。即使做到,你会答应吗?即使你答应,只怕你那死党也不会放过我。”   “哼,这个慕薇,还没找她算帐。居然给你看我写的信。”提起慕薇,我一脸忿忿。   “等你自己来对我说‘想我’,我怕头发已变白。”苏子岑又倒些洗发水,“我也没看到全部,慕薇精着呢,只说告诉给我的都是重点。”   “又从你这儿骗走了什么吧?”我抿嘴偷笑了起来。   “嗯,两方鸡血石的印章,刻好的。”   “你真傻,心甘情愿上这个小骗子的当,还亲自刻好,平日里很闲是不是?”   “为你,做什么都值得!”苏子岑深遂的眸子里闪着满足的笑意,低头在我唇上轻轻一吻,柔声说:“心疼我了?”   “唉……我的鸡血石印章啊!”我把眼光从他迷人的脸上移开,转头看向别处。   “别动。”他重新摆正我的头,“嘴硬的小东西。”   苏子岑拿起喷头调好水温,帮我冲洗着泡沫。   “说说雅克吧!那小子的摄影技术不错。”   “你看过他照的照片?”我感到奇怪又不解。   “是你的死党,把我的邮箱地址给了雅克,所以就看到喽。”   “我就知道好事坏事都和慕薇脱不了干系。你还顺着她的意,上她的当。”我嘟起了唇,故做不满,“人家向怿寒求婚的时候说‘朋友总是欺负自己傻,要聪明的小薇帮他不再上当。’现在看起来,怎么好像都是他们在欺负你傻呀!还是你心甘情愿的陪着他们玩这无聊游戏?”   “无聊吗?没觉得。你不主动和我联系,我总得通过他们知道你过得好不好吧!虽然被‘敲诈’,可有什么能比得到你的消息更重要的呢?”苏子岑拿起干毛巾,仔细地把我的长发包好,扶我坐起来。   “苏子岑——”我抓住他的手臂,望着他,“我不值得。”   他蹲在我的面前,轻抚我的脸颊,“丫头!记住:爱,不问值不值得!”说完,柔软温润的唇覆上我的,给了我最好的回答。……   收拾好洗手间,想起劳累一天的苏子岑,不禁轻扬起嘴角。开启水龙头,为他放好洗澡水。又到他的房间取出留在这里的睡衣,此刻还散发着一股阳光的味道呢。这是我几天前,趁着春季里难得的无风无沙的天气,把家里所有人留在这里的衣物,拿出来晾晒的结果。   倚在书房门边,看着坐在电脑前的苏子岑,神情是那样的专注,忽而皱眉,忽而沉思,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时而敲打,时而握住鼠标上下翻动。他工作时的迷人模样,也一样早已深深刻入我的脑海。   “过来,站在门口不怕着了风寒?”眼睛并没离开电脑,嘴里却在命令着我。   听话地走过去,站在书桌前,看着他:“看你在工作嘛,不想打扰。”这是我们俩之间的默契,不是合作的项目,彼此的工作绝不打探、参看,免得涉嫌泄密。   “嗯,等我一下。”他的注意力仍然集中在电脑屏幕上。   “洗澡水放好了,我先把睡衣送过去。”看着他在忙碌,我知趣地准备走开。   “别走,陪我。”   我停下脚步,转回身,对上他从屏幕后抬起盛满疲惫的双眼,心生疼惜,坐在他的对面。   “我不走,你忙吧!要不,你先泡个澡放松一下,再回来工作?”我试探地问。   “陪我说说话,一会儿你该休息了。”他合上笔记本,向我伸出手。   我起身绕过书桌,把睡衣扔在他的怀里,转到他的身后,环住他的脖子。   伸出食指轻触他的脸颊,“苏子岑,你不诚实。”   他捉着我搭在他肩上的手,轻轻抚摸着,“哦?”   “你明明是带工作来的,却还要说是‘为我而来。’是不是在这边准备做项目,你才过来?”   “如果我说是,你是不是很生气?”   “骗子!”说完,欲收回手臂离开。   他却紧抓住不放,反而把我带到身前,使我不得不被禁锢着坐在他的腿上。   “生气了?”他嘴角弯起好看的弧度,促狭而笑。   “谁让你瞒我!”我气鼓鼓地说。   “丫头,我没打算瞒你呀!你并没有问我。”苏子岑装作无辜的样子。   “看看,你总是很有理,好似我在无理取闹。”我转过身不理他。   “我没说哦!”他转过我的身,“好了,不逗你。我交待还不行?”   “爱说不说,我可不强迫你。”睨了他一眼,转过头不看他。   他用手轻转我的头,与他认真的眼对视,一脸的正色:“对你,我不会有任何隐瞒,不需要你的强迫。对其他人,只有想说、不想说,‘强迫’这个字眼没有任何作用。懂吗,丫头?”   思忖片刻,我点点头,主动与他额头相抵,轻声说:“我懂!”   “‘为你而来’,不是对你的哄慰,我准备了半个月,把公司事务安排好,定下行程过来看你。巧的是,五天前,梁波打来电话,说他在C市的项目遇到一点麻烦,请我过来帮忙处理一下。虽然目的没有了最初的纯粹,你会为此介怀,但这是天意,丫头,老天爷都在让我来看你,你还说我是在欺哄你吗?”   我把头摇了又摇,又问:“那你还要去C市吗?”   “嗯,过几天会去。你也知道,我的几个舅舅在C市还算有些地位,过去看看能不能请他们帮忙解决。”   失望的情绪悄悄蔓延,原来他也只能停留几天,属于我的快乐如此短暂。低下头两手互相绞弄着,不让他看出我的失落。   “丫头,”他轻抬起我的下巴,“失望了?”   “没有。工作要紧,况且还是我BOSS的项目。”我极力掩饰,不让他看出我的情绪。   苏子岑伸手把我揽在怀里,下巴抵着我的头,微叹口气,“傻丫头,小气鬼。”   然后又淡淡地笑着,低声说:“陪我一起去,好吗?”   我猛的从他怀里挣脱出来,迷惑不解地看向他。   “丫头,我要你陪我一起。”他的目光坚定。   “我——”我迟疑。   “不愿意吗?”   我傻傻地点头。   “这——是愿意,还是不愿意?”这回换作苏子岑迷惑了。   心倏地轻快起来,抬头扬起一抹笑容,调皮地说:“你猜。”说完,打算快速从他的腿上逃脱。   苏子岑察觉到我的意图,紧紧地抓住我,故作狠势:“不管你愿不愿意,绑也要把你带去。”   “不许欺负我——”我努力挣扎,却挣不脱他有力地双手。   “说,去还是不去?”   “去——”   “自愿的?”   “不自愿能行吗?”我向他翻个白眼。   “丫头,还嘴硬,是不是?”他抓着我的力道又多了几分。   “我愿意,我自愿的。苏子岑,你饶了我吧!”   “就这样求饶?没诚意。”说完,他努了努薄唇。   我看向他带着期盼又闪着狡黠的眼睛,明了他的意图。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便红着脸,咬着下唇凑近他,轻轻在他的唇上一点,然后快速地把头移向他的耳畔,轻声说:“苏子岑……”   “嗯?”他的身体明显一僵,声音透着暗哑。   我把手不动声色地从他手中轻轻抽出,“你……”迅速地站起身,退后一步,抬高声音说:“你该去洗澡了!”说完,闪身快步走到门口,回头看向仍有些痴愣的苏子岑,掩嘴而笑,心里有一种恶作剧得逞的快意。   “翦若然!”苏子岑咬牙切齿的喊我的名,“别让我逮到你。”   “没机会喽!”我向他摇着手指头,“晚安!copain!”   “你最好关紧房门。”他站起身,向我发出警告。   “放心,我会把门闩的紧紧的。”说完,再不敢看他的表情,匆忙走回自己的卧室。   一夜无梦,在洒满晨光的厨房里准备早餐,心情是愉悦的,不禁得意的吹起了口哨。   一双手从背后环住我的腰,低沉的声音传到耳畔:“早啊!女朋友。”   我转头向他展开笑容,“早,男朋友。”   “心情不错啊!在做什么?”   “为令我心情不错的人做早餐。”   “哦?是爱心早餐吗?”   “臭美。”不由的睨了他一眼,“我只是不想浪费你买的食材。”   “嗯——味道不错。”他闭起眼做出陶醉的样子,“起很早准备的吧!”   “还好,我喜欢。”为心爱的人做早餐,早起一些又能算得了什么呢?比起苏子岑为我做的一切,我所做的反而微不足道。   “丫头——”低声的轻唤,却使人听得出其中满含的深情,“这样的生活一直是我向往的,和你,只要是你。”   “大清早就在这儿麻人!”我背对着他,假装耸肩闪躲,殊不知我的心一阵悸/动,嘴角已向上弯到极限。   “呵,是不是每个女孩都像你一样矜持?”苏子岑轻笑一声,环我的手臂不觉收紧了些。   “你不知道吗?”   “不知道,没试过。”   “那要不要试试?”   “你同意?”   “你试试,就知道我同不同意了。”我转过身,举起汤勺对他。   苏子岑看到我佯怒的表情,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舍不得的。”   每一次都被他看穿,实在感觉无趣,回身关掉炉火,拿碗盛粥。   “你干嘛起这么早?”我问已经坐在餐桌旁的苏子岑,递给他盛好的粥。   “和你一起上班!”   “哦,项目很急?”忍不住问出来。   “也不是。吃完再说。”苏子岑不再多言。   收拾停当,穿好风衣,看到站在花开似锦的海棠树下等我的苏子岑,他正顺势轻拈一朵,放在鼻尖轻嗅起来。   “嘁,闻到花香了?”我问同样穿着黑色风衣的他。   “好似有那么一点点。”苏子岑转过头看我。   “嗯。”我点点头,“海棠花的香味,隐在风里,只有静下心来,才会闻到一种默然心香的味道,热烈而朴实,深情而隽永。”就像你对我,我在心里默默地对自己说。   “那张爱玲的三恨,又怎会说海棠无香?”   “恐怕她只是注意海棠花的华丽罢了。”   “你倒是会揣摩她的心思。”   “我只是为了证明海棠有香好不好。”   “好。”苏了岑摸了*的头顶,“走吧!”随即向我伸出手。   我看向微笑的他,把手放在他的手心,任凭他握住。   和苏子岑堂堂地牵手,走在春日和煦的阳光里,冰封的心被他掌心的温暖融化。   “丫头,给你买辆车吧!”苏子岑一路紧握我的手,不曾放开。   “干嘛?”   “家和学校、设计室的距离远,你这样跑来跑去,很辛苦。”   “可是坐地铁很方便啊!不要买车,我可不想为这里拥堵的交通事业添砖加瓦。”   “我觉得你每天坐地铁,很挤,很累。”   “难道开车不累吗?精神高度集中,遇到塞车更心烦,哪有坐地铁快呀!人多就等下一班好了,可以看风景,想心事,多自由啊!”   “自由的可以坐过站,嗯?”苏子岑转过头看着我。   “喂,就这一次被你抓到了,好不好?你不能一次当百次的。”我不禁提高嗓音,表示不满。   “你这个样子我怎么能放心?”   “我开车你就能放心?”   “也不放心。”苏子岑摇头。   “还不是。”我停下脚步,转过身,另一只手抓住他的手臂摇了起来,“好了,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以后坐地铁我也会集中精神,保证不再坐过站。车呢,就不买了,好吗?”   “我听过的保证不下百次,你仍然有状况出现。”苏子岑宠溺地笑着轻捏我微翘的鼻尖,“不过,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这次——就听你的吧!”   “什么几分道理,是很有道理。”我得意地笑着转身,很幼稚的甩着我们十指紧扣的双手走进地铁站口。 ☆、第二十二章 主权宣示   一路牵手,不理会旁人异样眼光。在地铁里,苏子岑把我护在一角,始终不让我被旁人挤碰到。   走到设计室附近,我欲挣脱他的手,却被他了然的紧紧握住,笑看了我一眼,引着我向门口走去。   “Jane!”雅克从身后气喘吁吁的追了上来。   “早!雅克。”我回身向他问好。   “嗯。”雅克看了一眼我和苏子岑牵在一起的手,然后递上来一盆鲜花,是紫色的风信子,“Jane!我为昨天的事道歉。我的表达……”   “雅克,我明白的。我已经不生气了,你又何必搞得这么正式?”笑着接过花,表示我的接受。   “这风信子是我亲手栽种的,我想这样最能够表达我道歉的诚意。”雅克很真诚地表述着自己的歉意,又看向站在一旁的苏子岑,“Jane!这位是……”   “哦,这是我的男朋友——苏子岑。”我向雅克介绍道,又转向苏子岑,“雅克,我的工作搭档。”   “你好!”两人互相握手问好。   “哦——Jane!”雅克露出恍然的表情,“他就是昨天使你失神的人,对吗?”   “雅克!”一句话,倒是把我问的不好意思。   “小然常犯迷糊,多谢你平日里照顾。”苏子岑虽客气,却略显疏离。   “哪里,哪里。”雅克连忙摆手,“工作中我们配合的很默契,生活中Jane照顾我多些,好吃的,好玩的,她都会介绍给我,或是陪我去。”   “雅克——”我轻喊,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Jane,我哪里说错了?”雅克挠挠头,不解地问。   “没错,没错。”我忙摇头,对苏子岑陪上笑脸,“呵呵,他刚到这里嘛,一些地方还不太了解,我只是适当地做了一些导游的工作而已。”   “是吗?”苏子岑的清眸里带着揶揄的笑,“一向清冷的你什么时候对陌生人变得这么热情、热心了?我怎么不知道?”   “陌生人?苏先生,我想你弄错了。我和Jane已经不算陌生了,而且是非常的有缘分。她没告诉过你吗?”雅克似乎不愿意苏子岑说他是陌生人,忙不迭地解释。   我拿着鲜花,无力地对天翻个白眼,这个雅克,此时认真的哪门子劲呢。难道还嫌苏子岑误会的不够深?无奈地摇摇头,看了他们一眼,领身向工作室门口走去。   来到办公桌前,把花盆摆到合适的位置,刚刚坐好,就看见尚青青一阵风似地过来,坐在我旁边。   “哇!”我看着她把嘴夸张的做出O型,“好漂亮的风信子。若然,是谁送的?”   “是——”   “是我呀!”不待我回答,雅克洋洋自得地站在一旁回应,“怎么样?漂亮吧。”   “嗯!很配若然。雅克,你送花给若然,是不是有企图?让我查查紫色风信子的花语是什么。”青青快速点开笔记本。   “不用查了,是道歉的意思!”我轻轻地说。   “道歉?”青青感到不可思议。   “一点误会而已。”我不想过多解释。   “什么误会要送这么漂亮的花?”一个轻快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回过头看,原来是梁波,还有苏子岑。   “哇哦!帅哥!”青青情不自禁的脱口而出,忽地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红着脸忙拉住我的胳膊附在我耳边说,“若然,这就是我昨天说的那个迷人的帅哥。你说他会不会在我们这里工作啊?”   我摇摇头,无奈地耸耸肩膀。   “嘁,尚青青,你真够可以的,”梁波看到青青略显夸张的表情,嗤笑道,“介绍一下,我的大学死党——苏子岑,也是若然的哥——”   “我是翦若然的男朋友。”苏子岑截住梁波地话,做自我介绍。   “若然——他是你,你的男朋友?”青青不可置信的指着苏子岑,又睁大眼睛看着我。   我点点头,嗔怪地看了一眼苏子岑,他却满眼含笑地回望着我,一副若无其事地样子。   青青把我俩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一番,若有所悟,“难怪,一开始看着感到哪里不对,原来你们穿着高档情侣装。”   情侣装?有吗?我疑惑地看看自己,又看向苏子岑。同样黑色系的Burberry风衣,居然衬衫也都是灰色的。不同的是,我的浅灰色衬衫是舅妈亲手做的,而苏子岑的,则是Burberry的灰色格子衬衫。两件风衣是苏子岑去年订制的,当时也只是纳闷为何他和我是相同的颜色。而此时,我忽然了悟,难怪他要早起和我一起来到设计室,又和我一起穿了同色系的衣服。   梁波听到青青这样一说,也不禁打量起我俩,然后嘻笑着轻轻捶打两下苏子岑,“好小子,原来这么早到我这儿来,是对若然宣示主权的啊!”   “呵呵。”苏子岑干笑两声,并不作答,表示默认。   “Jane,Cefutvraimentunpeubizarre。(这可真有点不可思议)”雅克显然是听懂了我们所说,耸耸肩,表示不解。   “Avoirlapossibilitédevou*pliquer。(有机会再解释给你)”我抱歉地对雅克说。   青青不满地撇了撇嘴,“雅克,我说你能不能不要只和若然说法语?欺负我们听不懂,是不是?”   “呃,青青,我只是有的时候不知道该怎样表达。”雅克无奈地摊了下双手。   “那你可以说英语呀!我们都听得懂。难道你不会英语?”   “会的。我认识Jane的时候,只知道她会法语,所以,以为Jane是不是不太会……”   “雅克!”梁波拍了拍他的肩,“你多虑了。若然的英语水平只怕远在你我之上。”   “哦?”雅克探究地看着我。   我不禁挑了挑眉,用手指向身旁的苏子岑,“MyEnglishtutor。”   “欸,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翦若然,你可得给我说清楚。不然饶不了你。”青青忍不住上前挽住我,悄声说。   “好了,工作吧!”梁波适时地解围,“不过,若然,我可要批评你。”   “嗯?”我不解地看向梁波。   “昨天下班的时候,笔记本忘记带走了,是不是?你现在手头可带着项目呢,怎么能这么大意?”   又来了,又来了。我无奈地看了一眼天花板,老天爷啊,是苏子岑害我呀!   “好了。留给我回去批评教育,你就给我些面子,嗯?”苏子岑哑然失笑,拍拍梁波,揽住他向办公室走去,还不忘回头向我会心一笑。我用力地瞪了他一眼,表达强烈的不满。   午餐时间,我已经被尚青青强行摁坐在餐厅一角,接受“严刑逼供。”   尚青青同学,滨海城市长大的姑娘,Q大建筑系即将毕业的学生,在梁波的设计室实习,如无意外,毕业后将会留在这里工作,成为正式员工,目前配合我和雅克的项目,参与设计及上色工作。由于我们办公岛相邻,加之其为人热情活泼,很快便熟捻起来。两个月里,已经成为我在这里唯一比较亲近的朋友。   我轻描淡写地说了苏子岑和我的关系,相恋两年多,他在苏城拥有一家园林与建筑规划设计事务所,我在这里读研,有半年多没见。他此次是为梁波的项目而来,顺便来看我。   “原来,苏子岑就是圈内顶顶有名的ZR事务所的大BOSS呀!”青青恍然赞叹,“那——真的像你说的这样,只是顺便来看你?”青青追问。   “那你还想怎样?”我低头搅动着杯子里的奶茶。   “可我感觉他来看你才是重要的事情。”   “哦?”我抬头示意青青继续说下去。   “昨天你没在,你男朋友——哦,苏子岑上午就来了。和梁总监一起来到你的办公岛前,站在那里盯看着你桌子上相框里的素描,那是你最喜欢的吧?看了好久呢。他的模样真的很帅,深邃的眼睛看得那么专注,透着一种——心疼?”青青自问,随即又摇了摇头,“不准确。有心疼,对了,还有一种期盼,嗯,一定是对你的期盼,想要早点见到你。”青青眼里闪着兴奋的光,看向我。   “嘁!青青,别这么夸张,好不好?你观察得倒是仔细。”我对她的形容,微显不屑,却不禁为她所说心悸而动。   “嘿嘿,有如此‘秀色’当前,哪能不多养养眼。苏子岑可真酷。”   “怎么?”我看着两手托腮的青青,不解地问。   “他帅嘛,迷人嘛,一来到办公室,立刻招来了众多女生的围观。更有人主动的端茶送水。销售部的那个一直自认是‘万人迷’的张美眉,端来一杯咖啡殷勤地送到苏子岑面前。你猜苏子岑怎么说?”   “我不喝咖啡。”我知道,苏子岑不喝咖啡,在我认识他的十四年里,从没见他喝过。   “才不是!他对张美眉视而不见,转头就对梁总监说,‘你就是这样管理公司的?设计区域允许有液体出现?’搞得总监很尴尬,忙厉声训斥了张美眉,那张美眉脸上白一阵红一阵的,端着杯子转身灰溜溜地走了。”青青描述着当时的情景,不禁掩嘴而笑。   苏子岑对事务所的日常管理要求非常严格,尤其是设计师所在的办公区域,绝不允许有水杯这类的杂物出现,以免不小心碰洒了水,脏污了设计图纸,或是洒落在笔记本电脑上,毁了设计。这一点,我在他事务所实习的时候,已经深深地了解。   “哎,若然,我中午这样占有你,他不会对我有意见吧?”   “胡说什么呢!”我用手指轻点了一下她的额头,此时青青扬着一抹的坏笑,非常可爱。   “不过——”青青端起奶茶,喝了一口,把头凑到我的眼前,“我看雅克这一上午可是不太高兴呢。”   “有吗?没看出来。”   “你当然看不出来了。昨天下午的你和今天上午的你,完全就不是一个人。昨天下午,你那叫一失魂落魄,处于游离状态;今天上午,你神采飞扬,专注认真,图画得特顺手。更别提还有心思去关心别人的状态了。”   “有那么明显?”我不禁脸红。   “你以为?雅克也一定是看到了,所以才不高兴。”青青嘟起唇,对我假做不满。   “他为什么不高兴呀?”   “这你也不知道?”青青问道:“若然,你有心没心?人人都看出来雅克喜欢你,难道你自己感觉不到?”   “开什么玩笑?”我不可置信的问道。   “看来你是真没感觉到。也难怪,你心里有苏子岑,又哪会有心思感受别人的爱慕。”   “别乱讲,让人听了多影响我和雅克的国际友谊!我和雅克才认识多久?唔,和你一样,两个多月而已。”   “和时间长短有关系吗?”   和时间有关系吗?不禁扪心自问,想想我和苏子岑,好像和时间、和空间都没有关系。   对着青青摇摇头,算是回答。   片刻的沉默,被青青一声轻笑打破。   “若然,商量件事呗!”   我疑惑地看着她。   “嗯嗯,是这样的。”青青假意清了清嗓,压低声音:“你对雅克只是好朋友之情,是吗?”   我点点头,听得一头雾水,不明就理。   “你知道,我对帅哥的免疫力呢,很差。而且,我小时候的梦想就是希望能有个外国帅哥做男朋友,所以——”青青的脸庞泛起了红晕,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我瞬间了悟,唇边挂笑,“所以,你准备把雅克做为目标,让他成为你的男朋友,以圆儿时之梦。”   “知我者,然也!”青青手臂越过餐桌,轻拍了我一下。   “别臭拽了。要我帮忙吗?”   “嗯,暂时不用。只要你别让他对你还存非分之想就成。”   “怎么可能!他也知道我有男朋友了呀!”   “谁知道雅克会怎么想,你又没嫁给苏子岑。”   “嘁,哪有你想的那么复杂?”   “但愿是我多想。”青青自我安慰着,眼里却现出一丝迷茫。 ☆、二十三章一笔一笔,描绘心中的你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快乐又简单。白天有课的时候,苏子岑会陪我到学校去上课;没课的时候,会陪我一起到设计室工作;我手头的项目已经接近尾声,剩余的只要交给雅克和青青做就可以了。闲暇的时候,我们牵手逛遍大街小巷,在每一处想要停留的地方驻足。或听歌剧、听相声;或看音乐会、看话剧、看博物馆展览;或是参加一两场拍卖会;或者只是沐浴着春光,在后海坐上半天。晚上,我们或是出去吃饭,或是在家里自己煮饭,雅克和青青来过两次,直赞苏子岑的厨艺好。雅克做了一次西餐,露了一手,便惹得青青偷偷对我感叹,苏子岑只能远观欣赏了,却坚定了要努力把雅克变为自己囊中物的信念。我取笑她是小色女一枚,招来她的一顿捶打。其间,受梁波夫妇的邀请,苏子岑带我到他们家做客吃饭。梁波夫妇是同校不同系的大学同学,俩人的恩爱在同学圈里是出了名的。共同创业,共同经历千苦万难,换来公司今天的良好发展,梁波的设计室在京城,甚至是北方地区的业界里,都是首屈一指的。   晚饭后,苏子岑坐在书桌前对着电脑做项目,我则在结束与青青的通话后,抱着画夹窝在藤椅里画他的素描。他说,这是我欠他的新年礼物。每年,苏子岑送我塑真泥人的时候,我都会画一幅素描回送给他。今年,我们却互相都没有送泥人和素描。除去苏子岑第一年送我的泥人,是由他人制作的,从第二年开始,苏子岑已经偷偷拜师学会了如何捏制,所以每年送的都是他亲手捏制的。而学会素描,也都是苏子岑亲手教会我的。只因第一年我回送给他的是一幅水墨丹青,招来他的嘲笑,笑我学会了国画,却不会素描。过后,他却很认真地教我画起了素描,并要求每年的新年礼物都要送一张。从此,我们俩的这个不成文的习惯一直延续至今——十四年。   手捧画板,看着苏子岑如刀削般的侧脸轮廓,棱角分明却又不失俊朗刚毅。他的素描我画过很多张,正面的,侧面的,各种角度;工作的,闲适的,微笑的,严肃的,各种神态。可每一次画,又都会让我生出新的、与以往不同的感觉。   住了笔,不由得想起下午发生在设计室的一幕情景。   青青在工地时,不小心划伤了脚踝,雅克抱着她,送到医院做清创上药等简单治疗后,在青青的坚持下,又抱回了设计室,其间我一路相随。   刚刚踏进办公室,苏子岑冲到我的面前,双手紧握着我的双臂,上上下下把我仔细打量个遍。我被他弄得不知所以,看向他紧张的双眸,只听他低哑着嗓子急切地问:“伤到哪儿了?”   “嗯?我?”终于明白他紧张的原因,“我没伤啊!是青青,脚踝擦伤,被雅克抱到休息室去了。”   “哦!”苏子岑神情一松,喃喃着,“没伤就好,没伤就好。”   梁波从后面走过来,笑着轻拍苏子岑的肩,“看你紧张的。若然,你不知道,工地那边打电话来说有人受伤,把子岑急坏了,生怕你出什么事。”   “嗯嗯,”苏子岑掩口轻咳,向梁波示意,阻止他再说下去,“你不知道,这丫头,一向不让人放心。”   又转向我,问道:“打你手机怎么不接?”   “啊?有吗?”我忙拿出手机翻看,有十几个未接电话,“唔,在医院里跑上跑下,交款取药,没听到。”   “总是这么粗心。”他随手给我额头一记爆栗。   “哈哈,若然你不接电话,我们也不知道是哪家医院,子岑在我办公室里坐立不安,急得团团转,哪还有他平日里的内敛沉稳。我算看明白了,能让苏子岑风范不在的人,只有你翦若然一人了。”我们的小动作,此时都落在梁波的眼中,惹来他一阵调侃。   “少啰嗦。”苏子岑被梁波揭穿,神情不自然地捶了他一下。   “哟,还不好意思了啊!”梁波调笑着,随即,又略微正色道:“那个,青青怎样了?”   “嘿,才想起要关心。”我不满地白了梁波一眼,“还好。医生做了处理,本来准备和雅克送她回家的,可是她的钥匙和包还在这里,所以只能回来喽。”   “嗯,也好。一会儿我开车送她回去吧!先瞧瞧去。”说完,梁波向休息室走去,还不忘回头看看站在原地的苏子岑和我,转过头捂嘴窃笑。   “嘁,有什么好笑的?”我撇撇嘴,转身对上微蹙眉头的苏子岑,不觉一震,“那个,我去帮青青拿条裤子。”   “去吧!”苏子岑微不可闻地轻叹口气,淡淡地说了一句。我则如同大赦般,急步走向更衣室,准备取一条我平日里放在这儿的工作用牛仔裤,给青青换上。   ……   “看够了没?”苏子岑突然转过头向我。   “啊?!”我犹如从梦中惊醒,脸瞬间似火烧。原来他早发现我在看着他出神。   “在想什么?”他站起身向我走来。   “没,没什么!”我躲闪着他灼热的目光。   “你不诚实!”苏子岑站在我面前,从我手中拿过画板看了看。   “只是突然想起你下午紧张的模样,不知画出来会是个什么样子?”在脑中暗自描摹,不由得弯起了唇角。   “不是已经画了出来?”苏子岑把画板伸到我的眼前。   “啊!”看到画板上的素描我惊呼,原来在自己走神的时候,却已经不知不觉把苏子岑紧张不安的神情画在纸上了。伸手欲夺,却被他抢先举在身前。   “丫头,这是一张最与众不同的素描,你的功力见长啊!不用参照物,仅凭记忆也能画出一幅,我要好好珍藏才是。”   “别闹了,不做数的,我再重画一张就是。”我心急地起身站在藤椅上。   “不,就这张,我很喜欢。”苏子岑柔声说完,把画板放在旁边几桌上,把我抱下藤椅,揽在怀里。撩去我额前的碎发,修长的手指从眉到眼,再到鼻,又沿着我的唇线仔细描摹了一遍。深邃的眼眸漆黑如墨,此时闪着耀眼的光芒。此刻的我,已经完全陷入苏子岑的温柔,一脸绯红的被禁锢在他强有力的怀中,无处闪躲。   “苏子岑,我……”所有欲说出口的话语,都被苏子岑低头覆上的唇淹没。冰凉的唇逐渐被吻得温热,苏子岑揽着我的手加了几分力道,使瘫软无力的我紧紧与他相偎,温软的唇却突然离开,轻触我的额头,眉间,长睫,鼻尖,依然沿着明晰的唇线描摹一番,然后又吻住我的唇,辗转吸吮。   这一刻,星星无力地闭上眼,这一刻,明月躲藏在云朵里。   这一刻,长过地老天荒,这一刻,远胜山盟海誓。   这一刻,我们把彼此描摹印记在心底最深处。 ☆、第二十四章 不许你再逃   青青是在两天后才回到设计室上班的,中间我去看过她。而让我感到不可思议的是,两天里,居然是雅克一直在照顾着她,起居饮食,无一不包。可是她的脚明明并无大碍的,难道这丫头……   此时我看不到青青的表情,只听她在电话里将这两天两人相处的情形娓娓道来,虽然她说并无进展,但从语气里仍能听出一丝得意的情绪,想来在各自的心里,彼此的地位都会与他人有所不同。可是,又不好直接去问雅克的意思,只能在心里,默默地为二人祈祷祝福吧!   嘴角扬着笑挂断电话,对上苏子岑从后视镜望过来的眼睛,调皮地向他眨了眨。   “这女孩子聊天呀,可真是热闹。我媳妇和她同学一聊起来,什么都忘了。”正在开车的梁波摇头说道。   结束手里的工作,我们三人此时驱车前往C城,帮梁波解决某个项目出现的问题。   “哼,在家像个闷葫芦,来到你这儿,时间不长,和那个尚青青还有雅克倒是热络的很。”苏子岑淡漠地语气传入我的耳畔。   “嘁!你自己平日里话就极少,我若说个不停,只怕你又嫌聒噪。”   “我有嫌过你吗?”苏子岑从后视镜里蹙眉瞪视我。   “嗯……”我仔细回想着,“好像——没有。”   “还不是,是你不想对我说。”   “才不是,你平日里清冷的样子,任谁都不敢靠近,我就是怕自己说多了,惹你烦。”坐在后排的我,低下头,绞弄着手指。   “你怎么知道我会嫌烦?”   “我——”我抬头,好像他从没嫌过,从没对我表现出他不耐的一面,心下一动,“你没有。”   苏子岑不说话,只露出舒心的微笑,深情的注视着我。   “咳——差不多行了啊!二位适可而止,适可而止啊!子岑,要不你坐到后面去,我怎么觉得自己在这儿碍眼呢!”梁波对我们俩故做不满,“这不是刺激我这孤家寡人么。”   “谁让你不带嫂子一起来。”我睨了他一眼。   “我可是公私分明的人。”   “喂,”我把头伸到前座中间,对苏子岑说:“某人的意思是你公私不分。”   “嘁!”苏子岑轻笑一声。   “妹子,冤枉啊!不带你这样离间我和子岑坚不可破的友谊啊!”梁波笑着做委屈状,“子岑带着你去,自有他的道理,我绝对尊重。况且,我的事儿是小事,子岑和你的事才是顶顶重要的。”   “我们能有什么事啊!”对梁波的话,我竟感到有些莫名其妙,看了一眼苏子岑,他但笑不语,我也无意再问,到了目的地,答案自然会揭晓。   “菠萝哥哥,请专心开车!”我笑着对他发出警告,然后不再理会前排的两个人,找个舒服的姿势靠坐着,看着窗外倒退的风景,不知不觉闭上了眼。   迷蒙中,“钟平”两个字隐约传入耳中,人不由得清醒了一些,眼却没有睁开,做假寐状。侧耳倾听,好像这次项目在C城遇到问题,与钟平有关。   “偷听很有意思吗?”冷漠的声音从前方传来,我心里不禁激灵一下,惊出一身冷汗。   红着脸坐正身子,把碎发捋到了耳边,低头不说话。   “听到多少?”苏子岑转过头看向我。   “没什么。只是听到你们在说钟平,这次项目受阻,似乎与他有关。”我抬头,诚实地说。   “嗯,这事我会尽快解决的。你别胡思乱想。”苏子岑面色淡淡。   “这个钟平,就是这么不老实。仗着自己在国外镀了金,以为有多了不起。在你们那儿有林森压着,短短时间内,兴不起风浪,却又跑到这边来搅和。唉,这种人,只会耍手段,玩心计,怎么就不入正道呢?”梁波禁不住插嘴,“听说,他的设计也不怎么样,在国外……”   “说这么多干什么,有问题解决问题,没必要对其人加以评论。”苏子岑蹙起浓眉。   “没想到,他还是这样。”听了梁波的话,我喃喃自语。   “停车!”苏子岑一声厉喝,梁波猛地一打轮,向路边停去。苏子岑开门下车,来到后排,上车,大力关门,动作一气呵成。沉声道:“开车!”车又重新启动,开上公路。   “你什么时候知道他回来的?你们见过面?”苏子岑冷声质问。   看着他幽暗且夹带着一丝怒气的眼眸,我的心蓦地一沉。   “没见过面。离开苏城的时候,林森告诉我说他回来了,与人合开一个工作室,就是这样。”我坦然地看着苏子岑,回答道。   “那他有没有找过你?”苏子岑逼视着我。   “怎么可能?”我讶异苏子岑会这样问,“苏子岑,你到底想说什么?”此时的他怎么这样反常?   苏子岑猛地把我抱在怀里,下巴抵在我的头顶,闷闷开口:“丫头,答应我,不要和他联系,不要和他见面。答应我,好吗?”   我把头稍稍移开,和他对视着。他因紧张而微缩的双眸里竟然夹杂着慌乱,而我的心传来一阵阵疼。   重重地点头,手抚在他微微皱起的英挺的眉间,万般迷恋,他的心思——我懂。   苏子岑捉过我的手,放在唇边反复摩挲。   “苏子岑,请你相信我!”我向他的怀里依了依。   “我相信,我相信!”苏子岑紧紧地拥住我。   “喂,你们两个不要总无视我的存在好不好?”梁波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响起。   “闭嘴!专心开车!”苏子岑和我同时开口。   “行行行,我是透明的。恋爱中人,果然惹不得。”梁波摇摇头,打开CD,一首我很喜欢的《Promisedon'tcomeeasy》缓缓从高质音响里流淌出来。   车子开进C市,已经是中午,停在军区大院的一座两层小独楼门前,这是苏子岑的姥爷家。   苏子岑的姥爷背手站在楼门前,似乎在等待着我们。已是耄耋之年的老人,身板依然高大挺直,精神矍铄,双目炯炯有神。见到我们,发出爽朗的笑声,走下台阶,上前握住我的手,声若洪钟地说:“然丫头,十年没见,长成大姑娘啦!我就知道,能让小岑带来见我的,只有你一个。他呀!执拗着呢,不过,倒是像我,哈哈……”   我恭敬地叫了一声“姥爷!”,便把疑惑的眼神投向站在老人身侧的苏子岑。而苏子岑却视而不见,笑扶着老人向屋内走去。   “都饿了吧!快过来吃饭。小梁啊,陪我喝两杯。”走进客厅,没做过多停留,老人直接把我们引入饭厅。事先已经知道我们的到来,家里备好了午饭。   正把为老人带的礼物递给保姆的梁波,忙不迭的上前,“好的,姥爷,都听您的。”   “姥爷,您还是少喝些。”洗了手,坐在老人的旁边,我劝说始终透着亲切感的姥爷。   “然丫头,放心,我身体好着呢!这点小酒,算不了什么。家里好久没有这么热闹了,小梁也有七八年没陪我喝酒了,啊!”一抹寂寞染上老人的眼,随即闪逝,又被愉悦的情绪快速取代。   “小然,姥爷今天高兴,我们就都陪着他。”苏子岑向我使个眼色,示意我随老人的意。   “就是就是,听说你们要回来,老将军可是一上午都在等着盼着呢。”端菜的保姆忙接口道,“还亲自下厨做了这道‘锅包肉’,说是然丫头最爱吃的。”   十多年前第一次来到这里,见到姥爷,吃到他亲手做的‘锅包肉’,酸酸甜甜的味道不同于江南菜肴的甜腻,反而有一种爽利的感觉,就像北方人的性格一样,叫人念念不忘。这是老人在东北的时候,学做的一道菜。却没想到,原来念念不忘的人不只我一个。这么多年过去,老人家还是记得,八十多岁,还要亲自下厨,只因为我喜欢。心被这份疼爱深深感动。   那次回到江南家里以后,苏姨曾经为我做过多次,就是苏子岑也偷偷学艺,做过一两次,但品相和味道——“没法和苏姨的比,更别提姥爷的了,只能将就吃掉。”我的这一句评语,便惹得他抱怨自己费力不讨好,以后也不见他再做了。现在想想,自己真是有些不识好歹,问这世间,又有几个男人愿意为自己熬汤煮菜呢?若不是情至深,又何必如此!   “然丫头,傻愣着干什么?快趁热吃呀,凉了可就不酥了。”姥爷夹了一块肉放在我的碗里。   我忙端起碗,感激地说了一句:“谢谢姥爷!”   “咳,谢什么?难得你们这些孩子喜欢吃,而我也只会做这一道菜,呵呵。小梁,来,喝一口。”姥爷端起酒杯,和梁波碰了一下杯,爽快地喝尽了青花瓷小酒盅里的白酒。   “我这外孙子,哪样都好,脾性像我也多一点,就是喝酒这样儿,怎么就没随了我呢?只喜欢喝那个甜不知味的红酒,”姥爷瞄了一眼苏子岑:“小子,要喝红酒自己到酒柜拿。你舅舅他们送过来让我喝,我才不喝那个洋玩意呢!哪里有喝白酒来的痛快,是吧?小梁。”又对着给他倒酒的梁波问道。   “是,是,姥爷您说的对。子岑臭讲究,玩洋派,把我们老祖宗的传统都忘了。”梁波喜眉笑眼地讨好。   “要你喝酒你就喝,哪来那么多话。”苏子岑不满地瞪了梁波一眼,嘴角却扬了起来。   心知苏子岑只是做做样子,为的是哄姥爷开心,夹了一块肉放在他的碗里,相视会心一笑。苏子岑不喜甜食,到江南生活了几年才逐渐适应,但仍以清淡咸鲜为主,却独爱喜食锅包肉,想必也是受了姥爷的影响。   “你们来了正好,开春了,然丫头帮我把那园子布布景,种种花什么的,到了秋天我也有个看头。”姥爷把我和苏子岑的小动作尽收眼底,笑着轻抿了一口酒。   “好啊!”我点头痛快地答应。   “带小然来,看来是对的,正随了姥爷您的意。”苏子岑又给姥爷的盅里斟满了酒。   “嗯,这丫头,我第一眼看到就喜欢。只是想不到,过了这么多年,小岑你才再把她带回家里来。”姥爷饶有深意地拍拍苏子岑的肩,“要不是这次工作有需要,恐怕你也不能轻易回来一趟吧!不过,还不算晚。”   “姥爷,看您说的。我们这不是都很忙么。”苏子岑被姥爷说的有些不自然。   “呵呵,不说了,我们小岑面皮薄。然丫头,明早我们去登山怎么样?”   “好啊!”我不禁雀跃,“您别说,我还真带了登山服呢。”   “小然,”苏子岑轻喊了一声,“姥爷不适合起早的。”   “谁说的?”姥爷立刻现出不满,“我比你们年轻人可起得早!别以为我岁数大了,腿脚不灵便,告诉你,你们姥爷我身体好着呢!然丫头,说定了,明儿早起姥爷带你登山去。谁也别拦着,你俩个小子估计是起不来,我看也不用陪着我们去了。”   “好,姥爷,我陪您,就我们俩。翻过山去山庄怎样?”我调皮地向姥爷眨了眨眼。   “好哇!我是很久没翻山逛山庄喽!”姥爷的眼睛登时明亮起来,满怀憧憬。   十年前,姥爷曾经带着我一起登过大院后面绵延的山峦,沿着近路翻过去,就到了那座全国著名的皇家园林。   一顿午饭,说说笑笑,吃了两个多小时。饭后,姥爷回房午睡,梁波酒喝不少,有些微醺,也回到客房休息。苏子岑陪我来到花园,修剪几盆已开和未开的栀子花。   “苏子岑,‘我就知道,能让小岑带来见我的,只有你一个。’这句话,请你帮忙解释一下。”我头也不回,对站在身后的苏子岑说,然后俯身轻嗅栀子花香,沁人心脾。   “呵!丫头,你知道栀子花的花语是什么吗?”他淡然地问。   “考校我?我知道苏姨最喜欢的就是栀子花,家里庭院也都种满了栀子花。它的花语是‘喜悦,永恒的爱,一生守候。’”我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却猛然停下修剪枝叶的动作。这花语,竟如此贴合苏姨的心境,我怎么从来没留意过?而苏子岑,不会不了解的,他问我的意思是……难道这也代表了他的心境?带着疑问的眼神,转头看向正面带微笑,柔情注视着我的苏子岑。   他从我手里接过剪刀,小心地剪除根蘖萌出的多余枝条,“从我大学毕业,姥爷就盼着我能给他带回一个孙媳妇。三年前甚至说出‘怕自己时日无多,等不到我娶妻生子那一天’的话。那个时候,你还是傻乎乎没心没肺的样子,心思我却参不透。又怎么能告诉姥爷说我心中的人就是你?只能哄骗他说,已经有人选了,只是还没有长大,等到适当的时候一定会带回家给他看。姥爷又是何等精明的人,我这样一说,他的心里也猜到了七八分,却没有点破,耐心地等到今天——我把你带回来。我想,他今天这样说,那么在他的心里,早就把你视作孙媳妇了,虽然十年没见面,但你的成长经历,姥爷却一点都没错过,也不陌生。”   苏子岑云淡风清的讲述着原由,我听得却是心虚怔愣。   “可是,就这样把我带到姥爷面前,是不是太突兀了些?”我悠悠开口问。   “有吗?我不这样认为。”他停下手里的动作,把剪刀放在花台上,转身向我。   “苏——子——岑,你有预谋。一定都是你设计的。”我伸出手指向苏子岑,瞪着他,想从他深沉的眼眸中看出些端倪。   “呵,有必要吗?”他轻笑着握住我指向他的手,“目的呢?”   “啊?目的?那个……”我垂下眼帘想了想,复又抬眼看他,“唉呀!谁知道你安的什么心?”   “我安的什么心你不知道?”苏子岑玩味地笑,“都说了,是天意。还不信我,嗯?”   “信你才怪!”我不禁白了他一眼,“你也可以不带我来C市的呀!”   “这十年里,虽然我回来的次数不多,但每次姥爷都盼着能见到你,他对你是打从心里喜欢疼爱。从他给你带回的礼物看,你也能感觉得到的,对不对?更何况,现在你是我的女朋友,难道我不该带你来见他吗?你就打算一直这么躲着,总也不见家长?”苏子岑低头审视着我。   “你总是有理。可,可我还没准备好呀!”不敢和他对视,低下头小声说道。   “丫头,你不是没有准备好,而是一直在逃避。”苏子岑修长的手指抵在我的下巴,轻轻托起,黑眸注视着我,“而这一次,我不允许你再逃避!不管经历什么,我都会陪着你,一起面对。”   从他认真的眼里,我看到了坚定、坚持。深情地回望着苏子岑,重重地点了点头。   苏子岑把我揽在怀里,一只手反复摩挲着我的胳膊。沉沉开口叮嘱,“姥爷岁数大了,明天登山的时候,多顾着点他,别一玩起来,自己疯跑。”   “我有吗?有吗?”我调皮地仰起头追问。   “没有吗?你可是有前科的,在我这儿备着案呢。”苏子岑轻点一下我的鼻尖。   我知道他是指十年前那一次爬山的经历,当时的我因为兴奋而雀跃,丝毫没有陌生的恐畏,一个人跑出老远,把姥爷、苏姨、苏子岑都抛在后面,结果惹来苏子岑一顿狠尅,说我傻乎乎的不听话,不注意安全……   “呵呵!不放心,你就陪我们嘛!”   “陪不起。下了山,你们不还得在山庄里转上个大半天?我和梁波明天有很多事情要办。”   “嗯,你去吧!这次保证不让你操心,我一定照顾好姥爷。”我郑重地向苏子岑保证,“不过,你应酬的时候,自己小心点,可不要喝多酒哦!”   苏子岑的唇边扬起了得意的笑容,“关心我?”   一句话,问得我脸红耳热,轻轻从他的怀里挣脱,轻吐一句,“臭美!脸皮真厚。”便转身拿起剪刀继续修剪枝叶,不再理他。深知我脾性的苏子岑也不再取笑我,只在一旁微笑着帮我。 ☆、第二十五章 谁是谁的劫   清晨,薄薄的云雾浸染着山峦,空气微凉却清新,姥爷拉着我的手向山里进发。   沿着山路,我们登上了山庄的宫墙。宫墙随山势而起伏,因地形而变化,远远望去酷似“万里长城”,气势宏伟。   站在宫墙上,向东凝望,青灰色的天空,云朵层叠舒卷,远处峰峦与天际交汇的地方,犹如镶了一道金丝线,旭日渐渐从山峦后面跃然而出,红彤彤地圆盘光艳夺目。刹那间,青山幽谷都被染成了金黄色。   顺着宫墙向上而行,姥爷和我来到了“四面云山”亭歇息。在亭子上远眺,山庄内的风景点,山庄外的几座寺庙,以及C市市区,周围的奇峰——棒槌山、怪石——蛤蟆石,远近景色尽收眼底,一览无余。   “然丫头,累吗?”坐在亭子里休息的姥爷向正四下看景的我问道。   我向姥爷摇摇头,“姥爷,您累了吧?”   “嗯,还好。已经很久没登山了,居然能一气走到这里,怎么样,姥爷我身子骨硬朗吧?”姥爷曲起握成拳的手臂,得意地显示着。   “这都得益于您平日里的锻炼哩。听保姆说,您每天都坚持打拳,练剑。”从包里拿出/水杯,递给姥爷。   “对于我们这些枪里炮里走出来的人,每天活着就是胜利,身体健康、儿孙满堂就是幸福。”姥爷端起水杯喝了起来,却把深远的目光投向亭外。   我把目光转向山庄里,细数各处风景。   “很喜欢这里,是吗?”姥爷不待我作答,又继续说道:“小岑也一样。每次陪我登山,他最喜欢在这里驻足远望。”   “我和你姥姥一共四个孩子,三个男孩,念羽是最小的女儿,比她哥哥们小很多。”姥爷坐在亭子里,看着远山,陷入了回忆。   “有念羽的时候,我已经快四十了,她是家里唯一的女孩,所以,最得我的宠爱。从小到大,没让她受过半点的委屈,事事由她,更舍不得打骂。人人都说,‘老苏一辈子天不怕,地不怕,最怕女儿撅小嘴。’呵呵,随他们说去,我就是溺爱念羽,又怎样?结果,最是偏疼的那个孩子,偏就最伤我的心。现在想想,这也怨不得别人,谁让我打小惯坏了她呢!念羽当初大着肚子回到家,着实把我和她妈妈气坏了,惹得我认为败坏了一贯严谨的家风,第一次打了她,也把她妈妈气得犯了心脏病。我一怒之下,便把她赶出了家门。只以为她在外面一个人不好过的时候,就会服软回家,可你苏姨也是倔强的,六年里,竟再未回过这个家。自己跑到省城,靠着同学的帮忙,找个工作,把小岑生下来,独自抚养。三个哥哥倒是心疼妹妹,时不时地偷偷接济,只是在我面前又都不说什么。我们老俩口心里疼着念着,却也开不了这个口。小岑六岁那年,他姥姥已经疾病缠身,唯一的心愿就是能见到女儿和外孙。所以,在我们家人彼此心照不宣的默契下,他们母子被他舅舅接回了我这里。一个女人独自带着孩子在外生活,终究是艰难不易的。况且小岑也到了上学的年龄,无论如何,凭借我们家在这里的一些地位,他们母子的工作、学习都能够安排得更好些。可以说,念羽也是为了她妈妈的身体和小岑的未来,才妥协的,才甘愿回到家里,至少那时候她是这样的想法。”   认识苏子岑十多年,凭借对他性格的了解,从没问过他的前十五年是如何度过的。我只知道,苏姨嫁给爸爸以后,他们三口基本每年都会回到这个北方城市看望家人。也就一直理所当然的以为,苏子岑从小就是在姥爷家长大的。没想到是,他的童年竟有如此曲折的经历,也会是如此的不快乐。   “小岑被带回来的时候,性格很孤僻,不愿意和任何人说话。对我们家人也透着生疏,甚至还有些敌意吧!几个兄姐大他很多,对他倒是很喜欢,愿意带他玩,可他从不和他们亲近。甚至在他上小学以后,直到初中毕业离开这里,也不见这小子和哪个同学特别要好。虽说随着他年龄的增长,对我们渐渐多了些亲厚,但我能感觉到,更多的只是尊重。直到十年前的假期,念羽和小岑带你来到这里。之前,我听小岑她妈妈说过你的身世,感叹也是个惹人怜爱的孩子。也只愿,你和她们母子能平安相处,没有各自为难就好。直到看到你们相处的情景,让我没有想到的是三年多的时间里,你们相处得那么融洽和谐,我甚感宽慰。最让我意外的,就是上了大学的小岑的变化,这小子比以前随和很多,与家里人亲睦很多,甚至会主动开一些玩笑,讲讲冷笑话。然丫头,爱屋及乌,你是懂的。念羽毕竟是我最疼爱的孩子,上了岁数的我,对隔辈人也就更是亲近。所以,自打他们母子回家,对这个外孙子,我是加倍的宠爱。一直以来,他的冷淡、疏远,我都忽略,性格发展,只要求不太出格就好。但也许是遗传,也许是多年的潜移默化,到了今天,家里孙辈的孩子中,小岑的性子却是最像我的一个。那一年,看着他的改变,我就暗自揣摩,是什么原因,能让小岑在几年里发生如此让人意想不到的变化呢?通过几天的观察,我得出答案,就是你——我的然丫头。”   一番话,我被姥爷说得不自在起来,脸已经红似那高高升起的,热辣辣照耀着天地的太阳。“瞧您说的,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呀!”我伸手扶住已起身的老人,相携着步出亭外,向山下走去。   “怎会没关系?你们年轻小孩子,又有什么能瞒得过姥爷我这一双慧眼。”老人得意的朗声笑了起来。   蓦地想起苏子岑说姥爷是精明的,可是——“可是,姥爷,那时候我们那么小,什么都不懂的。”   “你是小,可小岑不小了。十九、二十的年纪,正是青春年少,什么不懂?说不定那时候他就开始打你的主意了。”   “不会的,怎么可能?”我忙否定。   “欸,姥爷经历这么多的人和事,还有什么看不透的?”老人轻拍我挎在他臂弯里的手,“几天看下来,我就明了了,你和小岑呀,注定是彼此命里的劫。”   我放慢脚步,将信将疑地侧头看向姥爷那如炬的目光。   “看我做什么?然丫头,你不信?”姥爷也慢下脚步,嗓音低沉却清亮,“小岑呐,是个外冷内热的家伙。别看他对谁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如果一旦他想对谁好,关心谁,那就是绝对的说一不二。嗯,对你就是这样。从他六岁起,看着他长大,我从没见过这小子那么细心体贴地照顾过谁,就是他那两个姐姐,也不曾有过,而你,却让我看到了例外。以后这几年,虽然再没带你回来过,但小岑向我提到最多的人就是你,这是他从没有过的。所以,从那时起,我就相信,等到小岑该恋爱结婚的时候,带回来的女孩子只有你,也只能是你。”   “姥爷——”看着老人笃定的目光,我不由得娇嗔地叫了一声。   “哟!然丫头害羞了啊!”姥爷逗笑着。   下了山,姥爷带着我抄近路,七拐八绕的,就进了山庄湖区。   我们爷孙俩靠坐在芝径云堤岸边的木椅上,沐着春日暖阳,赏看四周春色,芳草滴翠,青杨嫩柳,湖光波影,自然天成,犹如一幅色淡意浓的水墨画。   “我现在唯一的遗憾,就是没能与你已故的外婆见上一面。”姥爷突然开口,却使我的心猛一惊登。   姥爷怜爱地看着我说:“我想要感谢她!感谢她教导出了好儿女,也教导出你这样一个好孙女。你爸爸和念羽再续前缘,难能可贵的是你外婆没有反对,反而支持尊重他们的选择,这是多么明智的老太太呀!一般人可是做不到如此。你和小岑的成长经历相似,但你更让人心疼,小小年纪没了妈妈,中间又生出那么多变故,怕是性格难免会变得孤僻或者是更偏激。可是,直到现在,我们看到的然丫头,性子虽然倔强,也敏感了些,却依然单纯、善良,积极向上。这都要归功于你外婆这么多年里,对你教导有方,引导有力。她是一个了不起的老太太,让人钦佩。你苏姨打从心底里对她尊重爱戴,就是小岑,这么多年以来,也把她当作亲外婆敬爱。”   姥爷说的是事实,外婆以她的人格魅力征服了苏姨和苏子岑。苏姨自打嫁给爸爸,从始至终尊称外婆“妈妈”,苏子岑在最初别扭大半年后,便改口一直随我叫“外婆”。曾经,我的家,我们的家是多么地融洽,快乐,仿佛幸福永远流淌不尽。   “外婆永远是我的指航灯!”我把目光投向湖面,幽幽开口。   “正是这样的一个你,使我倍感欣慰。定是你的乐观向上感染了小岑,才使他性格有了转变,一度我很担心这个孩子性格偏激,心理会不健康。我猜想,也正是这个与众不同的你,吸引了小岑。”   “姥爷,哥哥做的比我要好很多,恐怕我没有你说的那么好。”我收回目光,低头绞弄着手指。   “嗯,然丫头,你不自信呐!”姥爷从容地拿出保温水杯,喝了几口。“呵呵,其实这次小岑把你带回家,我就知道这小子打的是什么主意了。他也早就猜出我对你的喜爱,前一阵子,你们又一直别扭着,把你带回来,得到我的亲口认可,就是为了让你增加信心,对自己,也是对他。孩子,我这外孙子对你,可真是用心良苦啊!”   姥爷的话让我无言以对,必须承认的是,苏子岑为我做了很多很多,的确用心良苦。   “走吧!到你最喜欢的沧浪屿去。”姥爷起身,捶了捶因久坐而略微酸痛地腰。仔细观看,苏子岑有很多和姥爷相似的地方,棱角分明的轮廓,透着冷俊;浓密的剑眉,乌黑深邃的眼眸;高挺的鼻,削薄轻抿的唇;挺拔匀称的身材,无一不似。唯有不同的是,姥爷浑身透着军人特有的英气;而苏子岑,却是一身的清冷孤傲。   “看着我干什么?”此时的姥爷,面容是慈祥的,目光是温和的。   “我哥和您还真是像。”我不好意思起来。   “那还用说。”姥爷骄傲地略微仰头,又手指我们行将而往的沧浪屿,“小岑说,那儿是整个山庄里,你最喜欢的地方。”   我点点头,“虽然只到过一次,但这几年从书本里也了解不少。沧浪屿仿照家乡沧浪亭而建,玲珑剔透的小园,亭台楼榭布局巧妙,又是那么恰到好处。我哥曾写过一篇雨中沧浪屿的短文,那种意境,独有的雨趣情思,更令我向往。”   “呵呵,你们到底都是搞设计的出身,讲起山水景致,专业中竟也带着些诗画意味。”姥爷点头赞叹。   倚栏靠坐在亭台里,看向清澈见底的一池碧水,红色鲤鱼游戏于才露出尖尖角的莲叶之间;池北假山,奇形怪状,参差不齐,挺拔陡峭。   姥爷背着手,把沧浪屿的各个房间走了一遍,愉悦地坐在我旁边。   “你苏姨也很喜欢这里。”姥爷开口说道,“小时候最爱和哥哥们湖上荡舟,采菱摘荷。每次都弄得像个小泥猴似的,手拿一大把荷花高高兴兴地从外面蹦哒回来。呵呵,念羽儿时也是个顽皮的孩子。后来,长大了,渐渐有了女孩子的文静,变得温柔、懂事。再后来,上了大学,谈起了恋爱,死心塌地的随着陈礼去了江南,结果弄了一身的伤心回来。我和她妈妈是打心眼里心疼,却又怒其不争。我们爷俩这倔强性子,互不相让,谁也不肯说句软话,才又让她自己一个人带着孩子在外孤苦地生活了那么多年。他们母子回来后,我们全家也算团圆幸福了。只是我那老太婆福薄哇,念羽精心照料了她几年,结果还是先我而去了。”   看着姥爷带着自责感伤的神情,我竟不知该如何开口安慰。   姥爷摆了摆手,“没关系。丫头,今儿你别嫌姥爷啰嗦就行。”   “不会的,姥爷。”我摇了摇头,理解老人家需要倾诉的那种心情。   “嗯,好孩子。许是念羽和陈礼的缘分未尽吧,俩人又重新走到了一起,也算给了小岑一个真正、完整的家。念羽总是和我说,她很幸福,丈夫体贴,儿子上进,还多了一个女儿——贴心的小棉袄。看她如此,我真正地放下了心,这孩子也算是苦尽甘来吧!不过,现在让她心生不安,最后悔的,就是不该在小岑和你的事情上,对你说一些过重的话。念羽几次在电话里告诉我说,自己现在很后悔,但又不知该怎样去弥补,该怎么做才能让你回家来,更不知道你会不会怨她,恨她。”   “没有,姥爷,我没有怨苏姨,更没有恨过。”终于明白姥爷说了这么多,想要表达什么。   “没有就好。我就知道,然丫头是善良体贴的孩子。这十几年来,念羽是打从心里把你当作亲生女儿一样看待的,你也一样把她当妈妈的,虽然一直没改口叫过,是吗?”   我迟疑瞬间,却肯定地点点头。   “那么,丫头,能理解你苏姨当时的心情吗?能原谅她对你说过的话吗?念羽对我说,正是因为一直把你当女儿看,才一时无法接受你和小岑谈恋爱。而且我知道,因为她之前受的苦、听过太多的冷言蜚语,念羽成为一个非常要面子的人。因着你们几家在当地的社会地位,顾忌着他人的流言是非,所以,才对你们的事在最初表现地过激了些。但她绝对没有赶你走的意思,这点姥爷我以军人的人格打保票。”姥爷正色地看着我。   “姥爷,看您说哪儿的话。我从来没这样想过,我出来是因为要读书的嘛!”看着姥爷激动的神情,我忙加以宽慰。   “嘿,丫头,你的性子这几年我从他们那儿了解地是分毫不差。以你的敏感,怎么可能不生误会?姥爷不用你给吃宽心丸,对你们的事儿,我前面已经表过态了,而且是十年前就赞成的。呵呵,我的态度你苏姨已经知道了,她现在只一心地盼着你回家,就看你的意思了。欸,不要拿读书当借口,你春节没回去,念羽很失望,但更多地是自责。”   “姥爷,我不想苏姨难过的。其实,当家里人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我真的不知道该怎样去面对苏姨,不知道该怎样去交待。我辜负了爸爸和苏姨对我的爱,辜负了所有人。我——我还没有准备好,该如何去面对他们。”   “唉……你这丫头,姥爷这么给你打气,你却还没有鼓起一点点勇气,真真是——倔强又怯懦。算了,我的态度已经表明,棘手的问题都留给我那傻外孙去解决吧!我只在家里坐等好消息就是。”姥爷随即释然地站起身,带着满足地笑容走出了敞厅。 ☆、第二十六章 我的‘罗马城’   接下来的几天,苏子岑和梁波依然在忙他们的事,我则陪着姥爷四处走走,或爬爬山,或到周围寺庙转转。或者就在家中,我在庭院里一边美园布景、修花剪枝,一边陪坐在摇椅上喝茶晒太阳的姥爷聊天解闷,听他讲述自己的人生阅历,回忆几个孩子的童年旧事。或者由我下厨,做几道江南小菜,或者专心和姥爷学做“锅包肉”。每天过得很充实,也很快乐。   某一天里,苏子岑没有出去,而是伴着淅淅沥沥的春雨,陪着我再一次游了山庄的沧浪屿,体会雨中的意境趣味。这一次,我们是从正门光明正大的进入的。暗自揣测,从没特意和他说过我对此处的向往,想来该是姥爷将我的心思告诉了他。这个老人,言行可爱,思想开明,竟不似旧社会出生成长的迂腐之人。   “嘁!对于姥爷这样读过书,又从枪林弹雨中闯过来的人,还有什么看不开的?让老人家知道你在这样腹诽他,不对你吹胡子瞪眼才怪。”我的揣度,竟惹来苏子岑的一番揶揄。   我带着不可思议看向他,诧异于没有开口说话的我,心思怎么被站在一旁的苏子岑看了个透。   “丫头,你就是这么简单。你那点小心思,在小脑瓜里一转,我就知道想的是什么了?”   “要不要你说的那么神气呀!就好像你是我的蛔虫一样。”我故做不满地嘟起了唇。   “我是那如来佛手里的孙悟空,饶是有那七十二变,十万八千里,也终是逃不出你的手掌心。”苏子岑在身后揽住我,贴在我耳边柔声地说。   我的心跳加速,脸颊绯红,把这只属于我们俩的动人情话一字一字刻入脑海。   ……   当苏子岑和梁波解决了所有事情的时候,我们也就该离开这个城市了。几天的愉快相处,使我对慈祥温和的姥爷生出几分不舍。看得出来,姥爷这里因平日儿孙们各自地忙碌,显得清冷孤寂。可对于我们的到来,姥爷没有感到烦扰,反而是欢喜愉悦的。   姥爷把苏子岑和我的手相握在一起,意味深长地嘱咐:“姥爷等着你们的喜讯。”   苏子岑眉眼含笑地看了我一下,又重重地对姥爷点点头,“姥爷你要照顾好自己。”   “放心,姥爷我硬朗着呢!还等着抱重孙子呢。哈哈……”   我满面含羞地看向姥爷,老人带着笑意的眼中闪现出不舍,心下一动,“要不,姥爷您到京城住一阵子吧!”   “做什么?你们都忙,还要分心照顾我这个老头子?不去不去,哪儿也不去。”姥爷摆了摆手,“话说这夏天也快到了,就是皇帝爷都从京城到这儿来避暑,我才不去京城受那个罪呢。”   “姥爷,小然也是好意。”   “丫头的意思,我懂。不过,丫头你要是想让姥爷高兴,就痛快儿地和小岑回家去。别让这小子两头牵挂着。”   “姥爷——”暗自嗔怪,怎么又说到我头上来了。   “好,不说了,快上路吧!小梁有时间再过来陪我喝酒啊!”姥爷向站在一旁地梁波邀约。   “好的,姥爷,一定一定。”梁波笑着应到。   心念一转,踮起脚尖笑着附在姥爷耳边轻声说:“姥爷,告诉你一个秘密。”   姥爷俯身问:“哦?”   “我把您那五粮液兑了水,用来消灭栀子花里的介壳虫了。一共需要四次,每隔半个月一次,还有三次,您记得要浇哦!”   “什——么——?”姥爷瞪大了眼,大声说道:“好你个丫头,我那可是十五年的佳酿啊!一直舍不得喝,这次是因为看到你们,高兴才打开的,就被你这样糟蹋了。”   “小然,怎么了?”苏子岑听到姥爷这样说,不解地问。   “你的好丫头,拿我的酒灌虫子了。”姥爷语气虽是冲了些,但却是满满地宠溺之情。   姥爷话音刚落,惹来了苏子岑和梁波的哄笑。   我脸红了红,假意理直气壮地说:“酒好,对虫子也不见得有效哩!”   “您要是爱喝,我再给您买。”苏子岑哄慰道。   “小岑呀,你可把这丫头宠惯坏喽!”姥爷嘴上这样说,却是满脸地喜慰之色。“行了,快走吧!我可没打算再给你们准备晚饭。”   一番告别,千叮万嘱,我们三人才离开C城,回往京城。   一场春雨,洗去了满城的风沙,天气也渐渐热了起来。丁香、太平、玉兰花开正茂,装点出一派春日盛景。   苏子岑来到这里近二十天,不见他有返程的意思,我也就不必刻意去问。如果他想说,自然会如实相告;若他不想说,再去追问,反而惹来厌烦。   有课的时候,苏子岑会陪我到学校,听听课或是独自在校园里走走,等我下了课再一起离开;如果去设计室,苏子岑则留在家里,处理自己的事情。   今天是我在设计室工作,刚刚和雅克、青青接手了一个项目。经我们共同研究,这个项目做为青青的毕业设计由她来主打,我和雅克当助手。我回来后,在和青青聊天时得知,似乎雅克并没有察觉青青的意思,对她只比其他同事多了些亲近,两人友谊之情日渐增加,却还未达到相知相恋的程度。   看着愁眉不展的青青,我笑着安慰她:“别急嘛!罗马城也不是一天建起来的。”   “那你的‘罗马城’是多少天建起来的?”青青反问。   “呃……”被她这样一问,我反而有些措手不及,思忖片刻,“如果我说有十二年呢?”   “啊?!”青青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看着我,“原来你们是青梅竹马哦!快快快,讲讲嘛!”说完,兴奋地凑到我身边来。   我停下手中的画笔,微皱眉头,心里暗暗叫苦,怎么这么快话题又转到我这儿来了。正犹疑着不知如何做答,手机适时的响了起来。   听着特殊的铃声,看向来显,不禁舒展眉头,扬起唇角。   “喂!”简短地应了一句。   “在做什么?”电话那端传来了磁性的声音,低沉地使人着迷。   “画图,陪青青聊天。”我如实回答。   “嗯,没有了?”   “哦,现在在接你的电话。”我忙补充一句。   “嗤!”我的回答却引来他的轻笑,“看来你也不是很忙。”   “谁说的?”我立即反驳,“刚刚接了一个项目呢,马上就会很忙很忙。”   片刻的静默,我随即意识到了什么,改口说了一句:“嘿嘿,当然,现在我正等着领导您的指示。”   “嗯?你认为我会有什么指示?”透过电话,我隐约听到盘碗碰撞的声音。   “这——猜不出来,还请您明示。”我在这端嬉笑着。   “傻丫头!要不要接你下班?”苏子岑在电话那端温柔地问。   “不用了吧!”听着电话,另一只手却把玩着画笔。   “那——就早点回来吧!如果你不好意思,我可以去和梁波说。”   “喂!你在怂恿我翘班。我……”我捂着话筒小声说,然后心念一转,“我就说去工地,怎么样?”   “丫头,撒谎不是好孩子哦!”苏子岑取笑我,“不过,这一次,我准了。”   “还不都是因为你。”我忍不住对着电话那端的他嗔怪。   “你早晨答应过我的。”   “是,我记得。”想起早晨答应他的事情,“那——你等我就好。”   “我会等你的。路上小心些,嗯。”苏子岑柔声嘱咐。   “好!一会儿见。”   “你先挂断吧!”苏子岑轻轻地说。这是我们通电话时,对彼此不变的要求。   有些恋恋地挂断了电话,转头对上一脸坏笑的青青。   “哟,好缠绵哦!”青青揶揄我。   我红着脸轻捶了她一下,“乱说。”   “准备提前溜掉?”青青问。   “就你知道。”我笑着瞟了她一眼。   “要不要我打掩护?”   “有没有这么严重?”   “嗯——”青青转了转眼珠,假意思考,手指轻轻揉捏了几下自己的耳垂,笑着说,“好像没有。”   “还不是!你呀,快把项目文案写出来吧!青五百同学。”我边说,边往包里收拾东西。   “臭若然,又叫我讲‘青五百’,看我不给你打小报告去。”青青不满地低声嚷着。   “好啊!”我嘴角噙笑地看着她,“小报告也要写满五百字哦!”   “你!——”青青有些抓狂。   与青青合作了两个项目,每次设计大框定下,她都会略显夸张的发些小感慨。我和雅克就“欺负”她写项目文案,要求五百字左右,惹得她一边嘴不饶人地装可怜,控诉我们,一边又能拿出漂亮的文案。所以,被我叫做“青五百”。当然,这个称呼也仅限于我们三人。   “嘿,你还没告诉我干什么去?不够意思。”青青不罢休的追问。   “以后告诉你。”我背起包,拎起笔记本,“先走了啊!Bye……”嘴角扬着笑意,踏着轻快的脚步走出了设计室。   今天,是我二十三岁的生日。早晨吃过了苏子岑亲手煮的长寿面后,出门的时候,苏子岑告诉我说晚上要安排节目一起庆祝,他留在家里准备一切,只交待我要早早回家。带着期盼,带着兴奋,此时的我竟有一种归心似箭的感觉。 ☆、第二十七章 生日快乐-给你吾爱   打开家门,刚刚踏进院落,苏子岑已经迎了出来,抬腕看了看表,伸手接过我的笔记本,牵住我的手,向屋内走去。   走在他的身后,柔和浅淡的紫罗兰色订制衬衫更加突显出他匀称挺拔的身材。此时,与之唯一不相符的便是穿在他身前的围裙,对此我早已见怪不怪。   回到卧室脱去外套,转身看到苏子岑走进来,从身后拿出一大捧紫色郁金香,“丫头,生日快乐!”   接过花,扬起满足地笑,“谢谢!”稀有、珍贵的紫色郁金香,美得如此纯粹,动人心魄!   “还有。”苏子岑递过一个束以白色缎带的紫色方礼盒,“打开看看。”   把花放在长条几案上,期许而紧张的打开了小礼盒,一枚铂金戒指现在眼前,一瓣四叶草安静地嵌在简素的指环上,干净、纯粹。   “喜欢吗?”苏子岑拿出戒指,捉过我的左手,套在中指上,不松不紧,尺寸刚刚好。   我点点头,静静地反复翻看着,“非常漂亮,非常喜欢!”   “喜欢就好!”苏子岑扶着我的双肩,将唇在我的额头上轻点了一下。   我羞红了脸抬眼看他,“尺寸正合适。你怎么——”   苏子岑重又捉住我的手,修长的手指摩挲着指环,打断我的疑问,沉沉开口道:“天天牵你的手,你每根手指的尺寸我都了然于心。若是这个也测不准,我看我也不用做设计了。”   “我该说你这是自信,还是自大?”抿嘴而笑,不再看他,从他怀里轻轻挣脱,拿起几案上的花,走出卧室。   在前厅的柜子里找出一只通透润泽的白色琉璃花瓶,跟随而来的苏子岑拿了去接水。我则把花略作修剪,准备插放在花瓶里。   “饿了吗?”去而复返的苏子岑帮我把花插在瓶里,柔声问。   “嗯,有点。一下午都在猜想你会准备些什么美食?”我转过头扬起笑脸看着他。   “都是你喜欢的。”脱去了围裙的苏子岑握住我的手带我向饭厅走去。   “你做什么我都喜欢吃。”对于苏子岑所做的这一切,感动而满足。   走进屋子,苏子岑打开椅子扶我坐好,然后从餐台上端来意式蔬菜汤,两块煎好的牛排,两盘黑椒牛柳意面,两只含苞欲放的郁金香形水晶酒杯里,宝石般晶莹剔透的红酒,泛着神秘又迷人的色泽。   “西餐?”我看着桌上的菜品问,“你亲手做的?”   “是的。”苏子岑浅笑着坐在我对面。   “什么时候学的?是向雅克学的吗?”苏子岑以前不会做西餐的。   “没有。怿寒帮我联系了一位意大利大厨,我这几天和他学的。”他轻描淡写的说。   然后举起酒杯,深情地凝眸向我,“生日快乐!我的丫头!”   我也举起酒杯,深情地凝眸迎向苏子岑,“谢谢你,苏子岑!谢谢你给了我这么多。”   两只酒杯轻轻触碰,发出悦耳清脆的声响,我们各自轻抿了一口。   “来,尝尝看,味道怎么样?”苏子岑将盛好的蔬菜汤递到我面前。   喝一口汤,味道很浓,很鲜。切下一小块煎制好的牛排,火候刚刚好,口感自然柔嫩。   “味道非常不错。你准备了很久吧?”我拿起酒杯,向苏子岑示意一下,喝了一小口。   “嗯,能被你这个刁嘴丫头表扬,苦累都是值得的。”苏子岑同样轻啜了一口红酒。   “我觉得你很有当大厨的天赋欸。”我调侃着。   “只做你一人的。”苏子岑没有抬头,切下一小块牛排咀嚼起来。   心下一动,话却无从接口。用叉子卷起黑椒牛柳面,入口后,黑椒的香馥,牛柳的滑嫩,面条的筋道,统统体会。这是我吃过的最美味的黑椒牛柳意面,忍不住连吃了几口。   “慢点吃。”苏子岑温柔地注视着我,手拿餐巾越过餐桌,轻轻为我试去唇角的酱汁,“怎么就从不见你斯斯文文地吃东西。”   “好吃嘛!”我不禁脸红,忙辩驳,“我一直就这个样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淑女我可做不来。再说,美味的东西使人大快朵颐,做的人是不是也很有成就感呢?难道此时你没有?”   “有——”苏子岑宠溺地轻捏了一下我的脸颊,又将身子靠坐在椅背上,深沉地开口,“你吃饭的样子,不拖延,不做作。那种满足的表情,很有感染力,我很喜欢看。与你一起吃饭,是令人愉快的一件事,是一种享受。”   “那还嫌我吃相不好看?”我瞪了他一眼,狠狠地切下一块牛排,“是不是你看惯了淑女吃饭的样子呀!”   苏子岑拿起红酒杯,轻轻旋动,看着我但笑不语。   斜阳落,月上柳梢,微风拂落海棠雨,庭院深处,人不寐。   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闻着空气中浮动着的丁香花香,接听慕薇打来的祝福电话,又是一番互相插科打诨,揶揄调侃,方才罢休。   本不胜酒,今日贪杯喝多了些,如今脸红耳热,脚步虚浮,竟感觉醉意来袭。   起身准备进屋倒些白水来喝,却被从东屋端水而出的苏子岑揽住了腰身。   “不舒服吗?”苏子岑轻声问,把水杯递到了我的唇边。   我拿过水杯,忙不迭地喝个够,然后把杯子放在石桌上,倚在他的怀里,努力摇摇头,“苏子岑,我好像醉了。”   他紧紧拥着我,带我走进他的房间,“先进来吃点蛋糕。”   屋内漆黑一片,只有两个琉璃烛台上和蛋糕周围的点点烛光闪烁。桌上摆着我最喜欢的提拉米苏蛋糕,薄薄的一层可可粉上写着白色的法文:“Joyeuxanniversaire,monamour!”(生日快乐,吾爱!)   若有似无的歌声从角落里缓缓流出,轻柔地萦绕在耳畔:   “用我最真挚的祝福,在你生日的来临,请你听我用最真挚的声音告诉你:   我是多么想你,在熙攘的人群中,我眼中仅有你的存在。   祝你生日快乐,给你吾爱,请你看我如痴如醉的眼眸,   我是多么想你,我只想告诉你:你是我的钟爱。   我和我的爱,这是我最美的祝福,我将比任何人都爱你。   今生吾爱!今世吾爱!!”……   看着漂亮的蛋糕,听着动人心弦的歌声,泪不自觉滑落在脸庞。转身看向一直站在身后的苏子岑,烛光映照下的他,清朗的星眸,散发着灼人的光芒。   踮起脚尖,伸出双手,主动揽住他的脖颈,在他的唇边轻轻印上一吻,悠悠开口:“苏子岑,这一生,没有人会比你更爱我!”   “丫头——”苏子岑拥我入怀,轻轻吻去脸颊的泪,“今生今世,没有人比你更值得我爱!”说罢,低头吻住了我,脑子有些混沌,许是被苏子岑嘴里的红酒气息迷醉了。   这个富有男性气息的房间,是苏子岑的卧室。此时,歌声回荡,烛光摇曳,暧昧的气氛充斥着整个屋子。   “许个愿,切蛋糕,好吗?”苏子岑将唇贴着我的,喃喃低语。   我点点头,轻转身,双手合十,默默许愿,吹灭了蛋糕四周所有的蜡烛。然后拿起刀,迟疑着不知从哪里下手。   “怎么不切?”苏子岑将头搁在我的肩上,呼出的灼热气息浸染着我。   “蛋糕太漂亮,我舍不得。”我轻吸了一下鼻。   一声轻叹,苏子岑握住我握刀的手,向蛋糕切了下去。   托起一块放在盘子上,用勺轻挖了一小口,送到苏子岑的唇边,他毫不犹豫地张口吃了下去,却微蹙起了眉头。   我笑着挖了一小口放入嘴里,微凉的触感使口中顿觉清爽,可可粉所带有的一点不着边际的苦涩马上被鲜奶油所特有的甜滑取代,层层变化的香、滑、甜、腻交糅着一层层演绎到了极致,稠稠地包裹着唇、舌、齿,徐徐咽下,那股温柔甜蜜便会肆意地在全身每一处洋溢。   苏子岑凑近了一些,看着我满足的表情,轻笑,“就有那么好吃?”   我点点头,懒洋洋地说:“这么多年,你还是不懂得欣赏。如果此时再有一杯卡布奇诺,堪称绝配。只可惜你又从不喝咖啡,更体会不到那种甜腻到心里的感觉。就像此时此刻……”   随手拿起桌上的红酒杯,喝了一大口,“唉……只好喝点不搭调的红酒解渴吧!”   苏子岑轻轻拿掉我手里的酒杯,“你醉了,别再喝了。”   “不嘛!让我再喝点吧,我高兴。”烛光下,我有些分辨不清他的表情,却仍然对着他撒娇。   “怎么变得像个小酒鬼一般。”苏子岑不禁轻笑。   “你陪我喝,就是两个酒鬼了。好不好嘛!”我又拿过酒杯,一只手勾住他的脖子,一只手向他的唇边送去。   “丫头!”苏子岑低沉的轻唤,却忍不住喝下了递到唇边的酒。   我满足地扬起嘴角,却渐渐感觉脸上刚刚散去不久的红热再次袭来,神思恍惚的放下空酒杯,拿起另一只盛着酒的杯子,“再来一杯。”   “我来。”苏子岑一只手揽住我,用另一只手接过我手里的酒杯,猛灌一口,复又放下,轻轻地扣住我的头,倾身下来,撬开我的唇,将含在嘴里的酒尽数度入了我的口中,来不及体会其中的甜美,便都咽了下去。不等我说话,苏子岑马上加深了这个吻,红酒的芬芳气息迷散在我们口中。   直到吻得窒息,喘不过气,苏子岑才恋恋地松开了我,而我脑中一片混沌,脚步不稳,整个人挂在了苏子岑的身上。   迷离地看向他,语气透着一丝慵懒,“苏子岑,你是坏人,你欺负我,你把我灌醉了。”   “有吗?”沙哑的嗓音响在我的耳畔,透着性感和魅惑,“是你自己要喝成醉猫的。”   “嗯,我才没有。才没有……”说着,我轻轻地脱离他,用手揉了揉太阳穴,借着烛光,向床边摸去,“累了,我想睡。”   “慢点。”快到床边的时候,我脚下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却与上前扶我的苏子岑齐齐倒在床上,被他压在了身下。   我撑开双手,想要推开他起身,发现却是徒劳,使不上力气。   “别动。”苏子岑的声音愈发的暗哑。他抽出被我压在身下的一只手,拂去我脸上的乱发,四目相对,暗夜中,微弱烛光下的深邃眼眸似被烛火点燃,又似星般闪动。   微不可闻的一声叹息,似下定决心般。苏子岑俯下身,将唇印在我的眉间,我的眼底,滑过我的鼻尖,吻住了我的唇,轻柔地辗转吸吮。一只手从我的腰身上移到脑后扣住,另一只手捉过我轻搭在他肩上的手,揽上他的脖颈,复又搭在我的腰间。随即,放开我的唇,转头轻咬我的耳垂,一阵酥/痒传来,竟似电流一般引来我周身轻颤了一下,酒也醒了几分。   “嗯,苏子岑……”我不适地扭动着身体,“你不许……不许欺负我……”   “哦?”苏子岑将头抵向我的额头,低沉地说:“丫头,是你惹的火,你却说是我欺负你?”   我紧闭上眼,躲闪着他此时浸含着原始欲望的双眸。   “看着我!”他哑声命令道。   我听话地睁开眼,长长地睫毛扫过他的眼,感到他眼里的炽热瞬间又升温了几度。不自觉得从他颈间抽出一只手,修长的手指贪恋地描摹着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鼻,停在了他微抿的唇边。   “丫头——”一声魅惑地轻唤,轻易、彻底地击溃了我心里所有的防线,“交给我,好吗?”   饶是我再懵懂无知,心里也很清楚接下来我们会发生什么。可是面对眼前的诱惑,我却无法拒绝,无从拒绝,也,不想拒绝,只因为——他是我最爱的苏子岑!   许是我心中的百转千回泄露了所思所想,苏子岑幽深的眸中少了一分犹豫,带着愈发浓烈的爱意,低头咬住了我的唇,不停的吮吸,我双手勾住他的脖颈,闭起眼羞涩地回应着。他像是受到了鼓励一般,双唇抽离,吻着我的脖颈,又奔向耳际,含/住我的耳垂轻噬。灼热地气息扑打在颈间耳畔,微凉的手指轻轻地一颗一颗解开我衬衫的纽扣,偶尔地触碰到我的肌肤,都引得我一阵阵颤栗。感觉到我的紧张,苏子岑略微缓了缓,重又捉往我冰润的唇轻吻起来。手下的动作却没有停止。直到凉意打在肌肤上,我从苏子岑给我的柔情中猛地惊醒,不知何时,衣衫褪尽,下意识地双手想挡在胸前,却不及苏子岑快速地将我紧拥在他光/裸的身下,感受着他身上的温热。   “我,我——”苏子岑把唇贴在我的耳廓肆意游走,我羞赧地语不成句,“嗯……我可不可以……喊——喊停啊?”   “你觉得我们还停得下来吗?”苏子岑哑声反问,游移在我身上的双手使我禁不住的呻吟轻溢出声,他却像是得到应允鼓励,将头猛地移到我胸前的双峰,奉若珍宝般凝视欣赏,目光炽烈而痴迷,又低下头,用温润的唇轻/舔,啮咬着,不知什么时候,另一只手也握住胸前的柔软,轻捻逗弄。我愈发感到羞涩,不住地扭动身子想要逃离,却被他紧紧地禁锢在身下。挣扎无果,在他的持续爱抚下,瘫软无力的我不知何时竟缠绕在他的身上。   “丫头,”苏子岑吻去我鼻尖的汗珠,“别怕。”   我隐隐感到接下来他要做什么,不由地绷紧了身子。   “乖,一切交给我,有我在。”苏子岑轻抚我的脸颊,一脸的疼惜。   我闭上眼,紧/咬着下唇,努力迎合着他,直到他温柔轻缓地进入我的身体,却禁不住那最初地一阵刺痛传来,忍不住喊了一声“痛!”,便要弯腰弓身逃离。   “丫头——”苏子岑怜惜地轻唤,将我紧贴在他的身前,一只手轻拭我涌出的泪水,“会好的,相信我!”   感动于他温柔体贴的话语,看着他因苦苦忍耐而僵硬的身子,不禁手抚上他的额头,拭去那一层细密的汗珠。   “岑,苏子岑——”我迷离地轻唤了一句,仰头吻上了他的唇。我的行为引得他身体一阵轻颤,却让我感到了些许的疼痛。不想看他隐忍得那么辛苦,双手主动揽上他的脖颈,拉近他的身体,覆在了我的上面。   “可以吗?”苏子岑带着无尽的柔情问道。   我娇羞地轻点一下头。他神色一怔,眼里闪出一丝惊喜,随即满眼含笑的望住我,而我早被他这幽静似深潭的双眸吸去了魂魄,再无法自拔,义无反顾沉溺其中,闭上双眼甘愿被征服。   烛火已灭,银色月光洒落一地,我们身心忘情地痴缠,似要把彼此生生世世地萦绕在对方的生命里。 ☆、第二十八章 如果你要走   一身酸痛的我在淅沥的雨声中醒来,睁开眼方惊觉并不是在自己的卧室。昨夜发生的一切随即涌入脑海,不禁满面羞红。想翻身动一下,才觉察到自己正背对着苏子岑窝在他温暖的怀中,一床薄被覆在我们紧密相拥的身体上。闭上眼,深吸口气,努力不让自己去回想昨夜的情景。   “醒了?睡得好吗?”苏子岑暗哑低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揽着我的手臂收紧了些。   听着他迷人且魅惑的声音,我将头埋在枕头深处,羞于回答。   “嗤,”一声轻笑,苏子岑转过我的身子,迫我与他对视。从对方的眼中,我们看到了彼此的浓情。“害羞了?”   我红着脸把头埋在他的颈窝,不语。   苏子岑将头抵着我的头,拾起我的一缕头发,绕在指间,沉沉开口:“丫头,谢谢你!”   我抬头看向他,诧异于他怎会这样说。   苏子岑眼中带着满足在我的唇上轻点了一下,却郑重地说:“我的丫头,谢谢你把自己放心地交给我!”   我羞涩地低下头,把自己又往他的怀里窝了窝,捉过一缕头发,在他的胸前扫着。   “调皮。”苏子岑捉过我握着头发的手,放在唇边亲吻摩挲。   我抽出手,举起来在他脸前晃了晃,“你不是一向最不喜欢设计室里的女生手上带戒指、镯子之类的首饰吗?”   “我的规章定制对于你来说,有用吗?”苏子岑把我带着戒指的手指放在唇边轻吻。   “嗯——”我想了想,“似乎没用。不过,我现在也不归你管啊!”   “即使归我管,也没用。你是例外,于公于私,什么规章定制,什么个性坚持,统统无用。于我,你是例外,唯一的例外。”苏子岑深沉的语气中不容拒绝:“答应我,一直带着,不要摘下来。”   看着他分外清澈却认真地眼睛,我敛了敛戏闹的神情,郑重地点点头。   忽然生出一个疑问,仰起头,将唇贴他的耳边,“我——我想,想问你……”我抿了抿唇,喉咙轻咽了一下,犹疑着该不该开口。   “我是。”苏子岑不待我说完,毫不犹豫地坚定答道,揽在我肩膀的手重重地捏了一下。   我看向他,深幽如潭般地眼里却是一片澄明,没有丝毫地掩饰躲闪,也没有预想中的恼怒,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怎么?”苏子岑看着我瞬间放松的表情,唇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随即附在我耳边轻语:“要不要再试试?”   “不要!”这次换我坚定地回答,不自觉地向后躲了躲。   “真的不要?”苏子岑边问边轻呵我的痒,惹得我躲来闪去,连连告饶。   手机铃声的响起,使我俩停下了嬉闹。   苏子岑拿起放在床头的手机,喘息着哑声接听:“叶琳——”   听到这个名字,我的心猛地往下一沉,一种行将离别的愁绪悄悄蔓延开来。   “子岑——”电话那端,甜美娇柔地声音使人在这寂静的空间听得格外真切,似乎那击打窗棂的雨声也在这瞬间停歇。   “等一下……”苏子岑放下电话,看了正要别过头的我一眼,轻捏一下我的脸颊,轻声说了一句:“等我。”然后快速起身穿好衣衫,走到隔壁的小书房接听电话。   心莫名地失落,撑起酸痛的身体拥被而坐。怔愣了一会儿,拾起散落在床下的衣衫,穿戴齐整,走出了苏子岑的房间。   在浴室冲洗后,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出来,透过雨帘,一眼就看见站在对面游廊下吸烟的苏子岑,冷峻优雅。隔着烟雨的雾气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我知道他并没有察觉到我,而是面向门外凝眸远视,像在默默沉思着什么问题,一点不为周遭所感染。   这样的苏子岑,令我心疼。沿着游廊走到他的身后,双手环住他的腰身,脸贴在他挺直而温热的背上。因为我的动作,没有准备的苏子岑身体略微一僵。   雨水敲打着房檐飞溅而下,片刻地静默,只听到苏子岑强有力的心跳声,也仿佛在击打着我的心房。   “丫头——”苏子岑低哑的声音,伴着一声叹息透过胸腔传入耳中。   我抬头,转到他的身侧。他将余下的香烟弹出去,在空中画了一道好看的弧线,准确地落在了院中一处小水洼里,荡起一圈浅浅地涟漪。   苏子岑转过身,与我相对而立,我努力地扯出一个笑容,“洗澡水放好了。”   他点点头,伸手撩拨我还没晾干的头发,疼惜地开口,“怎么又不吹干就跑了出来?到时候头疼怎么办?”   我依偎在他的怀里,闻着属于他的,此时却混和着香烟味道的气息,努力平静地说:“我怕你走了。可你要走了,是吗?”   他捧起我的脸,用诚实地目光注视着我,点点头,“叶琳刚打来电话,她谈下来一个项目,需要我回去定夺签字。”   “很急吗?”我心有不甘,明知故问,企盼他能给我一个否定的答案。   苏子岑凝神而视,点点头,并不欺瞒,“这个项目在我来这里之前,已经谈的差不多了。压到现在,实在——实在不能再拖了。”   我失落的低下头,刻意离开他一些,手指互相绞弄着,轻声开口:“叶琳还是那么有能力!”   苏子岑没有留意到我的表情,只把我往怀里紧了紧,用一种欣赏的口吻道:“嗯,的确很有能力,最近接连拿下几个大项目。在业内,也是一个很出色的营销总监。”   “是你最得力的助手啊!”我的语气不禁含酸。   “工作上,算是吧!”苏子岑似乎没有察觉我的语气有什么不对。   “你去洗澡吧!”我冷冷地开口,负气地挣开他,坐在一旁的廊凳上,倚着栏杆,细数院中雨打而落的海棠花瓣。   “好端端的,这是怎么了?”苏子岑不解地看着我。   “没怎么。”我把脸半埋在臂间,瓮声瓮气地回答。   “真的没什么?”苏子岑不放心地把脸凑到我的面前,眯着眼审视着。   “都说了,没什么。”我不敢和他对视,把脸转向一旁。   “那我洗澡去了啊!”他不再追问,转身进屋。   我轻不可闻地问了一句,“要不要帮你订机票啊?”   “你说什么?”取了换洗衣服去而复返的苏子岑走出来站在我身边。   “我说,”我鼓起勇气,抬起头对上他的眼,“我说,是不是需要给你订一张机票?”   “呵,”苏子岑轻笑了一下,坐在我的旁边,“我当是怎么回事,原来是为了这个生气了。这样的天气,你舍得我走?”   我不禁脸红了一下,“这样的天气,也没说飞机不能起飞。”   “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我走?”苏子岑又向前凑了凑。   “我没有,怕是你迫不及待地想飞走吧!”面对他的逼视,我不禁略微抬高了音量。   “我说了吗?”苏子岑表现的很有耐心。   “你没说。可你是这个意思。”   “你从哪儿看出我有这样的意思?”   “还用刻意表现吗?反正我就是看出来了。”我有些心虚,理不直,气不壮。   “你说不出来,说明你在无理取闹。”他似乎有些失去了耐心。   “我没有。是你说的,叶琳谈下来的这个项目,很急,很重要。如果你不是心里急着回去,干嘛要吸烟?一贯从容的你,只有在烦躁或是心里有事的时候才会用吸烟来稳定情绪。”   “哼,你倒是了解啊!”苏子岑挑了挑眉,不禁冷哼。   “怎么?难道我说错了?”面对他的神情语气,我蹙起了眉,却扬头睨了他一眼。   苏子岑断没料到我会如此对他,冷冷地丢下一句:“你——简直莫名其妙!”然后大步向浴室走去。   看着他气急而去的背影,泪不由自主的流下,我的心一阵抽痛,话怎么就说到了这个份儿上?这一秒,我已经后悔,想起身追过去,却沉重地抬不起脚步,而他,也就不会发现。   已是正午时分,却因这阴雨天气,始终让人有种压抑的感觉。慢慢平静了心绪,站在厨房里,炉火正旺,一端熬着清粥,另一端,煮的则是咖啡和牛奶。我准备做卡布奇诺,配上那余下的,满含爱意的提拉米苏。   盛满一碗粥,两只煎好的荷包蛋,一碟苏子岑喜欢的酱菜,摆好放在桌上。转身来到流理台前,专心泡制我的卡布奇诺。   腰身猛地一紧,某人从身后揽住了我,头搁在我的肩上,热气吹在颈间,惹来一阵*。   “在煮咖啡?”   明知故问么,暗自腹诽了一句,却并不答话。拿起*器用力地搅动着奶杯里的牛奶,直到泛起层层叠叠的白色泡沫,尽数倒入了咖啡杯里。   “空腹喝咖啡不好。”他瞥了一眼桌上的蛋糕,又看到了为他准备的粥。   “还是丫头最疼我,我还真是饿了。”见我不言语,又自顾自地说着。   “不生气了,好么?都是我的错。”一个吻轻轻地落在我脸颊。   瞬间,我自感委屈的泪,急速落下,滴滴落在流理台上,化作一汪清水。   “好了,丫头不哭啊!”苏子岑转过我的身,揽在怀里,轻拍我的背,低头柔声哄慰,“你的心思我又何尝不懂!”   任凭眼泪泛滥,将苏子岑的胸前衬衫*一片,而他毫不理会,由着我尽情发泄。   “陪我吃饭好吗?你就打算一直这样不理我?”低头捧起我的脸,双手轻拭去我的泪。   抽抽噎噎地慢慢收起眼泪,挣脱他的怀抱,端起咖啡杯负气地坐在桌前。   苏子岑坐在我的旁边,看着胸前濡湿的衬衫,笑着说:“丫头,你又要受累了。这衬衫,怕是还要再洗一遍。”   鬼才给你洗,交给高档洗衣机好了。白了他一眼,腹诽了一句。   见我仍不答话,苏子岑轻抬了抬眉毛,端起碗喝了一口粥,吃了一口酱菜。皱起眉头看着我,“丫头——再哭一场吧!”   我挑了挑眉,不解地看向他,只见苏子岑一脸认真地表情,“这个——酱菜很淡呐!我认为需要加入你的眼泪,这样才会够咸。”   “扑哧!”我被苏子岑的表情和言语逗笑,不禁乐出了声。   苏子岑将脸凑在我的眼前,故意长舒口气,“笑了?”   “一点也不好笑。”我敛了敛笑,故作严肃。   “博得美人展颜一笑,不易啊!”   “呸!你酸不酸?”终是忍不住地嗔怪了一句。   “舍得理我了?”他眉眼带笑,如释重负,“真是个磨人的丫头,明知我一向不会哄人。”   “我又没要你哄。”我马上还嘴。   “可是我愿意学着去哄你。”苏子岑满眼深情,沉沉地说。   瞬间一滞,如有一股暖流,在心间缓缓流转回荡。   “你不是饿了么,快吃吧!都快凉了。”说完,不再看他,低下头,挖起蛋糕吃。   苏子岑笑看着羞赧的我,端起碗吃了起来。   吃过了不算正点的午餐,清洗着碗筷。苏子岑换过衬衫回来,在身后圈住了我。   “丫头,我们一起回去好吗?”磁性的声音低低柔柔,直达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冲碗的手停滞在半空中,任凭水花肆意击打飞溅。垂下眼帘,轻轻摇了摇头,将瓷碗放到龙头下复又冲洗,擦净,收起。   “为什么?”   “我——”呆呆地站着,迟疑着不知该如何回答,脑中转着为自己开脱的念头。   “丫头。”苏子岑转过我的身子,与之相对而视,“找个好点的借口。”   根本就没有好的借口,尤其是面对比我更了解我自己的苏子岑。   “学业还没完成。”我心虚,轻声地说。   “就知道你会这样说。”苏子岑了然一笑,眼眸闪过黯然。   “不念了,行不行?回去跟着我念行不行?要那么高的学位干什么?你现在不是一样做的很好。退一万步讲,你就是什么都不做,我还养不起你吗?”苏子岑激动地追问。   “不是你想的这样,不是这样的。”我用力地摇头。   “你在怕什么?”苏子岑淡淡地问,情绪却渐渐平复。   “苏子岑——”双手环在他的腰间,紧贴在他的身前,“我是不是太怯懦,太自私了?”   “傻丫头!”苏子岑揽住我的头,搁在他的肩头,脸轻轻蹭着我的头发,柔声说,“是我太急迫了。我以为我所做的,足以给你面对的勇气,可我忘了,忘了给你时间去鼓起勇气。”   “苏子岑——”我仰头望着他,“只有你这样包容我,包容迁就这样的我。”   “傻瓜!”轻叹一声,伸手捧住我的脸,温润的唇覆在了我微凉的唇上,缓缓探/入,温柔,却执着。   吻到无法呼吸,彼此不舍地恋恋放开。   “给我些时间好吗?”我把头埋在他的胸前。   “好!”没有丝毫的犹豫,苏子岑果断地答应,“不过——”   我抬头望着他,等待他下面要说的话。   “怿寒和慕薇订婚的日子你不会忘记吧?”   “怎么可能?”   “哦,记得就好。你一向迷糊,就怕你忙起工作,什么都忘了。”苏子岑宠溺的轻捏我的鼻尖。   “有没有你说的那么严重?”我略一躲闪,“即使忘记,不还是有你时时提醒着嘛!”   走到桌前,端起泡好的茶递给他,自己喝了一口微凉的咖啡,“我还担心某人忙起工作,什么都忘了呢。”   苏子岑轻轻放下茶杯,玩味的眯起眼笑看着我,“我是那个某人?”   “听到算。”我分明看见他眼里闪过摄人心魄的光亮,忙转换话题,“再说,我若不回去,慕薇她不得对我抽筋扒皮,还能放得过我?”   “哦?”苏子岑欺身上前,唇角勾起魅笑,“你怎么不问问,如果你不回来,我会不会放得过你?”   “嘿嘿!”我心虚地干笑两声,身体向后闪躲,忙摆着双手,“你不会,不会的。”   “我认为,非常有必要给你上一课,让你看看我究竟会不会饶得过你。”如果我没看错的话,此时的苏子岑,脸居然有些微微发红。   “嗯,此时此刻,就是现在。”苏子岑犹如下定决心般说完,伸手捞过我,一个用力,把我扛在肩头,迈步走向屋外。   我猛地被他扛起,头倒栽着向下随着他的步伐晃动,双手拍打着他的背,“苏子岑,坏人。放我下来,快放我下来。你是坏人……”   “晚了。丫头,你最好不要在院子里喊。”他丝毫不做理会,穿过庭院,向自己房间走去。   我被晃得七荤八素,挣扎徒劳无果,任凭他把我带进房间,轻轻放在床上。   一阵晕眩,我有些不适的闭上了眼睛。迷蒙间,只感觉一道挺拔修长的身躯压了上来。   脸上凌乱的发丝被轻轻拂去,修长的手指沿着发际脸廓游走,剧烈的喘息声响在耳际,火热的气息扑打在脸颊,引来一阵酥/痒。   “丫头,”一声惑人的低唤,足以卸下我所有紧绷地神经,“看我。”   我听话的睁开眼,他浓情的眼眸里,是迷乱的光,我看得心一紧,这样的苏子岑,带着致命的性感诱惑。   他勾心动魄的一笑,双唇含/住我的,轻轻的吮吸,在我快不能呼吸的时候,才放开,慢慢的滑到脸侧,在精巧的耳垂上咬了一下,却惹来我“啊”地一声轻喊。   苏子岑眸中爱意愈加浓烈,热/烫的唇辗转而下,炽热从他衣下传来,让我的脸变得通红。带着灼热温度的手,边轻柔地褪去我的衣衫,边在白皙柔嫩的肌肤上一寸寸游移,惹得我全身像是有火在烧,当肌肤接触到空气的刹那,引来我轻轻地颤抖。同样衣衫褪尽的苏子岑,立刻将滚烫的身体覆了上来,紧紧拥我在身下。   一滴液体掉在颈侧,我轻抬眼帘,映入眼中的,是他隐忍的脸和额头滴滴透亮的薄汗。见我看他,他才哑声轻唤:“丫头,可以吗?”   这个时候,他居然还要问上一句,明明,已经那么清晰的感觉到他的急切和痛苦。   “你……”看着他不断起伏的胸膛,我仰起头来,亲了亲他微湿的胸膛。就像是一个鼓励,点燃了更猛烈的激情,苏子岑重重的压了下来,双唇如火,在我身上纵燃。   他进入的时候,仍有些痛,便忍不住的轻吟一声。他双齿紧紧的咬着下唇,却僵着身子不敢动,直到我睁开眼,迷离的叫了一声,“岑!——”他才吐出一口气,急切地动了起来,只是那样的急促里,也保留了小小的温柔,带着他满腔爱意。   似是最温柔的碰触,却用尽一世的深情;似是最轻的力道,却耗尽全身的喜悦;似是最平常的亲吻,却像是许下永生的诺言。   闭上双眼,缠上他的身,全心地感受。若要爱,便投入地爱!若要爱,便狠狠地爱!若要爱,便抵死缠绵地爱! ☆、第二十九章 爱过才明白谁懂得爱   窝在你的怀里,听着你的心跳,想让时间就停在这里!   春雨过后,碧空澄净如洗,庭院花树青翠,挂在叶尖的雨滴在晚春暖阳的照耀下折射出七彩流光。   分别终会到来,屋内老钟悠长的鸣声惊醒了院中紧紧相拥,忘情深吻的我们。在苏子岑深幽的眼眸沉沉地注视下,我头也不回,故作潇洒地摆了摆手走出家门。道别的话不敢、也无法说出,怕一张口,就是我的泪,我的不舍,我的依恋,不想他就此分神牵挂。……   一个人坐在桌前发呆,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在这有苏子岑的二十一天里,如梦似幻,这也是我们在一起共同度过的最长的日子。   双眼忽地被蒙住,“猜猜我是谁?”轻快声音在身后响起。   哪里还用得着猜,能与我如此戏闹的,唯有尚青青一人。可是此时,实在没有心情陪着她疯,轻轻地拿掉她的手。   “怎么了嘛?”青青扶住我的双肩,半个身子绕到我的面前盯看,“无精打采的。”   摇摇头,不想说话。   “失踪了一个下午,还有昨天一整天,交待吧!干什么去了?”青青继续追问。   仍然摇头。   “是不是苏子岑欺负你了?你们吵架了?”青青面上现出一抹忧色。   “他走了。”我轻声开口。   “啊?!”青青吃惊地看着我,“那你……”   长出一口气,“这是我度过的最美的二十一天。”对着青青逸出一丝苦笑,“我没事,会好的,别担心。”   “哦。”青青安慰地拍拍我的肩,“没关系,过几天是假期,你就可以回去了呀!”   无奈地轻笑一声,不回答。如果我有勇气回去,就不会一个人坐在这里神伤了。   见我不再说话,青青体贴地悄悄走开,留我一个人趴在桌上对着相框里的素描凝视。   站在茶水间里,望着窗外,心不知飘到了何方。   从过廊里走过的梁波,接听着打进来的电话,一句“子岑”惊醒了痴愣的我,忙向门边移了几步,侧耳仔细倾听。   “好,好的。嗯!嗯……在我这儿,你就放下心!……”声音渐行渐远,直到听不见。我猜想,定是苏子岑不放心我,对梁波交待着什么。我总是这样让他牵挂,操心。而他,却一直在我的背后,默默地为我付出一切,我却享受地如此心安。   一整天的心绪不佳,无心工作。青青和雅克去了现场,我则巴巴地熬到了下班时分。   不愿回家,却又无处可去,不想一个人傻傻地走在热闹的街头。终是坐上开往家的方向的地铁,走进了似乎还回荡着欢笑此时却清冷无比的院落,此刻已没有人眼带笑意,满目宠溺地出来迎我。   推开他的房门,失落忽地填满了心房。房间被他收拾得干净清爽,犹如从不曾住过一般。寝被床单重新置换,仍是他偏爱的深蓝色,仿似他那沉静似深潭的双眼。将脸埋进枕头,深吸着他留下的点点气息,再也无法控制压抑了一天的情绪,放声大哭。   “握着你的手走过快乐和难过,黑夜白昼我们都曾经拥有……”手机铃声骤然想起在空寂的屋内,止住了我的哭声。抬起头,找出手机,努力平复情绪,一手抹去泪水,一手按下接听键。   “丫头!”不待我开口,电话那端迫不及待地喊了一句,只这一句,便又惹出了我的泪。   “你到了?”我鼻音浓重。   “到了。你——你好吗?”对方察觉到我的异样。   “很好呀!”我故作轻松。   “你哭了!”   “谁说的?”   “你以为可以瞒得过我吗?”苏子岑轻叹一声,“我闭上眼,便想象得出你此时的模样。”   “可是我在笑啊!这次,你说错了吧!”努力让自己扯出笑容。   “嘁!”苏子岑颇为不屑,“你现在在我的房间对不对?”   “苏子岑,你可不可以不这么聪明?”又有什么能瞒得住他呢?   “这不是聪明,丫头。这是了解,是我十四年来对你最深的了解。你哭了,抱着枕头哭的,对吗?坐在飞机上,我就在想,我的丫头这一天一定不好过。下了班,她会直接回家,虽然家中清冷,但她更不愿一个人在外游荡,她不想让我担心。”   “苏子岑……”我哽咽着,语不成句,“我不舍得……”   “丫头,我也舍不得你。”电话那端的人语气最是无奈。   “我明白,我懂的。”我吸了吸鼻,“会好的,你不要分心,我会照顾好自己。”   “好!”苏子岑沉沉地应了一声。   “你——在办公室吗?”除去家人和我,工作在苏子岑的心中绝对是排在第一位的。   “嗯,手头有很多事情要处理,今晚要加班了。”电话那端的他,语音中透着一丝疲累,使人心疼。   “哦,那你也要早点休息,别太晚了,记得先吃饭。”我轻声地叮嘱。   “遵命!”苏子岑轻快地答应,“就知道丫头最体贴,最心疼我。”   “贫嘴!”我不由得嗤笑出声,感受到了他的愉悦。   “你也记得按时吃饭,我不在身边,不能糊弄。”他语气轻柔,却很郑重。   “我答应你。”为了你给我的这份浓浓的爱,我在心里悄悄地说了一句。   “丫头——我要工作了。”小心翼翼地声音透过话筒传到耳中。   “嗯,去忙吧!”饶是再多不舍,也不能误了他的工作。   “丫头,给我打电话,随时随地,你知道的,我二十四小时为你开机。”苏子岑低沉磁性的声音击打着我快速跳动的心房。   “我会的。”在每时每刻,想你的时候。这一句,终是没能说出口。   “丫头——”温柔地轻唤,仿佛要嵌入心底最深处,“我想抱着你。”   “苏子岑——”泪,悄悄划过脸庞。   “你先……”电话那端苏子岑话音未落,院门却被“嘭嘭”敲响,我忙拿着电话起身走了出来。   “丫头,有人敲门?”苏子岑在那端急促的问。   “嗯。”我简短的回应,抹去了泪。   “是谁?”他又问道。   “翦若然,你在家吗?快开门!”属于尚青青的清脆嗓音在门外响起。   “哦,是青青。”我边回答苏子岑,边打开了院门。   尚青青一阵风似的卷了进来,刚要张口说话,看到我手里拿着电话,便马上禁声。   “她一个人来的?”闻听苏子岑这样问,我便又向门外瞧了瞧,然后关上。   “嗯。”   “那你们先聊,我晚些再给你电话。”苏子岑好似松了一口气,“丫头,你先挂断吧!”   “好。你先忙吧!一定要吃饭。”我又不放心地说了一句。   “会的,为了你,我也不舍得把自己饿坏。”   “讨厌!”我不禁脸红,忍不住笑着娇嗔了一句,“那——我先挂了。”   “好。”听他应了一声,便无意再过多纠缠,挂掉了电话。   抬眼对上青青在我面前放大的脸,本能地向后闪躲。   “干什么?吓着我了。”   “谁让你那么投入了。”青青不以为意,挽上我的胳膊向院里走去,“貌似心情不错嘛!好像还害羞了。苏子岑的电话?”   “嗯。”我点点头,被她调侃的有些不好意思,“你怎么来了?”   “嗨,我呀!我是念在某人今天心情不好的份上,特意过来陪陪的。不过,现在看来用不着了。”青青笑着瞟了我一眼。   一句话,使我倍受感动,忍不住抱了抱青青。朋友,永远会在你最需要地时候,适时地出现。   “喂喂,干嘛?我可不是苏子岑,受不了这个啊!”青青嘴上这样说,却轻拍拍我的背,以示安慰。   “谢谢你,青青!谢谢你来陪我,你真好!”我笑着由衷地说。   “欸,麻人兮兮的,是不是恋爱的人都这样啊!”青青耸耸肩,故作无法忍受,“我说,我可饿了啊!为了你,可推掉了雅克的约会呢。”   “真的?”我诧异地问。   “骗你干嘛!从工地回来,他准备请我吃饭的,我告诉他说还有要紧的事儿,就巴巴地赶过来陪你了。看,我一点都不重色轻友吧!”   “嗯,就知道你最好了。”   “那快给我做饭吧!”   “好。要不,我请你出去吃吧!”   “不好,你做给我吃。”   “行,难得你不挑嘴,别嫌难吃就好。”我笑看着她。   “你做饭的手艺,我听某人夸赞过。”青青了然地点头。   心下一动,这个某人,除了苏子岑又能有谁。   我不禁得意地扬起唇角,“那你得帮我搭把手。”   “那是自然。我还有好多话要问你呢,失踪了一天一夜的,干什么去了?我得细细审来。”青青随我进屋收放背包物品,又跟进了厨房追问着。   我们一边做饭,一边聊天,把这两天的去向大致告诉了青青,惹得她对苏子岑用心为我过生日的情景,发出阵阵羡慕的感慨。同时,也大致猜测出之后所发生的事,对于我身心的交付,反而认同,还说若不彼此全部拥有,便会因错过后悔,生生把自己弄得像过来人一样,被我取笑一番,而她自己是绝对理论家的解释,却又让我用来一通揶揄。   吃过晚饭,收拾妥当,天色也暗了下来,我留青青住下陪我,哪曾想话刚说完,人家马上接口说“我就没打算回去,你这小院我早就觊觎在心了。”弄得我竟有些哭笑不得。   再晚一些,苏子岑打来电话,我告诉了他青青的好意,他很赞同。思忖片刻,便说青青在京城也是一人,不如让她搬过来陪我一起,两个女孩子有个伴,也安全许多。   既然是苏子岑的提议,我全盘接受。挂断电话,征询了青青的意思,她立刻表示同意,还把苏子岑大赞特赞,我笑着告诉她,苏子岑对她印象也不错,夸她是个好女孩,并说,能让苏子岑夸赞的人,不多。竟让她暗自得意了一下。   日子在思念与牵挂中悄悄滑过,转眼就到了盛夏。青青凭借做主打设计的项目顺利地毕业,但并没有马上到梁波的设计室签约工作,而是趁着假期回到滨海城市的家里,当然还有雅克。自打青青与我同住以后,雅克也成了小院里的常客,经常蹭饭,间或为我和青青做一次法式大餐,惹得苏子岑总是追问雅克的用意,我便把青青的心思告诉了他,他才放下心来。我取笑他小气,他反而告诉我说这是紧张,在乎。一句话,便弄得我哑口无言。   本来青青要我与她一起回家里游玩,耐何我因为一直纠结于心事而无心前往,青青见我并无兴致,也不再强求。   向怿寒和慕薇将在七月订婚,也就是慕薇生日当天。眼看着日期临近,苏子岑、慕薇、向怿寒的电话一遍遍地催促着我早日回去,甚至苏姨、舅妈等家中长辈也打来电话问何时回家,而我的心,始终处于矛盾之中,想要归去又鼓不起足够的勇气。慕薇‘威胁’我,若不回去,将取消订婚宴,这份情谊我懂得,可心却是徘徊不定。   走在热闹的商业街中,取回为慕薇订制的礼物,不管人是否回去,礼物总是要有的。   “翦——若——然——”一个不确定的男声在对面扶梯上响起。我回过头循声望去,看到了声音的来源。   “真的是你?等我一下。”说话间,我们相反方向的扶梯已经到了各自的楼层。   朱钰,我和慕薇共同的、从小学到高中的同学,虽然初中不同班,但在高中经过分科后又到了同一个班级,直到各自上大学,渐渐断了联系。一晃,竟有五年不曾再见。此时,我俩正坐在咖啡厅里说话。   “没想到在这儿能遇见你,这算是‘他乡遇故知’吧!你好吗?嗯,更漂亮了。”朱钰边兴奋地问,边仔细地打量着我,眼里全是久别重逢的惊喜。   “很好!遇见你真是巧合。”我嘴角挂着淡淡的微笑,应答着。   “你——是在这里工作吗?”   “不是,念书。”我摇摇头。   “哦?研究生?在哪里读的?”朱钰眼里竟多了些异样的光彩。   “在B大。”无心去探究他的变化,只简单的回答。   “那我们是校友啊!我毕业后分在市博物馆,跟着我的老师继续读研呢!看来,我俩还真是有缘啊!”朱钰耐心详细地介绍自己目前的状况。   “你这该算是如愿以偿了,读了自己喜欢的专业,从事喜欢的工作。”我知道朱钰的梦想就是考入B大读文博专业。   “嗯,算是梦想成真吧!当然,也有一些遗憾。”朱钰的语气有些黯然。   对此,我故作忽略,并不接话。   “哦,慕薇怎么样?我记得你们最要好。”见我不说话,朱钰又问起了慕薇。   “依然要好。她就快订婚了。”想起她订婚这件事,不禁有些郁闷。   “这么快!你呢?有男朋友吗?”朱钰用研判的目光看着我,竟还带着一丝紧张。   “有。”我点头,毫不犹豫的回答。   “哦?大学同学或是现在的同学?”朱钰对我的答案,感到意外。   “都不是。”   “那是——”朱钰不确定地看向我,“你哥哥吗?”   我猛一抬头看向他,惊异于他怎么会问到苏子岑。   “看来,我是猜对了。”他的唇角逸出轻笑,“想知道为什么吗?”   我带着疑惑的目光看向他,轻点头。   朱钰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有些难为情的看向我问:“还记得高三那年的冬天我给你写的情书吗?”   我依然点点头,算是回答。   “我不知道你哥是怎么知道的,他拿着情书来找过我。在第二天的放学后,把我带到了一家茶楼。问了我几个问题:一、是否真的喜欢你?我说是。二、喜欢你什么?我说是一种吸引,并不需要理由。三、现在能保证一辈子对你好,不让你受伤吗?我说,没有谁能做出这样的保证。我们都是高中生,这是纯洁的初恋,又怎么能想到十几、二十几年以后的变化,我无法给出永远的承诺。可是你知道你哥说什么吗?”   “说什么?”我轻声问,两手互相绞弄着,却抑制不住因紧张而加速的心跳。   朱钰嘴角露出自嘲的一笑,“他说我一个承诺都不敢给的人,不配得到你的爱慕。有人就能做到一辈子对你好,不让你受到伤害,承诺永远。我问是谁,他非常坚定地说:‘我!’”朱钰又轻叹一口气,“翦若然,你知道我当时有多震撼吗?不为别的,因为你们是兄妹。我也是这样问你哥的,可你哥却回答我说,‘你明知道我们没有血缘关系。’呵,那时候你哥有二十三、四了吧?当时他的表情他的语气,现在回想起来,对你真的是用情至深,看来他早就爱上了你,只是你不懂,还没长大而已。在听到你刚才的回答时,我就知道,我没有机会了,”   听完朱钰的这一番话,我立刻为自己一直以来的矛盾纠结做了决定,我要回去,回到苏子岑的身边。已经无心再和朱钰聊下去,匆匆告别,奔向了梁波的设计室——请辞,回家。 ☆、第三十章 粉墨人生戏一场(一)   终于还是赶在订婚宴开始前到达。平日里想回家的时候,机票随订随有。可真到归心似箭的时候,机票却变成了一种奢望。青青是在回京城的火车上,知道我要回苏城,便强烈要求我一定要等她,和雅克一起陪我回去,结果又耽误了一天加一上午。事先没有告诉家人坐哪个航班,也就没有人来接机。我们三人从机场直接打车赶往订婚的酒店。   推开宴会厅门,仪式刚刚开始,所有的人都关注着台上的主角,所以也就没有人看到我们。悄悄地找个角落坐了下来,看着眼前上演的爱情童话。四处寻找着苏子岑,只见他一脸地焦急,站在另一端的落地窗前,不停地拨打电话,似乎并没有人接听,眼色显得颇为不耐,带着无奈重又回到座位上。   直到仪式结束,自助晚宴开始,我才和青青以及雅克站起来,慢慢地向前走去。显然,我们三人已经被注意到了,感觉有无数双眼睛看向我们。此时,心却是无比的紧张,全身僵硬,只觉得向前的通道漫长无比。   而对面,同穿紫红色系礼服的慕薇和向怿寒牵着手快速向我们走来。   “雅克,你能出现在这里,我太高兴了。”慕薇看到站在我身后的雅克,一声惊呼,松开怿寒的手,主动和雅克来了一个拥抱。   向怿寒则温柔地向我笑着,展开了双臂,我知趣地上前和他拥抱了一下。   “舍得回来了?”向怿寒盯看着我问。   “哦,听说有人请我做设计师,条件很诱人,所以……”我唇角扬起笑,答非所问。   “死丫头,终于舍得出现了啊!”慕薇放开雅克,站在我的身前,捏了捏我的脸颊,从齿缝里挤出话来。   “喂,”我握住她的手,轻声说:“注意形象好不好?”   随即,慕薇紧紧抱住了我,哽咽着贴在我耳边说:“你知道我有多期待你的出现。”   我轻拭去眼角的泪,又拍了拍她的背,“全程仪式我都没落下,很感人,也很让人羡慕。”   慕薇轻捶了我一下,“好啊你!人到了,还不上前来。知道你会回来,却打不通手机,我都担心死了。你存心不让我看到你,是不是?”   “我是怕如果突然出现,你和怿寒会紧张。”   “你就编吧!”慕薇嗔怪地用手指轻点我的额头,又笑着问:“说吧,手机为什么不通?”   “唉哟,大小姐,饶是再好的手机,也禁不住你们这样轮番轰炸呀!登机前就被打爆没电了。”我不由得手抚额头,轻蹙起眉。   “活该!一会儿看我怎么罚你。”慕薇又笑骂了一句,然后将头转向我身后的青青,“还不快介绍一下你的朋友?嗯,先别说,让我猜猜,是青青,对吗?”   青青上前握住慕薇伸出的手,“是的,我也常听若然提起你。恭喜你!”说着,递上了为慕薇准备的礼物,一旁的向怿寒和雅克也握了握手,互相认识了一下。   礼物是青青在听说我要参加慕薇订婚宴时,在京城匆忙间和雅克一起为慕薇挑选的。   “实在是太仓促了,希望你不要介意。”青青有些不好意思。   “没关系,我很喜欢。”慕薇打开盒子,仔细看了看,抬头向一旁的雅克眨了眨眼,“是你和青青共同送的?”   “嗯哼!Moon,QueDieuvou*énisse!(祝福你)”雅克洋溢着轻快的笑容。   “喂,你的礼物呢?”慕薇又转向我,伸出了白皙的手。   “就知道你不会放过。”我拉过她的手,拿着雅克递过的经典蓝色礼盒,放在她的手心。   只见慕薇眼前一亮,迫不及待地打开礼盒,拿出一条铂金项链,项坠是一把镶钻的百合花型钥匙,在大厅灯光的照射下,熠熠发光。   此时,慕薇看着项链,一双笑眼弯成了月牙形,旋即给了我一个拥抱,“就你最知道我喜欢什么!是为我订制的么?”   “你说呢?”我反问一句,接过慕薇递给的项链,我知道这是要我帮她带上。   “怿寒,你看,漂亮吗?”慕薇转过身对着向怿寒,开心地问。   “非常漂亮!”怿寒柔声地说,“若然为你准备的,总是最特别的。”   “嗨,苏,我们又见面了。”   转过头向雅克打招呼的方向看,神情猛地一滞,苏子岑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我们的身后。   苏子岑不露声色地向雅克和青青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然后附在怿寒身边低声说了几句,怿寒满含歉意的看向我们:“不好意思各位,失陪一下。”说完,携着慕薇向别处走去。做为男女主人,他们今晚一定要应酬许多人,有得忙了。我理解地看着他们离去,失神的笑了笑。却感到身旁一道寒光射向我,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   “翦若翾,陈忆苏,过来。”苏子岑向站在不远处的两人招了招手。   “嘻嘻,姐,你终于回来了。”翦若翾笑嘻嘻地走上前来,轻轻抱了抱我。   陈忆苏则亲昵地挽住了我的胳膊,把头轻轻靠在我的肩上,眼睛却打量着雅克和青青,娇滴滴地问:“姐姐,这个外国帅哥和漂亮姐姐是你朋友吗?”   “哦,是的。是我在京城的同学和同事,这是雅克,这是尚青青。”我为这两个弟弟妹妹介绍着。   “雅克,青青,这是——”   “欸,姐,让我自己来。”翦若翾打断我,自己介绍。“我是翦若翾,翦若然的弟弟;这位美丽的小姑娘是陈忆苏,子岑哥的妹妹。”   这是怎么个介绍法儿,忆苏也是我妹妹呀!我听得都有点迷糊,不知这二位是否听得明白。这稍显复杂的关系,想想竟有些头疼。   “你们好!”雅克大方的打招呼,随后附在我耳边轻声说:“Jane!Jenesuispastrè*iencompris。(我有点不太理解)”   我苦笑了一下,心想你如果能理解才怪呢!“Avoirlapossibilitédevou*pliquer。(有机会解释给你)”   “嗯,好。”雅克点点头。   “姐,青青姐姐这件礼服好漂亮,发型也很搭。和她的名字好配哦!”忆苏清亮的眼睛,兴奋的看着青青。   此时的青青,穿着一件丝缎面料的翡翠绿褶饰束腰裹胸及膝晚礼服,亮丽的翡翠绿让人有种清新又高贵的感觉,褶饰设计秀出蛮腰性感迷人,长至脖根处的BOBO头又增添了青春的活力。   青青闪着一双大眼睛,羞涩地笑了,“这件礼服是你姐姐借我穿的,来时太仓促,我还来不及准备。”   “可是却非常适合你!我想起来了,这是去年妈妈做给姐姐的,还有她身上的那一件。”翦若翾一手抱臂,一手搭在下巴上,仔细研判着青青的衣服,“嗯,青青姐,还是你穿这件最合适。你和我姐身高差不多,同样高挑,但要比她丰满些,这件衣服很好地把你的曲线勾勒了出来,颜色也很搭。”   “真的吗?”听到若翾的夸赞,青青很开心。   “你相信他,没错的!”忆苏答道,“翦若翾是学服装设计的。”   “姐,薇姐和怿寒哥的礼服是我设计的,怎么样?很赞吧!”翦若翾得意地向我扬了扬下巴。   “真的?我还以为是舅妈设计的。很漂亮,用色却很大胆!想不到,这一年来,你进步很多啊!”我不禁为若翾感到骄傲。   “若翾,忆苏,带雅克和青青过去吃些东西,你们俩负责照顾好小然的朋友。”站在一旁的苏子岑开口吩咐。   眼看着四个人走出了我的视线,面前只剩下苏子岑一人。 ☆、第三十一章粉墨人生戏一场(二)   “看够了没?”苏子岑低下头,对上我的视线,低声问。   我忙收回视线,看向他略显严肃的脸,点点头。   “几天不见,长能耐了啊!居然手机关机,玩起了失踪。”苏子岑冷然的说。   “哪有嘛!”我不禁撒娇,“恰巧没电而已。”心下了然,他刚才是在给我打电话,所以才会显得焦急不耐烦。   “你明知道我会担心。”   “是啊!我知道。可是飞机上不能打电话的呀!你——生气了?”我赔着小心,悄声问。   “下飞机就不能打一个?别告诉我雅克和青青的手机也没电。”苏子岑挑了挑眉毛,好整以暇的看着我。   “嘿嘿,”我低头抚了抚刘海,“意外惊喜不好吗?”   “嘁!好的不学。”苏子岑紧绷的表情终是松了下来,“在哪儿换的衣服?”   我举起了右手食指,“明知故问嘛!”这家酒店是向怿寒家的,其中1427房间只有我的指纹能打开,终生属于我。赶到酒店,我把三人的行李放在房间,又和青青换好了衣服才来到了宴会厅。   “很漂亮!”苏子岑柔声夸赞,我知道他是说我身穿的宝蓝色高腰修身及膝晚礼服。   “你也很迷人!”我由衷地赞到,他今天穿了一身深蓝西装,白色质感的衬衫,深紫色领带的点缀,让白色与蓝色的搭配不再沉闷。胸前的白色领巾,使整体造型更为明亮。这样的他,深深吸引着我。今晚的我们,不约而同地选择了蓝色系的服装,心里不由得为这份心有灵犀小小地得意了一下。   “很配是不是?”苏子岑笑意吟吟地看着我,指着我俩的衣服。   “嗯!”   “我就知道你会选择这一件。”苏子岑似乎有些得意。   “是,你最了解我。不过,这种天气,你要不要穿得这么正式?”真怕一身正装的他,在这样炎热的夏季,捂出一身汗来。   “还好,冷气够足。”   “唔,苏子岑,我饿了呢!你也知道飞机餐不好吃。”我轻轻摇了摇他的手臂。   “长辈们都在那边等你呢!你就不打算过去打个招呼?”苏子岑下巴向不远处扬了扬,又转头宠溺地看着我。   我越过他的肩膀向前面看了看,心猛然一悸,不禁抓紧了苏子岑的衣袖,爸爸、苏姨、舅舅、舅妈都站在那儿殷切的看着我们。   踟躇不前,苏子岑觉察到我的紧张,把我的手挽在他的臂弯,由着他引领我向长辈们走去。   站到陈礼的面前,轻轻地唤了一声:“爸爸!”   “好,然儿,好孩子。回来就好!”陈礼激动地拍拍我的肩。   转头看向苏姨,旋即被她紧紧拥在了怀里,哽咽着说,“然儿,我很想你!”   低头垂泪,喃喃开口道:“对不起,苏姨!让您担心了!对不起!”   “然儿,你不怪我了是吗?嗯,你能回来,我真的很高兴。”苏姨轻轻捧起我的脸,为我拭去泪水。   “苏姨,我从来没有怪过您,也不想让您伤心的。”我擦去她眼角的泪滴。   “我知道,苏姨都知道。然儿是最体贴我的。”苏姨欣慰地点点头。   轻轻离开苏姨的怀抱,视线碰上了站在一旁悄悄抹泪的舅妈,忙走到她的身前,搂住了她,重重地叫一声“舅妈!”   “然儿——”舅妈轻拍拍我的背,然后拉到她的身前,扶着我的双臂,仔细打量,“孩子,你瘦了。怎么不好好照顾自己?这不是存心让我们心疼么!”   “没有呀,我很好!”我努力扯出微笑,“我还觉得自己胖了呢。您瞧,这礼服可是一点余份都没有哇!”我故意扯了扯腰间的礼服。   “真是傻孩子,就会说些宽慰我们的话。你是胖是瘦,我们一眼就看出来了。这件礼服当初做的时候,是最贴服你的腰身的,如今你穿在身上,倒是该配条腰带了。”舅妈宠溺地轻捏了一下我的腰。   “哪有那些个讲究呢!”我低下头轻声说,“我可不想您再为我受累,若翾现在很能干哦!等他毕业就能过来帮您了。”   “再说吧!然儿……”舅妈嘴角扬起微笑,看着我向旁边努了努嘴。   我顺着舅妈的示意,看到了一直默默站在旁边的舅舅,嚅嚅嗫嗫地小声叫道:“舅舅!”   “欸!”舅舅应答着,脸上浮现一丝尴尬,“然儿回家,我们都很高兴。”   我红着脸点点头,不再答话。场面陷入静默。   “嗯,然儿饿了吧?”舅舅打破了沉默,“小岑,快带着去吃点东西吧!回到家了,可不能再让孩子瘦下去。”   苏子岑笑了一下,“听您的,舅舅。那——我先带丫头过去了。”   爸爸陈礼笑着轻挥下手,苏子岑拉起我的手便向餐台走去。   一路走过,与向怿寒和慕薇的父母行礼问好,自然又是一番嘘寒问暖。   终于走到了餐台前,我真的已经饿得前心贴后背了。自助餐准备了中式西式两种,苏子岑为我取了一盘意大利面。   “怿寒新换的意大利大厨,你尝尝看。”苏子岑体贴地把餐盘放在我面前。   我迫不及待的坐在一旁吃了起来,几口过后,抬头对苏子岑说,“没有你做的好吃。”   苏子岑温柔地笑了,宠溺地拂去我额前碎发,“回家做给你吃。”   “好。”我满足地笑着,“你不吃点吗?”   苏子岑将身体微倾向我,低声说:“看着你吃,就饱了。”   我马上羞红了脸,忍不住嗔了一句:“鬼话!”   随即,又向餐台边张望,边对他说:“嗯,苏子岑,不想吃西餐。陪我吃中餐好不好?”   “好啊!你来猜猜,今天是谁主厨。”说完,自然地牵起我的手,向餐台走去。   “不会是——”我脑海里想到一个人,而且这个人在人群里真的没有见到。   “吃吃看。”在餐台前,苏子岑为我取了几样菜肴,还有扬州炒饭,我也挑了几样苏子岑爱吃的放在餐盘里。   “若然——”青青端着一杯果汁走了过来,“这个酒店好有品,大厨好有水准哦!”   “青青,向怿寒听到你这样说,一定会送你个VIP。”在来酒店的路上,我已经告诉青青和雅克向怿寒订婚是在自家酒店。   “这儿的菜式都很好吃,尤其是这个扬州炒饭,很棒!雅克也很喜欢。”青青兴奋地说。   “嘿嘿,小丫头口味很独到么。这可是我的独家秘制哟!”一道爽朗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不用猜,就知道是谁了。   放下餐盘,微笑着转过身,一个身着雪白大厨制服的中年男人正满眼慈爱的笑看着我。   “大伯!”上前几步,拥抱住了高大的男人。   “然儿,”男人轻拍拍我的背,然后仔细审视着我,“这一年不见,越加的漂亮了。想大伯没有?”   “当然想啦。但更想你做的饭菜。”我侧着头,调皮地对着大伯眨了眨眼。   “臭丫头!知道你会来,我才到这儿来亲自主厨的。”大伯溺笑着刮了一下我的鼻尖。   “真的?您要是这么说,向怿寒会伤心的。”我向远处忙于应酬的向怿寒看了看。   “丫头,你可别枉费了大伯的一片好心。”苏子岑上前揽住我的腰,不动声色的把我从大伯身边带开一点。   “哦?”我疑惑不解地看向他。   “大伯唯一的侄子订婚,他安心地坐在主位上当大家长好不好?如果不是为了你,干嘛还要受累亲自下厨呀!大伯,你白疼这个丫头喽!”苏子岑对大伯使了个眼色。   “可不是,小岑回头帮大伯好好教育教育这个丫头。”大伯朗然一笑,又转向一旁的青青,“然儿,你的小朋友很可爱哦!”   “青青,这是怿寒的大伯。”我赶忙为青青介绍。   “大伯,您好!我是尚青青。”青青微微行礼。   “喜欢今晚的菜式?”大伯面容祥和,慈爱。   “嗯,很喜欢。”青青忙点头。   “有时间让然儿带你到‘静园’去。”大伯热情地邀约。   “好啊!谢谢大伯!”青青忙点头应答。认识她快半年,知道这丫头很喜欢研究美食。   “然儿,你多吃点。我先去换件衣服啊!”大伯又看向我。   “您忙吧,大伯。”我笑着目送大伯走出宴会厅,如果不是一直知道或仔细辨看,他人根本不会看出大伯的脚微微有些跛。   “若然,你说我是不是特别有口福啊!”青青有些小小的得意,轻轻用肘碰了我一下。   “嗯,很有自知之明。雅克呢?”我向人群里望了望,发现他正和舅舅相谈甚欢。   “和雅克说话的那个是谁呀?感觉你们很连相呢。若然,我发现这趟宴会真没白来,有好多帅哥,年轻年长的,都好养眼哦。”青青眼睛盯看着舅舅。   “嘁!”苏子岑嗤之以鼻,“尚青青,你还真是——”苏子岑摇摇头,端着餐盘走向餐桌。   “怎么了?”青青脸色微红,下意识地捏了捏自己的耳垂。   “呵呵,”我掩嘴而笑,又拍了拍青青光滑圆润的肩膀,“青青,食、色,天性使然。”说完,我也端起餐盘走过去,坐在苏子岑的旁边。   边吃边与苏子岑低语几句,直到一抹暗影投射下来。本能的抬头,看到身着鹅黄色晚礼服的娇小身躯,和一张画着精致妆容的脸,放下餐具,轻拭嘴角,站了起来。   “哈,是若然妹妹回来了。我说一转眼的功夫,怎么就不见了子岑呢!”叶琳挑眉,冷淡的脸却挂着刻意的笑容,把手里的一杯红酒递到同样站起身的苏子岑手里。   “叶琳姐,好久不见。你也来参加订婚宴啊!”笑着打招呼,却微蹙眉头,没想过她会出现在这里。   “哦!”叶琳媚笑着看了一眼苏子岑,“今天这种场合会有许多达官贵人参加,子岑不喜应酬的,只好交给我喽!”   得意地瞟了我一眼,又娇媚地对苏子岑:“子岑,高局来了,过去打个招呼吧!”   苏子岑向远处看了看,回过头轻拍一下我的脸颊,低声说:“乖,我去去就来。”   “若然妹妹,不好意思啊!把你哥哥借走了。”叶琳向我抬了抬下巴,嘴角扬起一抹讪笑,转身随着苏子岑向远处走去,想把手臂挽上苏子岑的,却被苏子岑不动声色地避开了。 ☆、第三十二章粉墨人生戏一场(三)   “若然,”一声轻喊,唤回有些黯然失神的我,青青站到我的身旁,指了指已经走远的叶琳问道:“谁啊?你哥哥?是说苏子岑吗?”   “叶琳,苏子岑的助手,营销总监。我哥——”我略一迟疑,轻叹一声,“是苏子岑。”   “什么什么?这是怎么回事?若然,你说清楚。”青青不觉地握紧了我的手臂。   我看了看一脸震惊的青青,扯了扯嘴角,无奈地说:“青青,一时半会我说不清楚,以后有机会再解释给你听。你只要知道,我和苏子岑没有血缘关系就好。”   “哦——”青青长出一口气,轻轻拍了拍心口,露出轻松的笑容,“那就好,那就好。只要没有血缘关系,一切都不是问题。”   “若然,你放心,叶琳抢不走苏子岑的。”青青又附在我耳边轻声说。   我愕然的扭头看她,她会意一笑,“你忘了,我是绝对的理论家呀!这点观察力还是有的。”   看着青青沾沾自喜的表情,不禁莞尔。   “不好!”青青拍了一下我的手,“若然,不陪你了,有个女生在和雅克搭讪,我得过去。”   我顺着青青的目光,看到了雅克的身边真的站了一个女生,两人似乎很谈得来。摇了摇头,这个雅克,走到哪里,都有女人缘。   “快去吧!”不等我说完,青青已经不顾形象,大步离去。   看着大厅里三三两两,谈笑风生的人们,颇觉无趣。人生如戏,戏如人生,每个人都带着一张面具扮演着陌生的自己。此时此刻,又有多少人是做着真正的自己呢?   抬步欲向阳台走去,却被一声“师妹”叫停了脚步。   站在原地转过头,看着走过来的人,惊喜地喊了一声“师兄!”   “什么时候回来的?”来人的语气带着愉悦。   “刚刚。师兄,你怎么来了?”   “城中两大名门联姻,总会有人送帖的。更何况,我们也都熟识。”林森微笑着说。   林森,我的同门师兄,大我三届,园林设计专业高材生,现任本市园林管理局规划处副处长。   “一个人来?嫂子呢?”我向他身后看了看。   “怀孕了,不方便。本来打算要走了,这不,看到小师妹你了。”   “恭喜啊!要当爸爸了。”   “谢谢!什么时候能参加你的订婚宴啊?到时候,我们一家三口出席。”   “师兄你真会开玩笑。”略微脸红。   “哟,不好意思了。不逗你了,这次回来准备呆多久?还是——不走了?”林森微敛一下笑容。   “看情况吧!向怿寒与苏子岑合作,准备做园林式酒店。”   “嗯,我知道。土地批下来了,项目规划也报到了我那里,听苏子岑说,向怿寒指定要你做园林设计?”   “这个——”这也是我此次回来的目的之一,向氏园林酒店,取名“四季?爱慕”,向氏与陈氏两大集团共同开发的项目。由苏子岑的事务所做建筑规划,陈氏集团下属公司施工建设,而园林设计却点了名要我做,本来很犹豫,却禁不住慕薇的软磨硬泡,便决定回来一试。“也不知他和慕薇怎么想的,这么大一个工程,放心交给我做。”   “他们是最了解你的,知道你很优秀。放心去做吧!有什么难处,尽管来找我,我会尽全力帮你解决的。”林森非常真诚。   “谢谢你,师兄!”我同样报以真诚的微笑。   “我得走了,不然你嫂子该着急了。”林森抬腕看了看表,急切地说道。   “那好,我送送你。”   “不用了,你留在这里吧!”   “没关系,恰好我也出去透透气。”   “好!你始终不适合这样的场合。”林森微一闪身,示意我先走。   “还是师兄最了解我。”我扬起一抹浅笑,向厅门处走去。此时,大厅里响起了轻柔的音乐,灯光渐暗,明明灭灭,舞会开始了。   送走了林森,去了趟洗手间,用冷水轻拍脸颊,缓了缓一直绷紧的神经。边低头整理衣装,边向宴会厅走去,刚转过拐角,便猛地被拖入了一个怀抱。   “去哪里了?到处都找不到你。”苏子岑焦急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从他的怀里离开一些,对上他满含紧张的眼眸,轻笑了一下,“送了林森,然后去趟洗手间。”   苏子岑长出一口气,“生气了?”   “嗯?”我不明白他的意思。   “没有陪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苏子岑把我垂下的一缕头发,轻轻地别向耳后。   “没有啊!我有那么小气吗?更何况是这种场合下,怎么可能要你寸步不离的守着我。”   “可是你不开心,我知道。”苏子岑轻抬起我的下巴,柔声说:“丫头!刚才在里面找不到你,我竟有一丝害怕,怕你因为生气,又一声不响地走掉。”   “苏子岑,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抬手轻抚他蹙起的眉头,“我不想在里面呆着,才出来透透气的。”   “我知道。再坚持一会儿,结束后我们马上回家。”苏子岑捉过我的手,放在唇边轻吻。   我点点头,却羞涩地轻轻抽回了手,公共场合,此时的亲密动作终是不妥。   “哟,二位在这儿缠绵呐?!”慕薇挽着向怿寒走了过来,戏谑地笑看着我俩。   “呸!说不出好听的来。”我轻捶了她一下。   “想听好的,行!”慕薇伸出手,“好处呢?”   “向怿寒,管不管你家小薇?”我转头冲向怿寒嘟起唇笑嚷道:“从苏子岑手里骗走了一套逸园的四合院,居然又来敲诈!”   “喂喂,什么叫骗!说话要负责的好吧!那是苏子岑送给我们的订婚礼物,是不是?苏子岑!你不也配合着送了把钥匙!”慕薇抚/着胸前的项坠,眉飞色舞地笑着回嘴。   苏子岑双手插在裤袋里,站在我旁边,嘴角噙着笑点点头。   我当然知道那是苏子岑送出的礼物,却继续装作不满的样子,“你说是送,却不知使了什么计谋让他上当的呢!”   “怎么,心疼了?这还没怎么样,就帮衬着苏子岑了啊!你呀——”慕薇调笑着伸手轻捏我的脸颊,从齿缝里挤出话:“重色轻友的家伙。”   “嘁!在说你自己吧!”我拿下她的手,放到了向怿寒的手里,郑重地说了一句:“祝你们幸福!”   慕薇一只手抱了抱我,在我耳边轻声低语:“会的!你也要幸福。”   我湿了眼眶,看着同样红了眼圈的慕薇,点点头。   “好了,”向怿寒紧握慕薇的手,看了看我俩,笑着对苏子岑,“最受不了她们俩这样。一会儿斗得像斗鸡一样,一会儿又上演泪眼婆娑的戏码,场景转换的倒是让人应接不暇。”   听到向怿寒这样说,我和慕薇相视一眼,异口同声:“闭嘴!”   “行行行,子岑,看到了吧,唯女子——”向怿寒无奈地耸耸肩,“快把你家若然领走吧!我家这个先带走了啊!”说完,和慕薇牵着手走进了宴会厅。   “走吧!”苏子岑上前拉住我的手,随后走进了宴会厅。   从明亮处转向昏暗处,有一瞬间的不适应,苏子岑用拇指按了按紧握着我的手,给我安心的提示。   “二叔、二婶,要走了吗?”苏子岑向迎面走过来的中年夫妇问到。   “是的。若然回来了?”苏子岑的二叔——陈智看向我。   “是的,二叔。”我低眉颔首。   “哟——,大小姐回来了啊!”说话的人嗓音尖细,夹含着不屑,“怎么也不和我们打个招呼?”   “二婶,小然这不是还没来得及嘛!你们又急着要走。”苏子岑握紧我的手,为我圆场。   我微弯唇角,轻声说:“您好,二婶!”   “嗯!”对方从鼻子里轻哼一声,看了一下我和苏子岑握在一起的手,面露鄙夷的神色,语气尽显嘲讽:“呵,真是兄妹情深啊!子岑呐,什么时候你也对我家忆苏多上上心,同样是妹妹,这远近亲疏你可要拎得清哦!”   “欸,红菊,说什么远近的,终归到底,不还都是一家人。呵呵!”二叔干笑两声。   我欲挣脱苏子岑的手,却被他紧紧攥住,冷冷地开口,“二婶,忆苏可不用我/操心。人家嫌弃和我有代沟!”   “是吗?”陶红菊微显尴尬,“回头我说说这丫头,怎么能嫌弃自己的至亲哥哥呢!”   “行啦!你不是累了嘛,我们走吧!”二叔扶着二婶欲走,又对苏子岑叮嘱:“子岑啊,忆苏想在这儿多玩会儿,等结束的时候,麻烦你把她送回家。”   “知道了。”苏子岑应声点头。   “子岑,你在这儿。”叶琳走了过来,瞟了我一眼,靠近在苏子岑的另一侧,“想找你陪我跳舞呢!”   看到了陈智夫妇,又马上讨好地挽住二婶的胳膊,“哦,二叔二婶,你们也在。”   “是啊!”二婶笑吟吟地应答,轻抚叶琳的手。   “您瞧,今晚只顾陪着子岑应酬,也没时间和您说会话。过几天上城有蔡琴的演唱会,我订了票,准备接您和苏姨去听呢!”叶琳扬了扬下巴。   “好啊,好啊!”二婶忙不迭地点头,“还是你体贴懂事。子岑啊,看在今晚叶琳满场为你应酬的份上,陪她去跳跳舞吧!”说完,把叶琳往苏子岑的怀里推去,顺势把我拉到身边,“若然你就交给我照顾吧!”   “那好,二婶,我们先过去了。到时候再联系。”叶琳借势挽住苏子岑,把他拖向舞池。   “快去吧!”二婶松开了我,笑着挥手,又瞥了我一眼,挽住二叔,看向远处的二人,“啧啧,老公,你看他们俩多般配!”   “怎么话这么多?快回家吧!别一会儿又嚷嚷累!”二叔向我点点头,带着二婶离开。   站在角落里,盯看着舞池里的那一对,般配吗?是般配的吧!   此时,叶琳柔弱无骨的娇/躯,极力地向苏子岑贴近,而苏子岑却尽量向后躲避,不让她贴身上前,身子和脚步便显得极僵硬,两人的样子看上去透着那么一股子滑稽。   “若然怎么不去跳舞?”惯性的玩味语气,应是那人没错。   微皱眉头,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向旁边扫了一眼,果然是他。   “你怎么在这儿?”我冷冷地开口。   “若然,看到舅舅我怎么不问好?”来人对我的态度并不在意。   “你配吗?我没有你这样的舅舅。”我嫌恶地瞪了他一眼。   “你只认那个人是舅舅吗?可他明明是你的……”   “付常咏,你闭嘴!是什么,都轮不到你来说。”我压低嗓音,厉声阻止,“这里不欢迎你,你走。”   “好歹大家都是亲戚嘛!来捧个场也无可厚非。更何况,你不知道吧,”付常咏一抹狞笑浮现在嘴角,故作神秘地说:“我现在已经到陈氏集团上班喽!营销经理哦。”   “无聊!”对眼前这个男人厌恶到了极点,我转身想走开。   “若然,斯柔很想你的,”付常咏的一句话使我顿住了脚步,“有时间,多陪陪她,好吗?”语气放低,竟有一点点的恳求。   “好!我会去看她。”说完,没有回头,抬脚离去。   倚在阳台,看着大厅里的华服革履,衣香鬓影,忽然感觉无趣之至。胸口窒闷,不想在这里多做一分钟的停留,想到此,便向厅门口处走去。   差点与迎面而来的人撞上,收住脚步,不及细看,便准备绕过而去。   谁知来人一个跨步移动,挡在我的身前,语气里带着玩味:“怎么?打算装作不认识?”   我抬眼看向他,“是你?”   “没想到吧!”来人了然一笑,扫了全场一眼,“没想到我会出现在这个场合?政府高官、公司老总,啧!有不少可以成为我的潜在客户,所以,我怎么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呢?”   我厌恶地白了他一眼,冷然开口,“真没想到,钟平你还是这么会……”   “会投机,会钻营是吗?你不知道,这就是当今这个现实社会的生存之道。”钟平大言不惭的说着,对我的厌恶表情视而不见。   “失陪!”无意再和他多说什么,急切地想要离开。   “哦?喝一杯再走吧!”钟平从路过的侍者托盘里端起两杯红酒,“为我们的久别重逢。”   我愣愣地看着他把酒杯递到我的面前,却没有伸手。   “不肯赏脸吗?”钟平侧着头研判的看着我。   一只手挡回了酒杯,冷冷地声音响起的同时,另一手揽在了我的腰间,“小然不喝酒!”   听到这个熟悉又期盼的声音,我原本窒闷的心,忽然变得清浅起来。转头对上他暗光中清亮却隐含怒意的眼眸,给了他一个安心的微笑。   “哦,这样啊!还真是兄妹情深啊!”钟平悻悻然的看着亲密的我们。   “苏子岑,我们离开这里好吗?”不理会钟平的嘲讽,我向身边所依的人轻声问了一句。   “累了吧!”苏子岑柔声说,将揽在我腰间的手紧了紧,“我们走!”说完,看了一眼钟平,带着我离开。   转身的一瞬,我看到一直站在我们旁边的叶琳,用怨恨的眼神瞥了我一眼,随即媚笑着拿过钟平手中的一只酒杯,和他轻碰了一下,各自一饮而尽。 ☆、第三十三章 生者,珍之   吃过早饭,站在庭院打理树木枝叶,苏姨端着茶盘走了过来,放在石桌上。   “然儿,来,喝点茶,你喜欢的茉莉花茶。”苏姨一边招呼我,一边冲泡着,“这是你舅舅特意让茶场为你窨制的,前两日才送过来。”   看着苏姨用心熟练的泡制着茶叶,听着她的话,我放下剪刀,净了手,坐在苏姨旁边,帮她冲泡。   “这个小岑,仗着是周末,还没起来。近一年来,倒是第一次见他这样,往常不管是上班还是周末,都很早起来,对自己要求的近乎严苛。”   “可能昨晚太累了吧!苏姨,忙了一早,您不再休息一会儿吗?”我把泡好的一杯茶递到她的手里。   “不用。我呀!就想咱娘俩说说体己话。”苏姨笑着接过茶杯,抿了一口,“早餐吃的可好?还合胃口吧?”   “很好,吃的很饱。”我对苏姨露出浅浅的微笑,“让您费心了,都是我喜欢吃的。”   “哪来费心这一说,你喜欢就好。”苏姨似听出了我的客套,微一停滞,“对了,什么时候把你那两个朋友请到家里来玩?”   “哦,以后再说吧!怎好要您受累。”   “然儿——”苏姨轻轻握住我的一只手,温柔地注视着我,“我们之间一定要这样客气吗?难道不能回到从前那种亲密无间的样子吗?”   我轻轻摇头,把另一只手覆在苏姨的手上,“苏姨,不是您想的那样。在我的心中,您始终是最疼爱我的苏姨,给予我无尽关心呵护的人。只是——”我低垂下头,不知该怎样解释我此时的心里。   “只是什么?”苏姨握我的手不禁一紧,我抬头,对上她紧张又期盼的神情。   “只是,苏姨,我不要您这样小心翼翼地对我。我也想和您像从前,亲密如朋友一样。”我轻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通过昨晚和今晨,我感觉到了他们的小心翼翼,而我最不想的,就是回来后,面对这样的情形。   经历了一年的分离,我已经不愿意再去想当初的情景,去分辨谁对谁错。纵然听了一些伤心的话,受到了一些伤害,可我从来没有怨恨,毕竟自己所作所为,一时也无法让所有人全部接受。更何况是一直真心待我如女儿的苏姨,怎么可能一下子就接受我和苏子岑偷偷相恋两年的事实呢?外婆说过,只有自己真正地快乐,才能让身边的人快乐!他们都是我至亲的人,我又怎么可以让他们为我为难、担心呢?   “好!好!”苏姨抹了抹眼角的泪,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然儿——听到你这样说,我很高兴,真的很高兴。”   “对不起,苏姨!是我太任性,太别扭,才让您和爸爸他们担心。对不起!”我低下头,真诚地道歉。   “好孩子,都是苏姨不好!是苏姨的错。”苏姨慈爱地抚摸着我的头,柔声说,“前些日子,你能和小岑一起回C市,姥爷很高兴,我也很高兴。姥爷曾经说过我,当年一样爱的不顾一切,怎么到了自己儿子这里,反而不明事理了。仔细想想也是,我也是从那个时候过来的,为了那心中的爱情,不顾一切地生下小岑,什么面子尊严,统统不要;流言蜚语,全当听不见。如今,却因为你们这所谓的兄妹名分,糊涂地去在乎那名门的面子,顾忌他人的风言风语。这一点,我竟不如你爸爸明理,他劝我说,有什么能比两个相爱的人在一起更重要、更开心的呢?一句话,便点醒了我。可对你说过的话,已经伤了你。你的离开,我追悔莫及。这一年来,小岑最不快乐,我有心挽救,却无从做起,然儿,你也没有给我机会。我常常自责,心想你终究还是怨怼我的。可是,你却有心地从来不忘寄给我们喜欢的礼物,我又幻想,也许你快回来了。慕薇订婚,大家劝你回来,你始终没做决定。我便试着给你打电话,然儿,你知道吗?当你接听电话叫我‘苏姨’的那一瞬,我很激动、很开心。听说你要回来,我真的很高兴,真的。但又不知该以哪种方式对你,才会不令你讨厌,正是这样,才让你生出小心翼翼的感觉。”   “苏姨——”听完苏姨这一大段话,我不禁红了眼眶。原来,这一年来,被心结折磨的不只我一人,还有眼前疼我宠我如己出的苏姨。   重新为苏姨倒了一杯茶,奉给她。苏姨喝了一口,继续哄慰我,“好孩子,都过去了。只是看到你瘦成这个样子,我就心疼。不过,不急,我呀!都给你补回来。”   “瞧您说的,我这样子挺好的。”我忍不住撒娇,吸了一下鼻子,院子里飘满了栀子花香,“今年的栀子花开的很盛啊!”   “谁说不是呢!”苏姨满眼宠溺地看着我,“我听说你把姥爷的五粮液变成杀虫剂了?”   “嗯。”我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姥爷心疼的很吧?”   “哪能?不过,五月份我回去的时候,小岑特意买了两瓶带给姥爷,他很高兴。还说要藏起来,免得你再拿去做杀虫剂。”苏姨眉开眼笑地讲述着。   “姥爷很可爱!”我不禁忆起和姥爷相处的日子。   “他很喜欢你!原来他早就看透了这一切,我却居然不知道。可能这就是当局者迷吧!”苏姨无奈地一笑,“如果不是爸爸把我骂了一通,提点着我,我还不知道要糊涂到什么时候呢?”   “姥爷他——”我带着一抹忧色看向苏姨。   “没什么。”苏姨给了我一个安心的微笑,“姥爷那火爆脾气你是没见过,骂起人来毫不留情,我和哥哥们都习惯了。要说有例外,那就是对小岑,从没打过骂过,反而最疼他。”   “嗯,姥爷说苏子岑是最像他的一个。”   “是呀!”苏姨露出了满足悠远的微笑。   夏日的阳光转的很快,一会儿洒满了庭院,好在石桌隐在紫藤架下,为我们遮住了烈日。   我从厨房取来了酸梅汤,倒给苏姨,以解暑热。坐在石凳上,对着旁边的五彩大瓷缸里的睡莲拨弄着,去除残花枯叶。   “总想着家里有两个懂园林的人物,这庭院该被打理得与众不同些。”苏姨手握玻璃杯,嘴角含笑着开口,“哪曾想,一个远去外地,一个平日忙得不见踪影。这庭院,竟是我和你爸爸两个外行在修枝剪叶的打理着。”   “很好呀!您看那六月雪,比去年开得还要繁盛呢!”我指着不远处几个紫砂盆景赞到。   “也就你体贴我。小岑从来就没好气,前几天还说我们没给睡莲及时换水,惹得他爸爸说他几句,竟一天没和我们说话。”苏姨不禁抱怨着。   “他就那个臭脾气,您和爸爸不理他就是了。”这件事,我听苏子岑在事后提起过,只因那睡莲是我亲手栽下的,更是我的最爱。我最喜欢莲花,家人皆知。   “谁说不是,这脾气,也不见收敛着点。”苏姨语气虽是无奈,却也带着几分疼宠。“然儿,那个青青和外国小雅是你在京城认识的朋友?”   “是的,我们一起在梁波的设计室工作。”我如实回答。   “听说,你和小雅的认识,还很巧合?”苏姨试探着问。   我哑然失笑,“苏姨,您是听慕薇说的吧?她呀,什么事都会夸大。就是偶然认识的,没想到他也在我导师那里学习,所以就一直搭档。”   “这样啊!是法国人哦,法国人都很浪漫的。”苏姨看了看我的神色,“他——有女朋友没?”   我迷惑地看着苏姨,一时参不透她想说什么,但听她这样一问,心下也明白个七八分。   “苏姨——”我笑着叫她一声,“他早被盯上了,是青青心里的那盘菜。”   “这么说,他和青青恋爱了?”苏姨欣喜地问。   我摇摇头,“这个就不清楚了。我回来之前,他倒是和青青回了一趟家,说是去游玩。但具体两人发展到哪一步,青青还没来得及告诉我呢!不过——青青对他成为自己的那盘菜,倒是很有信心的。”   “哦,那就好,那就好。”苏姨听完我这样一说,长出一口气。   “苏姨,您怎么了?”我不解地看向她。   “没什么。”苏姨笑着掩饰,随即欲言又止,“然儿呀!——”   “嗯?苏姨,您说。”我抽出纸巾,擦干双手。   “昨晚,我和你爸爸还有舅舅、舅妈,四人商量了一下,趁着这次你回来,就和小岑把婚订了吧!你看——行吗?”苏姨郑重却小心地看着我询问。   “这——”听到这个决定,我深感意外,一时语塞。   苏姨捉过我的手,紧握着,“这是我们一致地想法。如果想高调一些,我们就办个隆重地仪式,像怿寒和慕薇的订婚宴一样;如果你想低调一些,那我们就只限在家里的亲朋,简单地办个仪式,只怕这样会委屈了你。但主要还是看你的意思。”   订婚,似乎我还从没想过这个问题,苏子岑恐怕也不会想到吧!家长们的这个决定来得太突然,我一时还无法消化。或者说,我没想到事情一下转变如此之快。   “然儿,怎么?”苏姨担忧地看着犹疑不定的我。   “苏姨,我的学业还没完。”只好再次搬出这蹩脚的借口。   “那都不是问题。你喜欢,就回去继续读;不喜欢了,就在小岑的事务所里做,怎样都可以。我们会尊重你的选择,只要你喜欢。”苏姨帮我把未来一并规划了。   心念一转,相爱至深,终其结果总是希望能幸福地厮守一生一世,既然订婚可以视为对彼此的主权宣示,除去他人的觊觎,又何必矫情的推却家长们的一番心意呢?   思及此,不禁抱了抱苏姨,向她展开感激的笑容,“谢谢你!苏姨。”   “然儿,你这是——答应了?”苏姨小心地看了看我,旋即不禁喜上眉梢,“你能答应,真是太好了!”   “不过,还是要问问苏子岑的意思,我怕他——”我脸色不禁涨红,为自己答应的太快。   “我当然同意!”一道圆润而充满磁性的男声在身后响起,穿着浅色休闲夏装的苏子岑走上前来,两只手,一边揽住苏姨,一边揽住了我,满眼的喜悦,闪动着流光,脸上带着明亮的笑容看着我,“如果你同意结婚,我会更开心!”   “呸!美的你。”我面带羞涩地拍掉他的手。   苏子岑对我笑笑,又扶住苏姨双肩,“妈,给弄点吃的吧!”   “好——”苏姨站起身,“怎么今天起得这么晚?”   “每天神经绷的那么紧,这次让自己彻底放松一下喽!有丫头陪着你们,就没有精力叫我起床,念叨没完了。”   “呵,这是嫌弃我啰嗦呢!好吧,我这就给你弄早餐。”苏姨笑看我俩,识趣地走开。   我被看得不好意思,忙上前挽住她,“苏姨,我陪您。”   “不用,你和小岑说说话。”苏姨把我的手递给了苏子岑,转身走向厨房。   “丫头,害羞了?”苏子岑顺势坐在石凳上,侧头向上仰看着我,调笑着。   “才没。太阳晒的好不好?”我欲挣脱他,却被抓得更紧。   “哟——好大的太阳呀!”苏子岑把另一手假意遮挡在我的额头,“可别把我天生丽质的丫头晒黑喽!”   “苏子岑——”我拍掉他的手,“怎么从前没见你这么贫。”   “你说呢?”苏子岑反问,又正了正脸色,“丫头,你能答应我很开心。”   “这个——”我难为情地看着满眼深情的他,“会不会太快、太急了些?”   “那你想要我等多久?哦,对,丫头,我还没有向你求婚。”苏子岑恍然。   经他这样一说,总觉得少点什么的心里,忽然被填满了,随即羞赧地弯唇一笑。   “嗯——”我又思考片刻,“等四季爱慕这个项目做完以后,好吗?”   “真的要我等?”苏子岑把我的指尖放在唇边摩挲,思量着,然后对我浅浅一笑,“好吧!等了这么久,也不急于一时。你就准备接受我的求婚好了。”   “喂,苏子岑,你可别耍什么花样啊!”我大胆地捏了捏他光洁白皙的脸颊,趁他怔愣的瞬间,快速闪身离开。   “嘿,丫头,胆子变大了啊!”苏子岑起身在庭院里追逐着跑向房间的我。   眼角的余光,瞥见了敞开的厅门里,爸爸和苏姨一起微笑着向我们看来。   我站在内宅堂楼前,伸手阻止欲随我而入的苏子岑,“喂,换衣洗漱时间,他人免入。你该去吃饭了。”我把头向前厅的方向扬了一下。   苏子岑回头看了看,又转过头来,扬了扬眉,嘴角勾起一抹微笑,“丫头,信不信我把这个楼拆掉!”   “苏子岑,我有权告你毁坏文物的。”我拍了拍雕花木门,转身走进堂楼。 ☆、第三十四章 逝者,思之   换了一身素净的衣服,来到前厅。苏姨和吃过早饭的苏子岑高兴地说着什么,一旁看报纸的爸爸偶尔插/进/来一句。   看到我进来,不待我开口,苏姨笑吟吟地问了一句:“要出去吗?”   我浅笑着点点头,“是的。”   “让小岑陪你去吧!”苏姨了然,也不多问。   “不用了,我自己开车可以的。”我婉拒。   “车子在家吗?翦若翾没开出去吗?要不要开我的?”苏子岑看向我一连串的问。   “在的。”我晃了晃手中的钥匙,“他没敢动。”   “然儿自己开车要小心。”爸爸沉沉地开口,叮嘱我。   “好的,爸爸,您和苏姨放心。”   “我陪你取车。”苏子岑站起身。   “几步路而已。”我笑着摇头。   “雅克和青青有什么安排吗?”苏子岑追问。   “嗯,我让若翾去陪他们了,其他等我下午回来再说吧!”心里对怠慢陪我回来的这两个朋友,有些愧疚。   “对了,然儿,晚上早点回来,我请了舅舅一家过来吃饭。”苏姨笑着嘱咐。   “妈,去向伯的静园吧,在家里你又要受累。”苏子岑心疼苏姨。   “是我想做给然儿吃,况且都是自家人,在家里聚聚就好。”苏姨拉过我的手,轻轻拍了拍,“然儿,开车要注意安全啊!”   “放心!苏姨。”对着苏姨点点头,“那我走了。”说完,向门口走去。眼睛不经意的瞟到了茶几上的报纸,脚步猛然一滞。   “怎么了?”走在我前面的苏子岑见我停了下来,停下脚步回头看我。   我伸手拿起报纸,翻看了起来,愤怒的情绪渐渐袭来,手不由得有些微微发抖,苏子岑站在我身边,握住了我的一只手臂。   “然儿——”爸爸担忧地唤了一声,随即用沉稳地语气说:“别介意,报纸上的东西也不全是事实。”   “爸爸,”我放下报纸,尽量使自己平静,“您不用为他开脱。如果哪一天娱乐版里没有了他的消息,或是上了正儿八经的财经杂志,那才真是奇怪。”   “丫头,对这种人,不必在意。”苏子岑眸子里染上一层忧色,劝慰着我。   “在意?他不配!我只是替妈妈不值得,千辛万苦地供付常咏读书,把自己的命都搭了进去,结果换回了什么?不学无术,花天酒地,简直是无耻!吃亏也不少,却依然秉性不改!”我抑制不住自己的气愤和厌恶,想起我那早逝的生母,泪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   “丫头——”苏子岑轻唤一声,把我揽在怀里,轻轻拍着我的肩抚慰。   把脸埋在苏子岑的胸膛,轻声啜泣着,他的胸前很快浸/湿一片。   “然儿,”苏姨走上前来,扶着我坐在沙发上,用手帕为我拭泪,“别伤心了啊!”   我点点头,接过手帕自己轻拭。   苏姨一边撩拨我垂下的发,一边对苏子岑吩咐,“小岑,去换件衣服吧!”   苏子岑忧心地看了我一眼,转身向后面堂楼走去。   接过苏姨递来的酸梅汤喝了一口,一丝冰凉划过心口,使我的身心都不由得颤了一下。   “他这个样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是知道的。只是可怜了斯柔那个孩子。”苏姨握住我冰凉的手,叹息地说:“才十岁的年纪,妈妈嫁了他人,爸爸又是如此。倒是常常打电话来问‘姐姐什么时候回来’,言语里很想念你。我和你舅妈去看过几次。”   “有父母如此,让她何堪。”我蹙眉,心里一阵揪痛,“斯柔现在由谁照看?”   “唉……请了阿姨照顾。可是也没有一个做得长久的。所付的费用还是在集团走的帐。”苏姨负责集团的财务,所以她很清楚。   “念羽,和孩子说这些做什么?”爸爸开口阻止。   “怎么是这样?”我喃喃地问。又看向爸爸,抿了下唇,“昨晚我见到了付常咏,他说自己在集团里做营销经理,是这样么?为什么他不在舅舅的公司做了?”   “这个——”爸爸面露难色,随即向我笑了一下,“然儿,这只是一个不足道的安排,你就不要多想了。”   “爸爸——”我急切地喊了一声,“爸爸!您也不用为付常咏遮掩。他能如此,无外乎一个‘钱’字。定是在舅舅公司惹了什么祸,才又跑来打你们的主意。”   “丫头,”去而复返的苏子岑轻唤一声,“相信爸可以处理好的。”   我站起身,长叹一口气,坚定却冷然地开口:“爸爸,如果付常咏在集团做了什么出格的事,请您、您们不要容忍,不要为难,该怎样就怎样,不要姑息纵容。他不配以付柔或是我的名义对你们进行亲情敲诈!这一生,我都不会认他!至于对斯柔的照顾,我会想办法的,请苏姨和舅妈不要再费心受累。”   说完,便准备出门,却被苏子岑一把拉住,“你现在这个样子,自己开车出去,我怎么能放心?”   我扭头看到他一脸担忧的神情,不禁浅笑一下,拍了拍他握我的手,“放心,我没事。我去看看她们,说会儿话,很快就回来。”   “我陪你,不上山,就在山下等你,成吗?”苏子岑握我的手又紧了紧。   “然儿,就让小岑陪你去吧!我和你爸爸也放心。”苏姨劝说到。   终是不忍拂了他们的好意,点点头,由着苏子岑带我走向院外。   来到西郊,爬上后山,翦佟两家的私人墓园近在眼前。   来到妈妈翦静逸的墓前,四周娟秀雅致的玉簪花开得正盛,香气淡雅宜人。一如墓中的人一样,恬静、柔和。   蹲下身拔去了枯黄的枝叶,杂乱的荒草。“妈妈,我回来了。这么久才来看您,您不会怪我吧!呵,您怎么会怪我呢?我是你最最疼爱的然儿呀!”我独自坐在墓碑前,指尖轻轻描摹着照片中温柔含笑注视着我的人,喃喃低语,“妈妈,我和苏子岑在一起了,您不会失望吧?经过了几个月的分离,我真的做不到不再爱他。所以,妈妈,这一次,我没有逃避,真的没有,我只想随着心走,听从自己的心。呵呵,妈妈,我是不是变得勇敢了?妈妈——我很想你,好想你……”   迈着酸麻的双腿,来到了另一处墓地。我亲手种下的白色康乃馨开满了墓地周围,透过疏疏落落的竹叶洒下的光亮,照得汉白玉墓碑晶莹洁白,熠熠生辉。我擦拭着纤尘不染的墓碑,照片里的人慈祥和蔼的面容,犹如现在眼前。   把头抵在墓碑的一角,未语先咽,潸然泪下,“外婆!外婆!”声声轻唤,终是无人回应。只感觉到那风划过脸庞带来的微凉。   “外婆,我非常想您!多希望您没有离开我,外婆!我知道过些日子是您的周年,可是我不想等到那一天,我只想像现在这样,就我们俩,说说话。原谅我,外婆,原谅我任性地离开。我是胆小懦弱的,直到现在,我也没有百分之百的勇气去面对这一切。您知道的,一直都知道的。虽然您始终都在鼓励我,支持我,但您也是最了解的,我还是……”就这样跪坐在冰凉的墓碑上,低声絮语,“怎么办呢?外婆。我没有做到您的要求,对那个人,我还是没有办法叫出口,您是不是很失望?珍惜眼前人,我懂,我一直都懂。所以,外婆,所以我答应和苏子岑的订婚了!因为他很早就说过,会照顾我一辈子,不让我受伤。外婆,他是那么一个骄傲的人,从不轻易承诺什么。可是,外婆,您知道吗?他在五年前,我什么都不知情的时候,就坚定地许下了诺言。他的承诺,他的执着,深深感动了我。是的,外婆,您一早就知道我们是相爱的。外婆,您是那么的睿智,宽和,洞悉一切,包容一切。外婆,您是高兴的吧?您会祝福我的吧?外婆——”   不知不觉在山上呆坐了许久,才沿着两旁种满翠竹的石径逐级缓缓而下,远远地便看见苏子岑倚在车旁抽烟,目光却盯着我的方向。见我下来,忙灭了烟,迎到面前。   伸开双臂把我揽在怀里,看着我,了然一笑,“我的小兔子舍得下山了?”   “谁是小兔子嘛!”忍不住在他的怀里撒娇。   “看看眼睛就知道了。”苏子岑心疼地*我的眉,“跟外婆和阿姨说了什么?”   “嗯——”我把手指放在唇边,低头想了想,抬头对上他期盼的目光,“告状!”   “嗤!”苏子岑不禁嗤笑一声,压低声音说:“丫头,你是在转达喜讯吗?”   “呵呵,”我捧起他的脸,看着他清澈的眸中的我,“苏子岑,我在征求她们的意见。”   “什么意见?同意了吗?”苏子岑把手覆在我的双手上,眼里多了一丝急切。   “你猜。”我侧头浅笑。   “你是在告诉她们,准备嫁给我了,请她们放心!”苏子岑满眼含笑,柔声细语。   “你,你还真是——”对他的自信、自大,我无言以对。   “丫头,”苏子岑微敛神情,沉声低唤,“我们回家,好吗?”   “好!我们回家。”说罢,与苏子岑相携离开了墓园。 ☆、第三十五章 迷失在水乡(一)   学的是建筑园林专业,那么书本上的介绍,在这座园林城市便可充分亲身体验。好吧!我承认,我最喜欢的就是沧浪亭,没有任何缘由,从小就喜欢。所以,青青和雅克游览的第一站,便是距家不远的这座千年的园林。   园虽不大,却极精巧,古朴简洁,景色自然,最大的看点就是它的漏窗,式样和图案极其丰富多彩;一泓绿水绕于园外,与园内之山相映成趣,不落凡响,别具一格。   青青在游过此园之后,对我说过,“翦若然,难怪你的设计总是透着灵秀和诗意,原来有着这样得天独厚的条件呢!”   接下来,每游过一处园林,尚青青同学便会发表一番感慨,引得雅克总是叫她“青五百”,这个绰号算是被她坐实了。   细雨如丝,濛濛如烟,绵密轻柔地拍打在脸颊,冰润清凉。本不该在这样的天气出行,可我喜欢在雨中游览寒山寺,难得青青和雅克也同意,于是三人便同游这座千年寺院。   沐着小雨走过泛着幽光的青石板街,站在枫桥上看着雨点疏疏落落的打在水面,荡起圈圈的涟漪。听着青青给雅克背诵那首著名的《夜泊枫桥》,并逐句解释,末了,青青居然要求雅克用法语说一遍,暗自好笑,亏她想得出来。   悠远的钟声响在耳畔,蓦地在脑海里冒出一句诗,脱口而出:“塔标云影直,钟度雨声幽。”   “若然,这是雍正的诗。”青青居然知道。   我看着她,点点头。   “你是四爷党?”看多了网络小说的青青兴奋地问,“我也是。”   “什么乱七八糟的呀!”原来她也喜欢雍正,怪不得会知道,“京城Q大建筑园林的高材生,如果连雍正也不了解,你是不是会感到惭愧?”   “什么呀!喜欢就是喜欢嘛,你就只会揶揄调侃我。”青青不满地看了我一眼。   “Jane,青青,你们在说谁?四爷,四爷是谁?”站在一旁的雅克不解地问道。   “雅克,你有健忘症吗?”青青拍打他一下,“我陪你去过的圆明园你是知道的吧!对,就是被你们糟蹋的那座‘万园之园’。”   雅克茫然地点点头,随即恍然,一拍脑门,“哦!想起来了,你说过的,雍正是那个园子的缔造者。”   青青满意地点头,随即又对雅克瞪起大眼睛,“总算没白费口舌,如果你敢说忘了,看我怎么折磨你。”   “照相吗?乐意效劳。”雅克笑嘻嘻地接口,做势举起了相机。   青青配合地摆个POSE,随即挽起我,“若然,你说我是不是特没心没肺?怎么就陪这个‘敌人’去了趟圆明园。记得你说过,提起那个地方,是所有中国人,特别是搞园林建筑的人心中永远的痛。所以你才没有陪雅克去,是吗?”   看着青青一脸严肃的模样,我浅笑着安慰地拍拍她的手,“青青,你是在给雅克上爱国课,让他知道他们的国人曾经对我们造成了怎样的伤害。我代表全体人民感谢你呢!”   “若然——原来你也很贫嘴啊!”青青嗤笑着轻掐我一下。   雨渐渐停了,恰巧雅克也结束了对四周景致的拍摄,我们三人沿着湿/滑的青石板街走进了一条极富特色的巷弄。   在苏城城内游玩了四五天,我们把每座园林、每条街巷都仔细游遍,每到一处,总是惹来雅克阵阵赞叹。直叹江南园林,精致优雅;水乡景色,婉约灵秀。使人着迷、留恋。   最夸张的是尚青青同学,在慕薇的茶楼里品过茶,便要留下和慕薇学习茶文化;在向大伯的“静园”品过各式苏菜后,便嚷嚷要留在大伯这里学做菜,只因为雅克最喜欢吃“扬州炒饭”,青青发誓要学到大伯的独家秘技;在参观过苏子岑的具有江南水城建筑风韵的ZR园林与建筑规划设计事务所后,我们的尚青青同学这样对我说:“若然,我喜欢上这里了。你说我报考苏子岑的研究生,留在他的事务所工作好不好?”   “好啊!不过,你要问问苏子岑是否同意?”我笑着应道。   苏子岑在经营自己事务所的同时,与S大的建筑学院也有合作,凭借着自身出色的成就,被S大聘为教授,这两年还带起了研究生。   “我很好奇,你怎么没留在这里做苏子岑的研究生?”青青追问。   “已经在这儿读了四年,换个环境不好吗?”我反问,对于这个问题,我无法正面回答。   “哦,也是哈。”青青点点头,“别说,你和苏子岑还真有意思,他在B大毕业回S大读研,你在S大毕业去B大读研,怎么看,都透着那么一种般配。”   “巧合而已。”我淡淡地说,并不继续她的话题,“我想苏子岑还是愿意留下你这个高材生的。他建议我,与你和雅克共同完成‘四季爱慕’这个项目,我还没来得及征求你们的意见。”   “好啊!好啊!”青青兴奋的答应,“我一百个赞成,雅克也一定会同意的。”   看着她雀跃的模样,我也不禁笑了起来,几个项目做下来,我们三人之间相处得非常融洽、愉快,也已经配合得很默契。   “只是——”青青调皮地转了转眼珠,“若然,你答应我,陪我们到水乡小镇玩两天的,可不可以先……”   “可以。”不待青青说完,我便知她在打什么主意,“规划设计还没报批下来,所以你还有几天时间游玩,我们明天就出发回水乡小镇。”   “真的?太好了!”青青上前抱住我,“翦若然,你真好!认识你真好!”   看着青青夸张的表情,我笑着轻抚额头,不再言语。 ☆、第三十六章 迷失在水乡(二)   水乡小镇,清丽精巧,恬淡温馨,是我童年成长的地方,也是我魂牵梦系的地方。最喜欢它的静谧,它的清悠。   坐上乌篷船,轻摇柔橹,在镇里的小河上漫游。沿河绿柳低垂,小桥座座,石栏连连,阶梯层层;观赏两岸的风景人家,街巷逶迤,室宇丛密,粉墙黛瓦,庭院深邃,既透着古朴,又带着幽幽的神秘色彩;碧水悠悠,来来往往擦身而过的小船,看着生活在船里闲适的水上人家,舷上自在的鸬鹚,又是如此的安逸宁静,犹入诗画之境。   随意的停靠在岸边,跳下小船,拾级而上,悠然漫步在夏日的小镇老街,轻风拂过,传来阵阵清凉。不远处,一对新人正在亲朋的簇拥下,喜气洋洋地走过寓意幸福长久的太平、吉利、长庆三桥,引得本地居民和外地游人出户、驻足观望,好不热闹。   青青兴奋地问我,走三桥有什么特殊的含义,我便把当地的走三桥谚语说了一遍,又用法语讲给雅克。青青听后,红着脸带着期待的神情看向雅克,大方地邀请雅克一同走走三桥,只当是为了那两句“小姑娘,走三桥,天生丽质,越长越苗条;小伙子,走三桥,平步青云,前程无限好。”讨个好彩头。雅克点头称好,青青牵起他的手就向太平桥走去,却不望回头向我调皮地眨眨眼,我了然一笑,这丫头定是又为自己心意的达成而雀跃。   站在岸边,看着青青和雅克于上桥下桥、下桥上桥间游走,每走一座桥,雅克随着众人高喊一声“太—平—、吉—利—、长—庆—”,洒下一路的欢笑。脑中蓦地冒出一句诗:“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桥下(楼上)看你。”不禁轻笑,究竟谁入了谁的景,谁又入了谁的梦……   一天的畅游,青青和雅克对这个梦里水乡同样爱极,在吃过闵饼、状元蹄、糕里虾仁、三丝春卷等美食后,便懒懒的不想再走。坐在茶楼临窗的位置,与青青、雅克品着各自喜爱的茶水,看着小镇桥上桥下,船上岸边,人来人往。   “在说什么?”慕薇笑吟吟地走过来,坐在我的旁边。   “没什么。薇薇姐,这个小镇我好喜欢。非常羡慕你和若然,生活在这样一个灵秀的地方。”青青一脸的虔诚。   “呵呵,一定是然而这个向导的说词,给你们迷住了。”   “是啊!是啊!每到一处,有什么典故、人物,若然都能一一道来,引人入胜呢!比那些专业导游讲得好多了,她怎么知道得那么多?”   “她呀!”慕薇挽住我,把头轻轻枕在我的肩上,“你们不知道吧!然而从小在外婆的亲自教诲督导下,最初的志向就是考上B大历史学系的,所以,能讲出这些,一点都不奇怪。更何况,她的第二学历便是旅游专业,当个导游,更是绰绰有余。”   “原来如此。可是若然,你又怎么学起了园林设计?”青青不解地问道。   听青青这样一问,我不禁微蹙眉头,慕薇猛地抬头看向我,随即忙岔开了话题。   “青青,这个小镇是向怿寒和然而成长的地方。向家在这里经营着酒店,我就借光开个茶楼。对了,然而没带你们去看她和怿寒邂逅相识的地方?”慕薇戏笑着问。   “没有啊!那是什么地方?若然和你家向怿寒邂逅相识,是什么时候的事呀?若然,讲讲呗。”一句话,勾起了青青的好奇心。   “Jane,我也很想听。”一直听我们说话的雅克看向我。   “你们别听小薇夸张,都是小时候的事了,现在向怿寒不提,倒是她时常拿来戏谑我。”我笑着轻轻掐了一下慕薇。   “小时候?这么说,你和向怿寒也是青梅竹马?那你认识向怿寒在苏子岑之前?”青青摆出一副非常感兴趣的模样,接连追问。   “可不是。然而三岁就认识怿寒了,现在算算,有二十年了呢。”慕薇眉眼带笑,对我极尽调侃,“只是,我们心高气傲的翦大小姐,没看上向怿寒,所以只好我来将就喽。”   “胡沁些什么呀!”我故作不满地瞥了慕薇一眼,看向青青和雅克,“别听她在这儿胡说八道。八成是因为怿寒今天没陪她回来,心生不满,找引由发泄呢!”   “我才没那么小气。”慕薇不以为然,“倒是某些人哦,刚才的电话打得痴痴缠缠的,一天不见,就被如此惦记着。”   “你呀!说说就没正经的。”我笑着用指尖轻点慕薇的额头。   “哦,薇姐,这么说,你们三人从小就认识,那你是怎么和向怿寒相恋的呀?”青青睁大了好奇的眼睛,问慕薇。   “我呀!”慕薇靠着木椅,支起手臂托着下巴,略一沉吟,“大方,大胆,喜欢就去说、就去追喽!可不像某些人,矜持地端着,从不主动,还好苏子岑有那份耐心,愿意等,一直等到现在,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啊!”   慕薇是知道我和苏子岑即将订婚的事的,可我还没有告诉青青和雅克,一切都等尘埃落定的时候再说吧!   “嘿,薇姐,原来是你主动追的向怿寒呀,你真勇敢!”青青不无佩服。   “青青,你也是哦!缘分到了,就不要放手。”慕薇抓过青青的手,却用下巴指了指她旁边的雅克,鼓励道:“喜欢就去追嘛!”   “嗯,我知道。我的原则就是:认准了,坚决不放过,不错过。”青青坚定的点点头。   估计雅克已经从两人的对话中,听明白了大概,与我不约而同的对视一眼,摇头哑然失笑。   这几天,从青青断断续续的讲述中,得知了一些她和雅克回海滨老家的情景。青青是一个直爽大方的女孩子,很直白地告诉了雅克,对他的喜欢。言语一出,倒是把一向热情、随性的雅克弄得不知所措。一直以来,在雅克的心中,东方的女孩子都是矜持含蓄的,像青青这样真诚大胆的女孩子竟是第一次见识。雅克回答得也很干脆,他对青青也是很喜欢的,但还未达到恋人的程度。所以,俩人约定,以今后的相处中慢慢培养,不管结果如何,只要努力付出了,便无遗憾。   虽然我和青青只相差不到一岁,但仍被青青大胆前卫的思想、做法吓到。惹得慕薇取笑,青青的敢做敢为,换作如古董一样的我,怕是千万做不出来的。所以,也只有苏子岑才会懂得怎样欣赏诗画一般的我。我反过来调侃她,如今的青青,竟真的很有她当年的风采,如酒般豪爽、直烈,也只有向怿寒甘之若饴。 ☆、第三十七章 迷失在水乡(三)   夕阳渐隐,夜色渐深,星幕低垂,朗月皎洁。盛夏的夜晚,知了声声,蛙鸣阵阵,河风吹过,沁凉清润。只见河的两岸被排排红灯笼照得灯火通明,人们坐在河岸的两边吃着当地的小吃,喝点小酒,潇洒恣意,舒服至极。当地人很实在,很亲切,很古朴,生活方式很原始,很传统,远离了尘世的喧嚣,忘却了烦恼,竟使人有一种潇然出尘的感觉。这也正是我、我们对小镇喜欢至极的原因。   本打算回老宅休息了,可是青青和雅克似乎意犹未尽,偏要在这个时候游览小镇夜市。无奈,只好和慕薇共同陪伴。走在热闹的古街上,写着店名的各式小旗随风轻摆,古意悠悠。不知何时,刚刚还在买青团子吃的青青和雅克,与我俩走散了。分别打了二人的手机,竟然是双双关机。   我和慕薇分别寻了几条巷弄也没找到,便按事先说好的,她回到茶楼里等,我则在附近再寻一遍,如果有消息,互相通知。   站在弄口,听见雅克特有的口音喊着“青青”,忙迎了上去。没想到,他们俩也走散了。无奈只好继续走过一座座桥,穿梭于一条条巷弄寻找。   站在鱼行桥头,向狭长深邃的穿心弄里张望,两侧高墙遮挡住了月光,看得并不真切。雅克边焦急地喊着“青青”,边向弄里走去,我则紧紧地跟在他的身后。   “雅克!是你吗?”一道颤抖的女声从对面传来,随即只听到急速的脚步向我们这边走来,响在耳畔的还有脚下哐哐做响的石板。   “雅克!”“青青!”   两人同时喊着对方,待靠近后,青青便一头扑进了雅克的怀中。   “青,去哪儿了?我很担心!”雅克紧张地问。   “雅克,我很害怕。这条巷子好长,还很幽静,可是每走一步,脚下却发出哐哐的声响,让人毛骨悚然。”   “不怕,我在这儿,我会陪着你。”雅克拍了拍青青的背。   “嗯!我不怕。”青青轻柔的回答。   此时,在长长的弄内,只有我们三人,巷弄漆黑,只听见两人互相寻到后的喜悦声音,却看不清表情。   “咳咳,”我故意清了清嗓,“二位,暂停暂停,我们可以离开这里吗?”   “哦,对,Moon还在等我们。随我回去吧,青。”雅克恍然,随即在只容一人可过的巷弄转过身来,却一直紧握着青青的手,没有放开。   坐在我家老宅的客堂内,慕薇边为青青和雅克泡茶,边打趣着青青。   “青青,你真行,这么个小镇,你居然也能走丢。”   “镇子虽小,可是那些个桥啊,弄啊的,样子极其相似。出了这个弄,便上了一座桥,下了那座桥,又入了一个弄,转来转去的,不晕才怪,何况天还这么黑,巷子里也没个灯照着。”青青不禁轻捏耳垂,抱怨着。   “那些个桥虽然看着差不多,但是又各有不同。每座桥都有自己的名字,都有自己的故事。你乘船一路行来,然而没有给你讲个遍吗?”慕薇不解地问。   “有啊!可是——”青青看了一眼坐在旁边品茶的雅克,“嘿嘿!当时我被船娘的歌声吸引了嘛!若然告诉我说,她们唱的歌都是当地的,外面听不到的,很好听。所以我就一边听一边讲给雅克,也就无暇理会若然讲的喽。”   “青青,我真没想到,做设计的你,居然会迷路,会这么没有方向感。”慕薇不禁掩嘴而笑,“然而无论走到哪儿,都不会迷路。”   “这个嘛!……”青青心虚地觑了我一眼,却被刚放下茶杯的我看个正着。   我了然一笑,“青青,别忙着给自己找借口了。想当年,有的人还不是和你一样!”   “哦?若然,听你这样一说,看来有典故哦!”青青眼睛一亮。   “翦若然,看你敢讲!”慕薇向我伸了伸拳头,做出威胁的样子。   “Jane,我也很感兴趣。”此时,正摆弄着相机的雅克笑着抬起头,“是关于Moon的吗?”   “雅克!”慕薇大声叫道,随即弯起眼,笑眯眯地说,“你可以回房休息了。”   “唔,NO,我还不累。”雅克摇了摇手指。   慕薇无力地对着屋顶翻个白眼,“那看来是我该休息了。”随即摆出离开的样子。   “别走嘛!薇姐。”青青忙抓住她的手腕,“嘻嘻,我们都想听。你看,是由你来讲还是若然讲啊!”   “翦若然,好朋友是用来拆台的吗?”慕薇佯装恼怒。   “薇,我只是感叹,‘历史’有时候是惊人的相似。”我笑着回答。   “我明白了。薇姐,是不是你也在这里迷路过?哪条巷弄,是刚刚那个穿心弄吗?”聪明的青青听出了个中端倪。   “唉呀!你们就只会听然而乱讲,都是十几年前,孩童时的事。那个时候,初来这个小镇,如果不迷路才怪呢!”慕薇嗔怪地看了我一眼。   “那一年,我们是九岁吧!我和向怿寒回这里度暑假,小薇也跟了回来。在某一个日落黄昏,我们可爱的小薇同学,同样迷失在小桥巷弄中。等我们在穿心弄找到她的时候,便哭哭啼啼激动地扑进了向怿寒的怀里。那个时候的她,可没有现在这样胆大。”我笑着讲完慕薇的糗事,端起茶杯轻啜一口。   “嗯,果然很相似。”青青了然点头,“那薇薇姐,是不是从那个时候起,你和向怿寒就……”   “呸呸!拜托青青,那个时候我才九岁,向怿寒不过才十二岁,什么都不懂的,好不好。”慕薇红着脸轻捶青青两下。   “竹马青梅嘛!”青青嘻笑着,又转过头向我,“那苏子岑呢?他也在场吗?”   “他?”我猛一停滞,把目光投向窗外,“他是那年暑假末期才被爸爸接回家的。”   “原来这样啊!”   对我和苏子岑这种“兄妹”关系充满好奇的青青,这几天一直在追问,而我也只是简单地说了说,从来都是她问什么,我便答什么。其余的,她不问,我也不主动说。所以青青只是了解一个大概,倒也体贴地没有刨根问底。 ☆、第三十八章 我们怎么了(一)   已经在苏子岑的事务所工作一段日子了。平日里,只要苏子岑不出差,他便会每天和我一起来到事务所,各自工作后,午餐共进。下班时,只要苏子岑没有应酬,那么不管彼此忙到何时,一定要互相等待,然后一起离开,回家吃饭。惹得青青常羡慕的对我说,苏子岑对我是极尽体贴,温柔呵护。而我的心中,总是有那么一处,生出一种不踏实的感觉。为什么会这样,却又说不清楚。   “四季爱慕”的园林设计工作进展得很顺利。每天不是去现场测量,就是和青青、雅克在设计室探讨、画图,时间就在这忙碌充实中度过。   夏日的午后,知了在树上没完没了的鸣叫,给本已躁动的心更平添了一丝烦扰。建在湖上的事务所,集古典与现代感于一身。微风吹过,透窗而入的清凉涤去了心中那一抹烦躁,放眼望去,那一湖碧水,曲曲弯弯的木桥,四周翠绿的植物花卉,恰如一派天然画卷,不禁使人心清神朗。   从外面回来,和青青正欲进到茶水间喝水,却看见叶琳从我们的工作室走了出来。   “若然,你说她怎么会去我们那儿?”   青青一向对叶琳没什么好感,私底下曾对我说叶琳很假,很做作,不对自己这种爽直性格的脾气。而自从苏子岑为我们在事务所里单独辟出一间工作室,叶琳也从没到访过。   “不知道,也许是有事。”我倒了一杯酸梅汤递给青青。   “能有什么事?我和你刚刚回来,只有雅克在那里,她不会是真的去找雅克吧?”青青狐疑的和我对视一眼,又猛灌了一口酸梅汤。   “可能工作上需要沟通,也说不定。”我不是当事人,这种问题解释不清,“好啦,别在这儿妄自揣测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行,我得问问雅克去。”青青放下杯子,急速地走出茶水间。   看着青青风风火火的样子,好笑的摇头。自从水乡小镇迷路之后,青青和雅克的感情又增进了一步。使得青青常常感叹,虽然迷失的时候受了惊吓,却也算是因祸得福,即考验了雅克的心,也证明了他对自己的情。所以,她此时的紧张心情也就不足为奇。记得向怿寒曾说过:“在乎才会乱想,不在乎连想都不会想。”也许,这句话用在每对情侣身上都是合适的。   喝了两杯酸梅汤解渴,走进工作室,雅克正趴在大绘图板上画图,而青青则刚刚放下接听的电话。   “若然,是你的电话。”青青指了指电话机。   “哦?谁呀?”   “你妹妹——陈忆苏,要你晚上六点在啡舍等她。”   “这丫头,电话怎么打到这儿来了,没打我手机呢!”我拿出手机看了看,没有未接电话。   “你们姐妹感情不错哦!”   “嗯,她比我小四岁!从小就跟着我一起玩。估计今天又是想起什么好吃好玩的了,才找的我。”我从桌边拿起图纸,“要不,你和雅克一起?我请客。”   “才不呢!今天是周末欸,我们晚上准备去观前街,看一场电影。”青青看了一眼雅克,附在我耳边悄声说。   “哟,这么快就把我这个导游甩啦。”我睨了她一眼,“好吧!我还是甭做灯泡碍眼了。”   “去你的。那个,你和苏子岑没有约会吗?”   “嘁,我们用得着吗?”我不禁嗤笑,“行了,快工作吧!没完成可不准走哦!耽误约会我可不负责。”   “哼,你只会吓我。”青青坐在自己位置,打开手提电脑,转动椅子面向我,“对了,你知道刚才叶琳来是做什么吗?”   “做什么?”我看着图纸,漫不经心的问。   “找雅克要设计文案。”   “她要那个做什么?”我在心里划了一个问号。   “我也纳闷,那文案不是早就报上去了嘛,怎么她这个时候又想起来要呢!再说,文案也没必要到我们这儿拿。”青青疑惑地咬着笔头,“雅克!叶琳到底是怎么说的呀?”   “唔!”雅克放下手中的画笔,走到我们中间,双手扶在青青的椅背上,“她说要参考文案做planification(企划),做项目推介书。”   “项目推介,用得着她做吗?”青青和我相视一眼,又问雅克,“那你给她了?”   “嗯哼!”雅克耸了一下肩,“我正在忙,就让她自己从电脑里拷走了。”   “什么?”青青一声惊呼,“雅克!你犯了大忌,知不知道?你怎么能随便让别人动你的电脑!”   “这没什么呀!一个文案而已。”雅克并不理解青青何以大惊小怪。   “可是,可是——”青青站了起来,走到雅克桌旁,翻动着他的电脑,“你这里还有项目构图呀!而且,这不是有密码保护嘛,怎么叶琳自己就可以打开呢?”   “哦,她来的时候,我刚看完构图,正准备去画。”雅克拍了拍青青的肩,“放心,她来的时候我已经关掉了。青,不用这么紧张吧!我们都是一个公司的,不必如此防备。”   “知人知面不知心,我这叫以防万一。哪像你,对谁都热情大方,见了美女更是一点戒心都没有。”青青不满地撇了撇嘴,重又坐回自己的位置。   “好了,青青。”我笑着说,“也许是你太紧张了,可能事情并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快工作吧!”   “但愿是我想多,没事就好。”青青认真的盯看着电脑里的图纸,开始上色。   快下班的时候,苏子岑走了进来。   “喂,苏子岑,来接若然下班啊!约会吗?也准备看场电影吗?”青青逗笑着。   青青已经与苏子岑的事务所签约,成为其中一员。而苏子岑也同意接收青青读他的研究生,并表示不必等到明年一月参加考试,他会与校方商议以其他方式破格录取青青,引得青青在我面前对他又是一通夸赞。   “丫头,晚上有个应酬,不能陪你了。”苏子岑一脸的抱歉。   “没关系。别听青青在那儿嚷嚷,她自己和雅克去看电影,就希望别人也和她们一样。”我轻笑着,“正好晚上忆苏约我一起出去,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呢!”   “哦?忆苏约你,做什么?”   “没说啊!我还纳闷她怎么打到办公电话上了,是青青接的。八成是嘴馋了,让我请客。”   “嗯,那你们俩小心些,早点回家。”苏子岑宠溺地笑着,“我这边一结束就回去。”   “好啊!记得要少喝酒哦!”我淡笑着。   “知道。”苏子岑抬手轻抚了一下我的脸颊。   “子岑,”叶琳身穿一袭纱质晚礼服,带着娇媚的笑容走到苏子岑旁边,“可以走了吗?”   “还来得及。”苏子岑看看腕表,又瞥了叶琳一眼,看到她的装扮,微皱眉头。   “哟,叶总监啊!我有一事想请教。”青青睨了叶琳一眼,“那个文案……”   “哦,子岑,我想起来了,”叶琳打断青青的话,“还有份文件需要你签字,趁现在来得及,我去拿给你。”说完,转身匆匆走出设计室。   “唉,你……”青青愤恨地瞪了叶琳的背影一眼,气急跺脚。   “青青,你似乎对叶琳有成见。”苏子岑看出些端倪。   “苏子岑,真不明白,你怎么会把叶琳留在身边这么多年。”青青忍不住责问。   “嗯,有什么问题吗?”   “她对你安的什么心,你不会不知道吧!”   “知道。但她也知道,我对她除了工作,再没他意,而且是不止一次的说过。”苏子岑冷静地答道。   “那你还把她留在事务所?她怎么还不死心?”   “这和她的工作有关系吗?青青,我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公私不分的人。叶琳的工作能力是有目共睹的,我有什么理由让她离开这里呢?”   “可是……”青青还欲再说什么,却被苏子岑打断。   “青青,我知道你是关心丫头。放心吧!该做什么,怎么做,我心里有数。”苏子岑给了我一个安心的眼神。   “好了,青青。快把工作结束吧!别误了晚上的约会。”我笑着哄青青。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到时候你可别后悔。”青青愤愤地看了苏子岑一眼,负气走到雅克身边,看他画图。这时的我们并不知道,在此后的日子里,青青的这句话竟成了谶言。   我和苏子岑相视一眼,了然一笑,又同时摇了摇头。   “我可要先走了,只怕忆苏等得急了,又不会放过我。”我边说边收拾着自己的物品。   “好,路上小心!”   “嗯,放心。你也是。”我转过头,给了苏子岑一个安心的微笑,目送着他走出设计室。 ☆、第三十九章 我们怎么了(二)   这是我很喜欢的一家咖啡馆,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窗外人来车往,夏日的周末,人们总是要悠闲的享受一番。已经六点钟了,陈忆苏还没到。不过,我也习以为常,迟到是这丫头一贯的作风。   一杯卡布奇诺,一块提拉米苏,这是我最喜欢的两样。   “我可以坐在这里吗?”一道询问的声音传入耳畔。   我抬起头,微感诧异:“是你?”   来人不等我表态,径自坐在我的对面,“是啊!我也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   “嗯。”我略显不悦。钟平——并不是我想见到的人。   “怎么?不愿意看见我?”钟平试探着问。   “只是巧合遇见而已,不存在愿不愿意这一说。”我冷冷地开口。   “若然,我想你不必每次见到我,都用这种冷淡的态度吧!毕竟我们……”   “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没必要再提起。如果我的态度你不能接受,那么你可以离开,或者,我离开。”   “我不是这个意思。毕竟我们都是这个行业圈里的人,平日里难免没有相遇的时候,或者以后我们能有合作的机会也说不定。”钟平端起侍者递来的咖啡轻啜一口,“你总是这个态度对我,在他人看来,说你冷傲也就罢了;知道我们过去的人,只怕会说你这样的态度是刻意,是矫情,都是做给旁人看的。每次见到我,都紧张地像是遇到了仇敌,你认为,有这个必要吗?”   听了他说的这一番话,我没有接话。心莫名的烦躁起来,看了看腕间的表,心里埋怨忆苏怎么还没来。拿出手机想拨个电话过去。   “在等人吗?男朋友?”钟平笑着问。   “与你没关系。”   “哦,对了,给你看点东西,相信你会感兴趣。”钟平把咖啡杯移至一旁,打开他放在桌子上的笔记本,“这些都是我留学的时候,游历几个国家拍摄的比较有特点的园林风景,也许对你现在做的项目有帮助,可以做个参考借鉴。”   我不置可否,手里握着电话,观看着钟平翻动的一张张的照片。   “带U盘了吗?”钟平边翻边问。   “做什么?”   “拷给你,可以回去慢慢看,还有很多的。”   “不用了吧!”类似的照片,苏子岑每次出国回来都会带给我看,并一一讲解,指出其中的特点,他认为好的地方,不好的地方,以及他的感受,他的想法……   “我也是好意,不肯领情吗?”   略一思忖,觉得自己真的是过于紧张了。这么多年过去,此时如果仍不能坦然地面对他,反而是显得自己太矫情了。   从包包里拿出U盘,递了过去,钟平接过插在电脑插孔上。   “咦?这不是咱们的若然妹妹和钟大设计师吗?”甜美娇柔的声音意外响起。   回头,是苏子岑和叶琳站在不远处的西点柜台旁。苏子岑几步走了过来,站在桌前停下。   “刚才在外面看就感觉像是若然,到了近前一看,还真是。”叶琳随着走上前来。   “你怎么会在这儿?”苏子岑面色沉沉。   “我在等忆苏啊!”我抬头看向他,心蓦地向下一沉,“你又怎么在这儿?”   “哦,是我想在去应酬前吃些点心,就顺路让子岑陪我到这里来买。你也知道的,应酬嘛,是要喝酒的,可空腹喝酒又不好。”叶琳接口说,“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和钟平。”   “我们也只是巧遇。”我看向苏子岑,解释一句。   “这样啊!我还以为,前几日在林森办公室遇见后,钟平说过要约你出来坐坐,这么快就行动了呢!”叶琳冷笑道,“子岑啊,你不知道吧!上周四的时候,我去林森办公室取批件,没想到若然妹妹会在那里,之后钟平也来了,我见他们三人相谈正欢,就先走了。这师兄师妹之间,还是有很多共同话题的。”   这都哪儿跟哪儿,事情并不是叶琳所说的那样。当天的情形是,叶琳走了之后,我也随即起身告辞了,仍然是不愿意见到钟平,和他也没有太多话题。更没有他要约我这一说,何况我根本不会答应。   “我……”我正欲开口,却被苏子岑打断。   “忆苏约你几点?你没打电话问问?”苏子岑没有理会叶琳的说词,向我问道。   “六点啊!不过,我想她一贯是迟到的,所以就再等等。”我拿起手机,想要拨打,却被苏子岑按住了手。   他拿出手机,快速的按下号码,“你在哪儿?约了姐姐,怎么还没到?”   “约姐姐?我没有啊!我一下午都在和朋友逛街,现正吃饭呢!”电话音量被苏子岑放大,陈忆苏的声音很清晰的传来,我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   苏子岑眉头紧锁,把电话递在我的手里,“忆苏,我是姐姐。”我喉咙轻咽了一下,“那个,你不是打电话约我六点在啡舍等你吗?”   “没有啊!姐,你是不是记错了?我没打电话。”   “是你打的设计室电话,青青接的,转达给我的。”我小心翼翼的说。   “姐,我根本不知道你设计室的号码。找你只会打手机的,好了,不说,朋友等我吃饭呢!嘻嘻,姐,你不是和哥在一起吗?正好让他陪,我有时间再找你啊!就这样,挂了,Bay——!”电话那端传来嘟嘟声,我失神地把电话还给苏子岑。   “苏子岑,我——我没有……”脸涨得红热,指尖因为紧张出汗而变得冰凉,心乱成一团,我也不知道想要说什么。   “回家去!现在。”苏子岑命令道。   “好!”我听话的点点头,转身拿起放在椅凳上的包,准备离开。   “等等!”钟平叫道,快速拨下了U盘,递给我。   “这是什么?”苏子岑冷冽地问。   “是……”   “哦,是一些设计资料。”钟平打断我,看向苏子岑,平静地回答。   “回去!”苏子岑眸中怒意渐结。   我已经无法冷静地面对眼前的一切,*嘴唇,拿起包在他们的注视下狼狈地离开,身体交错的瞬间,眼角余光扫过,似乎是叶琳脸上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走出咖啡厅,一种委屈的感觉漫上心头,泪在眼眶,我却忍住没有让它流出来。 ☆、第四十章 我们怎么了(三)   夜更深,天幕垂垂,月色凉薄如寒水,只影徘徊庭树下,心事重重,人不归。   在庭院里低头徘徊,情绪中涌动着一份焦躁不安。不知道为什么,心底里总是有个念头,急于想向苏子岑解释一些什么。   “然儿……”苏姨走到我身边,揽住我的肩膀。   “苏姨。”我回头轻唤。   “太晚了,别等了。早点睡吧!我看你这些天一直忙着,很辛苦。”   “没关系的,再等等。您先回房睡吧!”   “然儿,怎么了?有心事吗?是不是和小岑吵架生气了?”苏姨担忧的问。   “没有,苏姨。瞧您想哪儿去了。”我垂首盯看用卵石铺成海鸥图案的地面,轻声回应。   “没有就好。”苏姨轻出一口气,“你不会怪他没时间陪你吧?你也知道,小岑一忙起来,什么都忘,有些应酬呢,也是不得不去的。”   “怎么会呢?他,我还不了解吗?苏姨,真的什么事都没有,您别猜想了。”我转头对苏姨弯起了唇角,“只是今晚有些热,我还睡不着,所以想多等他一会儿。您快回房休息吧!”   “好。”苏姨执起我的手拍了拍,温柔地注视着我,“别等太晚,累了就去睡,啊!”   我点点头,看着苏姨转身欲向内宅走去,却听到院门有开锁声响动。   和苏姨相视一眼,齐齐向院门口走去。打开院门,只见叶琳扶着苏子岑站在门口。   “小岑这是——喝醉了吗?”苏姨边问边伸手扶过苏子岑。   “苏姨,不好意思。子岑今晚确实喝多了些。”叶琳讨巧地笑着对苏姨抱歉。   我皱眉扶在苏子岑的另一边,他的身体还在微微晃动,站立不稳。   “谢谢你啊,叶琳!还要麻烦你送小岑回来,你自己回去要当心些。”苏姨客气地叮嘱。   “咳,您不用和我这么客气!”叶琳轻轻一笑,看向扶着苏子岑的我,“若然,我们可以谈谈吗?”   “现在吗?”我看了看身边的苏子岑,他大半个身体几乎都靠在了苏姨身上,微眯双眼,每一次呼气,都裹着淡淡地酒味。   “不行吗?”叶琳扬起下巴反问。   我把目光投向另一边的苏姨,苏姨点点头,“我扶子岑回房。”   我松开手,目送母子俩踉跄着向内宅走去。   站在巷口的街灯下,叶琳点燃了一根烟,抱臂吸了起来。   我不禁皱起了眉,不耐地看着她,对于她找我的目的,不得而知。   “嗤——”叶琳不由嘲笑一声,“子岑也不喜欢我吸烟。可是你知道吗?我爱极了他吸烟的样子,烟雾中的他,很迷人。可他却说,你不喜欢他吸烟。”   看着目光迷离的叶琳,我冷冷地问:“找我出来,就为了说这个?”   她收回陶醉回味的表情,不屑地看了我一眼,“听子岑说,你们要订婚了?”   “是!”我斩钉截铁地答到。   既然苏子岑已经告诉了她,目的我也猜出了七八分,那么就没有必要去否认。如果她能懂得我们的用意,最好。我现在倒是想听听她接下来要说什么。   “今晚你和钟平在一起,子岑很生气。”叶琳唇角带着几分讥讽。   “我说过,我们只是偶遇。而且,也不像你说的那样,是因为之前我们有约。我认为,你不应该撒谎,或是妄自加入自己的想象。”   我鄙夷地看了她一眼,心底升起一丝愤怒,也渐渐明白叶琳说出那番话的目的。一年的分离两地,并没有拉开我和苏子岑心与心的距离,反而更加亲近,更加珍惜。何况即将订婚,更不会再有什么人、什么事可以分开我们。我决定不再对叶琳客气礼让,如果此前对她这么多年的坚守,还有一些同情;对她一年前对我所做的伤害,还有一些原谅。那么此时此刻,已经被我全部抹杀,变成了极度地厌恶。   “叶琳,现在你已经知道我和苏子岑将要订婚,那么我想以他未婚妻的名义,可不可以请你不要再对他心存幻想,可不可以离他远一些?”我鼓起勇气,说出了心底里那份最真实的想法。   “呵!未婚妻?”叶琳把烟扔到了地上,用高跟鞋狠狠的碾踩,“看不出来,你现在也能大胆地说出这样的词儿。想当初,你可是连承认是苏子岑女朋友的勇气都没有的。”   “你也说了,那是当初。现在,所有的家人、亲朋都理解祝福我们,我们可以堂堂地在一起,我这么说又有什么错呢?”对于她的蔑视,我不予理睬,不想因这无聊而让自己烦恼。   “要我放手,可能吗?这么多年,我心甘情愿的追随着他,陪在他的身边,为的什么?你以为一句放手,我就会放弃这么多年的坚持?”叶琳欺身上前,逼视着我,“况且,你以为子岑真的是因为爱你才要娶你的吗?知道他今晚为什么会喝多酒吗?”   听了叶琳的话,我的心猛然一悸,身体不由得向后仰了一下,“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叶琳冷然一笑,“看来你并不是真的了解子岑,我说过,只有我最了解他。了解他的苦,了解他的无奈,了解他的不得已。”   一阵凉风袭来,衣衫单薄的我,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哼,”叶琳撇了一下嘴角,“你以为子岑在四月份的时候为什么会跑去京城陪你?他的父母又为什么要哄着你回来,还答应你们订婚?”   “为什么?”我抱紧了双臂,轻声问。   “翦若然,你不会不知道自己是陈氏集团的股东吧?而且拥有最多的股份。”叶琳眼里带着疑问看向我。   “陈氏的股东,这个我知道。我的股份是继承了外婆和妈妈的。至于有多少股份,我并不清楚。”我诧异她怎会想起说这个。   “那么让我来告诉你,你现在拥有陈氏集团百分之二十五的股份,也就是说,董事局真正的主席是你。而你爸爸,只是被授权,做集团的董事长、执行总裁,运作集团一切事务。你却不用操一分心,就能在每年分红中获利最多。”许是凉意渐浓的缘故,叶琳从手包里又拿出一支烟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口,抬头向着空中吐出一大团烟雾,又很快消散在夜色中。   “你一定会问,我是怎么知道的?”叶琳把目光又转向我,“你忘了?我和子岑二婶的关系是最好的,这都是她告诉我的。哦对,你可能并不知道,二婶早在半年前,就取代苏姨,坐上了集团财务经理的位置。”   看着她得意的表情,我厌恶地皱眉,“集团的事务我并不了解,也不感兴趣。你对我说这些,没有任何意义。”   “哈哈哈……翦若然,让我说你什么好!你还真是,始终是天真、单纯,不悟现实。”叶琳大笑出声,“接下来你就会知道,我说这些有没有意义了。”   叶琳又吸了一口烟,“用脑子想想吧!你在春节的时候认识了雅克,而就是那个时候,苏姨不再是集团财务总监;慕薇又总是在子岑面前提起,雅克对你有爱慕之意。子岑为什么会在四月里,放下手边重要的工作,用近一个月的时间在京城陪着你,哄着你,你应该想明白了吧!而这次借着向怿寒和慕薇订婚,借着做酒店设计,大家都哄着盼着你回来,其目的和用意,恐怕也就不难解释了。”   听完叶琳的话,我不由倒退了几步,靠在路灯杆上。大脑瞬间空白,神经骤然绷紧,不可置信地看着叶琳,摇头,“不是这样的,你撒谎!不可能,你说的不是真的,都不是!”   “这么明显的意图摆在你面前,为什么你就不肯相信呢?”叶琳对着我摇头轻叹,“不然,你以为苏姨是真心地接受了你们的爱情?而子岑真的是因为爱你才会和你订婚?我说过,那是他的不得已,说是受他家人的逼迫,也不为过。我想,任何一个陈家人,都不能坐等你爱上别人,更何况是外国人,再眼睁睁地看着集团改为他名。我说了这么多,你该懂了吧!”   “不!不许你再说,他们不是那种人!我不会相信你的鬼话。叶琳,你是不甘心苏子岑不爱你,才会挑拨我们!”我驳斥着她。   此时的我,被风吹的有些清醒,理智渐渐回复。只是这样说,不知道是不是在自欺欺人。   “这么多年,你还是没变,苏子岑说什么就信什么。他究竟爱不爱我,当然不会告诉你。不过,你又要仔细想想了,如果他对我一点感情都没有的话,又怎么会一直把我留在事务所?直接开了我,不是对你表达真情最好的办法吗?”叶琳潇洒地把手中的烟弹向远处,转头瞪视着我,“我早就告诉过你,子岑是我的,谁也抢不走他!只有我最懂他,最爱他!早晚有一天,他会完完全全地爱上我,属于我!”   “不,我不要再听你说了!你骗人,你是骗子!我不听……”说完,我转身奔向家。   “是不是真的,你自己仔细琢磨吧!子岑就是心里有苦说不出,今晚才会借酒浇愁,喝醉的。”叶琳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回旋在空空的巷子中。 ☆、第四十一章 我们怎么了(四)   靠在家门旁的白墙边,大口的喘着气,抬头仰望深邃的夜空,竟找不到聚焦的地方,就像我此时空洞的心中填满的寒意,找不到出口一样。   院门轻响,苏姨走了出来。看到猛然转头的我,被吓了一跳。   “然儿,你怎么在这儿?”说着,上前欲拉出我藏在身后的手,却被我本能地一躲。   苏姨的手在空中停滞了几秒,不自然地收回。尴尬的面色很快被微笑取代。   “我是看你这么久没回来,想出来找的。”   我了然地点点头。   “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吗?叶琳和你说了些什么?”   我又摇摇头,转身挽住了苏姨,随她走进院门。   “这孩子,是不是着凉不舒服?”苏姨抬手轻*的额头。   “我没事。苏子岑怎么样了?”我轻声问。   “他呀!刚折腾完。这一晚上没吃什么,吐出来的全是酒。这会清醒了些,躺在那儿休息呢!”   说着话,我们走到了内宅楼下。   “苏姨,您休息吧!我去拿杯蜂蜜水给他。”   “好,我还真累了。然儿,给他喝了水,你也早点休息吧!”苏姨向自己房间走去。   端着水杯,站在房门前犹疑不定。   “进来!”苏子岑沉沉的声音从屋子里传来。   深吸口气,推门走了进去。屋内只开着床头灯,苏子岑倚靠在床头,双眸微睁,目光直直地看向我。   “为什么不进来?”   “怕打扰你休息。”我嚅嚅地回答。   “撒谎!你明知道我会等你。”他略微挺直身子,伸手接过我递过去的蜂蜜水,仰头喝完,把杯子放在床头。   “喝了水,就早点休息吧!”说完,我转身想要离开。   “别走!”苏子岑拉住我的手腕,攥紧的力道给我带来一丝疼痛,“不想对我说什么吗?”   “我累了。”并没有回头看他。   “丫头!”苏子岑一声轻唤,猛地把我拖进了怀里,“妈妈说,你等了我一晚上。”   我低着头,不敢看他。   “我知道,你有话想对我说。”见我不语,苏子岑又开口说道。   “没有了。”我摇头。   “是不想说了吗?”苏子岑重重的气息扑打在耳边,“那么我说。”   “你答应过我,不会再见钟平的。可是今天看到你们在一起,我非常生气……”   “苏子岑,我没有。”我抬眼看向他,打断了他的说话,“请你相信我!”   “嘘——”苏子岑把手指放在我的唇边,“听我说完。当时的我真的很生气,我的丫头居然撒谎和前男友约会!你完全把我的警告当成了耳边风。呵,是不是认为我很小气?可是我真的很介意,甚至会吃醋。”   看着他有些不自然的神情,我心下了然。   “你要明白,我真的很在乎你!”   听到苏子岑这样说,我不禁打了一个冷颤,叶琳的话蓦地在脑海中响起。   “怎么?冷吗?”苏子岑担心的问。   我摇摇头。   苏子岑把下巴抵在我的肩膀,轻轻蹭了蹭,“我在乎你,所以不希望任何人伤害你。现在仔细想想,你对我说谎,也是一种在乎。你是不想让我生气、担心,对吗?可是,我们之间不是说好要对彼此坦诚的么?你怎么可以对我撒谎呢?所以,今晚我负气地,故意喝了很多酒,想把自己灌醉。”   我转过身,和抬起头的他对视着,“你说完了吗?”   苏子岑点点头。   “那么,”我*/了一下嘴唇,“也听我说说好吗?我是等了你一晚上。因为,我想对你解释咖啡厅的事。因为,我不想等到明天再去对你说。今天发生的事,让我们彼此说清楚,我不想留有误会,结下心结。所以,我等你。而且,对于今天发生的事,我只说一遍给你听。”   我认真地看向苏子岑,“第一,我没有对你撒谎,所以更不存在为了和钟平见面而对你撒谎。第二,电话的事。电话是青青接的,当时我不在设计室。内容都是青青转达的,说是忆苏约我六点在啡舍见。如果你不相信,可以向青青求证。第三,没有叶琳所说,钟平要约我这种事。直到现在,我不知道他的任何联络方式,也没有给过他电话号码。一年以来,我和他只见过三面,一次是慕薇订婚宴上,一次是在林森的办公室,一次是今天在咖啡厅。我可以确定,和他说过的话,总共不会超过二十句。”   长出一口气,“所以,苏子岑,请你相信我!我对你是坦诚的,毫无保留的。可是你对我是不是也如此,也许只有你自己知道。我的话说完了,走了。”我挣脱他,起身准备离开。   “等等!”苏子岑站起身握住我的手臂,瞪视着我,“难道你怀疑我对你不坦诚,有所保留吗?”   我猛然一滞,在心里自问,我这是怎么了?开始怀疑苏子岑,不再相信他了吗?   “丫头!你到底在想什么?妈说,刚才叶琳把你找了出去,是她对你说什么了?”苏子岑轻抬起我的下巴,忧心地看着我,“心里有话,告诉我不好吗?有什么疑问,你来问我。只要你问,我就答!坦诚相对,毫无保留。”   心里轻叹口气,苦笑着摇了摇头,“没有,我没有疑问。我一直相信你,一直都是。所以,苏子岑,也请你相信我,好吗?”   “好!”苏子岑坚定地对我回答,把我紧拥入怀,“只是,你要对我保证,不再和钟平接触。我承认,我是小气。看到你们在一起,我会吃醋。我在意他是你的初恋,更怕他对你恋恋不忘,夺走你!”   “苏子岑——”我忍不住唤了一声,一向自信的苏子岑,此时的样子令我心疼,“没有人会夺走我,没有!我是你的,请你相信!就像我始终相信没有人会从我身边夺走你一样。让我们彼此信任好吗?”   这不止是对他的鼓励,更重要的是对我自己的一种鼓励。   “丫头!”苏子岑低头吻住了我,用力地攫取,不肯放开。   我的神情有些涣散,不懂得回应,苏子岑却带着我一起倒在了床上。当我明白将要发生什么的时候,努力伸出双手推拒他。   “丫头,给我!向我证明,告诉我,你是我的!”苏子岑略微松开,唇却抵着我的,喃喃地说。   “不,苏子岑。不要!不要这样!”我扭过头。   苏子岑伸出一只手,扳过我的头,解开了我绾起的长发,散落在脑后。不知是因醉意未完全消散,还是因为这一刻的激动而布满血丝的眼,带着一丝怒气紧紧地盯看着我。   “为什么不要?我要你!现在,证明给我看,你是我的。”苏子岑将我压在身下,一只手捉过我的双手反剪到身后,另一只手迫不及待地轻解我的衣扣。   “别这样,苏子岑!求求你,别这样!”我低声哀求。   苏子岑停下手里的动作,拧紧眉头,“难道你不愿意向我证明?”   “不,不是……”我早已乱了分寸,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   “那是什么?”苏子岑把头埋在我的颈窝,轻咬着我的耳垂,带来一阵酥麻。   “是——是——,”我轻轻喘息着,“嗯,爸爸和苏姨还在,这样不好。”   “苏姨,苏姨!”苏子岑负气地在我耳边低喊,“你从来不肯叫她一声‘妈妈’!”   报复似的咬了一下我的唇,“不过,很快,很快你就会叫了。”   我的身体蓦地一晃,想起了叶琳所说的那个目的。   “冷吗?”苏子岑察觉到我的动作,将我紧拥在身下,趁着我失神,不知不觉褪去了我的衣衫。   “丫头,给我……”魅惑地声音,终是我无法抵挡的诱惑。……   银色月光洒满整间屋子。轻轻离开苏子岑拥着我的怀抱,起身穿衣,坐在欢/爱气息尚未散尽的床上,静静地看着沉沉入睡的苏子岑。薄唇紧抿,带着一丝满足地笑容,鼻梁高挺,鼻翼随着呼吸深浅轻轻翕动,双眼紧闭,长睫投下一弯暗影,眉头舒展,头发乌黑浓密。心中一阵悸/动,莫名湿了眼眶,发现自己对他竟是如此的依恋着迷。   太阳高高挂在天空,阳光肆意地照射进来,收拾整齐,走出自己的房门。   “然儿,”苏姨站在面前,“我正要喊你吃早餐。”   “不了,苏姨。我准备出去。”   “那也吃了早餐再走。咦?”苏姨向我投来疑惑的眼神,打量着我身穿的灰色高领半袖衫,“生病了?怎么穿起高领的衣服。不怕热吗?”   一句话,竟将我说的面红耳赤。我也知道天热,只是冲洗的时候,才发现身上遍布苏子岑的吻痕,只有穿高领的衣服才能遮挡得住大大小小的印迹。   “嗯,听你的鼻音是有些重,看来是昨晚着凉了。没关系,我煮姜糖水给你喝。”苏姨上前摸了*的额头,她温热的手掌给我冰凉的额头带来了一丝暖意。   “谁生病了?”苏子岑从对面的房间走了出来,笑着问苏姨。   “是然儿,还不是昨晚为了等你才着凉的,你却醉酒回来。等会儿看你爸爸教训你。”苏姨笑着用手指轻点他的额头。   苏子岑无谓地耸耸肩,打量了我一番,了然一笑,看到我手里拿着包,“准备出去吗?”   “嗯。”我点头。   “我陪你。”   “不用了。”   “哦,对了然儿。刚刚你舅妈打电话来,参加你们订婚宴的礼服做完了,要我去试试,我正想着让你陪我一起去,出出主意呢!也该给你量量尺寸了。”苏姨眼中闪着兴奋地光彩。   “哦,这个……”我面露难色。   “没关系,你忙你的事情。让你爸爸陪我或是我自己去也是一样的。”苏姨略显失望。   “苏姨,约了几点?”看着苏姨的表情,心下终是不忍。   “哦,随时。我想趁着上午不太热出门。”   我抬腕看了看表,时间来得及,便点头应道:“好,我陪您去。”   “太好了!你们俩快来吃早餐吧!我去煮姜糖水。”苏姨笑容满面的转身下楼。   “睡得好吗?”苏子岑伸手欲抚*的脸颊,却被我轻轻的避开,“昨晚——弄疼你了吧!”   昨晚,他确实弄疼了我,那种狠狠索要的感觉,想想仍心悸。亏他清醒后记了起来。   见我不说话,苏子岑嘴角噙笑,轻柔低语,“一会儿我订票,晚上我们一起去看电影,好不好?”   “不了。我去办些事情,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不用等我。”我提不起兴致,却想着下午要办的事情,心里急于想要解开疑问,找到答案。   “哦!没关系,今天看不成,明天看。”苏子岑把脸凑到我的近前,“丫头,你怎么了?”   “没什么!我先去吃饭。”对他竟扯不出一丝笑容,我转身向楼梯走去。   “丫头!”听到他叫我,我背对着他停下脚步,只听他语气迟疑,“那个——这几天好像不是你的安全期,如果——你不想麻烦,就吃点药吧!”   听苏子岑说完,我身形猛地一滞,一阵刺痛直抵心房,随即转过身,对着他扬起唇角,“好啊!这个请你放心,我绝不会给你添麻烦。”   “丫头!”苏子岑走到我的面前,柔声开口,“你误会了,我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是吗?”我轻笑一下,“那么,你也误会我的意思了,别多想啊!”   转身,我快速地走下楼梯,心里的刺痛却在渐渐扩大。   “丫头,好好的,你这是怎么了?我们怎么了?”苏子岑的声音从楼上传来。   倚在楼梯扶手旁,在心底自问,是啊!我们——这是怎么了? ☆、第四十二章 所谓闺蜜等于损友一   闺蜜是什么?闺蜜是可以同吃同住,除了男朋友不能分享,其他一切可以不分你我的人;更是在你伤心难过,寻死觅活时,对你吐槽又充当你垃圾桶的那个人。是在你想寻求安慰,却逆着你意把你臭骂的人……闺蜜是什么?答曰:闺蜜等于损友!   “所以,现在你心中就存有疑虑了?”坐在我对面的慕薇问。   我喝了一口茶,转动着手中精致的小瓷杯,点点头。此时的我,坐在慕薇的茶楼里,和她说着体己话,倾诉我的心事。   “傻啊你!”慕薇越过茶桌,伸手轻点我的额头,“让我说你什么好。这么多年,苏子岑是什么样的人,对你怎么样,你会不知道?就凭叶琳的几句话,便起了疑心?你用用脑子好不好,这么拙劣的伎俩,也只有你才会上当。”   “可是,她却说的没错啊!我看了肇律师给我的所有文件,真的就像叶琳说的一样。就我目前持有的股份,居然是集团的第一大股东。你不知道吗?”我看着慕薇问。   “听我爸爸和怿寒的爸爸提起过。具体多少我不知道。”慕薇向后仰靠在座椅上。   “让我来告诉你吧!”我叹了一口气,把前几天和肇律师见面的情况一一道来。   周六的上午,陪苏姨试过礼服后,我并没有量尺。把苏姨送回了家,便于下午两点前赶到了肇律师的律师楼。肇恒丰律师,城中名律师,也是为我们家服务多年的私人律师,让我没想到的是,有一天我会与他有交集。   “请坐,翦小姐。”肇律师客气相让,并帮我接了一杯水放在桌上,“我记得去年,也是这个月份吧!你外婆去世后,我要你看这些文件,你却拒绝了。对于遗产的分配和继承,你似乎并不感兴趣。我想,也许是你当时还太伤心,便想等你渐渐恢复后再找你。哪知,我再找你的时候,你却到京城念书去了,也就只好暂时搁浅。”   肇律师从保险柜里拿出了厚厚的一个档案袋,递给我,坐回自己的位置。   “那么,今天怎么想起要看这些文件了呢?”肇律师双手交握,放在桌上,看着我问道。   我把手放在档案袋的封口处,迟迟没有打开。听到肇律师的问话,抬头看他。   我轻扯了一下嘴角,“我想弄清楚一些事情。关于我所拥有的陈氏集团的股份,只知道是继承了外婆和妈妈的。但是究竟有多少,我想知道。”   “哦,这个很好解答。”肇律师扶了扶金丝边眼镜框,“你也知道,我一直兼任陈氏集团和你舅舅逸集团的首席律师。对这两个集团的运作情况非常了解。你想知道自己拥有陈氏多少股份是吗?”   我点点头。   肇律师沉吟着,几个指头起伏有致地在桌面上轻轻敲击了几下,“我可以这样告诉你,现在的你,拥有陈氏百分之二十五的股份,是陈氏第一大股东,也就顺理成章的成为董事局主席。但是因为之前你签过一份授权文件,授予陈礼先生做集团董事长,全面负责集团事务。所以,你也就不必受到约束,亲自履行主席的职责,而是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   我仔细回想,在外婆住院的时候,似乎是签了几份肇律师提供的文件。本来我想再细看研究,可是外婆却说都是她的意思,不会害我。听到我最敬重最信任的外婆这样一说,也就放下心中疑虑,听话地签了字,却万万没想到是如此重要的东西。   “那么,”我拿起水杯喝了一口,“肇律师,我又是怎么成为第一大股东的呢?”   “说来话长。当初你爸爸和叔叔从做房地产起步,可是中途却遇到了非常严重的资金问题。多方借贷无果,是佟老夫人决定把现在你们住的大院和你舅舅住的那座大院一起抵押给银行,借来了贷款,盘活了资金。”肇律师顿了顿,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说实话,就我目前接触的这么多人当中,我最佩服的就是佟老夫人。到底是大户人家出身,做任何事都冷静果决,透着大气魄,大手笔。”   听他谈起外婆,我不禁红了眼眶。   “呵呵,说远了,说远了。”肇律师慈爱地对我笑笑,“当然,后来向家和慕家也渐渐地参与进来,拥有了部分股份。最初股份的分配是你爸爸百分之三十,叔叔百分之二十,佟老夫人、你妈妈、舅舅各百分之十,向家百分之七,慕家百分之六,剩余百分之七在其他三家公司手里。后来,你爸爸知道有子岑这么一个亲生儿子却不能相认抚养时,便征求你妈妈同意,从自己的股份里拿出百分之五送给了她们母子做以补偿;同时按你妈妈的要求,也对等地给了你百分之五。”   对于我们家这些错综复杂的关系,肇律师从一开始就知晓所有的一切。   “再后来,你妈妈去世,按你外婆的要求,她的一切所有都由你来继承,包括你现在住的老宅和那百分之十的股份;现在你舅舅只拥有百分之八的股份,那百分之二给了付常咏,这你应该清楚吧!去年,佟老夫人去世,按照她生前的遗愿,她那百分之十的股份也都由你继承,还有一处京城的四合院,她知道你喜欢那里。而水乡小镇的那座宅院则留给了你的弟弟——翦若翾。好了,我想我的解释应该很详细,你应该了解到了你所想知道的。”肇律师如释重负,身子向高椅背重重地一靠。   我点点头,更加明白了外婆的一番良苦用心,原来她早就为我安排好了一切,即使最后只有我自己孑然一身,可我不会居无定所,衣食无着。反而确保了我一生都不会吃苦受累。外婆啊!您是何等地睿智英明,对我又是何等的疼宠啊!这一世,我是您心心念念地牵挂;这一生,您是我念念不舍地思恋……   “嗯——”肇律师将身体向前探了探,“翦小姐,还有什么疑问吗?”   低头悄悄抹去眼角的泪,稳了稳自己的情绪,“没有了,谢谢您!肇律师。”   “哪里的话。我以为还要再等一段时间,你才会来找我。”   我摇摇头,“我也只是昨天才知道,所以就急于来找您,希望不是太冒昧。”   “没有没有,这是你总该知晓的,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肇律师,我可以请教你一些事吗?”一个念头闪入脑海。   “乐意效劳!”肇律师对我友善地笑着。   “这些股份,我是不是有权力转让?”   “啊!”肇律师万没想到我会有这样的想法,引得他愣了一瞬,随即点点头,探询地问:“你的意思是……”   “是的,我想转让所持有的股份。确切地说,应该是还给爸爸。您看,这需要怎样的程序呢?”   “哦!”肇律师拿起桌上的金笔轻轻击打着桌面,带着疑问看向我,“你真的想这样做?”   “是的!”我坚定地点头,“需要我做什么呢?”   “很简单,起草一份股份转让文件,双方都签字同意即可。不过——”肇律师略一沉吟,“以我的了解,我不认为陈董会接受。”   我带着疑惑看向肇律师。   “陈董非常敬重你的外婆,所以——她老人家的遗愿,我想任谁都不会轻易违背。”   我重重地点头,对肇律师的话非常赞同。   “但是,我想,如果外婆知道我这样做,她一定会同意的。”我郑重地看向他,“肇律师,还是麻烦你帮我起草文件吧!我会签字的,也会让爸爸同意的。”   “不再考虑一下吗?”肇律师追问。   我笑着摇头,“不需要。于情于理,爸爸养我这么多年,给予我很多很多。这是我对他最好的报答,也是眼前我唯一能做到的。”   “既然你这么坚持,那好吧!我会尽快把文件做好给你。”肇律师有些无奈。   “嗯,麻烦你了,肇律师。”我点头致谢,随即又扬起一抹笑,“不过,还请您帮我保密。”   “哪儿的话!这是一定的!”肇律师点头承诺。…… ☆、第四十三章 所谓闺蜜等于损友二   “然后呢?你爸爸签字同意了?”慕薇听完我的讲述,接口问到。   我摇摇头,依然把玩着手里的杯子,却被慕薇拍了一下,“别玩了,小心磨坏了我的杯子。快讲啊!你不止磨杯,还磨人心。”   我扯起嘴角苦笑了一下,心想也不知是谁在磨谁的心。   “我单独找爸爸谈了一次,他非但不同意,还非常生气。气我会有这样的想法,这样的做法。他说,从来就没想过要我的股份,都是一家人,在谁的手里都是一样。更何况,这些都是外婆和妈妈留给我的,做为一种纪念也是好的。总之,我这样做,真的令他非常生气。到最后,竟是我一直心虚,怕惹得他对我伤心。”   “结果呢?”慕薇带着一种了然的神情,玩味地笑问。   我叹了口气,“哪还有结果?结果就是勒令我撕毁文件,永不再提。”   “你撕了?”   “没有。”我摇摇头,轻声说:“没舍得。留下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说完,我把自己整个窝在了藤椅里,轻咬着指甲,把目光投向窗外。   “嘁!”慕薇轻笑一声,“就说你是自寻烦恼。人家三两句话,就把你骗得团团转。这事儿要是让苏子岑知道,知道你这样怀疑他,不骂死你才怪。”   我回头白了她一眼,“谁也不说,他又怎么会知道?”   “现在知道该相信谁了吧?”慕薇帮我续了一杯茶,“你呀!平日里看着也是极有主见的,怎么一遇到和苏子岑有关的,就不见了冷静。这么多年,那叶琳存的什么心,你还不清楚?一年前的教训怎么转眼就忘了呢!真是傻到家了。”   “你都说我傻了嘛!所以才好骗呀!看来,恋爱中的人智商果然为零。”我不满地嘟起了唇,又轻叹口气,“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看到叶琳,听到她说,完全就没了自信。苏子岑对她是很欣赏的,一想起这个,我心里是极不舒服的,可还要装作无所谓,表现出对他完全相信的样子。你说,我是不是很虚伪?”   慕薇抿唇笑着,“你这不是虚伪。其实呀,有一点你和苏子岑是最像的。”   我带着疑问看她。   “纯粹!”   “纯粹?什么意思?”我有些不解。   “对彼此要求绝对地纯粹。”慕薇一只胳膊拄在桌上,手托着脸颊,“你们要求彼此坦诚,这是一种纯粹;要求彼此真实,这也是一种纯粹;甚至要求在对方面前永远的完美,这也是一种纯粹。但这一种纯粹,又显得是那么的不真实。你太单纯,心思简单,对自己又要求绝对地完美,苏子岑也只好配合着你。可是,然而,这种完美生活里可以没有。你吃醋,你嫉妒,你怎么想的,就怎么说,苏子岑会更喜欢这样的你。对自己的爱人,没必要矜持,端着自己。”   听着慕薇这一席话,我不禁点头限入沉思。片刻,抬起头看她。   “那你和向怿寒没有要求过彼此纯粹?”   “没有。”慕薇摇头,“向怿寒什么样你比我更清楚。自命风流,潇洒不羁。只是,爱情的魔力不得不信。你了解我,我一直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敢想敢做。所以,他不纯粹,可我对他的爱却纯粹。所以,笑到最后的那个,是我;让向怿寒心甘情愿爱上的那个,是我。这就足够了。”   “可是,可是,如果叶琳也像你一样,一直是这样想的,怎么办?”叶琳的这种执着和当初的慕薇非常相像。   “放心!你家苏子岑又不是向怿寒,他对除了你之外的女人,有绝对的免疫力。”慕薇轻笑着瞟了我一眼,端起茶喝了一口,随即又似想起什么好笑的,“噗”地喷出了一点没来得及咽下的茶。   “欸,你记不记得我说过,苏子岑这人是有洁癖的。”慕薇接过我递给的纸巾,边擦边问。   “嗯,说过。他是有洁癖呀!这个你不是一直都知道?不愿意别人碰他的东西,有自己专属的杯子,外出回来必须洗澡换衣。经常出入的酒店饭店,也存有自己的专属用品。不过,这几年我觉得他改了好多。”我纳闷慕薇怎么突然想起这个。   “这个我早就知道。我的意思是——他心理上的,或者是更深一层生理上的那种洁癖。”   “你到底说的是什么呀?”我更加迷惑不解。   “前几天,我在和青青聊天的时候,就谈起了这个。结果是,我们一致认定,苏子岑有严重地洁癖。”她狡黠地对我笑着,我示意她继续说下去。“你和他都是第一次,对吧!”   “胡沁什么?”听她这样问,我不禁脸红。   “说都说了,还有什么不能承认的。”慕薇稍显不屑。   “还不是被你逼迫的。”我立即反驳。   “好好好。听我讲啊!”她并不与我辩,“你呢,就不必说。可苏子岑呢,打从上大学,这么多年,身边来来回回,主动投怀送抱的女子,不说有几十个,一打总该有了吧!更何况,身边一直晃着大胆示爱的叶琳呢!可居然,居然从不有过那个。但是,经过你的验证,他又没毛病,所以,只能说明这娃儿有严重地心理和生理上的洁癖。当然,唯独对你,症状消失不见。”   慕薇这段重磅分析,再一次让我听得傻掉,“听着这话不着调,却又似乎在理。”   “这是什么评语?我怎么听着别扭呢!”慕薇越过桌子,又轻点我的额头,“我这是帮你分析呢!你呀!别整天怀疑这怀疑那的了。交际应酬也参加不少,我看得可真切。苏子岑对叶琳,对任何试图靠近他的女人,从来都不让近身。有时候,被叶琳挽挽手臂,也是无奈地不得了。就说我订婚那次,他们俩跳舞,我不相信你没看出那个滑稽样儿。可对着你的时候呢,又是牵着拽着搂着抱着的,恨不得把你拴在身边。”   仔细回想,句句属实。   “话又说回来,人家苏子岑对你可真是百分百地纯粹,你是他的初恋吧?”慕薇问。   “是吧!他是这样对我说的。”我点头。   “那苏子岑对你和钟平在一起而吃醋,一点都不足为奇。”   “怎讲?”   “笨啊!没听过男人有初恋情结吗?都希望自己是女朋友的初恋。而苏子岑,却不是你的初恋,难免就会吃醋喽!然而,这是一种在乎,懂吗?还有一句话这样说:‘吃醋是因为喜欢,生气是因为在乎。’知不知道,傻丫头!”   “可我也不想啊!”心里莫名升起一份歉疚,如果当时我懂得苏子岑的心思,那么也许我会奋不顾身地试一次。   “什么不想?”慕薇不解。   “你不会懂的。”我轻声说,低下了头。   “当然,你也是有洁癖的,这个我知道。你曾说过,和钟平恋爱的时候,他牵你的手,你会非常不舒服,所以连正式地牵手也不超十回,就更别谈接吻了。这个苏子岑知道吗?”   “干嘛要让他知道?”我抬头看她反问,“向怿寒介不介意他不是你的初恋?”   “我都不介意他,他有什么资格介意我?我们看重的是结果,不像你,那么细致地追求过程的完美。”   我被她批的哑口无言,偏偏她说的都对。   “说了这么多,无非就是要打消你的疑虑,好好珍惜吧!对了,苏子岑知道你是因为什么回来的吗?”   “不知道啊!只有你知道。”心结解开,我不禁笑了起来,向慕薇做了一个抹脖的动作。   “嘁!幼稚。”她颇为不屑,“怎么不告诉他?”   “告诉他干嘛?重要的是我回来了,在他身边,这还不够吗?”我显得理直气壮。   “得得,这会儿又和我能耐上了。可不是见了苏子岑怕得像老鼠的模样了!唉……有这么一个损友,人生何其不幸啊!”慕薇故作哀叹,唇边却高高地扬起。   手机响起,真是说到谁,便是谁。   “喂?”嘴角不禁漾起一抹笑。   “还在茶楼?”电话那端传来低沉磁性的声音。   “嗯。”   “我买了你最爱吃的肉松卷,现在过去接你。”   “好。”   “然后一起看电影,怎么样?”   “好。”心里漾起丝丝甜蜜。   “那你等我。”   “好。小心开车。”   “好。”   听到他肯定的回答,我挂断了电话。   “哟!这下甜到蜜罐里了吧!”坐在对面的慕薇,一脸地戏谑。   我但笑不语,由着她打趣。   苏子岑进来的时候,慕薇刚刚把为他准备的峨眉雪芽泡好。   我笑着接过肉松卷,迫不及待地打开一个吃。   “看我们然而多好养,一个肉松卷也给她乐得美美的。”慕薇抱臂站在一旁欣赏我的吃相,“喂,慢点。在苏子岑面前,弄得就像我没给饭吃似的。”   “她一向喜欢吃这个。”苏子岑边说边递给慕薇——她最爱的“北海道”。   “哟,难得苏大设计师记得啊!”慕薇笑着接过,嘴里却不依不饶,“是换茶喝么?”   苏子岑看了她一眼,径自坐在我的旁边,倒了一杯茶,品了一口,“当做你看孩子的酬劳。”   “你……”慕薇指了指他,被他这句话弄得哭笑不得。   我气愤地刚要开口说话,却不小心被面包屑呛了一下,猛烈地咳嗽起来。   苏子岑见状,一边拍着我的背,一边把茶递到我的嘴边。   “看看,这孩子还真不让人省心。”这下给慕薇找到了说词,自顾地坐在我们对面,“你还是快带走吧!”   “你们俩……”我憋红了脸,指着他们,却仍然说不出话。   “好点没?”苏子岑并不理会慕薇的斗嘴,轻声问我。   我又喝了一口茶,方才缓过了些。   “吃好喝好就快走吧!我这儿店小,供不下你们这两尊佛。”慕薇知道苏子岑准备与我一起看电影。   “用不着你下逐客令,我们还没打算占着这位置呢!”缓过气的我不禁回嘴。   “行,翦若然,有了靠山,长本事了。以后别到我这儿哭哭啼啼啊!”慕薇朝我瞪着眼,咬着牙说。   “错!我这是给你增加客流量,谢就不必了哈!”我嬉笑着起身挽住苏子岑。   “快走,快走,别在我这儿碍眼。”慕薇做势把我们向外推。   我和苏子岑就势转身向门口走去,我背对着慕薇挥了挥手,她嗤笑着回了我一句“臭美!” ☆、第四十四章 那些爱的情话(一)   躲在阁楼,坐在地毯上,窝在苏子岑的怀里,剥着莲子,一起看《罗马假日》。   这是我看影碟时的一贯做法。苏子岑帮我剥好了一朵莲蓬,端起茶慢品着。   “凡事都有个度,你一向也懂得把握。可有两件事,从不见你收敛。一,吃莲子;二,看《罗马假日》。该说是你的执着,还是归结为固执呢?”   我把目光从屏幕上转过来,对上了他低头看我的眼,“随你意。你认为哪个适合就用哪个。”   说完,把手伸向旁边的玻璃盘中,抓起几个莲子放入口中,重又把目光投向屏幕。   “嘁!每次都是看的这样认真。想来每个镜头,每句对白,你都烂熟于心了吧!”显然,苏子岑对我给出的答案不满意,便又这样来揶揄我。   “我这是‘温故知新’。”头也没回,把几颗莲子回手摸索着放到他的嘴里。   “像你这样忠实的影迷,派克和赫本如果泉下有知,也会得意的笑。”   “嘿!苏子岑……”我回头不满地瞪了他一眼,“不要这样亵渎我的偶像好不好?我这不是好久没看了嘛!”   “嗯,看来这样的你,也不失为一种好的品格。”   “什么意思?”   “专注沉迷于某种事物。”   “沉迷?”虽然眼睛盯看着影片,但却并没有影响我抓住苏子岑的用词,“用‘痴迷’来形容,会不会更准确一些?”   “这样的形容词还是用在我这里比较好。”   “嘁!”我颇为不屑,不禁抿唇而笑,“小气鬼。”   “难道你更痴迷于格利高里?派克?”苏子岑扳过我躺在他腿上的头,挑眉问到。   “我只是非常欣赏他的人格魅力和对赫本的那份情谊,好不好?”我对上他专注看向我的眼,“我始终被他在赫本葬礼上的那句‘你是我一生中最爱的女人’而感动着。”   不等我收回情绪,苏子岑俯下身捧起我的头,带着茶香的吻便落在了我的唇上,再说不出一句话。   “想听吗?”苏子岑双唇略微松开一些,贴着我的轻声问。   “什么?”我还没有从这个幽长的吻中清醒过来,迷糊的问。   “你所感动的那句话。”   “唉呀!”猛然反应过来,把头从他的双手中挣脱,重新躺在他的腿上,“苏子岑,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麻人了?快别影响我看电影了。”说完,我又把目光转向屏幕。   “傻丫头!”苏子岑宠溺地轻唤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直到影片结束,苏子岑疼惜的轻拭我眼角的泪,“每次看到最后,都让自己哭成这样。以后真的不再让你看了。”   “不行!”我坐直了身子,与他相对,“我只是感动。难道你不觉得惋惜吗?Idon'tknowhowtosaygoodbye.Ican'tthinkofanywords.(我不知道该如何说再见。我不能想出说什么。)我认为,这是全片最经典的一句。”   “我比你理性。”   “你怎么不说是‘冷血’?”我不满地看了他一眼。   “说你是沉迷,还总是不服气。你们女孩子呀,就是喜欢纠结于这种不现实的东西,看到分离,就想要团圆;人家团圆了吧,还想着如果分开会怎样……这样矛盾有意义吗?”苏子岑总是能冷静理性地分析出事物的两面性,又很有道理。   “咦?似乎你对女孩子很有研究?”我得意地偏头看他,以为又抓住了小辫子。   “可不是。”苏子岑瞄了我一眼,抓起遥控器关掉了电视,打开音响,一首《MoonRiver》轻柔地流淌在整个空间,“眼前不就有一个,让我研究了十几年。”   “呸!”我不禁轻拍了他一下,“说说就没正经的。”   他顺势捉住我的手,“想听正经的,行啊!那我们就说说正经的。已经耽误了——”苏子岑看了看腕上手表,“嗯,误了两小时二十七分三十三秒。”   “报的倒是蛮精准的。不过,你确定调准了时间?”   “可能报错么?”苏子岑扬了扬手腕,“这是一款计时腕表,你不会忘记吧!”   怎么可能忘记呢?苏子岑带的这一款腕表是我亲自挑选,送给他的二十七岁生日礼物。之所以买这块表,还得从另一块说起。   苏子岑第一块最贵重的手表,是带了四年的“江诗丹顿”。那是我十七岁的时候,某一次翻看杂志,当看到这款传承系列的手表时便跑到苏子岑面前惊呼,这款表是多么多么地适合他。烟灰色的表盘,干净的铂金950表壳,黑色皮质表带,纯粹的线条,精简大方,机芯里20颗宝石看似低调却处处彰显高贵,与苏子岑是如此的般配。一通乱吹过后,便唆使苏子岑买一块来戴。   只记得苏子岑皱着眉听我说完,问了一句:“傻丫头,你知道这表多少钱吗?”   “不知道啊!想来贵也不会超过一万块钱吧!”当时的我,对奢侈品全无概念,天真的以为万元商品便是天价了,但对于已经成立自己事务所的苏子岑来说,还是能够买得起的。“你不会告诉我,说你买不起吧?”   苏子岑轻拍了一下我伸到他面前欲探究他神情的脑袋,哑然失笑,“被你说中了,还真买不起。”   “啊?不是吧!”心中竟有些失望,不禁挠了挠头,又嘻笑着说:“嘿,竟也有你买不起的东西。那么,这个,究竟多少钱啊?”   “我什么时候说我能买得起所有的东西了?”苏子岑嘴角逸出一丝轻笑反问,又拿过我手中的杂志看了看,“唔,这款表啊!应该在30万左右。”   “啊?——”猛地听他说完,我不禁大吃一惊,“什么表呀,要这么贵?!”   “傻丫头,不懂了吧!你也不看看自己看上的是什么牌子的手表。不过还算有眼光,‘江诗丹顿’,世界排名第二位。”   “第二位,也不能贵得离谱啊!”我不禁小声嘟囔。   “你呀!看来真得好好补补课才行,有些手表是可以像瓷器、玉器、家具……那些古董一样具有收藏价值的。外婆那儿不是藏有一些钟表嘛,你怎么没仔细研究过?”   “那些啊!都是以前的老物件,外婆祖上留下来的,没什么可研究的。再说,我现在哪有时间研究那些个东西呀!”当时的我,马上就要升高三,面临高考的压力。   “嗯!是不应该研究这些与学习无关的东西了。”苏子岑顺势夺过了我手中的杂志。   “还给我。”我起身又抢了回来,走开几步,“买不起,贴在墙上看还不行啊!”双手把杂志举在头顶看,转身向内宅走去。   “你真的喜欢这个表么?”苏子岑在我身后问。   “喜欢也买不起,而且又不是我戴。还是欣赏图片更现实一些。”我头也没回的应着。   结果,没几天,苏子岑腕上多了一块同款的手表。   “喂,不是买块假的回来吧?”我扶着他的手腕,上下左右不停翻看欣赏着。   “我是贯用假货的人吗?”   “不是啊!您老人家一向追求物质的高品质。可是,这表不是太贵吗?你哪儿有那么多钱买呀!”我轻轻解开针式表扣,把手表放在自己腕间比划。   “一没偷,二没抢,我把事务所卖了。”   “什么?”闻听此言,我惊得坐直了身子,不禁握紧了手表,看向一脸严肃的苏子岑,“你是说真的?”   苏子岑认真地点点头。   “你傻啊!”我把手中的表扔向他的怀里,“把自己辛苦建立经营的事务所卖掉,买这么个不值钱的玩意,你脑袋进水了?”   “小心!这么贵重的东西扔坏了怎么办?”他稳稳地接住手表,重又戴在腕上,微微一笑,“脑袋进水,你怎么不说漂拖鞋?”   一句话把我逗得不禁掩嘴而笑。   “不是你说这款表有多么多么地适合我,你有多么地喜欢么。”苏子岑淡淡地说。   “我说适合你,我说喜欢,你也不问价钱就买呀?我说月亮适合你,我更喜欢月亮,你给摘吗?”   “你能找来登天的梯子,我就给你摘。”   “苏子岑,你真能狡辩。”我不禁有些愤然。   “说不过了?”苏子岑露出得意的笑容,“听说卖掉事务所,你心疼了?”   “那是你一直的梦想,一切都是你亲手建造的。难道你就真的情愿为这块表而放弃自己的追求?”我从心里为他的决定感到惋惜。   “丫头,以后我没有工作了,你养我好吗?”苏子岑敛起笑容,认真地说。   “不好!”我回答得干脆,对上他不解的神情,“把表卖掉,换回事务所。”   “那岂不是再一次割爱?你也不会舍得的。”   “这不算什么,没有什么是比事务所对你更重要的。而且,有了事务所,你就可以多多赚钱,这样,你就可以买自己喜欢的东西了。比如,这块手表。”我仔细地帮他分析。   “真是可爱地傻丫头!”苏子岑轻笑着摸了摸/我的头,“我呀!骗你的。事务所没有卖掉,这表是用我自己的积蓄买的,只不过是老婆本没了。”   我怔愣地看着他,一时分辨不清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怎么?你不相信?”苏子岑看着不说话的我,竟有丝无措。   “你说的是真的吗?苏子岑,你没骗我吧!”我侧头轻声问。   “真的!丫头,我说的都是真的,没有骗你。之前说的都是在逗你玩呢,相信我!”苏子岑扶着我的双臂,认真地对我说到。   我抓起他的一只手放在嘴里狠咬了一口,苏子岑连忙挣脱。   “干嘛咬我?”苏子岑一边看被咬红的手,一边质问。   “谁让你骗我!这是对你的惩罚!”我理直气壮地回答。   “真是牙尖嘴利。”   “那也不像你,撒谎都不打草稿。”   “逗逗你而已。你还真舍得下嘴!”   “和你舍得花老婆本相比,这不算什么。”   “手表有时候比人更可靠。”苏子岑有些小得意,“喂,喂,你又干什么?”   我一边解苏子岑腕间的表扣,一边应答:“你呢,知道我喜欢这表。那么,做为对你的惩罚,把你可靠的手表借我戴两天。”   “这是男表,你戴上不合适。”他的表已经被我摘了下来。   我迅速戴在腕上,得意地晃动着已经滑落到臂弯处的表,“没关系,我挂在床头天天欣赏。”   说完,不理他的反应,迅速离开,只听他在身后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臭丫头!”   后来我才知道,“江诗丹顿”是苏子岑非常喜欢的一个手表品牌,而那块表,他早就看上了。正犹豫间,却在我的无意推动下,决心买了回来。 ☆、第四十五章 那些爱的情话(二)   在他二十七岁生日的时候,我决定再送他一块“江诗丹顿”。非常喜欢“纵横四海”这个系列的名字,选了一款全不锈钢的计时腕表,纯白色的金属质感,干净利落的表盘,最特别的是表带的造型,犹如大海中航船扬起的风帆。整块表透着那么一股清凉,非常适合夏季佩戴。小时、分钟、小秒针的计时器,一应俱全,时刻提醒着时间的精准。也难怪苏子岑能准确地报出时分秒。   直到现在,苏子岑一直按季轮换着佩戴两块表。   “看你这傻笑的样子,是不是又想起了这两块表?”苏子岑轻捏我的脸颊,唤回了失神回忆的我。   “还不是你当时骗我。我也是傻,怎么就上了你的当。”我故意对他嘟唇不满。   “我才傻。早知道你比我有钱,那第一块表也让你送好了。”   “什么呀!当时我没有钱,好不好?”   “好好好!”苏子岑不和我争辩,宠溺的笑意爬上了他的眼角,“不过,丫头。我们现在商量一下正经事。”   “嗯?什么事?”看着他的笑,我竟感觉有些不怀好意。   “当年我就说,买表花掉了我的老婆本。这些年呢,也没攒下几个钱,所以,我就没钱为你买结婚的新房了。”苏子岑笑着说完看向我。   “呸!谁说要嫁给你。”我羞怯地把他的头推向一边。   “马上就订婚了,嫁我还不是早晚的事儿。按照我的意思,直接结婚才是最好的。早点娶回来早安心,省得夜长梦多。”   “你这又是什么话?怎么就夜长梦多了?”我不禁凝眉反问。   “口误,口误。”苏子岑呵呵笑着把我揽入怀里,“我的小妻子,就别在字面上和为夫斤斤计较啦。”   “脸皮真厚!”我不禁嗔怪一句。   “不厚就追不到你了。”苏子岑不禁紧了紧揽住我的双臂,“说正事,说正事。我的老婆本早就攒出来了,就等着娶你呢!爸妈和我商量了一下,想问问你,结婚新房,是再买一套新的,还是把这套重新装修一下,或者我们在老宅住,爸妈搬到逸园住;又或者装修我在逸园的那套房子。你做选择,你喜欢哪个方案,就按你的意思来办。”   这是苏子岑的房子,用自己挣下的第一笔钱,买了陈氏集团开发的“七彩小筑”一套情景洋房。只因当初我说喜欢顶层所带的阁楼,他便买下了四楼顶层。阁楼按照我的设想,改装成了视听室。我上大学的时候住过一阵,后来就空着。苏子岑平时并不回来常住,只有他想安静做设计的时候会呆在这里;再就是我想看电影的时候,或者我自己,或者他陪我一起回来,看完就回老宅,从不在这过夜。   “呵呵,这时候方才显出我们家是大地主啊!”我掰着手指数了数,“居然有四种方案可选择。这还没有算上我在逸园——现在青青住的那套房子呢!”   “那不是当初爸爸送给你当嫁妆的么。只是他没想到,我会娶到你,不然,还省下一套。”苏子岑轻轻啄了一下我的唇。   “是呀!谁也没有你会算计。老婆本能省不少呢!”我伸手捏了一下他高挺的鼻梁。   “这是什么话?这叫缘分,也是我的福份。”   “哟,快别麻人了。对了,为什么如果我们在老宅住,爸爸和苏姨要搬到逸园住啊?”   “怕你因为有他们俩碍着,不好意思呗!”   “这是什么理由?哪有一家人一起住了十三四年,如今却因为我们要结婚,反而要和父母分开而居的道理?”   “真的?丫头,你是这样想的?”苏子岑沉静的眸子被喜悦浸染,这样的他倒是很少见。   “是呀!”我点点头,“其实一切并没有改变呀!我没想过我们俩要单独生活的。这样不是挺好的,你说呢?”   “丫头,你能这样想,我真是太高兴了。我完全赞同你的想法。”苏子岑不禁轻吻了一下我的鼻尖,唇边挂起满意的笑容,“妈如果知道,也会很高兴的。你不知道,她之前有多紧张,其实她很舍不得你的。”   “嗯,我知道,知道。”我把头贴在苏子岑的脸颊旁,微侧头看他,“苏子岑,项目快结束了,我竟有些紧张呢!”   “紧张什么?”   “不知道。说不出来的感觉。”   “傻丫头!有我在,不怕。”苏子岑坚定地声音从我的头顶传来。   “嗯……”我轻声应着。   手机铃声骤然响了起来,我忙从苏子岑的怀里出来抓起放在地毯另一端的手机。   “杨教授,您好。”是我的导师打来的。   “还有不到两周就可以了!”我算算日子,小心地回答着。   “嗯,是个难得的机会。”   “可我……”   “我知道,我知道。我也很希望。可是……”我看了一眼端起茶杯闲适品茶的苏子岑,他正眼带笑意地透过茶杯偷瞄着我。   “可是,杨教授,我马上就要和苏子岑订婚了。”说完这句话,我暗自长出一口气。再看苏子岑,正放下茶杯,全神地看着接电话的我。   “所以,谢谢您的好意,还请您考虑他人吧!”   “不了,真的不用再考虑了。”我笑着边看苏子岑,边回应着电话那端的杨教授。   “好,好的,谢谢杨教授。再见!”……   挂断电话,放在一旁,重新坐回苏子岑的身边,端起他的杯,大口地喝光了。   “几句话,就渴了?”苏子岑帮我续了杯,“杨教授催你回去了?”   “嗯。”我接过他递过来的杯,又喝了一大口。   “你告诉他,要订婚,先不回去?”苏子岑漫不经心地问。   “不是啊!”我抓起莲子放到嘴里,嚼了起来。   “那是什么?”   “是——”我瞟了他一眼,对他依然不疾不徐的态度有丝恼火,“有个去新加坡做学术交流的机会,杨教授推荐了我,征询我的意思。”   “那你的意思呢?”苏子岑并不看我,拨弄着玻璃炉座里的茶蜡烛芯,手竟微微有些抖。   “我——”看出苏子岑的紧张,我故意拖长了话音,挽住苏子岑的胳膊,看着他的侧脸一字一顿:“我的意思就是:我不去,我要和你订婚。剩下的,你也都听到了。”   笑意在苏子岑的嘴角扬起,也直达他的眼底,他转过脸,对上我正向他吐舌头的神情,把我轻揽入怀。   “谢谢你,丫头!”   “什么?”   “谢谢你选择留下,陪在我身边。”   “苏子岑,我们之间不说‘谢’,好吗?”   “好,不说,不说。”苏子岑揽着我又紧了几分。“丫头,我还有件事,一直想问你。”   “问吧!”我双手环着他的腰,点头应到。我再一次顺着自己的心意做出选择,感到很轻松,很开心。   “上次,我喝醉那天,妈说叶琳把你叫出去,谈了好长一段时间。你们都谈了些什么?她都和你说什么了?”   “这个呀!”我又往苏子岑的怀里蹭了蹭,“这个嘛……”   “不说也没关系。我只是担心你,听了她的话,去犯傻。我说过,你心里有什么疑问,只管来问我,只要你问,我就会毫无保留地回答。”苏子岑急急地说道。   “不是这样的,我对你没有疑问。”听出苏子岑声音里的急切,我也心疼心急了起来,“没什么不能说的。我对她说,我以你未婚妻的名义,请她不要再对你心存幻想,离你远一些。”   “就这样?”   “就这样。”我脸红着低下了头。   苏子岑轻抬起我的头,满眼含笑地看着我,“傻丫头!这会儿不好意思了?我的未婚妻。”   “就知道你会取笑我。”我轻轻捶打了他两下。   “没有,没有取笑。反而我该说你这次很有勇气,很勇敢地承认自己的身份。知道吗?这也是你对我认同的方式。”苏子岑握住我的手放在唇边轻吻,“那她怎么说?死心了?”   “没。”我摇摇头,复又低下,轻叹口气,“她说始终爱着你,最懂你,了解你,说你对她也是有感情的,不然不会一直把她留在事务所。”   我扬起脸看向他,“苏子岑,真的。有时候,我很嫉妒这样的叶琳呢!”   “所以你才会在后来几天里,和我别扭着?”苏子岑轻轻捧起我的脸,“丫头,看着我。”   我顺势对上他一双清朗又深邃的双眸,听他认真地开口:“相信我,我对叶琳没有任何感情。有的只是工作上的欣赏。”   我重重地点点头。捉过他的一只手,每根手指逐一相对,最终相扣在一起。   “还请你相信我,对于叶琳今后的安排,我一定会处理好的。不要一个人胡乱猜想,只要你相信我!一切交给我,我会处理好的。”   “苏子岑,我信你!”说完,我紧紧拥住了苏子岑。   …… ☆、第四十六章 亲爱的请原谅(一)   阴天。天黑得犹如夜晚,工作室的灯早早亮了起来。乌云压得低低的,仿佛伸手轻轻触碰,就能整块掉下来。树欲静,而风不止。沙沙做响的树叶伴着天空里的隆隆雷声,传入耳畔。雨,却始终不见一滴,似乎缺少一个让它落下的诱因。这样的天气,使人压抑得有些透不过气。   电话铃声骤然响在静寂的屋子里,惹人心惊。   “若然,叶琳说请你到苏总监办公室去一趟。”青青放下电话,对着我说。   “好。”我放下手中的工作,应声起身。   “四季?爱慕”的园林设计已经结束,只等报批通过后,便可进入施工阶段。此时,不知道是不是林森那边已经审核通过了。   轻轻敲了两下,得到允许推门而入。苏子岑坐在办公椅上,面无表情地看着我;叶琳则坐在办公桌前的一张椅子上,满脸的不屑。   我走到办公桌前,不由的蹙起了眉头。   “看看这个。”苏子岑冷然的声音传来,并把手里的文件夹摔在办公桌上。   我带着满心的疑问拿起文件夹打开,一页一页翻看着。   “这是——”我把目光投向苏子岑,想从他那里寻找答案。   “眼熟吗?”苏子岑略微前倾了身子,语气不善。   “有些地方很像,可又不全是。”我点头,复又摇头,又仔细翻看着文件夹里的图纸,“这不是我的设计。”   “当然不是啦!”一旁的叶琳娇媚的声音响起,“这是人家钟平做的设计。不过,到底曾经是情侣,有些想法还真是一致啊!”   “什么意思?”听叶琳这样一说,我反感地皱眉,更加不解。   “什么意思?”苏子岑重复我的问话,“我想听听你的解释。”   “解释?我解释什么?”从他深邃的眸中,我看到了渐结的怒意。   “哟!敢做不敢当啊!”叶琳的语气极尽嘲讽,“难道你们没有交流过?或者说是你……”   我转过头看向叶琳,“我做什么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哎哟!不要生气嘛,我什么也没说。难道是你心虚?”叶琳冷哼一声,扭头看向窗外。   “我为什么要心虚?这是钟平的设计又怎样,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不禁反问,又把目光转向苏子岑,“你们找我来,究竟是为什么?”   “你还不知道吧!”叶琳看向我,扬起下巴,“钟平准备拿这个设计,与我们竞标‘四季’的园林项目。”   “竞标?”我感到非常诧异,“向氏集团不是只签下我们一家吗?何来竞标一说。”   “哼!天真。这个社会从来都是你争我夺,不争不夺怎么生存?”叶琳拿过文件夹,“这是钟平他们营销总监争取的结果,买通向氏负责这个项目的经理,签下了设计竞标的合同。”   “那这个设计图,你又是怎么得到的?”图纸一向都是保密的,我很好奇叶琳是怎么拿到的。   “从来只有我想不想要,却没有我想要,而得不到的东西。懂吗?”叶琳不屑的瞟了我一眼。   “你怎么可以这样做?”听到叶琳所说,我很气愤,向苏子岑责问:“你就这样纵容她?”   “她所做的,过后再说。现在,我只想听你的解释。”一直没有说话的苏子岑,不动声色地淡淡开口。   “你这是什么意思?”听完他的话,我的心蓦地向下一沉。   “你应该知道我们的行规,以及对抄袭的界定。而你的设计与钟平的这份设计图纸,有三成的地方相象,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苏子岑面沉如水,语气始终生冷。   “你!”我不由得全身一颤,感觉血液涌上头顶,一抹刺痛瞬间在心中扩大,有种无法呼吸的感觉,“你是怀疑我在抄袭?”   “很有可能啊!”不待苏子岑开口,叶琳便接口:“你和钟平之前也是有过接触的,谁知道你是不是看了他的设计,借来一用呢!”   “请你不要妄自揣测。你有什么证据说我抄袭?”叶琳这样一说,我更加气愤。   “证据明明摆在眼前。或者我们可以这样说——”叶琳站起身,拿着文件夹走到苏子岑身旁,摊开放在他的面前,“我们的翦设计师无意中把自己的设计透露给了钟平,钟平便借鉴了其中的百分之三十,从而使对方以低于我们八个百分点的价格优势来参与竞标,造成了我们今天的被动。”   “不可能!”我想努力辩驳,却忽然深感无力,“苏子岑,不是她说的那样,我什么都没做。请你相信我!”   “我很想相信你。”苏子岑眸中含冰,“可叶琳说的都是事实。钟平昨天把设计图送审,同时提出要与我们一起公平竞标。”   “可是,他做的设计中,小品品质不高,所选树木质量和存活都很低,有些并不适合酒店所需。所以预算才会低于我们,怿寒怎么可能选他的方案呢?”   “大小姐,既然是竞标,价格才是优势,这你应该懂的。幸亏我得到了他们的标价,希望还来得及修订,子岑哦?”叶琳侧过头,看向苏子岑,意在征询他的意思。   苏子岑紧锁眉头,眼睛盯着电脑屏幕,一只肘臂拄在桌面,手按太阳穴,另一只白皙而修长的手指则轻轻击打桌面,沉思着,似乎在做艰难的决定。   仿佛过了许久,轻不可闻的一声叹息,回头对叶琳吩咐:“你去把设计一部的小高他们叫来,准备重新做一份设计。然后,和向氏集团项目部打招呼,要求给我们两周的时间重新提交方案,一切损失由我们负责。先给林森那边打个电话,明天你去取回报批方案,稍后我会亲自对他解释。”   “好的。”叶琳媚笑着对苏子岑点头,然后轻蔑地瞥了我一眼,扬起头,走过我的身边。   看着叶琳走出房间,我双手扶在桌上看向苏子岑,急切地说:“苏子岑,不是这样的……”   “好了!小然,”苏子岑抬手打断我的话,身体向椅背靠去,“这个项目你先暂停!先出去吧!其他的,我们回家再说,好吗?”   看着说完话闭上眼睛的苏子岑,我知道此时再说什么他也不会听,略一停顿,转身,挺直脊背向门口走去,难以名状的委屈却在心头蔓延开来。 ☆、第四十七章 亲爱的请原谅(二)   失神地走进工作室,青青兴冲冲地迎了上来,拉起我冰凉的手来到她的电脑前:“若然,我发现了一个秘密。原来,你的设计图里竟然藏着……”   “青青,”我挣脱她的手,“不要再提设计图了。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我坐在她的电脑前,发狠般地按下鼠标,找出她电脑里所有的项目设计图,全部删除掉。   “若然,你这是干什么?”青青发出一声惊呼,想阻止,却来不及。   一道闪电划过,一声惊雷响起,狂风裹挟着密集的雨点敲打在窗上,这场闷了一天的雨,终于还是下了。   我又站起身,走到雅克的身边,看着大绘图板上的图纸,整张掀起,奋力撕扯起来。   “Jane,Tuesfou!(你疯了!)”雅克满脸不解,一边冲我大喊,一边欲夺我手中图纸。   “若然,这是怎么了?你倒是先说清楚啊!”青青在一边急切地问。   “项目不做了,留它干什么!索性就彻底毁个干净。”我把图纸撕成几大块,揉搓着塞进了垃圾桶。   “什么叫不做了?不是都已经报批了吗?好端端的,一会儿功夫怎么就变成这样?”青青跟在我身后追问。   我拂了拂额前的碎发,转头看向雅克,“把你电脑里的图纸都调出来。”   “Pourquoi?(为什么?)”雅克问。   “对,不过,是不过了。”我打开雅克的电脑,示意他输入密码。   “Jane,你不说清楚,我不会让你删掉的。”雅克很有耐心地说。   “这个项目已经取——消——了——,明白吗?”我一字一顿地说,颓败地坐在椅子上。   “怎么是这样?”青青轻声问。   “有人以低于我们预算的八个点来竞标。”我喃喃开口,思绪一片混沌。   “那苏总监怎么说?”   “项目由别人接手重做,不需要我们再做。”我不由得把目光投向苏子岑办公室的方向,透过玻璃窗,便能够看到他的屋子,而此时却被他那边的百叶帘挡住了视线。   “若然,这里边一定有误会。你先冷静一下,然后再向苏总监解释,好吗?”青青拍拍我的肩,劝慰道。   “解释?如果他肯听,就不是这样了。”我失落地垂下了头。   “Jane,青青说的对,这是个误会。”雅克赞同青青的想法。   我摇摇头,无力地起身,走到窗前,看着外面瓢泼大雨,手指和着雾气在窗上胡乱的划,心乱成一团,总是感觉哪里不对劲,却又理不清,如鲠在喉。   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大脑一片空白,整个人都是麻木的。直到青青过来扯了我一下,才回过神。   “喊了你几声,都没回应。”青青挽住了我的手臂。   “什么?”我茫然转头,看着青青。   “你要不要再去和苏总监谈谈?”青青向苏子岑办公室的方向微扬下巴,“我看那些人已经出去了。”   我向办公室看去,透过拉开的百叶帘,只见苏子岑双手插在裤袋里,站在窗前望向外面。   “还是不了。”我转身坐在椅子上,怔愣着发呆。   “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苏总监对你有怀疑吗?”青青忍不住问道。   “我的设计图和钟平的设计图有三成相象,而且他们的报价比我们低八个点,前些日子我在咖啡店遇见钟平,恰巧被苏子岑和叶琳看到。现在又出现这种事情,怎么可能不被怀疑?”我讷讷而答。   “啊?”青青张大嘴,吃惊的看着我,“他们怀疑你泄密?这绝不可能。你应该向苏总监说清楚。”   我点点头,“青青,让我一个人想想,好吗?”   青青拍拍我的肩以示安慰,安静地坐在雅克旁边,俩人面面相觑,却也不再说话。屋子里一时静得只听见外面哗哗地雨声。   看着叶琳从苏子岑的办公室进去又出来,我起身决定去找苏子岑。   “若然,去哪儿?”青青不无担忧地看向我。   我没有说话,只是用手指了指苏子岑的办公室,抬步走去。   轻敲了两下门,“进来!”低沉而清冷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开门站定,苏子岑依然面窗而立,只是手里多了一支烟,转身看见我站在门口,愣了一下,随即走到办公桌前,把烟掐灭在水晶烟缸里。   我向前几步,看着他,迟疑着该如何开口。   “有事?”他抬眼瞟了我一下,然后靠坐在办公椅上。   “我——”苏子岑的态度令我心中一凛,我低下头,看着绞弄着的两只手,“我想解释一下这个设计方案……”   “小然——”一声无奈的轻唤打断了我,“我累了,今晚还要加班。有什么话,等我回家再说,好吗?”   “可是,”我抬头对上苏子岑一双疲累的眼,“可是你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吗?就这样无端的猜疑我?不信任我?”   “我也不想猜疑。可是,方案和报价都摆在这儿,我给不了自己相信你是无辜的理由。可能,你没有抄袭。那么,就是钟平看到了你的方案,才做出低报价。”苏子岑手抚额头,指尖轻揉眉心。   “所以,你认为是我给钟平看了设计方案,透露了报价?”我没想到苏子岑会这样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还会有别人和他接触吗?”他平静地语气里竟暗含着轻斥。   “你这是在怀疑我的职业操守?还是在怀疑我对你的感情?还是你根本就不信我!”我紧紧绞弄着手指,颤抖着唇问。   “小然,现在不是谈这个的时候。一切都没有定论,我需要时间好好想一想。让我们各自冷静一下,好吗?”苏子岑放缓语速,拧紧了眉头看向我,眼里却毫无波澜。   “是你根本不想谈,不想听!”看着他漠然如水的表情,我不禁忿然。   “你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苏子岑冷冽的说完,便又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点燃,深吸一口,起身重新站到窗前。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绝决的背影,紧/咬下唇,逼退眼眶里的泪,深呼吸,努力让自己平静后坚定开口:“对于这件事,我会负全责!所以,不管你做什么决定,请不要连带青青和雅克。还有,就是——对不起!”不等他做任何反应,转身向门口走去。 ☆、第四十八章 亲爱的请原谅(三)   心,有那么一瞬的转念,以为他会叫住我,然,却没有,什么都没有。脚踩在软软的地毯上,发不出一点声响,屋子里静的可怕,耳边唯有窗外的萧萧风声和雨打玻璃的噼啪声。手搭在门把上,终是下定决心,打开,走了出去。   走回自己的座位,青青站在身边。   “若然,怎么样?解释清楚了吗?”   我摇摇头,并不应答。   “那——”青青略一迟疑,“我去说。”   “不许!”我喝住她,“你去,又能说什么?”   “可是,若然,你就让苏子岑这样一直误会?”青青气急跺脚。   “听我说,青青。”我拉住她的手,心怀一份歉然,轻声说:“我知道你是一心为我。但这件事与你和雅克无关,所以,你们什么都不要做,我会处理好的。只是现在,我有些累,想先回去。”   “嗯,好!我听你的。”青青体贴地不再坚持,点头答应,“但是雨这么大,你怎么回去?我不放心。”   我收拾着自己的物品,勉强对着青青挤出一个笑容:“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Jane,你去哪?我和青青送你。”雅克站在旁边小心地询问。   “谢谢!真的不用。”我背好包包,深深地看了青青和雅克一眼,重重地道一声“再见!”便走出了工作室。   入夜,雨仍然一直下着,没有停息的迹象。原以为这一场疾风骤雨很快就会停歇,却渐渐演变成了潺潺细雨。   独自倚在廊檐下,透过雨帘望向大门口,心中牵挂的那一抹身影始终没有出现。   苏姨轻轻地把外衣披在我的身上,“然儿,小心着凉。不早了,先去睡吧!”   轻轻摇头,“没关系,再等一会儿。您先睡吧,苏姨!”   苏姨轻叹口气,“这个小岑,最近实在太不像话,总是晚归要你等。回头我得好好说说。”   “不关他事。是我想等。”黯然垂眸,苏姨似乎并没有看到我唇角那一抹苦涩。   “之前打电话说要加班,这样的天气,我想会不会是结束后,就近回到了‘七彩小筑’那边?”   “也许吧!”   “回头打个电话问问,省得你在这儿等。走吧!”苏姨拉起我冰凉的手,“回屋去打个电话,然后早点睡。”   我任凭苏姨拉着我的手穿过厅堂向内宅走去。   “这眼瞅着没几日就要订婚了,小岑还在忙,也不说多陪陪你。不知这小子是不是都准备好了。”   猛然听到“订婚”这两个字眼,心中原本的那一抹刺痛更加深固。   “然儿,”苏姨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凝眉出神的我,“还缺什么,一定要告诉我。小岑没时间陪你准备,我来帮你们。”   对于苏姨的好意,我也只是摇头不语。   “然儿——”苏姨把探究的目光投向我,“你和小岑没什么吧?”   “能有什么呢?”不想让苏姨担心,我装作若无其事的扯起唇角,“您怎这么问?”   “没有。可能是我多想了。”苏姨微笑着轻拍我的手,“只是晚饭的时候看你吃的不多,不言一声,神不守舍的样子,猜想着是不是小岑又惹你生气了。”   “怎么会呢?让您担心了。”我歉然一笑。   “好孩子!如果真的是小岑让你受委屈,一定告诉我,别放在心里,有苏姨给你做主呢!”   “没有,真的没有。谢谢您,苏姨!”我轻声回答,对于苏姨的悉心呵护,我从心里感激。   “没有就好!”苏姨愉悦而笑,拉起我的手向前走去。   站在卧室的窗前,听着窗外雨声嘀嗒,握着手机,按着熟悉的号码,终是按下了接听键。   电话始终嘟嘟地响着,无人接听。失望地正要挂断,却听到另一端传来懒懒地一声“喂!”   “是我。”我轻声说,无法平复心绪。   “嗯!”一声应答,便不再说话,只听见重重的喘息声。   心蓦地一沉,努力抑制狂乱的心跳,“你在‘小筑’吗?今晚——还回来吗?”   “你——走吧!”满含醉意却夹带着命令地语气传来,使我瞬间冰冻,接着又听到一声轻唤:“过来陪我!”   强忍心中的怆然,颤抖地问:“你说什么?”   “我说——”对方语气颇为不耐,“你走吧!”   我失神地听着电话,不再言语。   “过来,陪我。”苏子岑在电话那端又轻吐一句,话音刚落,便听见一道甜腻娇柔的女声传入话筒,“子岑,我在这里,陪你。”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这就是我等了一晚上,打了电话想要的结果。挂断电话,轻靠在窗前,茫然地不知还该做什么。泪滑落在脸颊,留下冰凉一片。   电话复又响起,我紧紧捏在手里,犹疑着该不该接起。铃声执着地响着,大有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势头。   按下接听键,却并不答话。   “你还是肯接这个电话了。”全身猛然一颤,竟没想过是叶琳打来的,“没想到是我吧!”   “有事吗?”我冷然开口。   “你都听到了吧!”即使看不见对方,也能想象出她此时倨傲的姿态,“我和子岑在一起。”   “那又怎样?”嘴上虽然这样说,心却是惶然。   “哼,怎样?”叶琳不屑地冷哼一声,“是你太让子岑伤心、失望。我真为他感到悲哀,他对你这么好,你却做出这样的事,不然又怎么会喝醉呢?想想,你也真是有本事,每次子岑喝醉酒,都是因为你。”   “我什么都没做!是他误会我,早晚他会弄清楚的。”这一句,我说的理直气壮。   “他让你走,难道你没听到吗?”   瞬间地沉默,她戳到了我的痛处,“那是他酒醉的话,不能做数。”心中不禁凄苦,我这是在为谁找借口?   “酒后吐真言,你不会不懂的。”叶琳不禁嗤笑,“就像现在,他最需要的是我!”   “谢谢你照顾他!”   “真大方啊!看来你真是长大了,居然到了现在还能这么冷静。”   “这就是你打来电话的目的?”不想再和她纠缠下去,“那么,我可以挂掉了吗?”   “刚夸赞你,就显出不耐烦了?我的话还没说完呢!”叶琳马上接口,“我说过,‘从来只有我想不想要,却没有我想要,而得不到的东西。’翦若然,跟我争,你还不是对手。你妄想以未婚妻的名义让子岑调我离开,结果呢?该离开的恐怕是你吧!哈哈哈……”   “你——无聊……”我抑制不住心中的悲愤,却又找不到合适的词句来回击她。   “快(过)来陪我——”苏子岑含混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却让我字字听得真切。   叶琳柔媚地应了一声,却对着听筒傲然地说:“听到了吗?你瞧,只有我才有资格陪在他的身边!你该懂了吧!”   我不想再听一字一句,捂住耳朵,绝然地挂掉电话。心中有个声音在不停地说:不如离去,不如离去…… ☆、第四十九章 再见我的爱人(一)   凌晨四点半。下了一夜的雨,在凌晨三点的时候终是停了下来。看看窗外,一缕晨光晕染着鱼白肚的天空,早起的鸟儿在树上叽喳个不停,似乎极享受这雨后初晴的早晨。   一夜未眠。拎着行李箱,尽量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响,以免惊醒家人。站在静谧的庭院中间,呼吸着清新的空气,环顾着这座生活了二十三年的宅院,静默片刻,抬步走向院门。站在院门外,眷恋地回首,终是转身向弄口走去。   向心中最重要的两个人告别后,乘车去往机场。去哪里?没有方向。此刻的我,只想逃,逃得越远越好。   清晨七点半。雨后清晨,太阳未完全升起,微风夹着丝丝冰凉扑面而来,彻底吹醒了混沌的大脑。醉酒的滋味真不好受,如果被丫头看到自己这个样子,定会皱眉。虽然她从不说“不好”。苏子岑边这样想着,边急步走进弄口。昨天一整天,自己都不太冷静,说了些过火的话,丫头一定是生气了,不然不会一个电话都没有。晚上因为心中莫名郁结的愤怒多喝了几杯,只知道自己被叶琳送回了“七彩小筑”,之后发生什么,似乎有印象,此刻却又想不起。唯一记得的,是自己用那残存仅有的一丝理智,无情地赶走了叶琳。这种时候,更不能给她任何机会,引起丫头误解。苏子岑揉了揉太阳穴,今天一定要听丫头的解释,也许这中间真的有误会,错怪了丫头。丫头最不会的便是撒谎,而自己却几次……苏子岑摇了摇头,要命!一直担心丫头不相信自己,从没想过,每每犯疑心的却是自己,惹得丫头伤心。难道恋爱中智商为零的不只是女人,男人亦如此?   推门而入,正遇迎门而出的母亲。   “还知道回来?”苏念羽冷冷地瞥了一眼苏子岑。   “这是我家啊!怎能不回?”苏子岑不明就理,“怎么,您要出去?”   “还知道有家?”苏念羽微敛怒气,向苏子岑身后看了看,“见到然儿了吗?”   “丫头?”苏子岑心中一动,“她没在房间?”   “没有。”苏念羽摇头,“早上见她没有下楼吃早餐,以为是因为昨天等你太晚,贪睡了会儿,便去看看。敲开/房门,却没有人。找遍前后院也没有,我就想是不是去了你那边,打你们俩的手机都是关机,现在正想到停车场看看是不是开车出去了。”   “停车场?”苏子岑轻念一声,“车子停在那儿呢!我刚把车停在旁边。”   “那这大清早的,能去哪儿呢?”苏念羽不禁焦急起来。   “也许是瞧着天气不错,散步去了。”苏子岑强压住心中的不安,宽慰着自己的妈妈。   “她畏寒,最受不得凉,你又不是不知道。”苏念羽不禁白了自己儿子一眼。   “是是,我知道。”苏子岑顾不得理会妈妈的态度,迈步向内宅走去,心却莫名的焦躁起来。   “丫头,”苏子岑推开/房门,环视一圈,没有心中想见的身影,忽然感觉空无一人的房间竟是满室的清冷。   走进房间,卧床上的寝被床单干净齐整,竟不见一丝睡痕。颓然地走到书桌前,几只文件袋和一个信封静静地躺在桌上,信封上赫然写着“苏子岑亲启”,那笔迹却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一种不祥的预感涌入心中,拿起信封,迟疑了半天,方才打开。 ☆、第五十章 再见我的爱人(二)   苏子岑:   请允许我最后一次这样叫你!正如你所想,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离开。离开了这个生活二十三年,给我带来悲欢离合,却仍令我无限眷恋的家。希望你能原谅没有当面告诉你,你知道我不能。我的心也不愿再次离开你,但我实在不得已,你怨也好,恨也罢,只盼你好好照顾自己。   想了一夜,终是决心写下这封信,决定离开。因为,我害怕,我害怕再这样下去,留给我们的只是互相伤害。因为有着过去的我,给不了你想要的纯粹,给不了你绝对地信任。虽然我自认已经给了你我全部的所有,但有钟平在的一天,你的嫉妒,你的猜疑,就不会少一分。或者你会说,我们即将订婚,也会结婚,你对我会百分百地相信。但,这只是你在给自己找一个相信我的借口。似乎你从来都不相信,我对钟平没有感情。该怎么让你相信呢?对于一个工于心计,利用我、伤害我的人,我怎么可能去爱他?怎么可能再傻傻地相信他会对我真心?虽然,他是我的初恋。这也正是你最介怀的地方。慕薇曾说:“男人最在意自己是不是女友的初恋”,我信!我知道,你在意。慕薇也说:“男人若犯小心眼,是很可怕的。”我也信!你正是如此。你会说,这是因为太爱我,太在乎我。我还信!因为我知道,我也说过,“这一生,没有谁比你更爱我!”   可是,苏子岑,你知道我最怕什么?我怕的是你对我工作的怀疑,对我职业操守的怀疑,我怕你因为他人的一面之词,而不相信我。不要说你没有,今天,你已经表现得很清楚了。我不知道,爱情的世界里,一旦失了相互信任的前提,还要怎样再走下去。当然,我不是在指责你,其实,我自己也会对你有不信任。知道吗?我有多嫉妒叶琳,嫉妒她出色的工作能力,嫉妒她一直在你身边,对你事业的倾心辅佐,嫉妒你对她的欣赏。我甚至曾经怀疑过,你对她是真的有感情的。可是,我多虚伪,我多骄傲,我从不让你看出我的小心思,从不向你表现我也会嫉妒、吃醋的一面,更从不敢问你到底对叶琳存有怎样一份感情。我只是一心的想在你面前展现我的完美。想想多讽刺,曾经一心追求真实的我,却是最不真实的那一个。因为,我不自信。所以在去年,才会狠下心离开你,跑到京城去读研,梦想着有一天,可以配得上你,可以与你并肩站在一起。   说出来,也许你不会相信,我一直庆幸有你爱我。真的!   苏子岑,知道我什么时候爱上你的吗?不是二十岁那年的冬天,你真切表白以后的感动。你可能不会猜到,是十八岁那年。对,是十八岁那年,当所有的秘密被揭开的时候,我的人生全是黑色。还好,有你陪在我身边,始终陪着我,安慰我,哄劝我。让我渐渐走出阴霾,重新拾起生活的信心。直到我们在一起以后,我才明白,原来你所做的这一切,都是因为你爱我。   可是,那时候的我不懂,我只把你所做的一切当作是同情,是怜悯,甚至是因为曾经的同病相怜,让你感同身受,才会对我极尽呵护。   呵呵,我多傻!可是,正是那一段的朝夕相处,竟使爱情懵懂的我,对你产生了异样的感觉。这种感觉,不是哥哥的感觉,不是家中男性亲人的那种感觉,也不是把向怿寒当哥们的那种感觉。我时常在心里想:如果你不是我的哥哥,该有多好。那种盼着时时刻刻相见的心境,见到后又不免羞涩、嗔痴的表现……在那段时间里,被我自己演绎得淋漓尽致,恐怕也让你觉得莫名其妙。上了大学,走进校园,看着身边的林林总总,我开始懂了,我可能爱上了你。这个念头的滋生,突然让我意识到有多么可怕。我怎么可以爱上你呢?我怎么会爱上自己的哥哥呢?这是多么羞耻的一件事!我害怕,我彷徨,更主要的,是我自卑。你是那么的优秀、出色,有着良好的出身,骄人的事业,犹如王子,高贵而优雅。而我,私生女,只这一项,便是最最不堪的事实。卑微的我,又怎么可能配得上人人引以为傲的你——我的哥哥。我该怎么办?我要怎样才能断了“爱你”这个可怕的念头?我该怎样转移看向你的视线?   知道吗?有时候,我真的感激钟平的自私。正是他,在我彷徨无助的时候,带有目的出现,追求我,才使我疯长的无休止爱你的念头及时停止,成功地转移了我的注意力。好吧!就是他吧!只要不是你,和谁谈这样一场恋爱都可以,只要不让我爱你。只是没想到,一念之错,竟让初恋成为一段孽缘,也一直如影子般横亘在我们之间,直到现在。   说到这里,你应该清楚你和钟平在我心中的位置了。我从没爱过他,他也只是个替代品,对于他当年所做的,我不伤心,有的只是对外婆、对林森的愧疚。所以,当你以为我再次受到伤害的时候,其实是我心里害怕的时候。我怕没了精神寄托的自己,再次拾起对你的感情。还好,我学会了给自己加负,让自己选学第二专业,用繁重地学业来麻痹自己。也就在那时,我一遍遍地告诉自己,你有叶琳,叶琳就是你的女朋友。   直到你的表白,我才惊觉,原来你一直爱我,耐心地守候,等待我长大。回头看看,这一路,黑夜白昼,我们一同拥有;快乐难过,一直握着的是你的手;每次转过身,都是你一直在背后……正是这点点滴滴,才会让你懂我、爱我。而我——庆幸始终有你爱我!谢谢!谢谢你会爱我!我从不后悔与你相爱一场。   是不是我们相见太晚,才会走到今天这样境地?如果没有我,你就不会处处两难;如果没有我,你就不会事事困扰。不忍心再看你如此辛苦,所以,对不起!我走了。你说我自私也好,胆小也罢,终是我们对彼此要求太过完美,不能接受丁点瑕疵。   就这样吧!再见,苏子岑!再见,我的爱人!再见,哥哥!祝你幸福!   另:文件袋麻烦你转交给爸爸,就当是帮我完成一个心愿吧!谢谢! ☆、第五十一章 再见我的爱人(三)   苏念羽进门的时候,看见苏子岑一手拿着信,一手按在文件袋上,凝神而思。   “小岑——”轻唤一声,走上前,站在儿子身边。   “妈——”苏子岑把信放在桌上,垂下头,双手/插在头发里,“妈,我把丫头弄丢了。”   “弄丢?发生了什么事?小岑,快告诉妈。”苏念羽的声音不由得颤抖。   “丫头走了!她再次离开了我。”苏子岑暗哑着嗓音。   “为什么会这样?是不是你们吵架了?”苏念羽双手扶起儿子低垂的头,“告诉妈,你们怎么了?小岑,然儿有心事,我看得出来。她昨晚一直在等你,你却没有回来。”   “我不知道。”苏子岑摇头,努力回忆。   “那昨晚然儿给你打电话没有?你和谁在一起?”   “电话?她打电话了吗?”苏子岑经这样一提醒,仔细回想,竭力抓住这个细节。   “我让然儿回房打电话问你是不是还回来,免得她一个人站在外面痴等。至于打没打,我不知道。但我想,然儿会打的。不然,不会一个人受着凉,一直等你。”   苏念羽长叹一口气,实在猜不出这对小儿女又出现了怎样的状况。满心欢喜地准备着两人订婚事宜,竟忽略了当事人在这期间所发生的事。然儿始终是个矛盾的孩子,喜怒哀乐宁肯去四方亭,对着花草流水说,也从不对自己和丈夫说,实在憋得难受,也只会对慕薇一个人倾诉。子岑更不用说,平日里对谁都摆出一副冷冰冰的面孔,去年然儿离开以后,在家里更是难得见到笑模样。这次然儿回来,看到两人恩爱的样子,自己和丈夫才把悬着的一颗心放下,满心等着尽享天伦,哪曾想却是然儿的再次离开。想要从苏子岑嘴里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看来是不可能了。只能去找慕薇问问。但现在,看着儿子痛苦的样子,真是既生气又心疼。   “我昨晚喝醉了,好像接到过电话。可是今早清醒以后,翻看电话,没有丫头的来电。我只当她是在和我怄气,哪曾想,她会走开。”苏子岑回想不起昨夜的事,颇为懊恼。   “你昨晚和谁在一起?怎么又会喝醉?”苏念羽竭力让自己冷静。   “我只知道,喝醉了以后,是叶琳送我回的‘小筑。’但我在自己还有那么一点点清醒的时候,把她赶走了。我知道,丫头不喜欢我和她在一起,我都知道。她的心思那么简单,虽然不说,可是我又怎会不懂?”苏子岑又拿起信,翻看着。   “傻儿子!”苏念羽轻点苏子岑的额头,“说不定,就是然儿打电话这中间,引起了她的误会。”   苏子岑听闻妈妈这样说,茫然地点头,“是我伤了她。”   苏念羽摇头轻叹,拿起苏子岑放在桌上的电话,拨了起来。打了几次,虽然通了,却都是“正在通话中。”遂把电话递到了儿子的手里。   上午八点。出租车在去往机场的高速路上奔驰,一心想要搭最近的航班离开。去哪儿?心中有一个地方。脑中一个闪念,打开关着的手机,翻找号码。   “您好,杨教授。不好意思,这么早打扰您。”我努力让自己微笑着。   “我想问一下,您前几天说的学术交流,不知道我还有没有机会?”   “是的,我改主意了。”我边说,边看向窗外,路边一个个广告牌忽闪而过。   “不会,这次不会。我不会后悔的。”一个广告吸引了我,使我不禁回头多看几眼。   “谢谢您!非常感谢!”我诚挚的表示谢意,因为那个名额杨教授原本就打算是为我保留到今天的,“我还想问一下,什么时间启程?”   “哦,就是说还有十天的时间?”我低头计算着。   “我有个不情之请。”我知道,自己又任性了一次,“我可不可以八天之后再回去?”   “嗯——我想到一个非常想去的地方。”心里有些忐忑,不知道杨教授是否会应允。   “真的?太好了!太谢谢您了!”我不禁轻声欢呼,“齐全,证件都随身带着呢。好的,我会尽快传给您。谢谢您!”   “这不是客气,是真心的。不过——”我犹疑着,终于下定决定,“还要麻烦您,整件事不要对苏子岑和梁波提起。”   “嗯!谢谢!”我点头应答,“好,我保证一定准时出现在您面前!随时与您保持联络。”   放下电话,一种如释重负又怅然若失的矛盾情绪晕染在心头,“师傅,麻烦您送我到上城火车站吧!应该赶得上中午的火车。”   “好的。”司机师傅猛给油门,车向着目的地飞奔。   看着屏幕上十多个熟悉的未接号码,全部删掉。正要关机,却按到接听键,恰巧接起了打进来的铃声刚响一下的电话。   阖上双眼,把电话放在耳畔,并不说话。   “小然,丫头,”电话那端,是苏子岑暗哑的声音,“你在听,是吗?”   泪不争气地流了出来。   “丫头,你在哪儿?回来,好吗?”苏子岑恳切地轻唤。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只要你回来!说多少遍‘对不起’都可以,丫头,别离开我!”   泪汩汩而出,终是抑制不住的抽泣起来。   “丫头,你哭了?不哭,丫头,乖——我又让你伤心了。你回来,你回来打我好不好?只要你高兴,怎样都行。”苏子岑柔声哄慰,却惹得我流下更多的泪。   “丫头——求你,回来!我不能没有你。”焦急的语气,引得苏子岑轻咳起来。   传入耳畔,却令我的心揪紧。   “你在哪儿?我去接你,好吗?告诉我,你在哪儿?”苏子岑急喘着在那端问。   垂下头,泪落,无语,凝噎。   “别哭啊!丫头。别哭!”又是几下咳声传来,我的手不禁握紧电话。   “丫头,回来!丫头,我——爱——……”   “再见!哥哥!”不待苏子岑把话说完,我哽咽着打断他,然后快速地关掉了电话。   我是多么的害怕,害怕他说出那三个字,害怕那三个字轻易摧毁我心中努力筑起的壁垒,害怕那三个字轻易击退我逃离的决心。把头抵在车窗,闭上眼,任泪流满面,心中一遍遍地默念“对不起,苏子岑!”;“再见!我的爱人!” ☆、第五卷 年少时候,谁没有梦   你和我所有的回忆全放在我心里面,到永远…… ☆、第五十二章那些点点滴滴的回忆一   坐在火车上,心随着车轮敲打着铁轨的咔哒声,急驰向远方。有人说,这是世界上最寂寞的声音。也罢,寂寞的声音理应伴着寂寞的人,去到那打发寂寞的城市——丽江,心所向往之。   眼睛盯着车窗外,视线游走在青山卷白云,绿水绕飞阁的天地间。车站旁,铁路边,清晰可见的千年名楼;田野间顶着日晒辛勤耕作的人;村庄里伴着夕阳悠然踱步的人;池塘边沐着微雨闲适垂钓的人;乡间小路中火车道口旁,等待火车驰过继续前行的人,犹如一幅幅生动的画卷,真实的展现在眼前。   忽儿眼前漆黑一片,心随着猛然下坠,火车驰进深不见头的隧道,只留咔哒的声音回响在空荡的隧道中;忽儿一道亮光刺入双眼,火车驰出隧道,向远处青山蜿蜒奔去。铁轨的咔哒声伴着哐哐的空洞声响在耳畔,一道道钢铁桥梁飞速地在眼前闪过,向后退去。再看脚下,一条泛着碧色,溅着白色水花的宽阔河流从两山间奔涌而出,穿过这一道高架桥,急遽地向下游冲去,再回头看去,却因车身弯转而不见,耳边犹似回荡着哗哗水声。隐没在山间的吊脚楼忽隐忽现,道道梯田中隐约可见水牛悠游犁耕,调皮嬉闹的孩童,纯朴劳碌的村妇,袅袅升起的炊烟,深呼吸,仿佛那饭香飘散于鼻间。多么舒适怡然的画卷,一路行来,竟如入世外桃源般,心如尘埃,随之飘游。   记忆象铁轨一样长,犹有尽头,又无终点,随着悠悠轨迹一路延伸……   十二岁夏。   苏子岑是大一新生,需要提前报道。我坐在他的书案旁,手握桃子,看着他收拾行李。   “这个给你。”苏子岑递过一部八成新的手机。   “干嘛?你用什么?”我接过,翻看研究。   “我买了一部新的。初中不同于小学,以后有不会做的题随时问我。”他转身继续。   “嘁!奢侈。”我颇为不屑的撇了撇嘴,“要不要这么舍近求远啊!不是还有向怿寒嘛。”   “你呀!”苏子岑走过来揉了揉我渐渐留起的长发,“怿寒上了高中,功课必定忙的很,哪儿还有时间帮你解题。”   “唔,说得倒也是。”我从桌上拿起桃子咬了一口,又继续低头摆弄着手机,“不过,问同学问老师也是近的,干嘛还要大老远给你打电话呀,浪费!”   正欲回身的苏子岑,转头瞟了我一眼,“号码是我原来用的,我会定期存入话费。我说的话,你记着就是。”   “省省吧!这点钱我还是有的,又何必让你大老远的去存。再说,也不见得用几次。”我把手机放在桌上盯看,突然感觉犹如绑在身上的监视器。   “如你所想,我这是在随时督促你的学习。”苏子岑站在身前,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嘴角噙着一抹得意的笑。   “有外婆在,我也不敢松懈呀!你就别操心啦!”   经过那件事以后,不知是不是因为曾经的同病相怜,或是因为苏子岑即将远行,我俩这几天相处的非常融洽。平日里斗嘴、调侃,竟是如亲兄妹般亲密,早不见了三年前初见时的客气疏离,互敬礼让。我猜想这是因为苏子岑对我的同情、怜悯所致,我发脾气、使小性儿,他都照单全收,极尽宠溺,完全没有对男女同学的那份漠视冷然。既然全家人都极尽心思的哄慰我,我也没理由天天做着凄凄然的样子,让家人跟着担心,忧虑。外婆说的对,只有懂得自信的去面对,变得坚强,就会收获快乐,收获亲情,收获更多的爱。而我,却是收获最多的那一个。十二岁的我,心境总显得比同龄孩童早慧一些。   “外婆那么大岁数,你也好意思要她操心?”   “我更不好意思让在远方的哥哥操心,您学业要紧。”   “你这丫头,我一片好意,怎么不知领情呢?”苏子岑看着嬉笑的我,微蹙眉头。   “咦,我哥哥什么时候变成啰嗦老太了?”我依然啃着桃子,拿眼睨他。   “懒得和你争。记住:每天放学回家后,打开手机,我会随时了解你的学习情况;还有,每周写一封五百字以上的信。”他佯装恼怒,却十分认真的要求。   “什么?五百字!我升学考试的作文也只是要求三百字而已。”我气极从椅子上蹦下来。   “嗤——”苏子岑一声嗤笑,“彼时你乃小学生,此时你已中学生,知否?”   “臭拽!”   “哦,对了,信要用毛笔字写,这样即提升了你的语文水平,书法水平也会时时进步。”他随即补充一句。   “苏子岑——你不要太过分!你都走那么远了,我凭什么要听你的?”我怒目圆瞪,冲着他喊。   “就凭我是你哥。”苏子岑唇角漾着邪魅的笑,眼睛却是那么清朗。   “不要仗着是我哥,就欺负我。”我转身,“告诉苏姨去。”   “小姑娘,说不过就告状,可不是好行为哦!”苏子岑在身后低声说着。   “快收拾行李走吧!”我转过头站在门口,对着他做个鬼脸,“多一分钟也不想再看见你。”   十三岁夏。   虽然我嘴硬的说不写信,不打电话,可苏子岑真的瞪起眼睛,发出冷的可以把人冰冻的寒光,我还是怕的。只是,对于需要问他的问题,很少。因为不会的只是一小部分,而且基本都是在学校解决掉了。惹得他每每生疑,“丫头,你的成绩真的那么好?”虽然隔着话筒,他看不见我的表情,但我仍骄傲的点点头,“不会的东西真的太少。”同样,我也看不到他听我这样说以后的表情,“你是在证明你的聪明和努力?”我傲然一笑,“如你所说。”   但信仍是会写的,偶尔我偷懒延期寄去,便惹得他电话里,书信里一通批评。无非是小姑娘不努力,不上进,好的不学,偷懒耍滑倒是一样没落下。惹得我总是一边听他批评,一边对着天棚翻白眼。心想他一个理科生,怎么就会对我的语文水平这么在乎;更想不明白,平日里吝于说笑,寡语少言的苏子岑,为什么对我的学习如此重视。最过分的是,冬季寒假他回来的时候,竟给我带回了几套不知从哪儿弄来的京城名校的习题,使我本不轻松的假期又多了负重,想偷偷拿给慕薇帮我分担,却被逮个现形,惹来一顿批评说教。   常常对外婆撒娇诉苦,外婆摘下老花镜,慈爱的摸着我的头,竟都是对苏子岑的夸赞,说我有这样一个关心疼爱的哥哥是何其幸运,也让她少操了心。在外婆那里都讨不到同情,只好做罢,乖乖地在家学习,舍弃了大半的玩乐时间。却招来了向怿寒和慕薇的一番揶揄,说我如果考试不在年级拿前三,才是人间最大的惨剧。   冬去春来,夏天已经到了最热的时节,转眼间一年过去,放了暑假,再开学便是初二年级了。   苏子岑给家里打来电话,因为有个模拟设计课题要做,所以晚回来几天,这个消息令我着实窃喜。但这种喜悦却没能持续多久,好巧不巧的,外婆在京城有一个研讨会,和苏姨一商量,两人决定带我一起去京城,住上几天,再和苏子岑一起回来。本能的不想去,外婆的一句“有正宗炸酱面吃”,我便非常没出息的背起小背包,与外婆、苏姨上了飞机。 ☆、第五十三章那些点点滴滴的回忆二   炎炎夏日,本该躲在屋子里避暑纳凉,可苏子岑和向怿寒不知搭错了哪根筋,找来几个各自的同学,在学校的操场上打起了篮球。   我和慕薇坐在双杠上,支起的双腿上放着速写本,铅笔在指间飞舞勾画,。   一旁的慕薇忍不住抱怨,“你哥可真行,自己顶着大太阳打球就算了,还拉来我们在这里作陪。早知道是这样,还不如坐在家里练琴,最起码可以躲日头,有水喝。”   “行啦,来都来了,怿寒不是搬来一箱矿泉水嘛,自己去拿。”我边说边画,时不时抬头看向球场上的身影。   “曾经以为你有哥哥多么惹人羡慕。”慕薇伸头看了看画板。   “现在呢?”   “深表同情。”慕薇轻拍了一下我的肩,“你哥美其名曰画速写是为了你的进步,给你布置作业。可你说他是不是自恋啊?所以才让你把他打篮球的矫健身姿画下来。”   “嗯,很有这个可能。”我画好了一张,翻到下一空白页,转头看向慕薇,“给你来一张?”   “省了。别临了说你作业没完成,我可担不起这罪责。”慕薇向球场上的苏子岑撇了撇嘴,“我在想,要是被我妈妈知道,不在家乖乖练琴,跑这来被太阳晒,非得扒我一层皮!”   “菲姨对你要求真是太严格。不是已经过了九级么,很好了呀!”   “和你比还差一级呢,你都过了十级。我妈妈就是这样说的。”   “可是,这古筝和你那钢琴没有可比/性/吧!”我抬眼看慕薇。   慕薇点点头,撇了撇嘴,“谁说不是。可妈妈总是夸赞你,能安心的坐在那里弹奏两三个小时,听话又乖巧。”   “有外婆在,我哪敢不乖啊!现在多了一个比外婆还严苛的苏子岑,我命苦着呐!”   “同情同情。好球!”慕薇拍手,为刚刚投进一个三分球的向怿寒叫好。   站在场边充当球童的翦若翾和陈忆苏也跟着拍手叫好,一个十岁,一个八岁,不知道是不是真能看得懂,反正我不太懂。但还要不懂装懂,免得说自己不懂,招来苏子岑的恶补。   苏子岑在不远处喊了一声“丫头,捡球。”   我闻声看向他,他正手指着滚到双杠下的篮球,我不满地嘟起唇,把本子递给慕薇,准备跳下双杠。   “哥哥,我来捡。”忆苏娇细声音传来的同时,人已经欢快的跑了过来。   “哎呀!”   “啊!哇——”   跳下双杠来不及收脚的我,踩在伸手捡球的忆苏手上,急忙抬脚却因失去重心,肩部撞到了旁边的双杠柱子。   顾不得那一瞬间的疼,忙蹲下来看已经哇哇大哭的忆苏,小手略微红肿了些。   “怎么了,怎么了?”苏子岑和一帮人急忙跑过来。   “哥哥——姐……姐姐……”忆苏抽抽嗒嗒狠劲儿地哭着,把手伸到苏子岑面前,“她……踩到我的手啦!呜……疼——”   “我也不是故意的。”我小声嗫嚅。   “怎么这么不小心!躲开!”苏子岑责怪地瞪了我一眼,把我推向一边,抱起忆苏边哄边向校园外走,“乖,哥哥回家帮你上药,苏苏忍一忍。”   “忆苏,有哥哥们在,不怕啊!”向怿寒走在身侧,一众人都跟着向外走出去。   我呆坐在双杠下,一丝疼痛传来,方才发觉,刚才被苏子岑推了一下,肩部再次撞到了柱子。   “然而,你没事吧?”慕薇蹲在我面前,担心地看着我微变的神色。   我摇摇头,把另一只手臂伸向她,“扶我起来。”   “你——真没事?”慕薇和我一同起身,转了一圈看我。   “好的很。”我自嘲的笑笑,“走,回家。”   “忆苏有必要那么夸张吗?我明明看到你已经很快的收脚了,并没有踩多重。怎么她哭得惊天动地的。”慕薇不满地撇嘴。   “她那么小,哪儿受过这样的委屈呢!”   “你有多大?苏子岑也真是,同样是妹妹,看都不看你一眼。刚刚我还担心你会扭伤脚呢!还有那个向怿寒、翦若翾,都跟着一起跑了。”   “现在这不是好好的,”我漫不经心的笑着挽住她,“你呀!乱操心。快回家乖乖练琴。”   “真不用我陪?我怕你那厉害二婶知道了,找上门来。”慕薇忧心地看我,“外婆又不在家,没人护着你。“   “不怕,还有苏姨呢!大不了赔礼道歉呗!”我显得颇不在乎。   “你呀!嘴硬。骨子里敏感且倔强。”慕薇嗤笑一下,“要不,到我家去?”   “不去。‘凶手’不在现场,早晚会被捉拿归案的。”慕薇的好意,我懂。“累了,回家睡觉。”   到了路口,接过慕薇递过来的速写本,挥手再见。   坐在四方亭,看着涌动的河水,苏子岑对忆苏紧张的模样闪入脑海,心生苦涩,果然是至亲兄妹,竟是容不得受丁点委屈的。我这名义上的妹妹,也只是平日用来开心逗乐消遣而已,自己却傻傻地以为真的有了一个处处疼宠关爱的哥哥。原来,也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的把他当作亲人。   微风轻轻翻动着速写本,我瞟了一眼,拿起,一页一页的撕下来,折成小船,扔到了缓缓而流的河水里,直到全部顺流漂远。   刚刚走进家门,站在由太湖石堆砌的假山旁,二婶尖细刻薄的声音从厅堂那边传了过来,“大哥大嫂也不用这么护着!她这是知道自己惹祸了,不敢回来吧!哼,我早看出来了,那丫头一直嫉妒我们家苏苏和子岑是至亲兄妹,所以今天逮着机会把苏苏踩成这样。亏得我们苏苏从小姐姐长姐姐短的声声叫着,黑心的丫头怎么就对我们这小可人下得去脚,看看苏苏的小手,以后可怎么弹钢琴哟!”   “红菊,你不能这样说然儿,苏苏自己都说姐姐不是故意的。从小到大,然儿和苏苏就要好,你也不是没看到。然儿那么善良,怎么会舍得伤害苏苏呢?”苏姨温柔的劝解。   “善良?我怎么没看出来。别是你们被那丫头可怜惹人疼的小模样蒙骗了吧!倒真是让那佟老太和你们给宠得不成样子。”二婶语气夹含着不屑、鄙夷,“野丫头就是野丫头,我看她呀,心计多着呢!也是大姑娘了,却天天缠着子岑,不懂得收敛。不管怎样,咱们陈家在苏城也算是有头有脸的,那翦佟两家更不用说。可别到时候让这丫头做些出格败俗的事,坏了我们几家的门风和口碑。”   如此难听的话传入耳中,立刻打消了我准备进屋道歉的念头,抬脚向西侧的备弄走去。   “二婶,您怎么能这样说小然?”苏子岑沉沉开口,使我顿住了本想逃离的脚步,“一样是妹妹,我都疼爱。小孩子不会撒谎,苏苏自己说手已经不疼了,您又何必揪着不放呢?”   “哟——瞧瞧,大哥大嫂,我这还没说什么呢,子岑就护上了,还真是兄妹情深。子岑你搞搞清楚好不好,苏苏才是你的亲妹子,怎么反而帮一个外人来说话。”   一样是妹妹,亲妹子,外人……不听了,不听了!再不要听这些话!我顿感羞愤难当,甩开紧紧绞弄着的双手,转身拔腿穿过备弄,向内宅奔去,把自己关在了阁楼上。 ☆、第五十四章那些点点滴滴的回忆三   不知自己哭得睡了多久,当我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站在阁楼小露台,俯身向院墙外放眼望去,洒在河面那一抹残红正迅速褪去,与夜的黑交错在一起,看不清界限。凉风袭来,背后的痛丝丝传入心中。   想念的心情此刻是如此强烈,转入屋中,拿起电话拨着熟悉的号码。   “喂!”外婆慈祥的声音从听筒的另一端传来,泪不由自主的落下。   “外婆——”哽咽不能语。   “是然儿吗?”外婆担忧的问,“你怎么了?”   “我想您,外婆!”我抽咽,丝毫没有注意电话里“咔哒”一声轻响,“外婆,您什么时候回来?”   “乖,再过两天外婆就回去了。告诉外婆,发生了什么事?然儿受委屈了?”   “没,没有。”我胡乱的擦了擦脸上的泪,努力挤出一个笑容,给自己找着蹩脚的借口,“我只是,只是想吃您做的炸酱面了。”   “好,没事就好。等外婆回去,就给我的小然儿做炸酱面,好不好?”外婆柔声哄慰。   “嗯,好。”我应声点头。   “然儿吃晚饭了吗?”   “还没。”睡过了头,藏有心事,便不知饿。   “乖,去吃饭,好吗?别让你爸爸和苏姨担心。”   “好。外婆吃了么?”   “吃过了。然儿快下楼去吧!听话。”   “外婆,您早点回来。”我恋恋不舍,“外婆您先挂掉电话吧!”   “好孩子,外婆答应你。”电话那端,外婆轻不可闻的叹了口气,“然儿,外婆可要挂喽!”   “嗯!”我点头,听着电话那端传来了“嘟嘟”的断线声,泪不争气地再次涌出。   擦干眼泪,听外婆的话,走下阁楼。在拐角处,遇到了正要上楼的苏子岑。   看着他满脸的忧色,我冷然地瞥了他一眼,绕过他往楼下走去。   “你——没事吧?”苏子岑猛然握住我左臂,带着研判盯看我。   我回看他,苏子岑责怪的眼神、对苏苏的紧张表情,一样是妹妹,都疼爱的话语,一瞬间统统涌入脑海。谎话,都是谎话!   “哼,好得很。”傲然抬起下巴,手臂想要挣脱他的钳制。   “眼睛肿得像桃子,也叫好?”   “管不着!咝——”背痛,我不敢太过挣扎,“放开。”   “不放呢?”苏子岑怔了一下。   “男女授受不亲。”   “嘁!我是你哥。”   “我是野丫头,没有哥。”挣不脱,我低头照着他的手狠咬了一口,趁苏子岑脱手之际,慌忙跑出内宅。   坐在饭桌前,大家都心照不宣地对白天发生的事闭口不提。   “然儿今天怎么用右手吃饭了?”我是左撇子,一直左手用筷。此时细心的苏姨发现了我的不妥。   左边背部始终痛着,手臂便借不上力。   “我在改掉这个习惯。”我微皱眉头,随便找了个借口。   “咦,你不是一向都不肯改掉?”苏子岑戏笑地看着我。   话那么多,我在心里腹诽,无力地对他翻个白眼,低头扒着碗里的饭。   “呵呵,”爸爸淡然一笑,“然儿,有些习惯顺其自然就好,不必刻意改掉。”   “是的,爸爸。”我轻轻应了一声,轻轻放下碗筷,“爸爸,苏姨,我吃好了。”   打过招呼,便准备离开饭厅。   “吃这么少,饱了吗?”苏姨诧异地看着我。   “嗯。”我点头,不等她再说什么,便回了内宅。   简单地冲了澡,回到房间,趴在床上看《傲慢与偏见》。   轻轻地两下敲门声,“然儿,是苏姨,我可以进来吗?”   “请进,苏姨。”我翻身坐了起来。   苏姨推门走了进来,手里拎着药箱,坐在我的床边。   “伤到哪儿了?”苏姨轻声询问。   “没,没伤啊!”被苏姨猛然一问,我慌忙应答。   “嘴硬的孩子,趴过去。”苏姨了然一笑,轻轻褪下我睡裙的肩带,“左面肩胛骨红了一片,怎么弄的?”   “不小心碰到杠柱了。”   苏姨将药膏涂在手心,轻轻帮我揉按,“还好没伤到骨头,让人看了生生的心疼。”   “咝——”我痛得倒吸一口凉气。   “你这孩子,痛成这样,还忍着不说。”苏姨轻声责备,更多的却是心疼。   “没事儿,过些日子就好了。”我把头埋在枕头里,不想让苏姨看到我痛的表情。   “你呀,始终倔强。小岑比我更细心,发现你不对劲,便要我来看看。”   我不禁撇嘴,心想如果不是他,我又怎么会变成这样。   “好些了吗?”苏姨轻问。   “嗯!”经过苏姨上药后,感觉疼痛减轻了不少,我抬头浅笑,“谢谢苏姨!”   “然儿,你突然这么客气,我很不习惯。”苏姨神色黯然,“我以为我们已经很亲密了。”   看着这样的苏姨,心底升起一丝歉疚。一直以来,苏姨都像妈妈一样,待我如亲生女儿,与苏子岑别无二致,甚至比对苏子岑还要好,最好的总是先给我。在外面,始终骄傲地告诉他人,我是她的女儿。每次为我开家长会回来,一脸地傲然神色,比苏子岑拿第一还要开心。而我,也愿意陪伴在她身边,一起逛逛街,听听昆曲……真的情同母女般亲密,渐渐地在我心里,她就和我的妈妈一样。   可是现在,我的刻意疏离,却令她伤心。   终是于心不忍,“对不起!苏姨。”手轻轻覆在她的手背,诚挚道歉。   “没关系,然儿。”苏姨笑了,轻轻将我揽在怀里,“我知道你今天心情不好,心里委屈。孩子,都过去了,别放在心上。不论什么时候,苏姨都会支持你的。”   “苏姨——”我不禁紧紧拥住她,眼泪再也忍不住,说出了憋在心里的话,“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为什么大家都不相信我?”   “相信,相信!我们都信。我的然儿最善良,最疼爱妹妹了,怎么会伤害她呢?”苏姨轻柔拍哄着。   “苏姨——”   “乖,不哭!再哭,然儿就不漂亮了。”苏姨说话的语气始终平和温婉,“快让我看看,这两只眼睛是不是变成水蜜桃了?”   一句话,逗得我含泪而笑。   “这样就好了!”苏姨轻轻拂去我挡在眼前的碎发,“等我去拿毛巾。”   苏姨拿毛巾帮我擦拭着脸颊,不放心地嘱咐,“早点休息吧!睡觉翻身的时候小心一些,不舒服记得叫我。”   我点点头,“您也去休息。”   “好。”苏姨站起身,瞥了一眼床头的书,“别再看书了,免得累坏眼睛。真搞不懂你哥是怎么想的,给你看英文版的书,也不知道他自己能不能都看得懂。”   我不置可否,低头绞弄着被角。   “睡吧,孩子!”见我不吭声,苏姨不再停留,转身向门口走去。   “晚安!苏姨。”   “晚安!”苏姨回头会心一笑,打*门走了出去。   盘腿坐在床上,并无睡意,盯着英文的《傲慢与偏见》发呆。   轻不可闻的叩门声,以为是去而复返的苏姨,说了声“请进!”   却见进来的是穿着纯棉半袖睡衣睡裤的苏子岑,头发湿漉漉的立着,显然是刚洗过澡,倚在门框满眼关切的看我。   我把夏被裹在身上,沉下脸,低声说:“出去!”   “我来看看你,还疼吗?”苏子岑走到我的床边。   “我要睡了。你快走吧!”我翻身躺下,背对着他。   “丫头,生我气了?”苏子岑俯身问,一滴水珠落在了我的脸上。   我紧紧拽着被角,闭上眼睛,并不答话。   一声轻叹,“睡吧!我走了。止痛药放在你的床头柜上了,不舒服的话就喊我。”   门轻轻地被阖上,我睁开了眼,眼角却有泪滴落在枕上。 ☆、第五十五章那些点点滴滴的回忆四   清早苏姨来看我,帮我重新涂抹完药膏,见我无意起床吃早餐,便顺意要我多睡一会儿,叮嘱的话说了几遍后,才忧心的离开去上班。   待到转醒的时候,时钟已经指向了十点半,肚子在咕咕做响,原来自己是饿了。洗漱完毕,准备下楼。遇到正上楼的苏子岑,站在楼梯上用眼角瞟了他一眼,鬓角竟挂着几滴汗珠。   “醒了?”苏子岑靠在楼梯扶栏,笑着打量我,“饿了吧?猜猜我做的什么?”   撇撇嘴,我的心里仍旧别扭,不想理会他,抬步迈向楼梯。   “那伤好些了吗?”苏子岑倾身拦在我面前,“还痛吗?”   “不用你操心。”不提还好,我仍为昨天的事耿耿于怀,越过他,继续向前。   苏子岑表情无措的怔住片刻,跟在我后面走下楼。   来到饭厅,愣在门口。只见黄花梨的饭桌上摆着一大海碗过水的面条,鲜豌豆、黄瓜丝、豆芽、黄豆、胡萝卜丝做成的菜码分别放置在精致的青花瓷碗里,浓浓的酱香扑鼻而来,令人垂涎。   回头看向站在身后的苏子岑,他了然一笑,上前握住我的手,走到饭桌旁坐下。   拿起漂亮的白瓷碗,挑些面条,配好菜码,舀了两勺酱,放在我的面前,递过筷子,“尝尝怎么样?”   “你——你做的?你怎么会做这个?”我抬眼看他,用手指了指炸酱面。   “傻丫头!”坐在我身侧的苏子岑轻轻揉了揉我的发,“你不是想吃炸酱面嘛,我就学着做喽!”   “你怎么知道我想吃?”我微感诧异,随即恍然,“你,你偷听我电话!”   “别说那么难听。”苏子岑面色淡然,“只是偶然听到而已。本来是准备给慕薇打电话找你,没想到的是,拿起电话,听到有些人正在诉说想念,再一听,原来是想炸酱面了。”   苏子岑说完,得意的笑看着我,我却因被说穿心事,顿生不满,嘟着唇睨了他一眼。   “好了,不逗你,快吃面吧!这可是我忙碌一早的成果。”苏子岑把碗向我面前推了推。   饶是再不情愿,也不能委屈了自己的胃。挑起面条吃起来,味道竟非常正宗。再抬眼看苏子岑,他正懒散地靠坐在椅子上,嘴角噙笑,眯着眼饶有趣味的看着我。   “怎么样,正宗吗?瞧你的吃相,看来是不错。”苏子岑神色微敛,从旁边拿起一只碗,自顾盛起了面条,“嗯,梁波教的这个做法真不赖。”   “怎么,是梁波教你的?”   吃下一口面,苏子岑满意的点点头,“嗯!你想吃面,我又不会做,大早晨的打电话问外婆不太妥,只好骚扰梁波这个地道的京城人士。”   “谁稀罕吃你做的。”心里虽然感动,嘴却不依不饶。   “哪敢不做呀!再不将功补过,有的人可是快不认我这个哥哥了!”苏子岑正了正戏笑揶揄的神色,“昨天我的态度急了些,可是苏苏还小,我们理应……”   “欸,”我伸出一只手阻止他,“昨天的事我不想再提。”埋头继续吃面,不再理他。   苏子岑放下碗筷,两手指尖轻轻相碰,形成尖塔,轻叹一声,“我知道,你受了伤,我没有在第一时间关心你,反而吼你,心里对我是有怨气的。也知道你听到了二婶的话,更加伤心。可是,虽说同样是妹妹,但在我心里,你和苏苏是不一样的。我对你比她要亲近很多,也不是你所想象的逗乐消遣对象,我不知该怎么形容,你只要知道是不一样就好,懂吗?二婶的话,你更不必介怀,她一向和你不对盘,说的话难免不受听,随她去,你别放在心里,也没必要和她计较。你生气,你委屈,别憋在心里,冲我撒就是。丫头,不管别人说什么,我始终都是你哥,会一直护着你,不让你受伤害的!”   说了这么多,原来我的委屈、我的伤心苏子岑都一一看在眼里,记在心上。还想尽办法来哄我开心,做我喜欢的饭菜,原来他对我的好真的不比苏苏少,反而是更多更多。   见我不吭声,苏子岑轻笑一下,“好了,丫头。看在我亲自下厨的份上,吃了面不许再和我别扭,好吗?”   我吃完最后一根面条,悠然的抽出纸巾擦擦嘴,对他促狭而笑,“罚你洗碗。”   苏子岑紧张的神色猛然一松,伸手轻捏一下我的脸颊,“那是当然!你还是个小病号。”   “鬼扯。”我轻拍下他的手,站起身。   “对了,丫头。”苏子岑突然想起什么,“我还要问你,昨天让你画的速写呢?快拿来我检查检查。”   我一阵心悸,忙向门口走去,“什么速写?我——忘了,可能丢了吧!”   “回来!”苏子岑起身挡在我面前,对上我躲闪的目光,“真的丢了?”   我心虚地点点头,垂下眼,不敢和他对视。   “哦,丢了——”苏子岑一手抱臂,一手摸着下巴,“好办,再重画吧!”   听他这样一说,我猛一激灵,出了一身冷汗,随即蹙起眉头,“哎哟,我的肩痛,好痛。要回房休息了。”   顾不得理会苏子岑的反应,越过他高大的身体,快步向后院奔去。   只听身后传来苏子岑朗然的笑声,“丫头,看你的小伎俩能使多久。”   “一辈子够不够?”我回头喊了一句,不等他的反应,便闪进了月亮门。 ☆、第五十六章那些点点滴滴的回忆五   我以为我们不会长大,我以为我们会永远这样下去。   十四岁夏   又是一年暑假,只是这个假期注定不能轻松,马上升入初三,面临中考。为了升学率,每所学校都不停地给学生加码补课。初中已如此,高中更如此。我们好歹还休了十五天的假期,向怿寒的高中则是一天都没有休,马上转入了高三新课程的学习。   苏子岑这一年倒是给了我大大的意外,我还以为放了暑假,他会和同学结伴去旅游,或是有什么设计课题要做,不会回来太早甚至不回来。唯独没想到的是,他在正式放假的当天下午就回到了家里。   战战兢兢的接过了苏子岑递给我的各类习题,顿感悲哀,看到他锁眉肃冷的神情,唯有撇嘴嘟唇,却不敢将不满说出,只能留在心里腹诽。虽是如此,还要在他的看管下,乖乖把习题做一遍。为了表示自己不偏心,同样的习题集,苏子岑给慕薇也备了一份,我们两个苦命的孩子,每天除了忍受学校的荼毒,还要接受苏子岑的“残害”。惹得我们俩私下交流他的动机,一致怀疑,莫非他是在培养我们当“女状元”?可是对他又有什么好处呢?百思不得其解。临了,慕薇说了一句让我俩倍感庆幸的话:“幸亏你哥没当老师,而且没当我们的老师!”   每天就在家和学校之间奔波,偶尔会到外婆家吃饭,但长住就不要想了。回水乡小镇更是痴心妄想,别说苏子岑不同意,就连一向对我宠爱纵容的舅舅也不赞同,只说我要安心学习,由苏子岑看管,大家都很放心。心里常常祈祷,最好能有什么人或是什么事情牵绊住苏子岑,这样他便会分心,而不会一门心思监管我的学习了。   如果从前我不迷信的话,这一次我绝对相信是老天爷或是哪位天使感受到了我的虔诚,帮我实现了这个小小的愿望。   某天下午,放学回家的我,在巷弄口被一个娇小的女生叫住,“小妹妹,打听一下,这里有没有住着一个叫苏子岑的?”   猛一听是问苏子岑的,我不禁对她打量了起来。她的声音很甜,很柔,似乎也是江南女子,长得很漂亮,眉眼间透着一种妩媚。   “哦。你找我哥?”   “你是——苏子岑的妹妹?”美女眼睛一亮,露出欢愉的笑容,“我是他的学妹——叶琳,特意从扬州过来找他。”   “嗯,”听说有人找苏子岑,我暗自窃喜,“我家就在前面,跟我来。”   和叶琳一起走进家门,恰巧苏子岑正在庭院里摆弄着莲叶。   抬头看到叶琳,表情愕然,眉头深蹙,冷冷地丢出一句:“你怎么来了?”   叶琳丝毫不介意苏子岑的态度,巧笑着走到他的身前:“怎么,不欢迎吗?”   苏子岑表情寡淡,瞥了她一眼,不置可否。   “子岑,我是特意来找你的,你总不能对我不理不睬吧!我想,你先陪我在这儿玩两天,等过些日子开学了,我们一起结伴回学校。好吗?”叶琳大方地表明来意。   苏子岑没有表明态度,只是看他冷峻深邃的眸子发出的寒意,我感觉到他不高兴。难得有人分散他的注意力,此时不走,等待何时?我从叶琳身后轻轻抬步向备弄移动。   “站住!”苏子岑一声冷喝,“去哪儿?”   我瑟缩了一下,立即顿住脚步,回头迎上他锐利的目光,轻声嘀咕:“那个——,你有客人,我就不打扰了,我去学习哈。”   “嘀咕什么?”苏子岑走到我的身边,“平日里磨磨蹭蹭,拖延着不想学习,今天怎么忽然又积极起来了?”   我懊恼的挠头,想不通为什么心事总是被他看穿,立在那儿,默然不语。   “子岑,干嘛对你妹子这么凶?她还是个……”叶琳忍不住打破静默。   “我在说教妹妹,你别插嘴!”苏子岑冷冷的打断她。   此时,两个人的样子明显现出两个季节。叶琳就像这夏天——炽情浓烈,而苏子岑就像那冬天——无情冷冽。   我夹在两人中间,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直到院门被打开,苏姨下班回到了家。   显然苏姨对叶琳这个不速之客的到来感到意外,用研判的眼神将我们三人审视了一圈。   “苏姨,您下班了?”我笑着打招呼,用手指了指叶琳,“这是我哥的同学。”   说完,向苏姨挤了挤眼睛,吐了一下舌头,跑向了内宅。   只听身后叶琳甜甜地说了一句:“苏阿姨,您好!”……   我长到十四岁,心中自认所见过的最大胆的女生,是身边最要好的慕薇,但也仅仅是性格大方,直率,有着男孩雷厉的行事作风。可是叶琳的大胆,却超乎了我的想象,为了心中所爱,居然追到了男生家里,这一年,叶琳十九岁,苏子岑刚刚二十岁。   叶琳喜欢苏子岑,用她自己的话说,从大一刚入校,在迎新会上遇见苏子岑,就开始喜欢。而对于苏子岑,他的同学兼死党——梁波,这样描述大学里的苏子岑:优雅、英俊、谦虚,低调。成绩优秀,不事张扬,却处处引人注目。篮球场上身姿矫健,设计作品获得最佳,学识丰富通古博今……无一不令同学赞叹钦佩;更引得无数女生倾慕爱恋、争相告白。用句俗语,苏子岑就是B大校园女生心中排名前三的白马王子之一。偏偏这王子冷静自制,内敛深邃,从不为此所动,一门心思专注自己的学业、爱好,对含蓄情书、坦诚表白统统视而不见,便又被叫做“冷情王子”。可就是这冷,也同样吸引女生如飞蛾扑火般义无反顾。再看苏子岑,依然故我,对那洒落一地的芳心视若无睹。末了,坐在小院石桌旁的梁波不禁对我感叹:“真的很期待,最终会是怎样的妙人俘获了苏子岑的心。”   那时候的我,才十三岁,对大学生的世界一片懵懂,让我想不透的是那时梁波对我说这些话,有什么意义。可能因为我是苏子岑的妹妹,才对我发发他心中的感慨吧!   所以,此时见过追到家里来的叶琳,除了最初的意外,细想想也就见怪不怪,只是感慨她的大胆、大方和执着,可谁让我这哥哥如此出众、迷人呢!   只是,原以为有了叶琳的牵绊,苏子岑无暇顾及我。哪知这只是幻想,苏子岑以不能分散我学习精力为由,直接把叶琳送到热情的二婶家吃住,便不再过问,由着二婶去招待。转过头依然监督我的学习,硬是令我没有一点自由的机会。 ☆、第五十七章那些点点滴滴的回忆六   十五岁夏   一年的时间很快过去,升学考试的日期临近,说不紧张是假的。好在家人从外婆到苏姨,都没有给我压力,只说一切只要自己尽力就好,反而为我添了几分自信。   向怿寒的高考日期在我之前,于是趁着学校放假的时机,我便从向怿寒看考场开始,到考试结束,全程陪同。惹得慕薇取笑我说,不枉和向怿寒是青梅竹马,关键时刻才见真情。对此评说,我无言以对,只有满场追打她的份儿。   最令我想不到的是,在我考试前两天,苏子岑回到了家里,可是他还没有放暑假。苏姨怕他误了课程,追问他为什么这时候回来?他只是淡然表示,学校目前安排课题设计,没有教学课,空闲时间多些,因为我快考试不放心,回来为我打气鼓励,一副兄妹情深的模样。苏姨听了他的说词,反而没有疑义,还倍加赞许,说其对妹妹关爱有加,有兄长风范。   坐在我的对面,苏子岑越过书桌抬手轻弹我的额头,“心挺大的,居然陪向怿寒去考试。”   “嘿嘿,”我轻揉额头,没心没肺的笑着,“一来放松心情,二来感受现场气氛,一举两得,何乐不为?”   “是不是只顾放松,书都没翻几页!”   “哪敢!这不是还有您在这儿坐阵监督么。”   “少贫。把这封信的内容用英文写一遍。”苏子岑递过来一封信,正是上个月我写给他的,“我看了一下你的模拟成绩,英语作文欠佳,现在补也来不及了,突击练练吧!真不知你平日里有没有好好读那些英文书,是不是把我的话都当耳旁风了。”   “有这么严重吗?英语作文得分还可以呀!”看着信纸,我微蹙眉头,“和慕薇的满分比是差了一些,但总成绩和她打的是平手,排名年级前二十呢。”   “嘁!”苏子岑睨了我一眼,“你倒是很满足,对自己成绩很满意啊!”   “是呀!外婆和爸爸也很满意,人人都很满意。”我有些小小得意,随即又小声嘟囔:“唯独您老人家不满意。”   “嘟囔什么呢?”苏子岑显然对我的表情不满,“快点写,写完我们去看考场。”   “不用去,我知道在哪儿。”我了然,抬眼看到苏子岑盯看我的幽深眼眸,恍然,“你,你不是要陪我去考试吧?”   “不然你以为呢?”苏子岑轻笑一下,抱臂靠坐在椅子上,“我又何必大老远的跑回来?”   看着气定神闲的苏子岑,我突然有种想咬人的冲动,紧/咬牙根,厚颜讪笑,“那个,陪考就不必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人家向怿寒考试也没要人陪啊!”   “不是有你陪么。”苏子岑轻飘飘地吐出一句,端起茶杯怡然自品。   此时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仔细回味着这句话,感觉到了一丝嘲讽的意味,却又把握不准,只好为自己寻着理由,“正因为没人陪,我才要去呀!才不至于显得怿寒没有家人关心嘛!”   “家人?”苏子岑放下茶杯审视着我,“哦,原来你是拿自己当向怿寒的家人。”   看他调侃的神情,我不禁脸红,“一直就是呀!我们两家从祖辈就要好,你又不是不知道。”   “知道!”苏子岑简单应了一声,不再过多纠缠于此,“所以,同样是家人,做为你的哥哥,我更要陪你去考试。”   “这个——”我把笔放在嘟起的唇边,“天太热,你却是不喜热的人,还是别受这份罪了。”   “关心我?”苏子岑把脸凑近我的眼前,眼里闪过一丝笑意。   “鬼扯。我怕你中暑了,苏姨心疼。”我伸手挡在他的眼前。   “少啰嗦!我说去,就没有商量的余地,更由不得你推三阻四的找借口。”苏子岑敛起戏笑的表情,正色道。   “可我会紧张的。”我急切地喊道,“发挥不好怎么办?”   “如果是向怿寒陪你,会不会紧张?”   “和他有什么关系,早就告诉他不用陪考。”对苏子岑突然问到向怿寒,我不以为意。   “由我陪你考试,就这么定了。”苏子岑坚定地表态,手指敲敲桌上的作文本,“现在把作文写完。”   看着他不容拒绝的神色,我不再辩驳,只“哦”了一声,便乖乖的写起作文。   十五岁冬   寒假。这是我高中第一个寒假。众望所归,我考上了重点高中,一起的还有始终形影不离的慕薇。向怿寒也如愿的考入上城一所全国著名大学。苏子岑已经大四,课程基本结束,只等着再开学,做设计,写论文,答辩OK后,毕业。早在六月份苏子岑回来陪我中考的时候,他便与外婆商量,决定毕业后报考外婆的研究生,外婆欣然同意,绝对支持。等事后我得知时,不禁在心里腹诽,原来真以为苏子岑是好心赶回来陪我考试,哪曾想人家还另有目的,以为他的动机有多纯粹,却发现只是自己把事情想象的太美好。   苏子岑在一月份要参加全国考试后才能放假回到家里来。   这一年的冬天,苏城特别冷,骤热骤冷的天气,使流感肆虐起来。畏寒的我在苏姨的精心照顾下,仍不可避免的感冒了。原以为只是小病,挺一挺就会过去,并没有太在意,更没有吃药。面对爸爸和苏姨关切的询问,不想让他们担心,也只是敷衍说吃了药,过不多久便会好。这一天清晨,在乡下的奶奶打来电话,告知住在临城的爸爸的姨妈去世,全家务必前往吊唁。爸爸和苏姨,便和二叔一家,立刻准备启程接爷爷奶奶一同前去。   苏姨不放心我的病,想要把我送到外婆家,可我不想传染给外婆和舅舅他们,没有答应。更何况苏子岑上次回家的时候,把家门钥匙落在家里,忘记带走,我执意留下为当天中午到家的他等门。爸爸和苏姨见我执拗,也就不再做安排,只是叮嘱我按时吃药,注意安全,真的不舒服一定要告诉外婆那边,免得他们担心。苏子岑一旦到家,便要立刻去医院……我一一应承下来,并不断保证后,才把不放心离开的爸爸和苏姨送出了大门。   裹紧被子窝在床上,全身无力,感觉周身发烫,不知自己是不是在发烧,嗓子痛的难受,勉强下床为自己倒杯水,翻出药箱里的体温计夹在掖窝测量,迷糊着睡了过去。   猛然惊醒,看了一下床头闹钟,正暗自庆幸没有因为睡过头而错过苏子岑到家的时间。电话铃声响起,抬手接听,电话那端传来苏子岑焦急的声音:“丫头!你在家吗?你没事吧!”   “哦,哥,我在家。咳咳,你在哪儿?”鼻音浓重,眼皮却重得抬不起来。   “我在门口,按了半天门铃你都没应。便打电话试试。”   “啊?你已经到家了?”听到苏子岑说在家门口,我清醒了一点,“等我去开门。”   “别着急,慢点。”   “嗯!”放下电话,强撑起身,胡乱套上棉衣,迈着沉重的步子,踢踏着下楼向大门走去。   打开大门,苏子岑拎着行李箱走了进来。   “唔,看来飞机没晚点。考得怎么样?”我瞥了他一眼,吸吸鼻子,无精打采地转身往回走。   “你怎么了?妈说你病了,重不重?”苏子岑并不作答,皱着眉上前用一只手臂扶住我。   摇摇头,踉跄向前走,“没事,感冒而已。”   “都这样了,还叫没事?”苏子岑低喊。   “咳咳,睡一觉就好了。”我忍不住咳嗽起来,“全身没劲儿,我想回房睡……”不等说完,一阵天旋地转,我顺着苏子岑的手臂向地面滑去。   “丫头!”耳边传来苏子岑的惊呼,迷蒙间只知自己被他抱了起来,“丫头,别睡。”   我努力想睁开眼,却是徒劳。唇角努力地弯起,哑着声音问:“哥,你说我是不是快死了?”   “胡说!”苏子岑紧了紧抱我的力道,把唇贴在我的额头,轻吼,“你怎么让自己烧成这样?”   额头因苏子岑嘴唇的触碰,传来一阵清凉,本已混沌的大脑竟变得清浅起来。喜欢这种冰冰的感觉,不自禁地把双手围绕在他的脖颈,额头往他微凉的脸颊上贴了贴。   “真凉快!”感觉自己呼出的尽是热气,“这样好多了。”   “见鬼!”苏子岑咒了一句,抱着我飞快地跑上楼。   “烧了四十度居然还说没事?”苏子岑将我放在床上,随手拾起体温计看了看。   没有了冰凉,热度重又包裹了我。我阖着双眼,只是傻笑。感觉苏子岑扶起我,为我穿衣服,系围巾。   “干嘛?”轻吐出一句,却无力地任由他摆布。   “去医院。”   “咳咳……不去!不打针,不吃药。”   “由不得你!”收拾停当,苏子岑又将我抱起,飞奔下楼。   这一场病,打了三天点滴才好起来。按照医生的说法,没有烧成肺炎已属万幸。苏子岑始终陪在我身边照顾,没让家人操心。事后连舅舅、舅妈都说,病中的我惹人心疼,但苏子岑对我的细心体贴,着实令人刮目相看,家中除了外婆,竟无人能及,倒真是显得兄妹感情极其深厚。此后很长一段时间,常常在心里暗自揣测,一向给他人寡淡清冷、不假辞色印象的苏子岑,为什么却总是能让我在他的眉宇间捕捉到点点温柔? ☆、第五十八章那些点点滴滴的回忆七   只是,终究,我们停不下成长的脚步;终究,我们敌不过似水流年。   经过初试、复试,苏子岑以优异的成绩考取了S大的园林设计专业,成为外婆门下的研究生。临近毕业,苏子岑对自己的未来早就有了完整的规划。在爸爸的支持下,他打算边读研,边创建一家园林与建筑规划设计事务所。而他的大学毕业设计,便是事务所的建筑设计图,同样的,凭借这样一份近乎完美的设计和出色的论文答辩,苏子岑完成了在京城四年的大学学业,回到苏城。   当初苏子岑准备创建事务所,做设计规划的时候,做势来询问我的想法。   我放下手里的《长物志》,略一思忖,笑嘻嘻地说:“既然是做园林建筑嘛,还有这天时地利的条件,当然少不了小桥、流水、人家喽!”   “哼,”苏子岑一声冷哼,“你怎么不说还要枯藤、老树、昏鸦?”   “欸,好主意。”我洋洋自得,“这个可以有。”   “乱出主意。”苏子岑对我颇显无奈。   “是你问我的。”我不满的撇嘴,“明知我不懂,也没有兴趣。”   “我这是在培养你。想想外婆是著名的园林专家、教授,你却没能继承她老人家的衣钵,岂不遗憾?”   “打住。我志不在此,外婆一直都知道。”我看着嘴角噙笑的苏子岑,“有你这个高材生来继承,就可以了。”   “看来在你这儿是讨不到什么好主意了。”苏子岑故作叹息。   “没关系。你一个人完全可以搞定,我们对你很有信心!”我嘻笑着转了转眼珠,“这个忙可能帮不上,但如果做个股东,我还是能胜任的。嗯——不用操心,不用上班,每月在你的收入里分一杯羹,想想都奇妙。”   我躺在沙发上,盯着天花板遐想,掰着手指头计算,“嗯,这样用不了多久,就可以买个瓷瓶送给外婆赏玩。”   “做梦!”苏子岑看着我的模样嘲笑。   “只要年轻就有梦!”我扭头白了他一眼。   最终的设计图出来,我所说的小桥、流水跃然纸上,并在实际建筑中一一呈现。事务所挂牌成立的时候,我问苏子岑,为什么事物所的名字只由“ZR”两个字母组成,苏大少一个白眼递回来,轻飘飘吐出“自己猜去!”四个字,便不再理我。   那一年,我十六岁,苏子岑二十二岁。   十七岁夏   江南的夏天来的特别早,而且因为梅雨季,空气中总是湿湿润润的。到了下午,湿气和着热气,又令人觉得发闷。   难得的暑期休息,过不了几天,学校又要为升学率而开始给我们可怜的高三学生恶补。懒懒的不想动,窝在厅堂的沙发里,吹着过堂风,一边吃梅子,一边看书。   苏姨端着切好的西瓜走了进来,坐在我的身边。   “这小岑,周末休息也不在家呆着,大热天的,又跑去了事务所。”苏姨言语中含着对苏子岑的心疼。   “好事。”爸爸放下报纸,拿起一块西瓜,“事业刚刚起步,处处需要亲力亲为,对他未尝不是一种锻炼。”   “嗯,你说的在理。”苏姨赞同的点头,递给我一块瓜,疼爱地帮我拂去额前乱发。   “再说,男孩子嘛,随他折腾去。遇到挫折、失败,反而更是一种促进。”   “你这是仗着家底殷实,才会这样说。如果条件差了一些,每天要为柴米油盐发愁,恐怕就不会有这样的说词。”苏姨笑着揶揄爸爸。   “说得倒也是。当初这小子创业,我可是出钱又出力的。”爸爸想了想,温和的笑着。   “他是你儿子,你这当爸的不帮,谁帮?一年过去,也是见到回报的。”   “嗯,现在这小子的事务所在业界,还真是渐渐创出了名气。”   听着爸爸和苏姨一来一去的对话,一旁看书的我偷偷窃笑,虽然两人言语里听不到一丝称赞,但仔细体会,却无不透着对苏子岑的欣赏和骄傲。   “听说叶琳最近也帮着做成了两单业务呢。”苏姨拿起一颗乌梅含在嘴里,“难为这丫头,这几年一直跟在小岑身边,这不刚毕业就跑到事务所帮忙。她的心思,我们都清楚。只是,怎么就不见小岑有个明确的态度?”   “急什么?年纪轻轻的,做事业才是最紧要的。”爸爸放下手里的报纸反驳。   “你倒是不急,我爸爸每次打电话都追问,他老人家可是急得不行。”苏姨睨了一眼爸爸,“你也知道,爸爸最疼小岑,最希望看到的是他娶妻生子。”   “直接问小岑这个当事人不就得了。让他给老爷子交待个时间,大家都省心。”   “说得倒轻巧,眼前就有一个,他不还是一样对人家不理不睬的。”苏姨轻叹一声,“我看这叶琳是铁了心的要跟在小岑身边,背井离乡的追随着他,可小岑倒好,依然我行我素,对叶琳的安排不闻不问。”   “操心不是。人家小岑还没说什么呢!”爸爸不屑地摇了摇头。   “没说什么?没说什么怎么不论是弟妹呀,还是别的亲朋,见到我就问‘叶琳是小岑的女朋友啊?’,我还纳闷,怎么这事我这当妈的还没有外人清楚?”   “小岑这样对他们说的?”爸爸微感诧异。   我也很好奇,虽然知道叶琳毕业后直奔苏子岑而来,可苏子岑却从来没有把她正式带回来介绍给家人。   “我也是这样问过红菊,红菊说是从叶琳嘴里说出来的,倒没听小岑亲自承认过。”   “看看,我的儿子我最了解,我就知道这话不是他自己说的。你就别偏听偏信的了,相信自己的儿子,他这个当事人,是最有话语权的。看来,叶琳这个小姑娘不简单呐。”爸爸不经意的看了我一眼,又转向苏姨,“你知道那几个做房地产的老总见到我说什么?”   “什么?”苏姨不解地问。   “说小岑从哪儿弄来一个这么有能力、有手段,长袖善舞的助手,居然短期之内,接二连三的从他们公司拿到建筑设计权,分毫必争,寸金不让,为事务所带来可观的利润。”   “这不是很好么。这么说,叶琳很能干,既漂亮又聪明,做营销搞外联真的很适合呢!”   “看来你很喜欢她,很中你意?”爸爸不以为然。   “是啊!嘴巴甜,会哄人,倒是更对红菊的心思。重要的是对小岑上心。”   “我看未必。那姑娘小小年纪,很有心机,懂得察言观色,交际手腕很高明,八面玲珑的,社交经验很老道。如此心思,用在事业上,前景一片光明;若是别有用心,则伤人伤己!”爸爸把目光投向我,“那孩子,抵不上我们然儿一半的好。”   一句话,把我说的面红耳赤,“爸爸,瞧您,怎么又说起我了?”   身边的苏姨欣喜的拉起我的手,“那是自然。我们然儿不只漂亮聪明,更是单纯善良,孝顺体贴。有这样的女儿,真是我做梦都想不到的福气。”   “嗯,知道女儿比儿子强吧!”爸爸眉宇间透着得意。   “当然,有好多人羡慕我呢!前几天,遇见怿寒妈妈,说自己的公婆还向她问起我们然儿呢!”   “什么事?”   “也没什么,就是然儿有一阵子没回水乡小镇了,老俩口怪想的。临了,怿寒妈妈私下和我说,这么多年看下来,瞧这二老的意思,一心惦记着然儿长大,到时候嫁给他们家怿寒做媳妇呢!”   听苏姨说完,我惊愕地瞪大了眼睛,从小和向怿寒结伴长大是不假,却万万没想到家里长辈竟存着这样一份心思。   一番话,引来爸爸掩嘴轻笑,“我知道。向伯伯和向伯母一直有这个意思,也不止一次和妈提过。”   “你和妈都知道?”苏姨反问,“那妈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爸爸扬起下巴向我,“最重要是得看我们然儿什么意思?”   “爸爸,苏姨——”我娇嗔地叫了一声,“向怿寒,那是我的哥们!现在我是高中生,未成年人,这事不许再提。你们还是多多关心我哥吧!”   “好——”苏姨宠溺地笑着,“然儿不让提,我们就再不说。”   “在说什么,这么高兴?”苏子岑愉悦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在说……”苏姨转头看向走进来的苏子岑。   “在说你媳妇的事。”我忙打断苏姨。   “我媳妇?还没出生吧!”苏子岑薄唇含笑的戏谑道,坐在单人沙发上。   “小岑,那叶琳……”苏姨忍不住发问。   “妈,”苏子岑打断了苏姨,“叶琳与事务所签约,成为其中一员,负责营销事务。我们是工作上的搭档,仅此而已。同样的话,我不会再说第二遍。如有他人再来相问,还要麻烦你将我的话转述澄清。”说完,起身向后院走去。   “看看,多操心了不是?”爸爸看向苏姨无奈地摇摇头,重新拾起报纸阅读。   “这怎么又成了我的不对?得,我还不管了呢!”苏姨有些沮丧,俯身拿起西瓜吃。   我重又窝进沙发,读着手中的书。   去而复返的苏子岑拿起一块瓜,另一只手夺过我的书,洗手液清新的海洋味道钻入鼻中。   “干嘛?”我起身抢回。   苏子岑坐下来,指着书问:“《中国通史》,你真的打算学文,报考历史学?”   “明摆着的,这还用问吗?”我不满地睨了他一眼。   “以你的成绩,学理科也是没问题的。而且,我总觉得你不学园林设计,可惜了。”苏子岑面带遗憾。   “画画于我来说,是一种爱好;到你的母校学习历史学,却是我的梦想。知否?”我从沙发上坐直,准备起身离开。   “去哪儿?”苏子岑追问。   我心下一动,起了玩笑的心思,稍微倾身向苏子岑,“给向怿寒当媳妇去。”   “也是大姑娘了,说出这样的话不知害羞。”苏子岑面色微沉,“什么时候面皮变得厚了起来?爸,妈,这丫头你们管不管?”   “哼!”我含笑轻哼,“人家向怿寒才不会看上我呢!他今天上午回来的,听说带了个女朋友,准备在大伯的静园请我们吃饭。咦,他没通知你吗?”   “之前倒是接过他一个电话,可是正忙着,没说几句就挂了。”苏子岑恍然,忙拿出手机查看。   “爸爸,苏姨,你们瞧,向怿寒有了意中人吧!”我扬起唇角,看向他们,“我这就瞧瞧去,晚饭就在那边吃了。”   “快去吧!时间也不早了,别让人家等,路上小心些。”苏姨温柔回应。   “我和你一起。”苏子岑向苏姨和爸爸点头招呼后,握起我的手便向门外走去。 ☆、第五十九章那些点点滴滴的回忆八   光阴荏苒。辞旧迎新后,便是短暂春光,在灼热的夏天里我们将各别一方,为着不同的人生理想而奋斗。这是高中三年最后一次元旦联欢会,全班同学早早做起了准备,只为这一天能够尽情的释放我们压抑的情绪,缓解日益增加的巨大压力。   自打高三开学,苏子岑便每天晚上九点钟准时等在学校门口接我,推拒了几次也无效,只说为了我的安全着想,必须这么做。除了他出差或是参加必不得已的应酬由爸爸或舅舅替代外,从来都是风雨无阻地守在校门口。每天放学走出教学楼,习惯性的向门口张望,总是能看到身姿俊朗的苏子岑含笑的站在那里,犹如暖阳,在冬日里将冰冷的心暖暖的包围着。   本年度最后一天也不例外,早晨打过招呼,说联欢会可能会开到很晚,不用来接。可苏大少只言未发,只投来一道寒光,便吓得我不禁瑟缩,背起书包灰溜溜的逃离,身后却传来他的一句“我会晚点到,听到电话就出来。”瞧瞧,他有自己的一定之规,不容他人改变。   联欢会开的很热闹,大家唱歌跳舞,互相留言,一起包饺子,甚至有的同学从家里抱来一箱红酒共享,只因自此别后,再聚不知何昔。   我和慕薇坐在一隅,翻看着留言薄。末了,慕薇又让我把今天向怿寒的来信拿给她。自从向怿寒上了大学,总会十天左右便写封信给我,害得我还要动笔回信。原以为苏子岑大学毕业,我终于告别四年里备受亲笔书信折磨的日子,哪曾想,又冒出一个向怿寒。之前已经和他说过,现在网络这么发达,平日里发发电子邮件,上Q聊聊天都是可行的,谁知人家根本无视我要求,只说和苏子岑都通了四年信,也就不差他这四年。气得我只有恨得牙痒对天翻白眼的份儿,每每收到信件还要乖乖照他末尾要求回信。惹得慕薇常常抱怨,同样认识十几年,却不见向怿寒给她写过只言片语,只在信中一并提及而已,还不止一次表情肃然地告诉我,向怿寒对我没安好心。我则不以为意,哄着她说虽然向怿寒没有单独给她写信,但却每封信里都有问候,每逢新年生日,贺卡礼物一样不少,又何必计较。   今天也一样,慕薇把信看了又看,打开贺卡细细品味每一句祝福语,神情颇显痴迷。我侧过头探究地看她,发现她此时的模样竟是我从未见过的。   我用手肘碰了碰慕薇,“欸,想什么呢?痴了,呆了?”   “什么呀!”慕薇少有的羞赧一笑,手不自觉地轻抚了一下脸颊。   “你今天好奇怪呀!难道贺卡里有秘密?”我伸手欲夺,想一看究竟。   谁知慕薇轻轻一闪,躲了过去,把信扔到我手中,贺卡则紧紧攥在手里。   “然而,你说过向怿寒是你的哥们,对不?”   “是呀!怎么了?”   “没什么。”慕薇略显犹疑,“那么以后呢?以后会不会变?”   “以后?以后也不会有什么变化啊!”我一脸茫然地看着慕薇,搞不清她在想什么。   “但愿是这样。”慕薇轻声说完,转过头看向其他嬉闹的同学。   我低头想了想。后知后觉的恍然大悟,又被自己的猜想吓了一跳,一手捂着嘴,一手指着慕薇,轻喊,“小薇,难道你——”   慕薇回头,拍掉我的手,“我,我什么我?”   “你喜欢向怿寒?!”我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慕薇白了我一眼,“就你聪明。”并不否认。   “嘿嘿,我也是刚刚猜到而已。”我此时有些兴奋,像发现了新大陆。   “你可要记住自己说的话哦!”   “什么?”我不解,猛然顿悟,“哦,是是是,我会记住的。放心,我们绝不会成为情敌。”   “呸!什么情敌,多难听。”慕薇脸色微红。   “可是,薇,向怿寒有女朋友啊!”我不免有些忧心。   “你看信没?怎么看的?”   “嗯?看了大概。”   “难怪。向怿寒说过完元旦,就要和女朋友分手了。”   “还有这内容?”我把信又打开来。   “你还真对他的信不在乎啊!”   “我以为又是老三句呢,什么天冷注意保暖,努力学习,给他回信,外加一句新年快乐!”   “估计向怿寒知道你是这样想的,会气得吐血。”慕薇嗤笑。   “最好。”我撇了撇嘴,“哦,不能,不然我们小薇会伤心的。难怪你一直说要考入向怿寒的大学呢!欸,说说呗,什么时候开始的。”   “说你个头,我认识的然而没这么八卦呀!”   “嘿嘿,这不才开始么。事关我最好的哥们和姐妹呀!”   “嘁!不告诉你!”   “喂,你不能这么不够意思吧!”我眼珠一转,伸手向她掖下呵痒,“看你说不说?”   正要下手,手机却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不用看都知道是某位大少,因为他为自己设置了一个与众不同的铃声。   我瞪着屏幕狠狠地念叨几句,然后才接起电话:“哥,你到了?”   “嗯!怎么才接电话?”双方的声音醇厚深沉,平静如常。   “哦,太吵了,刚听到。”我无力地翻个白眼,却看到慕薇在一边抿嘴偷笑。   “你可以走了吗?”   “应该可以了吧!”我环顾四周,已经陆续有同学退场回家了。而且,苏大少口气虽是在询问,实际本意却是“你现在该回家了”。   “那好,五分钟。”   “哦!”我无奈应答,挂掉了电话。   一边的慕薇却不可抑的大笑起来,“竟也有你怕的。每每见到你哥,你都像老鼠见了猫。”   “怕?我这是尊敬好不好?”我一边辩驳,一边轻捏她那有些婴儿肥的脸颊。   “喂喂,说不过也不能动手啊!”慕薇仍在笑。   我松开了手,找到书包,一边收拾一边说:“不和你鬼扯了。苏子岑只给我五分钟,我可不想超时惹来他一通说教。你和我一起吗?”   “才不呢!你哥那张臭脸我少看一眼是一眼,省得回家做噩梦。再说,也不顺路。一会儿,我和朱钰一起走。你快走吧!”慕薇边说边把我推出教室。   我笑着摆摆手,算是道别。 ☆、第六十章那些点点滴滴的回忆九   走到车库取自行车,却看到车筐里躺着一个信封,借着微暗的灯光,只见那上面写着“翦若然亲启”,心下悸/动。小心地将手伸到车筐里拿出信,打开阅读。   先看了下面的落款,竟是刚刚慕薇还提到的朱钰写的,回到开头正准备重新看,却听见车库门口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站在那儿磨磨蹭蹭的做什么?怎么还不出来?”   不用看也猜到是苏子岑寻了过来,心忽然变得有些慌乱,本能地把信藏在身后,看向门口。只见苏子岑正一步步向我走来,我涨红了脸,呆站着看他走近。   “你在干什么?”苏子岑停在自行车前。   “没,没什么。”不敢和他对视,忙低下头。   “手里拿的什么?”   “哦,是——”背在身后的手不由攥得紧一些。   “给我。”苏子岑把手伸到我的面前。   “不,不了。”我抬头看他,不知所措,心里暗暗找着借口,“只是普通的——”   “丫头,别撒谎。最好快交出来。”苏子岑面容肃然,语气冷冽。   慕薇说的没错,对于苏子岑,我还是有些莫名的畏惧。   乖乖把手从身后伸出来,信便被苏子岑拿了过去。我默默地把书包放到车筐里,推起车往外走去。   往常都是苏子岑从家走到学校,然后再骑车载我回去。而今天,他边走边看信,我则在一边推着车,一路沉默着走到了家门口。   “我认为你应该说点什么。”苏子岑把信折好,收在裤袋里。   “说什么?”我抬眼看他。   “‘希望在不远的将来,我们能携手走入共同理想的大学……’呵呵,看不出来,你和他还有这样的约定。”苏子岑一脸的嘲笑。   “约定?”我不明所以。   “难怪,一心想要考到B大,原来早就约好了人。‘共同开启人生新的旅程……’呵,分明就是早恋。”苏子岑语气非常不屑。   “什么早恋?你到底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正是我想问你的。”苏子岑低头逼近了我几分。   “我根本还没看到信的内容,便被你拿走了。现在你又来责问我?”面对他的质疑,我不禁有些气恼。   “你敢说你没看到?”苏子岑眼神凌厉地盯着我,提高了嗓音。   “没看到就是没看到!”说完不再理他,推开院门,抬起自行车向里走。   “你这是什么态度?做了错事还不承认!”苏子岑跟在身后进来,嘴里仍然不依不饶。   我站在庭院中间,气愤的扔下车,转身面对苏子岑,大声喊:“我这态度怎么了?我应该是怎样的态度?我什么都没做,你要我承认什么?”   “瞧瞧,你这样的态度也算好?”   “苏子岑,你——你简直不可理喻!”我不明白,他在固执什么。   “怎么了?怎么了?好端端的,兄妹俩怎么在这儿吵了起来?”苏姨和爸爸听到声响,从屋子里奔了出来。   “问他(她)!”我和苏子岑异口同声指向对方。   “他不可理喻!”我忿忿地瞪着苏子岑。   “她不听话,收情书,早恋!”   “早恋?”这次轮到爸爸和苏姨异口同声,共同把讶异的目光投向我。   “我没有,他胡说!”我被苏子岑这样平白无故的冤枉,感到非常委屈。   “‘人之相识,贵在相知,人之相知,贵在知心……’瞧瞧,这不是早恋是什么?我说她两句就不愿意,还对我发脾气。爸,妈,我这也是为了小然好。”苏子岑嘴角扬笑,拿眼睨着我慢条斯理的说。   “我都没有看到这些内容,你就这样冤枉我!”我撇嘴。   “就算没看到。可他为什么会说考入B大是你们共同的理想?想必你们不止一次交流彼此的心意吧!”苏子岑讥笑道。   “大家谈得来,说说理想、未来,有错吗?”我反唇相讥。   “和男生谈这些,不是早恋又是什么?”苏子岑深幽的眼睛冷冷的注视着我。   “如果这样也算的话,那你和叶琳岂不是更早恋?”   “你!”苏子岑没想到我会这样回敬他,“那不一样!那是两回事。你不要觉得理亏,便转移话题。”   “小岑,”苏姨上前劝解道:“哪能这样说自己妹妹。我猜想,这是然儿和同学之间正常的交往,你不要小题大做。”   “妈——”苏子岑低声轻喊,从裤袋里拿出书信,“你别帮她说好话。情书在这儿,我都看到了,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我看那小子就没安好心。这事不用你和爸操心,我倒要看看这丫头嘴硬到什么时候。”   “苏子岑——”我气急跺脚,“你不要太过分!”   “我过分?我看是平日里大家对你太宠太放心了,小小年纪,居然学着谈恋爱。”   “哼!你这是血口喷人。别说我没有,就是有,也与你无关。”   “与我无关?告诉你,这事我管定了!”苏子岑寒眸聚着怒气。   “苏子岑,你听好了:以后我的事情轮不到你来管。明白吗?我不要你管!”我一字一顿的说完,忿恨地瞪了苏子岑一眼,转身向内宅跑去,庭院中只留怔愣的爸爸和苏姨,还有可恶的苏子岑。   事情就这样无声无息过去了。过了元旦假期,再上学的时候,朱钰只和我谈些学习的事情,态度明显和我疏离了一些。暗自猜想可能是因为我没有对他的书信做出反应吧!可是,别说我没有把信的内容看完整,即使看完整了,我该做出怎样的回应呢?或是真的如苏子岑所说的那些内容,是一封表白情书,我又该有怎样的回应?情书不止一次收到,都被我原封不动地退了回去;早恋,却是我从没想过的。而苏子岑不问清楚便如此诋毁我,心里感到非常委屈,可这种委屈又如鲠在喉,找不到可以倾诉的人。   至于和苏子岑的关系,则是前所未有的糟糕。虽然他仍然会每天来接我放学,主动示好,但我视而不见,始终没有和他说话,这种情况一直延续到了春节。当他再次牵起我的手,一起去寺里听钟声的时候,我的心便不再倔强坚持;当他放低姿态说出“对不起”的时候,我多日的积怨便消散于风中;当他说不会理会我的警告,对我要管一辈子的时候,一种说不清的情愫在悸/动的心头蔓延开来。只是那时的我,没有深切体会其中的含义,总以为就是这样了,我们都在各自的轨道上行进着,哪曾想,一次偏离,便是一生的改变…… ☆、第六卷 流年   懂事之前,情动以后,长不过一天,那一年让一生改变…… ☆、第六十一章妈妈日记-景行静逸一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我绝对绝对不会走上阁楼,不会为满足自己的好奇心,而打开一直珍藏的檀木盒子。如果没有打开那只盒子,我也就不会看到妈妈的日记,如果没有看到妈妈的日记,我的人生轨迹也就不会如此曲折多变。   可是,一切只是如果。时光终究不会回转,命中注定要发生的,在注定的地方,在注定的时间,终会一触而发,犹如潘多拉的盒子被打开一般。   十八岁,法定成人年龄,意味着将褪去幼稚走向成熟,将步入成年人的行列。生日过后,爸爸给了我一张银行卡,说是为我保管多年,只等到十八岁到来这一天,交给我自己支配。我懵懂地接过,还不知道该怎样打算,只是小心地收到钱夹里存放起来。   再过一周就要高考了,学校已经给我们放了假,留在家里做些复习或是考前准备。六月初的江南,正是枇杷应市的时候,天气虽然热了起来,但不会感觉太闷。偶尔飘来一阵细雨,洒落满地,涤去浮尘后停歇,空气中便会飘荡着丝丝清润。   今天是周五,爸爸、苏姨和苏子岑都去上班,留我一人在家复习功课。苏姨临走之前说已经邀请外婆和舅舅一家过来吃晚饭,只为给即将大考的我加油打气。我则在心里感叹家人的紧张心情,反而都没有我这个当事人更放松一些。   刚刚结束与慕薇的通话,她也同样被叮嘱不能出家门,要全心复习。一个人在家倍感无聊,午间小睡后,洗了几个枇杷,端着果盘上了阁楼,想找清刻本的《说文解字》看看。   在书架上每一个书格里翻找,却遍寻不到,也许是被谁拿去看了。正要放弃寻找,手却在一排书的后面摸到一个木盒子,带着一丝好奇,小心地拿了出来。拂去上面的灰尘,认出这只檀木盒子是妈妈的,在她去世那年我是见过的,当时爸爸还对我说,这只盒子是妈妈留给我的,但要等我长到十八岁才可以打开看。而现在,我已经过了十八岁的生日,今天又被我找了出来,是不是冥冥中指引我可以打开这只檀木盒子,看看里面的秘密?   下定决心,郑重地把紫檀盒放到书桌上,盒子没有上锁,轻启铜质的锁鼻,打开盒盖,几张泛黄的黑白照片映入眼帘。这照片上不是别人,都是我小时候的模样。拿起照片,仔细辨看,每张的背面又都有题字,字体娟秀飘逸,不用猜也知道,这是妈妈的字迹。   第一张,然儿百天;第二张,然儿半岁;第三张,然儿一岁。这是一张全家福,爸爸和妈妈一起抱着我,爸爸唇角微扬,儒雅沉稳;妈妈面容恬静,浅笑中透着满足。各个时期的照片,都完整的保留着。其中一张三岁时我们三口的照片,妈妈这样写到:此生有此夫,得此女,足矣。幸福满足之情,溢于言表……   移走照片,一本素净的深蓝色封面的笔记本现了出来。轻轻打开封面,扉页上写着妈妈的名字——“翦静逸”,还写着“司君之过而书之,日有记也”,原来这是妈妈的日记。   这是妈妈从十六岁开始记的日记,她和向怿寒的大伯和父亲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真正的青梅竹马。而妈妈的初恋,竟是大伯——向景行。曾经,他们的相恋是那么的美好,如果不是那一场错过,恐怕今日所有的一切便会不同。我一页一页的翻看着,感受着妈妈当时的所思、所想……   10月6日,多云。今天是景行离开的日子,清早送他到车站,还没分别,思念便涌上心头。从景行的眼中,我也看出了他的不舍。向景行,我的爱人,一直以来,他虽然做着向氏酒店的总经理,但我知道,他志不在此。景行对美食厨艺极感兴趣。他对我说过,自己最大的梦想,是让自家各个酒店拥有不同的地方特色及民间美食,可以让到苏城的游人按地域不同入住不同特色的酒店,吃到自己的家乡菜,享受在家的感觉,却在游览着天堂水乡的美景。   所以,景行为了实现自己的梦想,要离开苏城一段日子,到西南各地采集民间美食,向爸爸给他半年的期限。半年后,他回来,也是我大学毕业的时候,妈妈和向爸爸商定要为我们举行婚礼,到时候我就会成为他的新娘。   10月7日,雨。景行刚走了一天,我已经开始想念。苏城下雨了,火车上的景行到哪儿了?那里是不是也在下雨?呵呵,我真傻,还以为和景行共同经历着一样的天气呢!只是,景行走了,他把我的阳光也带走了。   ……   10月12日,晴。终于收到景行的信了,他已经顺利到了阳朔,正在遍访当地的美食。我始终都相信,景行一定会实现自己的理想,让梦想成真的。   ……   2月3日,阴。马上要过年了,可是景行来信说他不能回来了,他正在云南的香格里拉。雪山、冰川、峡谷、森林、草甸、湖泊……景行为我描绘了一幅奇美画卷,令我向往,也令我产生了去陪他的冲动。多想,和景行在那世外桃源般的地方,就此不归。他说喜欢吃那里的琵琶肉,呵呵,这个喜欢食肉的家伙。   ……   4月28日,晴。苏城一天天的热了起来。景行来信说他不能按期归来,满纸的抱歉。这个傻景行,没关系的,我可以等,多久都可以等的,只要他平安归来。   ……   6月15日,风。五一过后已经一个多月了,我都没有收到景行的信,他在哪里?他过的好不好?这么久没有来信,是因为不方便,还是他发生了什么意外?不得而知。心乱,烦,很烦!   ……   看到这里,我也很好奇,不知道向大伯在那个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一向安然娴静的妈妈会心烦意乱。带着疑问,手指翻向下一页,一张泛黄的照片掉了下来,我仔细辨看,竟是大伯和一个陌生的少数民族女子的合照。照片上的大伯长身玉立,眉宇间流露着淡淡的忧伤,反观身旁的少女,紧依着大伯,稚嫩的脸庞带着羞涩的笑容。照片上两人的神情截然不同,莫非大伯有什么难言之隐?这张照片怎么会在这里?妈妈当时看到这张照片,又会有怎样的想法?带着好奇,带着心中的疑问,我把目光又投向了日记本。   8月4日,暴雨。终于收到景行的信了,可是——可是,为什么他说已经结婚了?为什么他娶的是别的女孩?难道他不知道我在等他吗?难道他不爱我了吗?照片上的女孩是谁?他为什么要放弃我,而娶这个陌生的女孩?难道他不记得自己曾说过:“这一生,只做我一个人的大厨”吗?我该怎么办?景行,你在哪儿?为什么没有留下地址,让我去找你?另娶他人一定不是景行的本意,是不是景行遇到什么意外了?是不是景行有困难了?我要去向家问问,向爸爸和向妈妈一定知道发生了什么,对,现在就去。   8月4日,晚。雨仍然在下着,我从向家回来。向爸向妈也只是收到同样的照片,同样的内容,同样不知道景行到底发生了什么,同样没有地址。对景行突然的决定,他们同样不知道为什么。向景行,你在哪儿?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为什么我想去找你,都没有方向?向景行,不要娶她……   这一页日记纸上有发黄的水渍,纸张被浸晕的起了褶皱,字迹被浸染的模糊不清,可以想象妈妈当时哭的有多伤心。二十三岁的妈妈,满怀喜悦等待自己幸福的到来,没想到等来的却是心上人另娶她人的消息。那该是怎样的一种疼痛心伤啊!我不禁在心里问一句,为什么当时大伯会做这样的决定呢?现在的他,明明是独自一人很多年啊!暗暗告诉自己往后看,一定会找到答案的。   12月31日,雪。四个多月了,景行一点消息都没有。我和维贤多次打探,依然没有结果。维贤说,从照片上看,背景是在四川一带。他在结婚前带我去了一趟,依然查无踪影。景行,你的弟弟维贤结婚了。明明,我们应该比他早结婚的,可是景行你到底在哪儿啊?你只要来封信,让我们知道你过得好不好。甚至,只要让我们知道你还活着。 ☆、第六十二章妈妈日记-景行静逸二   3月12日,阴。景行,陈家的人又来提亲了。妈妈几乎快答应了,她不愿意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一年半了,从你离开,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很久吗?有希望的等待,多久都不会觉得漫长;而无望的等待,却令人度日如年。景行,你知道吗?在你离开的日子里,我和莫逸大学毕业了,他追随着我的好友雅馨去了法国;我留在这里等你,等来你不归的消息,等来你结婚的消息。直到,再也等不来你的消息。景行,你对我太残忍,你就这样留我在这里,给了我希望,又亲手让希望破灭。昨日誓言犹在耳畔,今日留我独自神伤。景行,给我一个答案,我究竟还该不该再等你,告诉我,只要你说等,我会一直等下去。   5月26日,多云。景行,我结婚了。就在今天,是的,我结婚了。我不等你了,是你先不要我的。可我不怪你,真的不怪你。直到今日,我仍然相信,你有你的难言之隐,你有你的迫不得已,所以我怎么会怪你呢?景行,让我忘了你吧!从今以后,我就是陈家的媳妇了。陈礼的妈妈说过,最看中的就是我的温柔贤淑。所以才会锲而不舍的多次提亲。那么,就让我试着做陈礼的贤惠的好妻子吧……   原来,妈妈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嫁给爸爸的,那么之前他们是不相爱的?爸爸有苏姨,妈妈有向大伯。究竟是怎样的错过,才出现这样一种局面?   妈妈婚后的日记写的很少,可能是忙于工作或是持家的缘故吧。再继续下去,写得最多的一页,竟是同年10月份了。   10月5日,雨。老天爷是在开玩笑吗?在景行离开苏城整整两年后的今天,又让他出现在我面前。我该表现出喜悦、激动?还是悲伤、难过?没有,都没有。在看到他那一刻,只有震惊,以及震惊后的平静。都过去了,不是么?在景行决定和别人结婚的时候,在我决定嫁给陈礼的时候,我和景行就已经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只是,景行,为什么你又会出现呢?为什么要拨乱我刚刚平复的心呢?呵呵,翦静逸,不要傻了,你已经嫁人了,是别人妻了。属于向景行的那一段真的过去了……   10月20日,阴。我可以平心静气的坐在景行的面前,和他说话。过了这么久,其实我的心是不甘的,不甘为什么景行会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放弃了我们二十年的感情。所以,我要问问,要景行给我一个令人信服的理由。只有这样,我才会真正的放下,才会安心的做陈礼的妻子。可是,当知道真相的那一刻,我才发现,正应了那句话:知道的越多,便越痛苦。我,可以后悔吗?景行,我该说你是爱的伟大,还是该说你爱的自私,还是你对我的爱不够深,或是太深了,深得可以放弃我?我爱的是你的人,不是你的外表,即使有残疾,又能如何?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在一起。可是,为了你可怕的自尊,可怜的骄傲,可恶的自卑,你自以为是的放弃我们的感情,放弃我,这样就是给我幸福吗?这样我就会幸福吗?向景行,你太自作聪明了。你是最傻最傻的大笨蛋!这一刻,我才发现,我恨你,恨你的自尊自大,自卑自弃,恨你的自以为是!!就这样吧!景行,让我对你所有的爱恨痴怨,都停在这一刻吧!也是从这一刻起,让我安心的做陈礼的妻子吧!   ……   我掩唇轻叹,从妈妈的字里行间,感受着她的伤心伤情。也弄清了这一段姻缘错过的原由。原来,大伯当时停留在四川雅安一个小山村里研究茶菜。不小心摔下山崖,被进山采茶的一对苗族父女所救,却双腿骨折。在当地医院治疗后,又被这对好心的父女接回家调养照料,在床上躺了三个多月。但毕竟小地方的医疗水平有限,术后医生就断定说这辈子都无法再站起来,只能靠轮椅生活了。正是这一句话,熄灭了大伯所有的希望,打消了想要回苏城的念头。为了不连累妈妈,为了妈妈的幸福,痛定思痛,下定决心放弃了妈妈,放弃了两人天长地久的爱情。只因自己变成了残疾人……   从日记中得知,大伯大病初愈后悄悄联系了怿寒的爸爸,在获悉妈妈将要结婚后便接受家人的安排,去了国外医治腿疾,最终结果是虽然不用坐轮椅了,但还是留下了小小的残疾,走路有些跛,正是这个缺陷,使大伯更加自卑,彻底放弃了爱情,放弃了他深爱的妈妈……   我为妈妈和大伯的爱情感叹,为他们的错过唏嘘。再往下看,则是妈妈和爸爸的相敬如宾,礼让谦和,却看不到爱情的影子,有的只是妈妈为人媳为人妻的尽职尽责。 ☆、第六十三章如若不然,又能如何一   将自己窝在藤椅里一路向后翻看着,看着妈妈和爸爸相处的点点滴滴,渐渐感受到了两人从陌生到熟悉,从客气疏离到默契相携。也暗暗为妈妈高兴,在笔墨之间,我仿佛看到了妈妈的幸福。   5月21日,晴。今天是莫逸结婚的日子,他终于娶到了我最好的朋友——高雅馨。多好,有情人终成眷属。我们三人同年,雅馨从高中起便与我要好,常到家里来。我想,也许就是在那时,莫逸便喜欢上这个善良、优雅、秀外慧中的女子。为此,莫逸不惜一路追随雅馨到法国,经过他的不懈追求,雅馨终于点头嫁给他。婚礼是盛大的,热闹的。他们才子佳人,是那么般配恩爱,惹人羡慕。真是巧合,我和莫逸同在5月结婚,虽然时隔了两年。但莫逸不过才二十六岁,男人还是晚一点结婚好些,能够更懂得责任和担当。向爸爸全家出席了婚礼,我又见到了景行,他依然俊雅沉稳,面目温和,只是略显瘦削的身形透着寂然;维贤夫妇是带着儿子向怿寒来到的,小家伙快三岁了,漂亮的脸庞综合了父母的优点,胖嘟嘟的模样,机灵又淘气,非常惹人喜爱。看得出来,向家人对小宝贝疼宠得不得了。妈妈也对小家伙抱了又抱,就连陈礼也时不时的哄逗。我知道,已近而立之年的陈礼内心是非常希望有一个孩子的,虽然他从来没对我说过什么。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结婚两年的我,却还没有怀孕,不能不说是一个小小的遗憾。   婚宴临近傍晚才结束,不胜酒力的我和陈礼相携着回到了家。一只竹篮意外地出现在家门口,我们走上近前,却见竹篮里赫然躺着一个用淡蓝色薄被包裹的小婴孩。陈礼拾起竹篮,看到孩子就那么安静的躺在里面,不哭不闹,粉嫩白皙的脸庞,精巧的小嘴微微嚅动,一双乌黑发亮的大眼睛正目不转睛地看着我们。四下望去,周边不见任何人影,我们决定先把孩子抱进家门……   看到这里,我捧着日记的双手不禁微微颤抖,心里已经明白了七八分,这个婴孩就是我自己,妈妈是在自家门口捡到我的。我的心此时狂乱的跳动着,只觉周身的血液齐齐涌向大脑,引来一阵麻木。一种身世秘密将被揭开的强烈感觉在脑中久久盘旋。猛地扣上日记本,紧紧闭上双眼,告诉自己不要再看下去,可是手却不受控制的重又翻开,睁开双眼,一张折叠整齐的信纸掉落在盘起的双腿上。紧张又好奇地打开泛黄的信纸,秀丽整齐的钢笔小楷跃然纸上,心中不觉叫了一声“好字”。再往下看,却令我再说不出一个“好”来。   静逸大姐:   你好!当你在包被里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想刚满月的小囡囡已经被你抱在怀里了。我叫付柔,是小囡囡的生母,该怎样对你说呢?百转千回,终是下定决心将小囡囡送到你这里,只因她是翦家人,她的生父是你的双胞弟弟——翦莫逸。   我与翦莫逸相识于去年的六月份。那时,二十岁的我在华侨饭店酒吧做服务员,也是在那里,我遇见了刚刚回国的翦莫逸。那天,快要下班的我帮同事送一杯调好的Margarita到客人指定的客房,开门的正是翦莫逸,我记得之前他已经在酒吧与朋友喝了好多的烈酒,没想到回到客房他还会再要酒。之所以记得他,是因为在人群里,潇洒倜傥的翦莫逸很出挑,拥有一种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本来送完酒我可以离开的,可是当时翦莫逸醉意正浓,路走得不太稳,我没有把酒递到他的手里,而是径自放到了客房的桌上。   当我转身想离开的时候,却被翦莫逸抱在了怀里,他嘴里喃喃着“雅馨,你终于来了”的话语,我知道他可能把我当作另一个女人了。我想挣脱他,却被抱得更紧,翦莫逸一口喝掉了杯里的酒,强行吻住了我,结果,我们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   事后,当翦莫逸清醒的时候,他很认真的说会对我负责,我也心甘情愿的跟在了他的身边。那一个多月,是我二十年人生中最美好的一段日子,尽管我知道翦莫逸是在把我当另一个女人宠爱,可是我却很享受这种感觉,甘之若饴。直到,有一天他匆匆地来向我告别,说有很重要的事要回法国,还说要我等他,等他回来找我。为了他这一句话,我便一直等到现在,等到生下了小囡囡,等到我几番打探得来他即将和别人结婚的消息。   我常常恨我自己,恨我自己少不更事,恨我自己那么傻,轻易的把初恋,把自己交给了一个陌生的男人。可是,这又能怨谁呢?我必须承认,潇洒俊朗的翦莫逸,很吸引情窦初开的我。我从小没了父亲,是体弱多病的妈妈一个人把我和弟弟抚养大,所以我才会高中毕业便出来工作,只为不让妈妈再受累,只为供弟弟读书,让他有出息。这些天,我不禁自问,遇到翦莫逸,不知是我的幸还是不幸。大姐,当一个没有父亲疼爱,被家庭负担压得喘不过气的柔弱女子遇到这样一个英俊温柔,体贴包容的男人,怎么会逃得开呢?你会理解的吧?虽然他心里的人并不是我,可我愿意做那个人的影子陪在他身边,只为贪恋那一份久违的温暖和爱意。却也让我付出了如此大的代价,可我不后悔!   自从发现怀了小囡囡以后,我便没有在酒吧工作,只是靠做一些零工来维持生计。把刚满月的小囡囡送到你这里,实在是迫不得已。我没有办法,家里母亲久病床塌,弟弟刚刚升入初中,所有开销都靠我一个人的积蓄支撑。现在有了小囡囡,生活更是无以为继。我本想把这一切告诉翦莫逸,却又怕他以为我是在敲诈,毕竟他已经忘了我。可是大姐,我没有,真的没有!但凡有一点办法,我都不会把小囡囡送到这里来,我真的很想一个人把她抚养大。可我又实在无能为力。听到翦莫逸要结婚的消息,我知道再找他更是不能了。我知道他有你这个姐姐,他曾经非常骄傲地告诉我,大姐你善良温柔,娴静美好。我也通过打探知道大姐你结婚两年还没有自己的小孩,所以,我下定决心,忍痛将小囡囡送到你这里,毕竟她是翦家人,我坚信大姐你一定会善待这个无辜的孩子的。   大姐,付柔在这里叩谢了!此生,不求小囡囡有多么出色,只求她能健康平安的长大成人。不求她认我这个生而不养的母亲,只求她能做你贴心女儿就好!   付柔再次叩谢! ☆、第六十四章如若不然,又能如何二   看完这封信,我已经无法思想,也忘记了呼吸,不知道泪是何时流出来的。原来——原来如此。原来真相竟是如此——竟是如此的不堪。不是没有想过问问自己的亲生父亲是谁,不是没想过去找亲生父亲,可是面对陈礼对自己视如己出的疼爱,怎么忍心问出口,说出来?千想万猜,从没想过自己的亲生父亲竟是生生叫了十八年的舅舅,这算什么?这都算什么?   再无法继续看下去,此时的我,愤怒、委屈、怨念充斥了大脑,我猛然起身,拿着日记本冲出了书房,奔下了阁楼。去哪儿?找谁?不知道,没有答案,我只知道我要发泄,要发泄胸口灼热的怒气……   跑出内宅,与迎面而来的人撞个满怀,生生被拽住。站定后,才看清楚是苏子岑。   “我正要上阁楼找你,躲在那儿一下午了吧?外婆他们都到了,就等你下楼开饭呢!”许是看出了我的不对劲,苏子岑挑眉看着我,“你这是怎么了?”   “少管!”我挥了一下手臂,挣脱了他,向前厅跑去。   “又犯的哪门子病!”苏子岑在身后轻喊了一句,跟了上来。   进了前厅,猛地收住脚步,外婆正满目含笑地看着我,心——骤然抽痛。   “然儿,又跑到阁楼上看书了?”外婆柔声问。   我点头,又摇头,满腹的话竟无从出口。   “怎么不说话?”一旁的舅舅笑着眯起了眼,“是不是把自己累傻了?”   听他这样一说,我的怒气重又涌了出来。   “是,是傻了。”我愤然扬起手中的日记本,“直到今天,看到这个,我才发现,我是最大最大的傻瓜!”   “然儿,你在说什么?”外婆看了一眼日记本,面色微变,语气却仍不失温和。   “说什么?不要说你们都听不懂!”我不禁抬高了嗓音,“外婆你告诉我,我是不是该叫你一声奶奶?”   “然儿!”舅舅听完我的话,立即一声断喝,表情肃然,“怎么这样对外婆说话?”   “那我应该怎样说?”我立即反问。   “你们都是骗子,全都是骗子,一直都在骗我!我以为,一直以为,付柔不要我,真的只是无力抚养我,机缘巧合,才会被妈妈收养。我有爸爸妈妈的疼爱,外婆舅舅的疼爱,就足够了。所以,我可以不问生父是谁,他在哪里,真相就是这样了,只是这样了。可是,真相是什么?是什么?”我流着泪把日记本猛地扔到地上,歇斯底里的叫喊质问,“是我叫了十八年的外婆,却是我的亲奶奶;叫了十八年的舅舅,竟然是我的亲爸爸;为什么我姓翦而不姓陈,因为我就是翦家的人,抚养我的妈妈是自己的亲姑妈。而我是谁?”我用手指了指自己,转而指向翦莫逸,“我只是你一朝风流后始乱终弃的私生子!你们告诉我,我算什么?我到底算什么?”   “不是的,然儿。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翦莫逸急忙上前欲握住我的手,却被我快速避开。   “那又是怎样?日记本里写的清清楚楚,你和付柔的相识,你对她的抛弃,而付柔,直到生下我,她都不悔,她不后悔!这些你知道吗?可她生下我,却还是不要我……我该说我是好运的么?被自己的亲姑妈收养,没有流落街头,没有成为孤儿,还拥有千般宠爱。不,我情愿不要这些,我情愿什么都不是,好过我现在私生子的身份,好过我现在的不堪!……”   “啪!”坐在我面前的外婆起身扬手打了我一巴掌,颤抖着声音喝道:“翦若然,听听你自己说的是什么混账话!”   “妈!”“外婆!”“奶奶!”……屋内众人看到外婆打我,皆是一声惊呼。   我手抚/着脸颊,瞪大眼睛看着外婆,泪汩汩而出,从小到大,家里没有任何人动过我一根手指头。半晌,我用手抹了一下眼泪,扬起唇角,“如果您打的这一下,能还回十八年对我的养育,我情愿让您再打十八下。”说着,向前一步站在外婆面前。   “丫头!不许这样对外婆说话!”身后的苏子岑把我向后拽了一下。   “子岑,让她说。”外婆伸手把自己的发丝拢了拢,目光凌厉地投向我正色道,“我们辛苦把她养大,千疼万宠,只为换回一句‘骗子’吗?私生子、孤儿,自轻自贱的一直都是她自己。瞧瞧她现在成什么样子,一脸戾气,满口混话,都是我们平日纵容宠惯的。我倒要看看她还能再说出些什么?”   我扫了一圈屋子里的人,满脸忧色的爸爸和苏姨,一脸焦虑的舅舅,眼中带着关爱的舅妈。我的好舅妈,明明知道舅舅有我这个私生女,却始终这样隐忍着,还一如既往的疼爱我,为了什么?还有满目心疼的苏子岑和满脸震惊的弟弟翦若翾。心里冷哼,多么讽刺,从小与我最要好的表弟,竟是我同父异母,有着同脉血缘的亲弟弟。是不是所有人都知道真相?只有我,傻傻地被蒙在鼓里,傻傻地以为自己是最骄傲的公主,到头来,不过是个连灰姑娘都不如的人。   看着这样的他们,我咬着牙狠狠地吐出一句:“我恨你们!”说完,头也不回的向大门外遁逃。   “丫头!回来!”苏子岑追出来拉住我。   “子岑!不要管她!让她去,让她好好反省反省!究竟我们做错了什么?招来她如此的恨意!翦若然,你太让我失望了!”外婆冷然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心下倏然一惊,悲痛如电流穿过。猛一回神,奋力甩开苏子岑,头也不回地拔腿跑出家门。   天色早已暗了下来,远处隐隐地还有雷声传来,空气闷闷的,犹如我心中的那股怒气找不到出口。我一路狂奔,漫无目的,被风吹干的泪仍不断涌出。直到跑上了运河桥,再无力气。雨无声地飘落,丝丝拍打在脸上,和着泪水,终是分辨不清。本还热闹的桥上早不见了行人,昏黄的路灯投下暗淡的光,清冷地照在冷清的我和陪伴我的影子上。手握石栏杆跌坐在桥上,盯看着水天相交成线,思想已被抽离。一只手缓缓抚上脸颊,外婆愤怒的、失望的神情在脑中挥散不去,心底的刺痛在扩大,扩大成了一片迷茫的怆恻的情绪。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踩着水花由远及近,一道暗影借着昏暗的光投了下来。一声沉沉地叹息传入耳畔之际,来人已经蹲在了我的面前,扶正双肩迫我转过身,被水雾蒙住的双眼,借着微弱的光亮,看到的是全身淋湿忧心忡忡的苏子岑。   “小然——”   一声疼惜地轻唤,直触我的心头,却被我硬生生地喝住:“别碰我。”手臂执拗的一挥,双肩脱离了苏子岑的控制,任自己歪靠在石栏杆上。   “你这样对待自己,外婆会心疼,我们大家都会心疼的。”苏子岑低哑着声音怜惜的说。   “她不会心疼我,没有谁心疼我。最疼我的人去了。没有了,再没有人了……”我头抵着栏杆喃喃自语,不断啜泣。   “傻丫头!跟我回家,大家都在找你,外婆很着急。”苏子岑试着扶起我。   “不!我没有家,我无处可去。”我避开了他的手。   “翦若然!你敢再说一遍?”苏子岑气急而怒,双手用力扳过我的肩。   “我没有家,我什么都没有!”我倔强地冲他叫喊。   “你给我起来!”苏子岑猛然把我拎了起来,双眼瞪视着我,“外婆说的没错,我看真的是大家把你宠惯的无法无天,才由着你在这儿自怜自艾,胡言乱语。你看看自己现在成什么样子?你又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矫情?”   “我没有!”我愕然他这样说,“我说的都是事实。”   “事实?”苏子岑冷笑,“你以为你今天看到的才是事实,就可以把过去十八年的亲情全部抹煞?你不觉得这样对外婆、对爸爸他们来说太残忍吗?因为你所谓的事实,便自认十八年来是活在欺骗当中吗?他们骗你什么了?你又损失了什么?”   “骗我就是骗我!”我被苏子岑追问的无从辩驳。   “你简直就是在无理取闹!”苏子岑对我怒目而视,“外婆和奶奶,称呼不同而已,对你的疼爱却从未少过半分。爸爸对你一直视若已出,那份父爱始终是你比我得到的还要多。你心里的怨,心里的恨,其实只是不能接受一向敬之仰之的舅舅成为自己的亲生父亲,不能接受他并不爱你的亲生妈妈,不能接受这些事实玷污了你心中为生父保留的那一份美好!”   苏子岑句句说中了我的心事,我颤抖着唇再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苏子岑轻叹口气,转低了声音,“舅舅与你一样,是在你十二岁那年才知道这个真相。在这之前,他对你是极尽疼爱的;在这之后,他对你生母,对你都是心存愧疚的。所以,对你更是疼宠到无以复加的地步,虽然有补偿的意味,但是任谁都不能怀疑这份骨肉亲情。丫头,你懂吗?”   我无语转身。夜色模糊了桥下的运河水,也掩盖了我松动的情绪。听着雨声和着滔滔奔流的水声,俯身向下凝视点点微弱的水光。   “如果我跳下去,是不是就可以一了百了了?!”大脑仿佛不受控一般,悠悠地说出了心中闪现的想法。   话音刚落,我便被苏子岑紧紧揽入了怀里。   “丫头!”苏子岑用一只手紧紧捏住我的下巴,逼视着我,“不许说这样的话!记住,不许再说!听到没?回答我!”   我被他捏得痛的说不出话,只勉强点头。   “永远不许说,不许想!”苏子岑下巴抵在我被他紧紧按在肩膀上的头顶喃喃开口,“我们不能失去你,不能……”   被苏子岑紧拥在怀里,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我冰冻的心渐渐感到了一丝暖意,不禁将双手轻轻环在了他的腰间,感受透过他淋湿的衬衫传递的些微温暖。   那一个雨夜,我荒唐的离家出走以失败告终;那一个雨夜,苏子岑带我相倚相拥着走进了家门;那一个雨夜,一道雨帘,将我的十八年与今后的人生划出了分界线…… ☆、第六十五章 过去让它过去(一)   那一年的高考,我发挥的并不理想,作文的分数少得可怜,因为它的主题是“感情的亲疏和对事物的认知”。刚刚经历创痛的我,无法按要求写出合题的作文。我知道,上B大的愿望是不可能实现了,但我仍然将志愿全部填满了外地院校,只要有接收我的,我都会义无返顾的去,不管好坏,哪怕是一个三流大学也好,前提只有一个——不在苏城。   千等万盼,终于等来了录取通知书。打开以后,满心的希望再次落空。是苏城的S大录取了我,而且是园林设计专业,也就是外婆所教的专业。这绝不是我的本意,我记得很清楚,志愿表中没有填报任何一所本地高校,绝对没有。   扬起手中的通知书,扫了一眼在座的每一个人,努力让自己平静,“谁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然儿,到S大读书不好吗?”舅舅小心地问。   “不好!”我故意忽略他眼里的关爱,厉声回答。   “如果你觉得不理想,可以复读;如果你不喜欢,我也可以送你出国读书。”舅舅不理会我恶劣的情绪,仍然好脾气。   “不要你管!”我语气愤忿,“我的过去你没有参与,我的未来更不用你安排!”   “是我安排的!”坐在太师椅上的外婆冷然开口,“是我改了你的志愿,有什么怨气冲我来好了。”   “您——”我看向外婆,泪盈于眶,“为什么?您为什么要这样做?难道就不能放我自由,任我自生自灭吗?”   “难道养你疼你十八年,只是为了让你说出这样的话来伤我们吗?”外婆眼眶湿润,语气却仍生冷,“你不念十八年的亲情,就这么急欲摆脱我们吗?你的心就这样坚硬又残忍吗?”   “我——”心忽地软了下来,十八年的关爱疼宠,那份最原始的最浓厚的亲情不是一句舍弃就能够全部抹去的,它早已没入骨髓,溶入血液,随着岁月沉淀于心底最深处,任谁都改变不了。   低头盯看微微颤抖的手中捏着的录取通知书,我无言以对。   “还想再说什么?”外婆轻声叹气后问询。   “我想开学后住校。”我早已没有了最初的那一份强硬激烈,认命般低声轻语。   “不可以!”苏姨和舅妈异口同声。   “我的意思是——”苏姨和舅妈对视一眼,率先开口,“然儿,学校距家这么近,你完全可以天天回来的,有我在家里照顾你,总比你住在学校照顾自己要好得多。”   “是呀!我也是这个意思!”舅妈柔声接道:“你是女孩子,从小被大家悉心照顾着,如今我们又怎能放心让你一个人住在外面?你不愿意住到我们那边,只要天天回到姐夫这里,我们看着也放心。”   心下黯然,既然逃不开,那么退而求其次,让我躲开一些,可是就这样也不行吗?!   “算了,随她去吧!”许是外婆看出我的情绪,颇为无奈,“她要自由,我们就成全这一次。出去历练历练也好,免得被你们宠溺得不知生活艰辛。”   “外婆,”苏子岑站在我的身边,看向外婆,“我有个提议,不如让小然住到我在‘七彩小筑’的房子吧!这样,大家不必为她住校担心,也方便我们对她的照顾。”   我带着疑问看向苏子岑,不明白为什么他会这样安排。   “妈,子岑说的有道理,您看——”爸爸点头赞同。   “嗯——”外婆低头略微沉吟,“也好,就按子岑说的办吧!”   我躲避家人,逃避现实的念头再次被扼杀。亲情,是最割舍不断的一种情缘,即使想断,却终会犹如断藕般,丝丝缕缕牵绊在心底最深处,持久且永恒。   “你什么意思?我干嘛要到你的房子住?”事后我气汹汹地向苏子岑责问。   “怎么,你不是一直很喜欢那套房子?”苏子岑微皱眉头,继续帮我收拾书本。   “喜欢归喜欢,和居住是两回事。我还是想开学后住到学校里。”我嘟起唇,并不买账。   “做为一个本地生,我建议你还是不要浪费学校有限的资源了。”苏子岑轻笑出声,“我这也是为你好。”   “看不出来。我才不要你操心!”我忍不住反驳。   “操心?我不这样认为。丫头你记住:你,我是要管一辈子,照顾一辈子的!”苏子岑眼底浮动着某种难解的,生动而易感的神色。   “你——你瞎说什么呀!”对着这样的苏子岑,我的心竟没来由的悸/动狂跳,脸红耳热羞涩不已。   “丫头,我建议你把静姨的日记看完。看完以后,你就会明白家人的一片苦心,也会理解外婆对你的一番苦心。”苏子岑将妈妈的日记郑重地交到我的手里。   “你,看过?”我本能地接过日记。   苏子岑摇摇头,“那是属于静姨留给你的秘密,我们无权去看。其实你十二岁那年,我在知道你是抱养的同时,也知道了舅舅便是你生父。可爸爸说,曾和静姨有过约定,这个秘密要在你十八岁的时候才会告诉你。舅舅在知道真相后,很想认回你。但是当时你却没有寻找生父,与之相认的想法,所以我选择对你保守这个秘密。你不会怪我吧?”   “怪!这么多年,竟是你知道的比我还要多,而我,总是最后一个才知道真相。还一直傻傻的,觉得自己很幸福,很快乐。”我把日记贴在胸前,抱怨着。   “你本来就很幸福,很快乐!只是有着倔强个性的你,为着心底那一份敏感的,可怜复可叹的自尊,把自己变得不快乐,也认为自己不幸福。”苏子岑轻抚我的头,“所以我建议你看完日记后再来感叹,也许你就会觉得自己的那些哀怨叹息都不重要,只是你的自尊、自卑在作祟。”   “你是在嘲笑我?还是在怜悯我?”我语气咄咄,直视着他。   苏子岑再次摇头,他清朗的目光里一片真挚,“都不是。通过这些年的了解,静姨是令我非常敬重的人。而你孝顺、善良的性格养成,则是静姨对你抚教有方。虽然时间短暂,但静姨美好的品格却始终在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你。所以,我认为静姨的日记你应该看完,现在你觉得自己委屈、伤心,可与父辈们所经历的比较起来,却不值一提,也越发显得矫情许多。”   我疑惑地望着苏子岑,听他这样一说,猜想日记里还有许多我不知道的秘密。重新拾起那份好奇心,仔细阅读起来。 ☆、第六十六章 过去让它过去(二)   连着两天,我都沉浸在妈妈的日记当中。正如我所猜想的那样,日记里有很多秘密,也解开了很多我藏在心里多年的疑问。   妈妈和爸爸拾到我以后,把真相告诉了外婆,外婆同意由他们来抚养我,商定要等我长到十八岁的时候才会告诉我真相。但如果我不主动问,他们不会主动说,同时也约定不把这个秘密告诉给新婚的舅舅,就只当作我是被遗弃的孩子,机缘巧合被妈妈收养。   我在爸爸妈妈的精心抚育下渐渐长大。二岁那年,我半夜高烧不退,爸爸出差在外。外婆和舅舅正在照顾月子里的舅妈和刚生下来十天的表弟,妈妈没有惊扰他们。独自一人带我到医院,检查交费拿药,抱着我在医院楼里上上下下折腾多次,一夜点滴过后我终于退烧,妈妈却累得晕倒在一旁。同时,也失去了腹中已经两个多月的胎儿。   看到这里,心中暗暗自责,如果没有我,如果不是我生病,妈妈就不会失去自己的亲生骨肉,也不会多年里被自己的婆婆责骂。   可是日记里,善良的妈妈却说自己不后悔,不怨恨,字里行间只是对失去孩子的心痛。而温文和善的爸爸对妈妈也没有任何责备,始终安慰她,维护她。我不禁感叹自己何其幸运,有这样一对善良解意,品行高尚的养父母。   再之后,爸爸公司出现资金危机,外婆全家倾囊相助,几处房产尽数抵押,才使得爸爸公司度过难关,逐渐转好。   我四岁那年,到C市出差的爸爸,终于知道在那座城市里,还有一个亲生儿子——苏子岑的存在。诚实的爸爸并没有对妈妈隐瞒这一事实,坦诚相告后得到了妈妈的谅解。爸爸说要给他们母子补偿,妈妈全部应下的同时为我争取了同等的利益,一心为我的未来打算。   心中纳罕,为什么妈妈会如此坦然的接受爸爸的过去,为什么对这种在他人眼里近乎残酷的事实,能够平静的接受,没有哭闹争吵,更没有为难。   再看后面,妈妈说的话使我释然:谁都有属于自己的过去,无法改变。我有,陈礼亦有。既然已经接受彼此,也要接受彼此的过去,并允许他心中保有自己的那份秘密。随着岁月的流逝,那份独有的过去,变成了美好回忆的一部分。任何人都无权将他人心中那份美好抹去。那么,就让我们珍藏心中那份美好,珍惜眼前人,与之共同典守。   苏念羽很伟大,因为她执守心中的爱情,并有勇气独自一人生养孩子,仅这一点,便值得我们尊敬。金钱的赠予只是物资层面的一种补偿,也是在自求一种心安;而精神的补偿却是爱莫能助。可骄傲如念羽这样的女子,恰是最不需要物资补偿的人。相对而言,我比她得到的要多很多,又怎会再有过多苛求呢?   原来,善良的妈妈对爸爸的过去选择了大度的接受,而不是自私霸道的占有和抹去。将心比心,正是这样的选择,赢得了爸爸的尊重,即使在去世后,依然如故。而且在以后的岁月里,同样让苏姨和苏子岑敬佩尊重。爸爸和苏子岑更是设计建造了一座逸园来纪念她。   这就是我可亲又可敬的妈妈,可是她快乐吗?她不累吗?她没有受伤吗?她究竟为了家人背负了多少,又承受了多少自己不该承受的?   站在妈妈墓碑前,我将心中的疑问一股脑地抛给了苏子岑。   “我想,静姨一定是快乐的!幸福的!”苏子岑凝眸,回答的郑重且认真。   “为什么?”我旋转目光,看向山下那一弯碧水,心随着流水将视线投远。   “静姨是一个大度坦荡的女子,待人真诚友善,心阔如海。这样美好的女子,怎能不教人珍惜?她值得爸爸爱她,值得我们尊敬。正因为她有宽广的胸怀,有大家的敬爱,所以才会无忧,并拥有幸福和快乐!”苏子岑干净清澈的声音极动听,“更何况她还有你这个最最贴心的女儿。”   “听你这样一说,我仿佛能感受到妈妈的幸福和快乐,她那么美好的人,应该得到这些。”我收回视线,侧头看着苏子岑自嘲而笑,“反观我,太自私、太任性,太莽撞,太自以为是,伤了外婆和大家的心。你说我是不是太不懂事,太让你们失望了?”   “没有。”苏子岑笑容温文柔和,“你能把这些说出来,懂得反省,说明你长大了。外婆这些年对你的倾心培育,她的良苦用心没有白费。想当年我知道真相的时候,都是一时不能接受的,更何况你一个女孩子怎么能一下承受这么多。但如果你心生自卑,一味的自弃,却是我们大家最不想见的,也就辜负了外婆一直以来对你的谆谆教诲。你知道吗?这么多年外婆始终教导鼓励你,为的就是使你自信,不要你因为身世而自卑。在她和我们大家的心中,你始终是最受宠爱的公主。所以,放弃你心中的包袱,懂得体会外婆和大家对你的关心疼爱之情就足够。而那过去了的,就让它过去,不必挂怀。我想,这也是静姨乐于见到的。”   “妈妈,是这样吗?”我跪坐在墓碑前,喃喃低语,“谢谢你,妈妈!谢谢你亲手养育我,谢谢你亲身教导我,谢谢你给予我最深的疼爱,谢谢你教我懂得做人的道理……我该多么庆幸,庆幸有你,庆幸有外婆,庆幸有这么多关心我的家人。妈妈,你的良苦用心我都懂了,我不会教你失望的。妈妈——我多想你再抱抱我……”低语变成了的低泣,让我不能自已。   无论怎样呼唤,妈妈都不可能给予我回应。苏子岑静静的陪在我的身边,任我哭个痛快。   扶着有些酸麻的腿,让自己站起,迎向苏子岑疼惜的目光,努力扬起微笑,“哥——”   “什么?”苏子岑轻问,双手扶住我的肩。   “谢谢你!谢谢你这么多天一直陪伴我,安慰我,开导我,鼓励我!”我真诚道谢,难以想像,这些天如果没有他,我又会怎样。   “傻丫头!我们还用说谢吗?我说过要照顾你的。”苏子岑神色微敛,把目光投向妈妈的墓碑,表情凝重,沉沉开口:“我——不会再让你受伤。”   心狂跳得厉害,却不想让他看出我的不自在,双手交握,低头盯看地上相对而立的两对脚尖,不发一言。   “傻丫头!”苏子岑弯身轻刮了一下我的鼻尖,浅笑出声,随即转过身,递过双手,“来,我背你下山。”   “不,不用。”我红着脸,慌忙推拒。   “不许啰嗦!”苏子岑命令道。   我只好乖乖的趴上他的背,轻轻将脸颊贴在他的背上,听着透过薄衫传递出的强有力的心跳声,忽然生出一种心安的感觉,不觉地把手臂揽紧了一些。   “哥——”   “嗯?”苏子岑柔声回应。   “如果——”我略微迟疑,喃喃道出心中所想:“如果你不是我哥该有多好……”我感觉自己红热的脸透过衣衫,似乎烫到了他的皮肤。   苏子岑脚步略一停滞,脊背绷紧,心跳仿佛更加剧烈。   “那你希望是什么?”苏子岑低沉磁性的声音透过胸膛传入耳中。   心猛然一窒,暗暗自问,是什么呢?   微扬的嘴角带着一抹苦涩,“如果我们相见不会太晚,是不是一切就不一样?”   “如果相见不会太晚——”苏子岑嘴里研读着,回头看了我一眼,“对于我来说,遇见你,任何时间都不算晚。”   “我的傻丫头……”末了,苏子岑轻叹一声,背着我拾级而下。 ☆、第六十七章爱你后才知如何爱你一   悠然漫步在古城的石街上,走走停停,瞬时恍惚,竟有种置身于水乡小镇的感觉。所不同的,是水乡小镇沉幽静谧;而这古城,幽静中掩藏不住那份活泼,动静两相宜。   独坐在水岸石凳上,欣赏两侧古朴的建筑,又阖眼聆听古老的纳西古乐,心安之若素,享受岁月的静好。   思绪被熟悉的手机铃声打断,浅笑着接听。   “死丫头,终于舍得开机了啊!跑哪儿去了?快给我回来!”慕薇清脆的声音穿过听筒传入耳畔,手不由的将电话稍微移开一些。   “说话呀!哑巴了?”慕薇气汹汹地吼。   “薇——”我悠悠开口,收回飘远的思绪。   “你呀——”被我这一声轻唤,慕薇不禁放柔了声音,“你在哪里?玩够了就回来吧!”   “我给你寄去了一些上好的普洱,还有东巴木雕之类的饰品,可以装饰一下茶楼。”站起身,沿河漫无目的的行走。   “我不要那些,我只要你好好的给我回来!”慕薇语气又硬了起来。   “薇,暂时我不会回去的。”路过一家茶馆,信步走过去,坐在柳树下的茶座上。   “为什么?然而,你还要倔到什么时候?”慕薇急切地问。   “听我说,薇。我已经答应导师做学术交流,所以近期都不会在国内了。”我平静地回答。   “可是如果你不回来,酒店园林的设计谁来做?当初你答应我的,要把酒店园林做得最漂亮的。”   “那个设计——”我停滞了一下,只觉心尖一阵刺痛,“那个设计不是已经放弃了么,还是不要再提了。”   “你呀!”慕薇嗔怪道:“五六天不开手机,什么都不知道。”   “知道什么?”   “苏子岑一天几封邮件给你发,你是不是没看到?”   “没有。这几天都没有开笔记本。”   “这些我不细说,有时间你自已看。”慕薇在电话那端娓娓叙说着,“然而,酒店依然采用你的设计。大家都已经知道你是被叶琳和钟平陷害的,苏子岑现在自责不已。我们都希望你能回来。然而,请你回来,好么?”   “薇——我不能回去。”听着慕薇末了近乎央求的语气,我长叹一声,不免感叹世事多变,“那个设计,就让青青和雅克负责好了,他们一直都有参与。”   “可我们更希望由你亲自来做。这样也不行么?”   “不要再劝我了,好么?薇。”我狠下心拒绝。   “知道你倔强,唉……我是说服不了你的,只有等你自己慢慢调整,走出心障。”慕薇终是放弃,“不过,这次还真的要多谢青青,如果不是她发现了你的秘密,恐怕苏子岑和我们也不会这么及早的发现你是被陷害的。”   “青青?”我轻念一声,不明白她做了什么。   “傻瓜!我看你最近是被刺激得彻底傻掉了。”慕薇在电话那端嗤笑,“我问你,你每个项目的设计图中,是不是都藏有‘子若’两个字的字形印记?”   “是。你怎么知道?”   “我?我才不知道呢!你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也没告诉给任何人吧?包括苏子岑。”   “嗯。几年前只是让苏子岑猜过,但他后来一直没有再提。”   自从学了园林设计,并开始做设计图以后,我便别出心裁的在每张设计图中绘有“子若”字形印记。这个秘密,我曾经要苏子岑当做谜题来猜,但不知是他没有发现,还是早已看出来却没有告诉我。答案我更倾向于前者,忙碌如他,可能没将这小小游戏放在心上。   “难怪。”慕薇呐呐道:“难怪这个秘密被青青揭晓的时候,苏子岑极度懊悔。”   “只是当时起了玩心,耍的小花招,没有什么可在意的。”我语气淡淡。   “谁说的?如果不是这在意,又怎么能为你平反?”慕薇愤愤不平,“话说回来,还真的应该多谢青青呢,要不是她发现的及时,你还不知道会被冤多久呢!”   “都过去了,不是么!”清者自清。唯一想解释给某人听,却三次被拒。我的自尊也不允许自己再辩,便作罢,随他去。   “你要是能放得下,就不会逃那么远。”慕薇轻叹,“然而,我还有事要告诉你。”   “什么?”我拿起茶杯的手莫名的抖了一下。   “苏子岑和怿寒一起把钟平给狠狠的揍了。”   “哦。好像这是他第二次被打。”我心静如水,并无波澜。   “他这种人,打上十次都应该。”慕薇义愤填膺。   “伤到怿寒了么?”为我打架,向怿寒已经不是第一次。   “没有。他们的身手你是了解的。”慕薇见怪不怪,“你怎么不问问苏子岑怎么样?”   “呵——”我无言以对。   “苏子岑被怿寒打了。”   猛然间,心惊觉一缩,杯中的水终是溅出了一些,落在手上。   “然而,你在听吗?”   “嗯。”我应答。   “你都不问问被打得怎么样吗?还是你在故作镇定?”慕薇在那端小心试探。   眼光转向悠悠流水,不发一语。   “我不信你对苏子岑可以做到不闻不问。”慕薇不甘心,“你的呼吸已经出卖了你。”   “薇——”我摇头轻叹,“你最懂我。何必再苦苦追问呢?我已经走出了这一步,又怎么再回头?”   “心障,还是心障。你总是这样,把自己困囿于自设的心障当中,乐此不疲。”慕薇言词凿凿。   “呵,乐此不疲?”我轻笑,“你这是在夸我?”   “还不是被你气的?!”慕薇也不由得嗤笑,“算了,我劝服不了你。这么多年我也看明白了,什么事都是等你自己想通,才能算完。以后该怎样,你自己斟酌吧!”   “谢谢你,薇!”我为有她这样懂我知我的朋友而感动。   “嘿,最受不了你这样。”慕薇忍住喉头的哽咽,“然而,一人在外,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千万别受委屈。”   “你也是。怿寒欺负你,就告诉我。”泪终是不争气地流下。   “嘁!”慕薇吸了下鼻子,“翦若然,鞭长莫及你懂不懂?等你得到消息的时候,估计我都快被气死了,我可比你坚强许多。好了,你就少操/我的心吧!还是对自己多上上心。”   “嗯。”   “不多说了,我这忙起来了。”透过听筒,传来慕薇忙碌的声响,“不管去到哪儿记得告诉我。”   “知道了,真啰嗦!”我不禁扬起嘴角嗔怪。   “哦,对了,忘了告诉你,怿寒打苏子岑的时候,没敢下手太重,他怕你过后找他算账。嘿嘿,所以你不用担心哟!”   我仿佛能看到慕薇此时的表情,定是带着一抹坏笑,调皮的眨着眼睛。   “喂!”慕薇轻唤,“在听吗?”   “在听。”   “你还是看看电邮吧!我想苏子岑一定有很多话要对你说。不行了,真的忙开了。有空我再打给你。Bay——”不待我做出回应,慕薇匆匆挂断了电话。   盯着手中电话,发了一会儿呆,才收起。端起木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缓缓走出了茶馆。 ☆、第六十八章爱你后才知如何爱你二   坐在窗下书桌前,推开古朴的格子窗,望向远处的雪山,心也变得高远清浅。   打开笔记本,打开邮箱,显示多封未读邮件,有青青的,雅克的,慕薇的,向怿寒的,还有——苏子岑的。按日期点开邮件,静静阅读起来。   9点。   “丫头:   对不起!我不知道要说多少个对不起,才能将你挽回。如果打我、骂我,能够让你不再伤心,能够让你转身回来,我愿意!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丫头,对不起!当我推开你的房门,站在冷清的房间,我的心也空了。我知道,我再一次失去了你。这次,是我真的伤了你。丫头,回来好么?求你,求你回来。求你告诉我,你在哪儿?……”   12点。   “丫头:   中午了,你离开我已经五个小时了。当电话接通的那一刻,我最想做的是把你拥在怀里,对你说‘丫头,别哭’!你瞧,我说过不再让你受伤,却总是我伤你最深,总是我把你惹哭。   昨天的我太不理智,也没有给你解释的机会。现在,就现在,只要你说,我都相信。你的能力,你的职业操守,你对我的爱,我统统不会怀疑,也不会猜忌。丫头,对不起!”   22点。   “丫头:   你在哪?吃饭了吗?你一向都不会照顾自己,我怎么能够放心。三十个小时了,我们已经有三十个小时没见面了。不要再让我等三十个小时,好吗?你还想让我煎熬三十个小时吗?我现在就想见到你,听你说话,看你的笑。或者,你什么都不做,只要在我面前,在我身边,足够……   丫头,不生气了,好吗?回来好不好?   丫头,对不起!我想你!……   晚安,好梦!”   8点。   “丫头:   我在你房间。四十九小时前,我还在这里敲打房门喊你起床,你还在抱怨我来的太早,扰了你的美梦。可是,现在,丫头,你在哪儿?这一夜,睡得可好?梦里有没有我?   丫头,我该上班了。昨天没有去事务所,今天一定有很多事在等着我处理,所以,我必须得去了。你会理解吧!欸,你说我穿哪件衣服好呢?我穿翠鸟蓝的那件T恤,好吗?这是你送的今年最新款。你说喜欢那种纯净的蓝,使人看了会感觉心安。也许,我穿上了,能让自己安下心来,安心的等你,等你回来……丫头,你什么时候能回来呢?”   11点。   “小然:   对不起!我错怪你了,真的错怪你了,对不起!对不起,我的丫头!   青青指认出了你设计图中的秘密,而那些仿造的设计没有印记,没有你‘子若’字形的印记。我仔细翻看你的每一张图,从前的,现在的。正如青青所说,真的在你每一张图里都有印记。我想起来了,四年前你曾经要我猜过,猜你设计图里的秘密,我只当是玩笑,并没有用心。如今,竟是我曾经的疏忽大意,铸成了今天的错误。   小然,我已经把你撕掉的设计图一块一块仔细地拼接了起来,也看到了图中的印记。很漂亮,你做得非常漂亮。可以想像,你对待设计工作会有多么的用心,而我居然……   小然,能原谅我吗?请你原谅我。你的离开,是对我的惩罚吗?要怎样才能弥补我的过失,求得你的原谅呢?   我要和叶琳谈一谈。哦,对,我还要查一查前一晚的通话记录,我相信,你一定给我打电话了,一定!……”   15点。   “小然:   看到我的邮件了吗?我刚刚结束手头的工作。嗯,还没有吃饭。你吃了吗?不必为我担心,我很好。不,我不好。一直没有看到你的回信,我很担心。梁波打来电话,说你并没有回到京城,也没有和杨教授联系。   丫头,你到底在哪儿?去了哪里?不管在哪里,请告诉我一声好吗?让我知道你是平安的。只要你平安就好!   我已经查出来,果然,你给我打过电话,可我居然不记得,你生气也是应该的。我和叶琳谈过了,她承认这一切都是她的设计,还有前一晚的电话,最后是她与你通的话,也是她把通话记录都删掉了。她说,这么做的理由只有一个:爱我,只是因为她爱我。叶琳这样做,我很失望,是对自己的失望。这一切不能怪叶琳,是吗?回想你每次离开我,我已经明白与叶琳是脱不了干系的,可你从来没有告诉我这些,我知道,你是没有怪她的。   所以,我只能责怪自己,怪自己这些天没有用心去顾及你的情绪。是我太自负了吧!自负的以为我最懂你,最爱你。但也请你相信,那一晚,我和叶琳什么都没有发生,真的没有发生。虽然我不记得对你说过什么,但我很清楚的记得,我让叶琳离开了,并且亲自关上了房门。所以,请你千万不要因为叶琳的话而误会,请你相信我!   丫头,我很自责。自责没有照顾好你,自责对叶琳情感的放任,深深地伤害了你。之所以会留叶琳在事务所,是因为我的自私。一方面,她工作能力的确出色;另一方面,她从大一时起就主动追求我,而我虽拒绝,却并不明确,反而态度还有些暧昧。我承认,都是我的错。在大学里,我出于自私的考虑,为了避免其他女生的追求,就留叶琳在身边,让他人误以为我有了女朋友。直到毕业,我没想到她会追随我到事务所工作。但她的能力真的令我欣赏,所以出于业绩的考虑,便留下了她。我保证,这个时候,我已经很清楚的表明了自己对她的态度,我的心里只有一个你!   丫头,是我太多心,不容还有别人再爱你。看到你和钟平在一起,我的情绪会被左右,会失控。   丫头,对不起!是我的自私、自负、多心伤害了你。你不原谅也是对的。丫头,我今天很累,我真的不知道该怎样做才能让你相信我,相信我对你的爱,自始至终从没变过。丫头,请相信我……”   24点。   “小然:   夜深了。我刚刚回到家,妈妈给我做了宵夜。往常,如果我晚归,等门的一定是你,也是你为我端来亲手做好的宵夜。就在刚刚,打开家门的时候,我竟有些恍惚,仿佛看见你正笑吟吟地站在那里,站在那里等我。可是——没有你,什么都没有。   还没看到我的信吗?没关系,你只要知道,无论何时,我都在想你念你,就好。   坐在你的房间,看到了你放在边柜上的那台小录音机。呵呵,你一向喜欢听磁带,我记得你有整整两抽屉的磁带,每盘都像宝贝一样珍藏。虽然现在有CD、MP3,但你更喜欢听这个,也很喜欢收藏各式大小的录音机。我记得这一台,是从荷兰为你带回来的,当时你见到它,那份欣喜的模样,至今还印在我的脑海里。呵——你的一颦一笑,恼怒嗔痴,我怎么可能忘记呢!   轻轻按开,哦,是你很喜欢的一盘带子。这一段对白——呵,你说过,非常喜欢听的。   女:“Ihavegottogonow.”(我要走了。)   男:“Willyoucomeback?”(你会回来么?)   女:“Idon’tthinkso.Iknowyoutriedyourbest,that’snoteasyforyoutakecareofme.”(我想不会。我知道你努力做到最好,但你要照顾好我很困难。)   男:“Why?”(为什么?)   女:“You’rejusttoobusy,butnotyou*ult.”(你太忙了,但这不是你的错。)   男:“Willyoumissme?”(你会想我吗?)   女:“Yes,Iwill.”(我会的。)   男:“Ilovetohearthat.Well,mayIhaveonelastkiss?”(我喜欢听到这个。现在,给我最后一个吻好吗?)   女:“No,I’msorry.Ifyoukissmeagain,Ineverleaveyou.”(不,很抱歉。如果你要再吻我,我就会离不开你了。)   男:“Iknow.”……(我懂了。)   小然,我的丫头!你是不是将这段对白反复听了一夜?是不是犹豫了一夜?终究,终究是我太让你伤心,让你带着说不出的心痛,决定离开我。是我没有好好珍惜你,珍惜你给我的每一次机会!   夜了,晚安,我的丫头,请允许我入你的梦,好吗?!”   第三天。   “小然:   我的丫头。我被怿寒打了,呵呵,别担心啊!不痛,真的不痛。与你的痛比起来,这不算什么,我该打,真的该打。怿寒说,如果外婆知道我是这样对你的,一定很伤心。我知道,都知道。我对不起外婆,辜负了她的重托,辜负了她的信任。她是那样放心地把你交给了我,而我,都做了什么?我真混蛋!   丫头,请给我回应,哪怕只是一点,一点就好!”   ……   第四天。   “小然:   这是第十封信。十,圆满,十全十美。可是,我的小然,我的丫头,你在哪儿?我仍然没有你的消息,你还是没有给我回应。没关系,我会等下去的。你只要懂得我对你不变的心意,足够!”   第五天。   “丫头:   我和怿寒把钟平揍了。呵呵,你一定会埋怨我,这么大的人还打架。为你,值得。为你,我想我能做出更疯狂的事。放心,我和怿寒都没事。我不要你担心,只要你开心,你开心是最重要的,比什么都重要。是我没有保护好你,让你被利用,被伤害,都是我的错。   小然,我在等你,始终等你。就像你说的,这么多年,每次你转身回头,我一直都在。现在也不例外啊!只要你回来,就会看到我,看到我始终在这里——等你。”   ……   泪,迷蒙了双眼。仰头望向高远的雪山,是不是就不会再落下。正要关掉邮箱,一封新邮件现在眼前。   “小然:   终于有你的消息了,慕薇说打通了你的电话,你在云南,是吗?你在那里吗?可我怎么打不通你的电话,你又关机了吗?你不想和我说话,是吗?   丫头,你还在生气,是吗?丫头,我要去找你,现在,立刻!别走开,千万别走开,求你——求你,等我!”   …… ☆、第六十九章 一场认真的消遣 一   坐在飞机上,透过舷窗看那层层叠叠的云朵,变化万千,犹如世事一样,无时无刻发生着戏剧般的变化。   就像一个小时前,我准备乘飞机离开这座城市,却在机场意外的遇到了钟平。   “翦若然——你怎么在这里?”一道诧异的声音从我的左前方传来。   捏着机票,拖着行李箱的我闻声抬头,见到钟平拖着行李箱向我走过来,另一只手却缠着厚厚地纱布。   “真巧!”钟平努力扯了下红肿的嘴角,笑了笑,瞥了一眼我手中的机票,“你这是——准备离开?”   “是的。”我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看了下机票,简单应答。   “哦,玩的可开心?”一抹嘲讽挂在他的脸上。   看着如此表情的他,我不由得微蹙眉头,“这——与你没什么关系吧!你怎么会在这里?”   钟平讥笑着扬了一下缠着纱布的手,“都是拜你所赐。”   我不置可否。   “你不会不知道,我被苏子岑和向怿寒打了吧?”钟平放下手,又继续说道。   “知道。”我点头轻声说。   “那你知不知道,他们还做了更绝的?”钟平恶狠狠地望着我,从齿缝里说:“他们让我已经无法在苏城立足,而这一切都是因你而起。”   “那是你们之间的事,与我无关。”我冷冷地说。   “与你无关?”他喉中沙哑的逼出几句话来:“我在C城抢了梁波一笔单,苏子岑带着你去那里,利用他舅舅的关系,说拿回就拿回,随即便切断了我费尽力气才打开的北方市场。”   “那件事是你错在先,靠不正当的手段去抢,本来就是你的不对。”我不禁反驳。   “可生意场上不就是这样吗?不靠计谋手腕来争夺,还能活吗?”钟平连连逼问,“那这一次呢?这一次我只是小小的借鉴了一下你的设计,却被他们认定是抄袭,使我在刚刚取得一席之地的苏城业内声名狼藉,彻底失去信誉。”   “这只能怪你自己。”我挑了挑眉。   “怪我自已?呵,还真是怪我自己。”钟平自嘲一笑,“怪我低估了你在苏子岑心中的地位,怪我相信了叶琳的鬼话,那个女人——为了得到苏子岑,还真是不惜耍尽手段。”   “是你自己心术不正,不该归咎于他人。”我忍不住批驳。   “哼!”钟平冷哼,“那么在你看来,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了?”   “难道不是吗?”我的手不由得捏紧了机票。   “我在你心中,就是那么不堪吗?”钟平扬高了声音,随即嘴角挂上一抹苦笑,“你始终对我是不屑一顾的。当年的我对于你来说,不过是一场消遣。现在,我最落魄的样子你也看到了,只会让你更瞧不起吧!”   心忽地软了一下,并没有介意他那一番话,“今后有什么打算吗?”   “打算?”钟平无奈撇嘴,“我现在这个样子,还能有什么打算?只好回这里看看还能不能有立足之地。我想,苏子岑还不至于将我赶尽杀绝,不给口饭吃吧!”   我忽然想起钟平的老家就在这座城市附近,是一个贫困的少数民族自治县。钟平就是从一个有着兄弟姐妹五人的贫穷家庭考出来,进入S大的。其实钟平能有今天的成就,并不容易,全是靠自己一步步打拼,虽然手段不太光明,可毕竟也是付出了自己的心血。我听林森说过,钟平在国外留学的时候,很苦。读书、打工,被人瞧不起,但他坚持了下来。回国不到两年的时间,便在园林设计圈内小有成绩,可见还是有一定能力的。   “你——好自为知吧!”多说无益,我不想再继续下去,提起行李箱绕过他准备离开。   “若然,其实——”钟平急切地在身后喊了一声,迟疑着开口,“当时我是真的对你动了心,只不过有太多的身不由己。我想,你对我纵然是消遣,但也认真过吧?!”   我紧紧地握住行李箱拉手杆,挺了挺绷紧的背,坚定地摇了摇头,目光投向前方,迈开步子向登机口走去。   呵,消遣,那一场初恋,被看做是消遣,可——真的没有认真吗?拉下窗板,阖起双眼,回想着那一年,那一场消遣究竟是怎样开始的…… ☆、第七十章 一场认真的消遣 二   慕薇如愿考到了上城向怿寒所在的大学,而已经大四的向怿寒,却开始着手做出国深造的准备。慕薇听说后,不禁失落了一阵。但没几日,她又在Q里兴奋的告诉我,通过多日观察,向怿寒身边没有一个绯闻女友出现。我私下好奇,按常理,没有女生喜欢追求的这种事,绝不会发生在向怿寒这样英俊非凡的男生身上。也许是怿寒因为要出国,不想耽误那些女孩吧!于是在某一天,慕薇又在Q里述说她听到的有关向怿寒的传闻:向怿寒曾告诉每一个对他有意的女生,自己早有青梅竹马的女友,使她们打消了做他女朋友的念头。末了,慕薇追问我,向怿寒所说的青梅竹马女友,会不会是我?我否定了她的猜想。并说她和怿寒也算是青梅竹马了,没准怿寒说的就是慕薇自己,只是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表白罢了。慕薇随即表示听我这样说,很开心,犹如吃了定心丸。   大一开学后,我始终在学校和苏子岑的住处之间,过着两点一线的生活。每天早晨苏子岑做好早餐,看着我吃完才准许出门;午餐在学校解决,偶尔他做为讲师在学校授课时,也会带我出去吃;晚餐通常由我按照他早晨开好的菜单来做准备工作,然后等他下班回来后亲自掌勺做好。时常他会带我回到老宅,和爸爸苏姨一起吃饭,如果太晚,便不再回去;如果他出差,便会强令我回老宅住几天,或是由苏姨过来照顾我,但终是不忍心折腾苏姨,每次都是我乖乖地主动回到老宅居住。   碗筷是固定由我清洗的,苏子岑负责准备餐后水果。然后,我们便抱着各自的那一份,各安一隅,互不打扰。按照我的划规,楼上是我的地盘,苏子岑无故轻易不得踏入;楼下则是他的区域,他工作也好,休息也罢,我不会干涉。就这样,我们相安无事的在同一个空间里相处着,慢慢地,我安心且习惯性地享受着他无微不致的照顾。   直到时间久了,渐渐地,我开始感到惶然。   钟平在做外婆学生的时候,我们有没有见过面,我实在记不起来了。   那一年的深秋十月,校园里扇形的银杏叶泛着金黄,铺洒满地,绚丽夺目,浸染着浓浓的秋意。信步游走在树下,拾起片片黄叶,夹放在书本中。   “这位同学,你的笔记掉了。”一道男声在身侧响起,一个笔记本递到了眼前。   我停下脚步,讷讷地接过,看向来人,简短的道了一声谢。   来人打量了我一眼,随即露出欣喜的表情,“你是佟教授的外孙女吧?”   我厌烦的瞪了他一眼,极讨厌这种搭讪方式,遇到不止一次了。   他并不在乎我的神色,继续说道:“我是她的学生——钟平,我们见过两回,在佟教授家。”   “哦,是吗?我不记得了。”我语气淡淡,却不禁多看了他一眼,实在没什么印象。   “呵,那时候你还在上高中,我们也不常到教授家里,难免你会记不得。”钟平自嘲一笑。   “我们?”我敏感地捉住了这个词,带着疑问看他,慢慢向前移动着脚步。   “是啊!我们,我和林森。那两次,都是我和林森一起去的。”钟平耐心解释,在身侧随着我走。   “这样啊!”我点点头,恍然记起有几次在外婆家倒是见过她的学生拜访,“原来你和林森是同学啊!他现在在我哥的事务所实习。”   “看来你和林森很熟?”钟平面色微微一紧,随即恢复平静问道。   林森是外婆目前的得意学生,总能听到外婆向苏子岑夸赞他。而林森的爸爸,曾经是外婆的学生,是爸爸多年的好友,现在是规划设计院的副院长。一些私人聚会或是社交晚宴,家人带我参加过几次,所以,对林森一家我并不陌生。   “是。”我不想做过多纠缠,“对不起,我得走了。再见。”   “哦!再见。”钟平礼貌的回应。   我抬步向前走去,却听见:“欸,我叫钟平,这次你要记住哦!”   我诧异地转回头,他站在原地正浅笑着看我,莫名的竟引起我一阵心悸,轻轻点点头,随即低下头迅速地离开了。   接下来的日子,钟平时常出现在我面前。或是阶梯教室里帮我占个座位,或是在食堂里帮我打饭,有时甚至在校园里也会不经意的遇见。而他会淡淡的打个招呼,寒暄几句。我暗自纳闷,虽说是大四,不是特别忙,但面临毕业,不是应该准备论文或在外实习找工作吗?而钟平,为什么总是能在校园里遇见他呢?但是现在,已经三天没见到了。   笔记本电脑放在临窗而搭的书桌台上,沐着阳光,背对房门,和慕薇聊天。说起钟平的种种时,她嗤笑着说钟平是在追求我,却都没看出来。   碧螺春:傻瓜!他在追求你呢!   竹叶青:不会吧!(惊恐发抖)   碧螺春:真是什么都不懂。(翻白眼)   竹叶青:嘁!难道你懂?   碧螺春:比你懂的多那么一点点。毕竟偶还有两天恋爱经验呢。   竹叶青:就两天,也值得拎出来炫耀,你出息点吧!   碧螺春:最起码我没有空白,哪像你,傻乎乎的。   竹叶青:几天没捶你,痒了吧!告诉向怿寒去,让他帮我。   碧螺春:话说我也有几天没见到他了呢!听说他回苏城了,都没有告诉我。这家伙,太不够意思了。   竹叶青:他是回来办事,你就别抱怨了。   碧螺春:你就只会帮他说话。说实话,然而,如果不是你一再保证对他没有意思,我真的怀疑他是喜欢你的。   竹叶青:瞧你,说说就走样,你一百二十个放心。别说我对向怿寒没有那个心,就是有,为了你,我和他也不会怎么样。   碧螺春:怎么听你这样说,倒像是我在横刀夺爱?!   竹叶青:(掩嘴偷笑)你还是提刀求爱去好了。   碧螺春:死丫头,等我看见你的,非把你——(掐脖子)。嘿嘿,顺便见见你那个追求者,哦,对,叫钟平。   竹叶青:……   碧螺春:你说有三天没见到他了?   竹叶青:嗯。(点点头)   碧螺春:怎么?想了?   竹叶青:鬼扯!   碧螺春:傻瓜,他这是欲擒故纵懂不懂?   竹叶青:……   碧螺春:动心了?   竹叶青:乱讲。   碧螺春:把视频打开,让我看看你的脸。   竹叶青:看什么看!   碧螺春:现在的你,脸不红才怪。   竹叶青:你是火眼金睛的孙悟空?   碧螺春:我是你肚子里的小虫子。   竹叶青:还不是变相夸自己是孙悟空!(撇嘴)   碧螺春:然而,告诉你啊,不管钟平做什么,你也别先把自己的心交出去。听到没?   竹叶青:不会的。   碧螺春:嗯,千万记住哦!记得随时向我汇报,我可是你的军师呀!   竹叶青:放心吧!   ……   “在和慕薇聊天吗?”一道低沉的声音在身后乍响。   我猛一个激灵,忙转回头,看向来人,结巴着应答:“啊!哦,是,是的。”   虽是转头看着苏子岑,手指却在键盘上飞快的敲打。   竹叶青:EM来了,下了。   碧螺春:啊?!(惊讶)闪了! ☆、第七十一章 一场认真的消遣 三   苏子岑从鼻子轻嗤一声:“我是那个恶魔?”   他居然读懂“EM”是恶魔的意思。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却因为被苏子岑戳/穿秘密而感到窘迫脸红。   “说说吧!为什么叫我恶魔?”苏子岑唇角带着玩味,顺势靠着桌台面对我,语气虽然很温和,但仍令人感觉不善。   “呃!”我心虚地低头拂了拂额前刘海,“那个——慕薇说你是让她见了会做恶梦的魔鬼。”   “做恶梦的魔鬼?”苏子岑微皱眉头,指尖轻轻扣击着桌面。   “啊!”我抬头看他,手指却在不停的绞弄,“她说你总摆着冷冷的臭脸扮酷,一点亲和力都没有。所以——”   “幼稚!”苏子岑轻吐出一句,“对了,刚刚你们在聊什么?钟平吗?”   “你!——”我忽然惊怒,“你干嘛偷看我聊天?”   “偷看?”苏子岑不屑的撇撇唇角,“你大大咧咧地坐在那儿聊得不亦乐乎,在楼下叫你没听到,我进来也不知道。而且字体还不小,我不是近视眼,想不看都难。”   “借口!”我气急喊了一句,“啪”地合上笔记本。   “不过,不看还真不知道你最近在搞什么。”苏子岑并不理会我的态度,双臂抱于胸前,清冷的眸子紧紧盯着我,“钟平,在追求你?”   “胡说!”我瞪视他。   “不管是不是胡说,我警告你——”苏子岑沉下脸,俯身靠近我,“最好离他远点!”   “要你管!”这样神情的苏子岑,我是怕的,身体不由自主地贴紧椅背。   “对,我管定了。”苏子岑眯起眼睛,“我的警告你最好放在心上。”   “为什么?我为什么要离钟平远点,他有什么不好?”我叠声质问。   “他心术不正,只这一条,你说他好不好?”   “嘁!”我不屑的撇撇嘴,“外婆都没有这样说,你又怎么可以这样评判?”   “我自有我的道理。还是那句话,你最好听话!”苏子岑沉静的眸中早已聚敛了丝丝怒气,却始终隐而未发。   “如果我不呢?”我一扭头,目光转向窗外。   苏子岑狠狠地吐出两个字,“你试试!”   随即用手指轻抵着我的脸颊,迫我转头和他对视,忽而一笑,“但你最好别惹我。”   “凭什么呀!这是我自己的事情,钟平好坏如何,我有自己的评判标准。”我拍掉他的手,站起来。   “你铁了心的要和我做对,是吗?”苏子岑伸手攥紧我的手臂。   “你干嘛呀?!”我扭动手臂,试图挣脱他的钳制。   “说,你听话!”   “不!”我倔强地应答,对他此时的态度非常不满。   “翦、若、然——”苏子岑哑声低吼。   “苏、子、岑——”我抬高声音叫他的名。   “你最好收回你的话!”苏子岑攥着我手臂的力道又多了几分。   “你最好不要管我!”我扬着头大胆迎向他。   “好一个不用我管,很好!”苏子岑忽然放手,我冷不防地微微向后一个趔趄。   “是不是一直以来,你都认为我在管制约束你?是不是你一定要逆着我的意,心里才痛快?”怒意聚结在苏子岑皱紧的眉头,深邃的眼眸寒如深潭,声音异常的冷冽,“如果是这样,我看,你也不用住在这里了,索性彻底挣脱我的管束。”   我心下一凛,一抹莫名的刺痛在心底扩大。   “你这是在下逐客令喽!真好!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对我住校百般拦阻。还求着外婆,央着家人,非让我住到你这里来。”我挑了挑眉,勾起唇角,笑着问,“你不觉得多此一举吗?不过,我要谢谢你!谢你肯放我自由。”   说完,越过苏子岑,走出小书房。   莫名的,雾气浸/湿了眼眶,泪却被我生生逼退。我负气地把衣物一应都装进了行李箱,狠狠地扣上,转身向卧室外走去,猛然发现苏子岑双手插在裤袋里,笔直地站在敞开的房门前,盯着我看。   狠狠瞪了他一眼,准备向楼梯奔去。   “小然!”苏子岑拦在身前,拽住我的行李箱。   我顿住脚步,站在门边,并不理他。   “我——”苏子岑忽然犹豫,“我不是故意上楼来看你聊天的。”   我对着天花板翻了个白眼。   “那个,我蒸好了蟹黄汤包,喊你下楼来吃,你没听到。所以,破坏了你定的规矩。”   我不置可否,别过头不看他。   “刚才是我不够冷静,才说出那些话。”   “欸!”我伸手挡在他面前,“我现在不想听你的解释。”   “你就这么急着搬走?”苏子岑忽然变得急切。   “不是你赶我走的吗?”我不禁手握成拳,指尖透着凉意。   “我说了,那是气急的话。”刚刚还一副平静模样的苏子岑,脸上浮现着焦急的神色。   “说都说了,哪能轻易就收回。更何况还是你从来都说一不二的苏大设计师!”我睨了他一眼,讥讽着。   “你一定要如此任性叛逆吗?”苏子岑不由得抬高了声音,怒意重又回到他的眸中。   “我任性、叛逆?”我轻哼,“是,我一直是任性的。至于叛逆,如果你这样认为,那就是吧!而且,我已经十八岁,这叛逆来得是不是晚了些?”   “那个钟平,我可以肯定他对你是别有用心!”苏子岑紧握着行李箱的手指骨节泛着青白,“以我的了解,他不够踏实稳重,比较有心机,根本就不合适你这样单纯的女孩子。”   “又是钟平!”我轻喊,随即莞尔轻嗤,“对他,似乎你很了解?别有用心?别有用心那也是我的事。是否合适,同样不劳你费心!”   说完,我狠狠拨掉他的手,拎着行李箱步下楼梯。 ☆、第七十二章 一场认真的消遣 四   房门关上的那一刹,屋子里传来一片碗碟破碎的声音。我闭了下眼调整呼吸,缓步离开。   站在园区大门外,心恍惚。我该去哪里呢?回老宅,还是会遇到苏子岑。慕薇和向怿寒都没在家,自然是不能去的了。蓦然发现自己找个容身之处竟是不易的事。无奈无奈的选择——只能先回外婆家,然后抓紧时间到学校把宿舍申请下来,我就可以过自由的大学生活了。   “然儿?!”开门的是舅舅,突然看到我站在门外,诧异中带着欣喜,接过我手中的行李箱,“快快快,快进来。”   天知道,我对他有多排斥。但有什么办法呢?毕竟现在的我无处可去。   “然儿,你这是——”舅舅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和苏……”心念一转,我不可以说出和苏子岑吵架的事。“哦,苏子岑过些日子准备出差。所以——我想回来陪陪外婆。”   “好,好啊!”舅舅忙不迭的点头。   “等宿舍申请下来,我就搬到学校去。”我忙补充一句。   “怎么还要搬?”舅舅猛然一顿,眼里尽显失望的情绪,“你一直住在这里就好。”   “不,不用。”我终是不忍看他的表情,低头轻声说:“还是住到学校方便些。”   “在家里更方便,真的很方便,我们都可以很好地照顾你。”舅舅极力表示他的诚意,“如果你是因为我的缘故,那么我可以搬到‘水上人家’去,一切随你的意,只要你开心。”   鼻子忽然一酸,在我坚持不认他,别扭这么久以来,他仍然关心我,疼宠我,处处为我着想,不让我受丁点委屈。泪终是掉了下来,连同在苏子岑那里受的委屈,统统发泄/出来。   “怎么了,然儿?别哭啊!别哭。”舅舅发觉我的异样,弯下腰低头哄劝。   我使劲摇头,含糊着说:“没事。真的没事,舅舅,你也不要搬走。”   “哦,没事就好。然儿说不搬,我就不搬。”许是因我唤了一声舅舅的缘故,他先前紧张的语气突然轻松了起来,眉头舒展开,轻拍拍我的肩,“来,然儿,我们先进屋,洗洗脸。”   晚饭时分,爸爸、苏姨和苏子岑一家三口应舅舅的邀请来到外婆家。苏姨暗自问我怎么突然回到外婆这里住,我只好用想多陪陪外婆的借口来搪塞。舅舅问苏子岑是不是如我所说准备出差,苏子岑微一怔,瞥了我一眼,便神色尴尬地点头称是。   夜晚,已是深秋,暑热散尽,凉意渐浓。   外婆慈爱的轻抚我的发,“然儿多大了,还要赖在外婆的被子里。”   我撒娇地窝在外婆的怀里攫取着温暖,“不管多大,也始终是您心里的乖孩子啊!”   “始终是孩子不假,至于乖不乖——倒是要好好考量考量。”外婆逗笑着。   “这个就不用了吧!”我嘻笑着把冰凉的手放在外婆温暖的手掌里。   “然儿?”外婆轻柔地低唤。   “嗯?”我仰脸看向面色祥和的外婆。   “是不是和子岑吵架了?”   “没有的事。您怎会这样问?”我嘴上这样说,却心虚地低下了头。   “你呀!”外婆宠溺地轻点我的额头。   “是苏子岑告诉你的?“我复又仰头看向外婆。   “没有,是我猜到的。”外婆始终微笑着,“如果不是你们生气或吵架,你不会无缘无故地搬回到我这里住。”   “外婆——”我娇嗔地唤了一声,“我是怕有关我们兄妹同住的流言传出来,对苏子岑影响不好。”   这样的借口,我并不是凭空而说。在一次和二叔家三口的聚餐中,当二婶听到我住在苏子岑那里的时候,便犹如收到重磅炸弹,在所有人面前炸了毛。接下来说了很多难听的话,什么青春期男女,授受不亲;非亲兄妹,住到一起会受外人猜忌,说些闲言碎语……对家族、集团名声造成影响等等。倒是苏姨在二婶说完这些以后,不急不徐地一言以蔽:此类家事,不足为外人道,又怎会有闲言闲语?一句话,令二婶吃瘪,不再言声。   “你这点小心思呀!怎么,在外婆跟前也不说实话?”外婆慈爱的看着我,眼里发出柔和的光,“是不是嫌子岑总是拘着你,束着你,失了你所谓的自由?”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您。”我把头轻轻靠在外婆的肩上。   “其实我同意子岑照顾你,也是存了让他管束着你的想法。这几年,子岑做为兄长,对你照顾得很周到。难得性子孤傲倔强的你,与子岑感情很好,也很听话。所以……”   “所以,您不问我的想法,也不怕外人说三道四,只是任由苏子岑替您管教着我。”我嘟着唇打断了外婆的话。   “傻孩子!说来说去,你还是对红菊的话认了真。”外婆了然一笑,“然儿长大了,也有心事了。怎么,不肯和外婆说吗?”   “哪有?”我立即接口反问,却面色羞红,“外婆——您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啊!”   “好好,我的然儿不好意思了。你不说,外婆就不问。”外婆笑着轻轻拍拍我的肩。   “外婆,您的学生——”我仰起脸认真地看着外婆,犹豫着开口,“钟平,您觉得怎么样?”   “哦?”外婆微显诧异,随即面色平和地看着我,“怎么突然问起钟平?你们很熟吗?”   “这个——”这个问题真的让我颇难回答,“算是认识吧!有一次在校园里偶遇,他说在您这里见过我,有些印象,可我怎么就不记得呢。后来,他帮我占过几次座位,打过几次饭,在校园里遇见的时候,会聊上几句。我也有些纳闷,他不是应该准备论文或实习找工作吗?怎么看起来他却闲得很。”   “林森和钟平是他们这一届里很出色的两个学生。如果没有意外,钟平将会被保送读研究生。夏天的时候,他倒是在子岑的事务所里实习过一阵子。”外婆微笑着解释。   “难怪。”听外婆这样一说,我忽然明白了为什么苏子岑会对钟平有所了解,“那林森呢?”我问起相对更熟悉一些的林森。   “唔——这个要看以后的安排。”外婆似乎不愿意多说什么。   “咦?——”我拖长了声音,调皮地对外婆眨了眨眼,“看来有秘密哦!”   “就你聪明!”外婆溺爱的轻点我的鼻尖,“不早了,快睡吧!”   “好吧!”我听话地滑/进被子,躺了下来。   “然儿——”外婆轻轻关掉了床头灯。   “嗯?什么,外婆?”我轻声应答。   “有些人和事,总要由你经历了,才能分辨出是非好坏。但有一点你要记住,你的亲人是最不会害你的人,他们只是希望尽最大能力保护你,不要你受到伤害,让你人生的道路少些坎坷曲折。这些,你要体谅理解。”外婆语重心长地对我叮嘱一番。   “会的,外婆。您放心!”我郑重而答,眼皮却抬不起来了,打了个大大地呵欠,说了声“外婆晚安”便翻身睡去。 ☆、第七十三章 一场认真的消遣 五   那一年,当第一场冬雨降在苏城的时候,我答应了钟平做他的女朋友。之后,我被苏姨从外婆家接回了老宅,住校的事也就不了了之。那一段时间里,苏子岑似乎比从前更忙了,早出晚归,难得见上一面,更不要说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即便是在学校,也只遇到过两次,但连话也没有说上一句。所不同的是,这两次遇见的当晚,苏子岑都带着叶琳回家来吃饭,令苏姨喜笑颜开,总说难得一家人能够坐在一起吃晚饭。而我,则边轻松地进行着学业,边谈着人生第一场初恋,却也只是淡淡,并无太多波澜。   圣诞节,我和钟平的安排同其他恋人一样,吃饭、逛街、看电影……当我抱着一大捧绿玫瑰走进院门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钟了。正准备穿过月亮门向内宅走去,却生生被喝住。   “站住。”低沉暗哑的声音从假山石后面传来。   我转过身,苏子岑已经站在我的面前,我笑着扬起欢快的语调,“咦?你在家呀!”   苏子岑瞥了一眼我手里的花,嗤笑一声:“不然你以为我该在哪儿?怎么回来得这么晚?”   “你不是应该和叶琳一起参加宴会吗?”我用手指摆弄着花瓣,漫不经心地问。   “这个不用你操心。现在你只需回答我的问题。”苏子岑目光清冷地看着我。   “哦。”我把花束往怀里抱了抱,“晚吗?我没觉得。电影散场就是这个时间呀!”   “嘁!”苏子岑颇为不屑,“看来你是得意的忘记了我规定的回家时间。”   “记得,晚上九点之前,必须回到家。可你不觉得对我已经不适用了么?”我不满地睨了他一眼。   “我并没有宣布废止。”苏子岑冷然开口。   “我也未必事事都要听从于你。”我垂下头,假意闻着花香,小声嘀咕着。   “有本事大声说出来,嘀嘀咕咕做什么!”苏子岑伸手抬起我的下巴,迫我和他对视。   我一扭头,挣脱了他。   “咳咳——”苏子岑掩口咳了几声,又拨弄了一下我怀里的玫瑰,“钟平送的?”   “是呀!”我点头,“说是他自己在学校花圃里培育的新品种。”   “难得他如此用心。”苏子岑很不屑。   “嗯。我倒是觉得,如果钟平不做园林设计师,做个园艺师也同样会很优秀。”   “咳咳咳……”苏子岑猛烈地咳嗽,嗓音沙哑,“太晚了,回屋睡吧!”   “你怎么了?”我把目光从捧花转向苏子岑,他的眼眸如夜色一样黯淡,“生病了?”   “没怎么。”苏子岑握住了我伸向他额头的手,此时我才发觉他的手居然滚烫。   “你在——”我紧张地蹙起了眉头,却被苏子岑轻声打断。   “别担心。睡一觉就好了。”说完,转身牵着我的手大步向内宅走去。   “那你记得吃药哦。”我边随着他走,边不放心地叮嘱着。   “知道了,啰嗦。”苏子岑回头瞥了我一眼,嘴角却带着一抹自嘲的笑。   伴着春天来临的,是一场接一场的春雨。细雨如丝,细雨缠绵,天色总是阴阴的,空气总是湿湿的,仿佛压抑的人透不过气来。   每个毕业生都在为毕业答辩、毕业后的去向忙碌着。而钟平事先已经得知自己被保送读研,所以也就少了一丝紧张,但毕业论文还是要准备的。   “若然——”   “嗯?”我和钟平坐在教室的一隅,帮他整理着毕业论文的材料。   “你听说学校准备和伦敦巴特雷建筑设计学院合作,提供全额奖学金,从我们这届毕业生中选派一人到那里学习深造吗?”钟平轻声问到。   “哦,听说一点。到顶尖的建筑学院去深造,是个绝佳的学习机会。”我抄写着笔记,并没有抬头,“怎么?你有想法?”   “如果有可能,我倒愿意一试。不过,听说选拔要求很严格,不只要看四年来的成绩,最重要的,是要用作品说话。”钟平拍拍桌上的设计书。   “这个难不倒你呀!你的成绩一直很好。你的毕业设计不就是很好的作品?”我抬头看他一眼,又继续抄写。   “可是毕竟我的实践经验太少。唉——知道自己被保研,便得意得忘了形。早知道还会有这样的机会,当初就该在你哥的事务所多做些设计。”钟平颇为懊恼。   “既然你现在知道了,也该不算太晚吧!”我停下手中的笔,看着他,“那你现在要不要再回去多增加些经验?”   “不用了吧!”钟平勉强笑笑,“我听说学校可能有合适的人选了。”   “是吗?谁呀,这么幸运?”我诧异,转动着手中的笔,“已经确定了吗?”   “你外婆……嗯——”钟平微一停顿,“我是说,佟教授没对你提起过?”   “没有啊!外婆是公私分明的人,这种事,从不会在家里说。”我摇了摇头。   “那苏子岑也没说过?”钟平追问。   “他——?”我拖长了声音,不禁嗤笑,“那就更不可能了。我总觉得苏子岑应该到安全局工作,或是做个地下工作者什么的,再合适不过了。”   钟平默不作声,只是点点头,复又摇了摇头。   我笑了笑,“不是还没有定论吗?那你就把作品报上去,成与不成的,毕竟你努力了。人生贵在尝试嘛!”   “嗯!你说的很对。机会难得,我要试一次,而且一定要成功。”钟平握紧了拳,眼中竟闪过一丝不易察觉地狠戾。   听着窗外淅沥的雨声,看着这样的钟平,我莫名的打了个寒颤。   “对了,若然。”钟平恢复了正常的神色,“我想请你帮个忙。”   “什么忙是我能帮到你的?”我不禁轻笑。   “能,你一定能帮到我。而且请你务必帮我!”钟平言辞极为恳切。   “这么严重?你先说说,然后再看看我能不能帮到你。”看到这样的钟平,我敛去戏笑的神色。   “是这样的。在做毕业设计之前,我和林森曾经聊过设计题目,发现我们俩有很大一部分的想法不谋而合。所以——”钟平面露难色,“我知道,这样做是为难了你。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帮我……”   “你想让我做什么?”我打断他的话,不禁放下笔,双手交在一起绞弄着。   “所以,我想让你试着帮我拿到林森的毕业设计。”钟平似下定决心,说出了心中的想法。 ☆、第七十四章 一场认真的消遣 六   “什么?!”我瞪大眼睛看他,不由得抬高了声音,“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嘘——”钟平轻掩我的嘴,看了看四周,确定没人注意到我们,皱着眉头,面带难色,压低了嗓音说:“我知道,我知道让你这么做会很为难,也很不对。可是我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如果我们的设计相似太多的话,那么这次我就没有机会了。”   “不管有没有机会,你也不能这么做呀!”我拿开他的手,同样压低了声音,“既然知道你们的设计可能会有相似的地方,那你就重新换个思路再做就好了。”   “来不及了。即使要换个思路,我也必须得先知道林森的设计意图。况且,他一向比我优秀,如果我们的设计一齐交上去的话,落败的那个一定是我。”钟平说完,显得有些颓败。   “落选也没关系的!你不还是一样可以读研。”我不以为然。   “这是一次绝佳的机会,也是将来必会让我出人头地的一条捷径,我为什么不争取?努力了这么多年,我一定要成功!”钟平狠狠地说。   “你就那么想要这个机会么?”我喃喃而问。   “若然,请你相信我,有了这个机会,我一定会成功的!”钟平双手搭在我的肩上,“一直以来,我努力,我奋斗,就是为了走出那个贫困的小山村,就是为了改变我自己的命运。同样大学四年,我不可以比他们差的。更何况,我现在还有你。难道你不希望自己的男朋友比别人优秀出色吗?”   “可是,你有很多条成功的路可以走,不一定非要走这一条的。”我不动声色的拿掉他的手,忧心地看着他,“即使你要走,凭借自己的实力就够了,而不是要靠这种不光明手段的。”   “你懂什么?”钟平不由恼羞成怒,却马上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立即又放低声音,“我的意思是——你还太小,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我不够光明正大,你能保证别人就都是光明正大,凭借自己的实力来取胜的吗?就说林森,如果最后是他得到这个机会,你能保证他的规划院副院长父亲没有在背后运作吗?”   “这个——应该不会吧!”我被钟平质问的哑口无言。   “所以,若然,你太单纯,还不明白也看不清这个世界的险恶与不公。”钟平面带忧色的看着我,“如果我落选,不是因为实力,而是有其他人为的因素存在,你不觉得我很无辜,对我会很不公平么?”   “我并不这样认为。”我摇了摇头,“这个选拔一定是公开透明的,但如果是因为你的取巧而失了公允,那么对其他人不也一样是失了公平?”   “你把这个世界想像的太简单了。”钟平因为无法说服我,而颇显不耐。   “是你把这个世界想得太复杂了。”我不想与他再争辩下去,把目光投向窗外的雨帘。   “听我说,若然。”钟平握住了我的手,“我真的希望你能帮我这一次,我不可以失败的。”   “你为什么一定要夺取这个成功呢?难道读外婆的研究生不好吗?只要你肯努力,将来一样可以获得成功啊!”我抽出了手,对钟平的这种想法,非常不解。   “我说了,如果能去巴特雷学院,将是最便捷地一条通往成功的路,至少可以让我少奋斗五年。如果是这样,那么我就会摆脱贫穷,再不会被人瞧不起,更能让家里人在那个村子扬眉吐气,不受欺侮。”钟平眼里闪烁着兴奋地光,仿佛看到了未来成功的自己,“而读研,是下下策的选择。你知道吗?我有多不甘心做苏子岑的学生。除了家世背景,我并不比他差,可是凭什么他就能轻易地拥有那么成功的事业,骄人的成就。还轻松地晋级到副教授,带起了研究生。你说,我怎么可能甘心地叫他一声‘老师’呢?”   对于有这样自私、自卑心理的钟平,我无话可说。只是感觉我从未真正了解过他,从未想过他会是如此急功近利的人。也许——也许苏子岑说的是对的。这一次,我不禁对自己当初的决定产生了怀疑。   “除非——”见我不说话,钟平故作犹豫,欲言又止。   “除非什么?你想说什么?”对他这种欲擒故纵的做法,我是极为讨厌的。   “除非你根本就不爱我!”钟平重重地抛出这样一句话。   “这和爱你有关系吗?”我蹙起眉头,嫌恶地瞥了他一眼,“请你不要将两件事混为一谈。”   “哼,混为一谈?”钟平一声冷哼,“难道没有关系吗?别说你不虚荣,别说你能接受自己的男朋友始终碌碌无为,被人瞧不起。在这个物质世界,谁都不能免俗,也不会有清高的女孩存在。以你这样好的条件,你的家人不会接受身边有一个出身平庸卑微的人存在,更何况还有人人眼里都优秀的苏子岑在那儿比衬。”   “钟平!”听他说出这样的话,我气愤得微微颤栗,不禁抬高了声音,“我不许你这样说我的家人!我们的事与他们无关。你可以对我的感情有怀疑,但我决不允许你这样评说我的家人!他们没你想得那么世俗!”   说完,我不等钟平做出反应,拿起自己的包,向教室门口奔去。   迎风站在教学楼前,透过雨帘迷茫的看向远处,心中生起一抹悲凉。谈了这样一场恋爱,竟不知到底有什么意义?忽然——感到了厌倦和疲惫。   “丫头?”苏子岑正收了伞站在台阶上,面对我,“怎么站在这里?是要回家吗?”   我收回飘远的心绪,把目光聚到苏子岑身上,回想着他刚问过的话。点点头,又摇摇头。   “你怎么了?生病了?”苏子岑上前一步,伸手探向我的额头,我却本能地向后闪躲。   他神情猛滞,随即不动声色地收回了停在空中的手,“如果不舒服,我送你回家!”   “不,不用。”我抱紧了包,垂下头。   “你到底怎么了?”苏子岑俯身侧头担忧地看着我。   “没——没怎么。”莫名地感觉有什么堵在心头,找不到出口,本能地不想和苏子岑再纠缠下去。   “你的样子让我……”苏子岑话没说完,被身后的一声“若然”打断。   我回头,只见钟平从楼梯下来走向门口。他看到苏子岑,嘴角立即浮起了一抹笑容,目光却带着深情注视我,极尽温柔的说:“瞧你,不等等我就自己跑了下来,伞都忘记了拿。身体淋坏了怎么办?”   “哦!”我一时分辨不清眼前的状况,讷讷而应。   “苏老师还有课吧?我们就不打扰了。”钟平嘴角始终挂着浅淡的笑容,向苏子岑问了一句,一只手把伞向外大力的撑开,另一只手伸向我,“来,我送你回家。”   我怔怔地站着,迟疑着把手递到了钟平的手中,任由他把我拉到伞下,一同走出教学楼。微微转头,看到苏子岑仍然站在那里,一抹受伤的神情从他的眼中快速隐去,随即恢复如常。我的心竟泛起了丝丝疼痛。 ☆、第七十五章 一场认真的消遣 七   终于,我还是做了令自己一生都后悔的事情,犯了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的错误。说不清当时到底是出于怎样的一种心理,我还是帮钟平拿到了林森的设计,使他做出了在别人看来比林森更完美的设计,获得了拿着全额奖学金到巴特雷建筑设计学院深造的机会。而林森,退而求其次的得到了保研的名额。只是,评选的过程,绝对的公开透明,公正合理,并没有钟平说的那些所谓的潜规则。当得知最终结果的时候,我并没有如钟平一样兴奋,反而是愧疚的心理油然而生,令我陷入了深深地自责当中。就在钟平准备着出国事由的时候,我向他提出了分手。   “为什么?”钟平不解地问到。   “不为什么。”我淡淡而答。   “我即将开创成功的事业,你却向我提出分手。这个时候,做为女朋友的你不是应该与我一同分享的吗?”钟平抬高了语调,一只手撑在树干上,盯看着我。   “靠不正当手段得来的这种成功,根本不值得炫耀。”想起这件事,我自己都感到恶寒,“我也无法与你分享这种喜悦。”   “呵,真可笑。”钟平讥笑,“别忘了,这里也有你的功劳。这个时候,你却在装清高。”   “你——”我不禁为自己感到无限悲凄,报应来得竟是如此之快。   “我怎么?”钟平撇了撇嘴,“在你眼里,我不就是自私自利,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么。对你说过多少遍,这个社会就是这样,你不算计别人,便会被算计。所以,还是早为自己打算的好,这叫做未雨绸缪,懂吗?”   “钟平,”我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真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的人。那么,是不是与我谈恋爱,也是你的一种算计?”   “可以这样说。”钟平耸了耸肩,并不否认。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做?”我不由地倒退一步,靠在了身后的大树上。   “你应该很清楚自己的条件,哪些是可为我用的。”钟平玩味的看着我,“其实你这样的女孩,对我应该是不屑的。起初我也只是抱着试试的想法接近你,没想到你居然就答应了,着实让我有些意外。现在想想,或许你也有着自己的目的。不过,现在你提出分手,除了让我有些措手不及,却也在意料之中,只是没想到会这样快。因为,我自己根本就没看好这段恋情。别说指望你等我三年,我对自己都没有这个信心,也从没想对你承诺什么。想想我们这几个月的相处,可能都不足以称之为恋爱。”   “你——是不是从没有爱过我?”听他说完这一席话,我痛心无比,却仍不甘地追问。   “那你爱上我了吗?”钟平不无嘲讽的问,“你对我根本没动情,为何还要让我爱上你?”   “嘘——”他把手指掩在唇边,“别急于辩驳。我即是当事人,也是旁观者,你对我是怎样的态度,我心里很清楚。试问,有几对恋人一周,甚至两周才见一次面的?有几对恋人不是十指紧扣或挽着手臂走在一起的?你和我有吗?我们牵手的次数都是屈指可数的,更别谈挽住手和接吻了。想来也真是可笑,我竟连你的初吻都没有得到,你自己说说,这叫谈恋爱吗?你还希望我会爱上你?回头再说我们牵手,你知道你让我牵到的是什么?不是软若柔荑的芊芊玉指,而是冰冷生硬的拳头。你见过谁家恋人牵手时是握着拳头的?又有谁像你一样,牵过手后要洗三遍的?别以为我不知道,这是我亲眼所见。你亲热地挽着苏子岑,被他牵过手以后,难道也要洗三遍?翦若然,还要我再说么?你对我这个正牌男友的态度,都不及你那个非亲生哥哥亲热,难道还要我对你情根深种吗?这样很好,我们谁都没有动情,扯平了。你帮我的这个忙,也算是我这些日子对你的心机没有白费吧!”   “钟平!你——”我听完他激动地怨诉,只感到心跳加速,血往头上涌,狠狠地怒视着他,“你简直太卑鄙!太无耻了!”大声喊完,只觉大脑一片空白,随即便不顾一切地跑开。 ☆、第七十六章 一场认真的消遣 八   我把自己关在房间整整一天,一遍遍地反省。家人已经知道我和钟平分了手,都以为我是在为这件事伤心难过,轮流着站在门口好言好语地劝慰,却不知越是如此,我越是痛恨自己。恨自己的不懂事,恨自己的任性,恨自己当初执意逆着苏子岑,不听他的忠告,才铸成了今天无法弥补的大错。   房门打开的那一刻,我流着泪跪在了站在门口的外婆面前,一次又一次地说着“对不起!”我不知道外婆是不是知道了钟平获得深造资格的真正原由,我只知道我给有着极高声望和口碑、一贯秉公刚正的外婆丢了脸;我只知道我毁了外婆一世的清誉,给她抹了黑。我无颜面对最最疼我宠我,对我寄予极大厚望的外婆。我让外婆情何以堪啊!   直到苏子岑把我扶起,屋子里只剩下我和外婆两个人,我仍然抽咽不能语。   外婆心疼地紧紧把我拥在怀里,“然儿不哭,不哭了啊!生生地快把外婆的心哭碎了。”   “外婆——”我听外婆这样一说,窝在她的怀里,更加恣意地发泄心里那份最深的歉疚。   “乖,然儿,不哭。你的伤心,外婆知道,外婆都知道。”外婆温柔地轻抚我的发。   “不,外婆,您不知道,您不知道!”我嗡声而答,却不敢抬头。   “傻孩子,还有什么会是外婆不知道的呢?”外婆不禁轻笑一声,“还记得你问过外婆对钟平和林森的评价吗?”   我听到外婆这样问,猛地抬头看向外婆,点了点头。   外婆了然一笑,轻轻拭去我挂在脸颊上的泪,“那时我并没有给你对他们的评价。而且,对林森毕业后的去向也没有说。因为,当时学校已经有意向与巴特雷学院合作,准备选派一名毕业生去深造。钟平已经确定被保研,那这个出国的名额很可能落到林森头上。你当时问我对钟平的看法时,我隐隐地感到,可能你和钟平有了接触。不然,对他并不熟识的你,不会特意提到他。所以,我没有说出学校的安排,毕竟事情也没有落实。”   “外婆,这次钟平被选出,我……”我为难地不知该怎样向外婆开口,却被外婆打断。   “林森这个孩子我非常喜欢,稳重,大气,处事平和。设计风格稳健持重,却少了那么一点灵气,有些拘紧。钟平呢,人聪明,也圆滑,善于谋算。骨子里少了些沉稳,多了些虚浮。从他的设计中也能看出这些性格特点,过于注重表面,流于形式,而少了内涵。”外婆终于给出了对这两个人的评价。   “这次资格选拔,他们两人的作品不相上下。林森是先交上来的,英方教授很喜欢,但却仍有一点点不满意。直到钟平的设计交上来,英方教授给予的评价是‘完美’。所以,便选定了钟平。”外婆对我点点头,说出了评选的过程。   “可是——外婆,钟平是在看过林森的设计后才更改的。而林森的设计,是我——”我颓败地垂下头,用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音说:“是我偷出来给钟平的。我对不起您!”   “傻孩子!”外婆宠溺而笑,将我轻轻揽在怀里,“你为什么伤心,我怎么会不了解呢?你不是因为与钟平分手而伤心,你是因为偷了设计,心怀愧疚,觉得对不起林森而伤心,对不对?”   “不不,外婆!我最最对不起的是您!我辜负了您的爱,辜负了您对我的期望。我没脸见您!”我极力地表达着我的歉意。   “然儿,这件事不怪你,外婆不怪你,一点都不怪,你也不要自责好吗?”外婆轻拍拍我的肩,“其实,钟平被选中,正合我的心意。”   我抬头,睁大了眼睛疑惑地看向外婆。   外婆微笑着说:“相信外婆说的都是真话。然儿,你要知道,巴特雷学院的建筑设计是偏重视觉化的。就林森和钟平两人的设计而言,钟平更适合一些。我是钟平的毕业设计指导,对他的设计非常了解。之前,他做的就很好。你把林森的设计拿给他看,并不是你想像的偷窃行为,反而是犹如给钟平打了助推剂,帮助他做出更好更完美的设计。林森和钟平两人的设计风格完全不同,也就不存在剽窃问题。所以,当你那天到我办公室借口要拷贝资料的时候,我也就猜到你是为了钟平才这样做的。想想,如果借此可以让钟平拿出更好的设计,出国深造沉淀一下,也不是一件坏事,于是我便放任你这样做了。只是没想到,最后却让我的小然儿如此伤心愧疚。怪只怪外婆没有说清楚哦!”   “可是外婆,这样对林森不公平,真的不公平。”我不由得为林森感到委屈。   “这个啊!”外婆轻刮一下我的鼻尖,“我之前和林森谈过,关于出国和读研。林森很明确的地表示更倾向于读研,对出国没有太大兴趣,所以他参加选拔,也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并不是一定要争取。”   “那为什么还要选拔?而不是直接指定。”我更加疑惑。   “傻孩子,有竞争才有动力嘛!而且也是要秉持公平竞争的原则呀!”外婆轻轻拍了拍我的背,“然儿,都过去了,别再自责。我知道,钟平的做法伤了你的心,但外婆希望你不要去怨恨,反而应该学会感激。感激正是有这样的人这样的事出现,让你亲身经历,才会令你渐渐成长起来。在人生的道路上,看清了人的本质,增加了辨别是非的能力,这些曲折也让你更加懂得和理解了亲人对你尽心呵护的情意,对吗?”   听着外婆对我的教诲,我再一次体会到了她的良苦用心。想明白了这些,我便对外婆郑重地点头,得到她的会心一笑。   ……   这一场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风波算是平息了。这一场初恋便也无疾而终。事后,慕薇只是笑我傻,便再不提及。而苏子岑,却是和向怿寒一起结结实实地把钟平揍了一顿。因为,在苏子岑的追问下,我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以及自己的荒唐所为,都老实地交待了。苏子岑只当我又是被钟平伤害了一次,招来一向与自己合拍的怿寒,俩人便约在一起动了手。最可笑的是,单薄的钟平根本不是两人中任何一人的对手,也就更难抵住二人的合力了。听说,直到他出国走的时候,脸上还带着小伤。   虽是感激他们为我出气,但新的忧郁随之而来。我又开始惶然,怕没有了精神的寄托,心底那个念头再次疯涨,我又该用什么方法来抑制呢?足足让自己苦闷冥想了一个星期,才终于找到了新的出口——选读第二专业。就像同样为情而困的慕薇所说:“来吧!让繁重的课业压得我无睱胡思乱想吧!” ☆、第七十七章 当你离开以后   骄阳似火,但时时有海风吹入,空气中便飘荡着湿润的气息。坐在公寓的书桌前,眺望洒满阳光的海面,心随着波浪浮沉涌动。   碧螺春:难得一见啊,终于舍得上线了?   笔记本里传来再熟悉不过的Q/Q声,是慕薇。   竹叶青:今天休息。   碧螺春:在做什么?   竹叶青:喝茶,发呆。   碧螺春:真悠闲啊!我快忙晕。让我猜猜你在喝什么?(想像)   竹叶青:呵,用得着猜么?   碧螺春:当然不用。一定是竹叶青喽!苏子岑最喜欢峨嵋雪芽,你最喜欢竹叶青,一个芽叶,一个芽尖,都是出自峨眉山。   竹叶青:……   碧螺春:(擦汗)哦,是他教会你品茶的。然而,你最近有没有看到苏子岑给你的邮件?   竹叶青:有看。每天都能收到。   碧螺春:可是你一点回应都不给。他大老远跑到云南去找你,结果不等到那儿,你便跑了。追去京城,你居然到了新加坡。我说你存心的是不是?你以为,到了新加坡,他就追不过去了?我看,以苏子岑的执念,你就是跑到天边,他也一样能把你抓回来。你就等着吧!   竹叶青:薇,我是在学习工作,不是你想的那样儿。   碧螺春:狡辩。我还不了解你么?在那边怎么样,还习惯吗?   竹叶青:还好。没感觉有什么差别。   碧螺春:你适应能力一向要比我强。貌似你过得很好,可是有些人过得就不好。   竹叶青:又想说什么?   碧螺春:苏子岑喽!不然还能说谁呀!然而,你离开以后,他过得真的不好。   竹叶青:能换个话题么?   碧螺春:不能!(恼怒)呵呵,你现在这种心理状态,我可以总结为“哀莫大于心死”吗?   竹叶青:如果你愿意。   碧螺春:呸!明明不是如此。然而,你不觉得累吗?口不对心,永远是你的伪装方式。   竹叶青:……   碧螺春:你就不能把自己心里的真实想法大大方方的说出来吗?   冰凉的指尖狠狠的抠着键盘键子的边缘,微微有些疼。   竹叶青:……   竹叶青:苏子岑——他怎么了?   碧螺春:(翻白眼)魔怔了。真的,然而。据青青说,你走了以后,苏子岑天天在事务所工作到很晚。对自己严苛也就算了,但对手底下的人也一样不近人情。稍有不对的地方,便是一通狠尅……   竹叶青:他对工作、对设计一向要求完美。   碧螺春:可是他从前也不是这个样子呀!现在对怿寒和我也总是爱搭不理的。休息没事的时候,便到茶楼来,见到我第一件事就问有没有你的消息;然后往你俩从前最爱坐的藤椅里一钻,一壶茶,一个笔记本,傻愣愣地一坐大半天。有一次,因为被其他客人占了先,和我老大的不愿意。害得我现在只好把那个位置设为私人专属,就差封闭成小单间了。然而呀,求求你快回来吧!   碧螺春:这还不算。有一次,我把你寄的普洱茶泡给他,你猜他怎么说?   竹叶青:什么?   碧螺春:人家苏大少眼睛专注地盯着笔记本,头也没抬,闻到茶香后皱了皱眉,张嘴就说:“丫头最不喜欢普洱的味道……”吓得我差点打翻那一壶茶,害得我只好拿出今年产量极少的崂山石竹茶泡给他喝。   碧螺春:喂——   竹叶青:在。   我轻轻拭去鼻尖的汗珠,端起已经凉透了的茶喝了一口。   碧螺春:还以为你……还有一次,苏子岑窝在那儿,一声不响,我和怿寒实在看不下去,便强拉着他出去陪我们逛街。结果,在Givenchy的时候,我们一起等怿寒试衣服,苏子岑随便看着,忽然向站在旁边的我说:“丫头,看这件多花哨!你一向不喜欢的。”弄得我一时怔愣,木然地叫了一声:“子岑,你知道自己刚才在说什么吗?”人家一脸茫然地回头看我,摇摇头,反而弄得我无语。我说然而,你瞧瞧,苏子岑现在都成什么样子了。再这么下去,我真觉得应该把他送到心理医生那儿治治病了。   竹叶青:谢谢你们!他只是想事情太专注了吧!   碧螺春:才不要你谢。他呀,是想你太专注了!长此下去,他不疯,估计我就得先疯了。我说,为了我的身心健康,为了你铁哥们向怿寒的幸福,你能不能委屈一下,给苏子岑回个信儿?哪怕只言片语也好。只要你有回应,他就不会再这样自苦下去。也不用陈叔和苏姨一直这样为他担心,不是么?   碧螺春:唉呀!又不说话,你真是急死人了!!   竹叶青:好吧!我试试看。   碧螺春:(微笑)这就对了嘛!既然彼此都放不下,何必再端着苦着自己,互相折磨呢?   竹叶青:爸爸他们——还好吧?   碧螺春:还算有良心。你再次离开,谁能好过?陈叔照样把苏子岑臭骂一通,每天也不给他好脸色看,弄得苏姨夹在中间左右为难。舅舅那边知道你们闹成这样,只能疼在心里,对着陈叔和苏子岑,还要从中调和,两边劝着。你呢?逍遥自在,不闻不问的。我发现,我出国这两年没时间正经看着你,你倒是能耐见长,心变得这么狠,说走就走,难道真的就可以做到放得下一切?你自苦可以,却不能连带着大家和你一起苦啊!   竹叶青:我现在这里是学习工作……   碧螺春:借口!你说什么都是在为自己找借口开脱。被我说穿心事不好意思了吧!然而,你一直都是善良的,狠绝的事你根本就做不来。骨子里对家人的孝顺关心,是改变不了的。还是那句话,差不多就得了啊!小时候是个磨人精,大了怎么还这样啊!(无奈摇头)   竹叶青:明明比我小三个月,怎么反倒像个老嬷嬷一样。真不知道怿寒是怎么忍受的?   碧螺春:我现在倒真的是替怿寒庆幸,庆幸当初被你拒绝。不然,今天受折磨的一定是我家怿寒了。也只有苏子岑,宠着你,受着你,甘之若饴。   竹叶青:呵——这话听着怎么耳熟?就借给你用好了。你现在还真是什么都敢说,当初也不知道是谁,为了向怿寒都快要和我断交了,我不拒绝能行么?   碧螺春:嘿,我说翦若然,你这家伙还真是……明明心里没有向怿寒,偏又把自己说得多么重友轻色,你羞不羞?   竹叶青:嗯,脸皮比你薄。   碧螺春:死丫头,变着法儿的在这儿损我。别以为我不会杀到新加坡啊,把我惹急了,看我去不去?而且还要带上苏子岑和向怿寒,到时候让你无处可藏!   竹叶青:别!千万别!……   碧螺春:哈哈,怕了吧!说正经的,我和怿寒倒在其次,苏子岑既然知道你在哪儿,恐怕用不了多久就会追过去。你还是好好想想,怎样面对他吧!   竹叶青:(尴尬)他一向很忙的!哪会有时间。   碧螺春:这时候你倒是很为他考虑。(惊恐)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喂——不说了,苏子岑进来了,我得下楼亲自接待去。我说的话你要记住哦!答应我的事,你要说到做到,快办哦!好了,不说了,我得赶紧下去,不然苏子岑有杀上来的可能……   慕薇的办公室巧妙地设在茶楼二层,玻璃窗正对着门口,只要有人进来,便一目了然。当时茶楼的设计装潢是由苏子岑和我一手包办的。此时,我倒是能想像得出她如何带着略微慌乱的模样,去面对苏子岑。但如果有朝一日苏子岑站在面前,我又该如何去面对呢?目光放远,看着海面上一艘艘远行的航船,心也随之飘远…… ☆、第七十八章 你的男人我不要   大一暑假,苏子岑怕我闲着无事乱想,为我报了驾驶班学习开车。他休息闲暇的时候,会亲自在空旷地带教我,看着他认真耐心的指导,我也无暇再胡思乱想,只能心无旁鹜地专心练习,倒也有了极大的进步,直到顺利的拿到了驾照。   盛夏的午后,令人昏昏欲睡。我独自一人躲在阁楼里,对着画册学画油画。一阵急促上楼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我分心猜想着来人会是谁。   房门被推开的刹那,慕薇满是怒气的脸呈现在眼前。   “翦若然,我恨你!”她定定地站在门口,狠狠地吐出一句。   “薇!”我怔怔地望着她,完全没有消化这句莫名其妙的话。   “亏我平时那么相信你,我真是瞎了眼,怎么就信了你的鬼话!”慕薇仍是忿忿地说。   “你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这样说我?”我放下手中的画笔,走到门口拉起她冰凉的手,却被狠狠地甩开。   “为什么?你还好意思问我?你自己做了什么,会不知道?我要和你断交!”慕薇停住跟着我走进房间的脚步,瞪视着我质问。   “断交?!我做什么了?”我不禁轻笑,此时的我被她弄得可真的是有些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你这样莫名的斥责,唱的是哪一出?“   “你,你还装傻充愣!”慕薇看到我的笑,更添了几分恼怒。   “到底怎么回事?你最好说清楚。”我敛去笑容,倒了一杯酸梅汤递到她的手里,“我都不知你恨从何起,就被你单方断交,岂不是要冤死?”   慕薇负气地喝了一大口酸梅汤,又气咻咻地开口:“你说过你不喜欢向怿寒的,你说过他是你的哥们,说什么你不会是他口中那个青梅竹马的女友,可是现在呢?现在你又在扮演着什么角色?”   “什么——什么角色?”我手中握着玻璃杯,诧异地看着慕薇问。   “哼!”慕薇显然对我表现出来的态度不满,“向怿寒亲口对我承认,你就是他所昭告天下的那个青梅竹马的女友。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开什么玩笑!”我怔愣片刻,不禁自嘲,“向怿寒是这样对你说的?他有病,他疯了吧!”   “疯了?我不知道你们俩在这儿给我唱什么双簧,反正我不管,你最好给我解释清楚,不然我恨你一辈子!呜——”慕薇说着便呜咽起来,“枉我一直相信你,真心待你。你们俩却合起来骗我!”   “我哪有骗你?”我伸手扶着慕薇一起坐在藤制沙发上,“这一年来,我是怎么个情形,你还不清楚吗?”   “就是太清楚了,才让人分不清真假。”慕薇接过我递过来的纸巾轻拭,“连钟平都说,你选择和他在一起,是另有目的。谁又能保证,你是不是和向怿寒暗渡陈仓,为了掩人耳目呢!”   “慕小薇!”我呼地起身,厉喝一声她的昵称,“你还能再说出更难听更恶心的不?什么叫暗渡陈仓,什么叫掩人耳目?别说我没有和向怿寒怎么着,就是有,我又犯得着暗着来么?这又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那——那你说……”慕薇看出我是真的生气,语气渐渐软了下来,低下头抽抽嗒嗒地说道:“那你说向怿寒为什么会那样说?”   “问向怿寒去!”我睨了她一眼,又甩过去一张纸巾。   “就是因为我问了,才得到这样的答案。”慕薇撇了撇嘴。   “什么?”我抬高了一个声调,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看着哭红了眼的慕薇,随即缓声说:“你先把情绪稳定一下,然后最好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交待清楚。”   “我——”慕薇抬头一脸无辜地看向我,拭着脸上的泪痕,“都怪向怿寒嘛!我总以为他会在出国前表白,可是等到现在都快走了,他还没有只言片语。所以——”   “所以,你就坐不住,自己去对怿寒表白了?结果呢?”我打断慕薇,说出了她的目的。   慕薇拿起杯喝了一口酸梅汤,然后抿嘴点点头,脸上微微染上了一层红晕。   “结果——结果就是这样啦,遭到拒绝!”慕薇无奈地嘟着唇。   “哦,所以你就跑来我这儿不问青红皂白的大闹一通?”我不禁白了她一眼,一通抢白:“行啊你,出息了呀!平时总是说我重色轻友,现在看看你自己,为了一个向怿寒,居然就要和我断交。好啊!我成全你,断就断吧!如果断了,向怿寒就能喜欢你,爱上你,倒也值得了。”   说完,我假意生气,别过头不再看慕薇。屋子里瞬间静了下来。   “然而,然而——”慕薇见我不理她,摇着我的胳膊柔声轻唤,“然而,你别生气呀!”   “别叫我,断交了。”我仍扭着头,极力忍着笑。   我深知慕薇的脾性,纸老虎一个。平时看着伶牙俐齿,能言善辩的,可如果是我真的犯倔生气,第一个败下来的一定是她。这么多年,始终如此。   “然而,好然而,我错了还不行么?我道歉,真诚的道歉。”慕薇低声下气的说。   转过头看向蹙着眉,赔着小心的慕薇,心忽地就软了,我扑哧笑出了声。   “呸!才不要你道歉。”我轻点一下她的额头,“傻呀!和你说过多少遍,我和向怿寒没什么,怎么就不信呢!往常总是说我傻气,没脑子。怎么换作你自己,反而不以为意呢?”   “嘿——”慕薇尴尬地笑了笑,“然而,你不生气就好。”   “我才没生气呢?犯得着么。”我笑着摇头,“总得让你把心里的委屈发泄/出来,做你的出气筒呀!更何况,这里还牵涉到我呢。”   “就知道你最好了。”慕薇亲昵的挽住我坐了下来。   “知道我好欺负是不是?”我反问。   “唉哟!我哪儿敢欺负你呀!被你家苏子岑知道了,我这弱不禁风的身子骨,还不得就地掩埋呀!”慕薇假意扶额晕倒,笑着靠在沙发上。   “呸呸呸!少说那些不吉利的。”我接口道:“再说,什么叫‘你家苏子岑’啊?话不可以乱讲的哦。”   “口误,口误。”慕薇嘻笑着,随即微敛神色,略带迟疑,“然而……”   “嗯?”我起身帮她续了一杯酸梅汤。   “我一直有个——疑问。”慕薇探身接过。   “什么?”我看着她问,然后转身收拾画笔,“你说。”   “我一直以为你——其实是……”   我回头看了一眼犹疑不定的慕薇,“直说。”接着把用松节油清洗完的画笔浸入洗笔筒的清水里。   “其实你是喜欢苏子岑的对不对?”慕薇鼓足勇气说出了心中的想法。   我听到她说出口的话,猛地一滞,拿着洗笔筒的手略微一抖,几滴清凉的水便溅在了手背上。   “咦——”见我不回应,慕薇挑高了声音,探出大半个身子在我面前,“我瞧瞧,是不是被说中心事了?”   “胡说!那是我哥。”我急忙否认,心却狂跳,犹如秘密被拆穿。   “嘁!看你的样子,就知道是口不对心。哥又能怎样,也不是亲的。”慕薇挑了挑眉,笑着撇下嘴。   我就势把手上的水滴甩到她身上,“这会儿又能耐了。可不是为着向怿寒要与我翻脸的模样了。”   “嘿,我这应该算是‘其实我懂你的心’吧!”慕薇笑眼弯弯,一派得意。   “嗤——”我不置可否,不禁对她的模样嗤之以鼻。   “你自己都说是我的出气筒啦!”慕薇起身站在我面前,正色道:“你总得让我把受的气发出来吧!毕竟这是我第一次放下自尊放下骄傲对男生表白,却换来这样的结果,你得允许我找到平衡呀!”   “哦,找平衡就得找到我头上?”我假作生气,“而且还要胡说八道的编排我,冤枉我。”   “谁让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呢!况且,我这可不是胡说。”慕薇双手握住我的手腕,“然而,这么多年,我懂你就像你懂我一样。虽说这一年里我们分隔两地,但那份心照灵犀仍是有的。你对钟平、对向怿寒存了怎样的心思,我是非常了解的,对苏子岑有着怎样的心思,我也是知道得七八成准的。”   “说得自己像个神算子似的。”我轻笑。   “神不神的,你心里最清楚了。”慕薇松开了手,对我的揶揄丝毫不在乎。   “说说吧,被向怿寒拒绝了,打算怎么办呀?还继续坚持吗?”我岔开话题,把洗笔筒轻轻放在书桌上。   “这是不是该继续,还要不要坚持,得看你的态度。”慕薇微扬下巴,半是认真半是玩笑地答到。   “怎么又扯到我这儿来了?”我不禁挑了挑眉。   “人家向怿寒很正式的告诉我,近日将会向你表白。”慕薇表情很严肃。   “鬼扯!”我摇头。   “扯不扯的我不管,你得给我一个态度。”   “哟,小一年不见,我怎么觉得慕大小姐耍无赖的功力见长啊!”我唇角漾着笑调侃,“我能有什么态度啊!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   “你少打马虎眼啦!不管,我要你明确的态度,不然,不然——”   “不然怎样?”我笑着打断有些气急的慕薇,“又要断交是不是?拜托你,换个新鲜的成吗?”   “哼,就知道你会拿这个取笑我。”慕薇嘟唇抱怨,“看我不把你的秘密告诉苏子岑。”   “你敢!”我拿眼瞪她,话题竟被慕薇绕了回来,便决定不再逗她,“得嘞!竟也有你心焦的时候。你呀,放一百二十个心。如果怿寒来找我,我会把话说得清清楚楚,直接让他死了那份心。你的男人,我不要。这样,总行了吧?”   “嗯,这还差不多。”慕薇浅笑点头,“这回我终于知道,你的软肋是在苏子岑那儿。”   “又开始乱讲了啊!看我怎么让你求饶!”我把手伸向她的腋下,开始呵痒,吓得慕薇快速跳开。   屋子里插科笑闹的我们,都没有注意到门外曾长时间地站着一个人,更没有听到他此时离开的声响。 ☆、第七十九章 青梅难予竹马   果然如慕薇所说,没过几天,向怿寒便把我约了出去,在大伯的“静园”品尝过新菜式以后,便一路溜达着走到了四方亭。   落日的余晖洒满了初秋的河面,微风吹过,带来了丝丝清凉。   “若然,过几天我就要走了。”怿寒斜靠着亭柱,对着倚栏而坐的我说道。   “知道啊!出国深造嘛!酒店管理,非常适合你。”我把目光从河面转向怿寒,浅笑应答。   “你不想对我说些什么吗?”怿寒俯身,用探究的目光看着我。   “欸,到时候我会送你的,临别的话还是留到机场再说吧!”我躲闪着他的目光,身体下意识的向后贴靠在栏杆上。   “我有很多话要对你说。”向怿寒轻笑,“想听吗?”   “你说吧!我洗耳恭听。”事先心里有了准备,此时面对向怿寒也就不觉得有多难为情。   “嗯——”向怿寒见我平静的表情,竟起了一丝犹疑,“以后我不在这边,有什么事要多和子岑商量,慕薇也可以,只是她毕竟距离你远些。”   “远却也远不过你呀!”我笑着对他调皮地眨了眨眼。   “嗯,虽说是远了点,但你可以随时找我。我手机二十四小时开机,只要有空,我就在Q上挂着,或是我会给你写邮件。”向怿寒一股脑地把各种联系方式说了出来。   我却扑哧笑了起来,“向怿寒,有点常识好不好!难道我这边大清早八点钟有事,也要给凌晨一点睡得正香的你打电话?”   “可以呀!只要你愿意打过来,我随时可以接听。”   “算了吧!我才不会那么没人性呢!”我笑着摇头看他,却见他蹙起了眉头,心里不忍,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臂,放柔了语气,“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担心我。放心,我会好好的,不再让你们操心。你在瑞士专心学业就好,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有伤心事,一定会第一时间告诉你,到时候你可要在第一时间飞回来为安慰我哦!”   “会的,一定会!”向怿寒郑重的点头。   “不过,这种事还是不发生最好,你来回的飞机票我可是出不起的。”我数着手指头假意盘算着。   “小气!”向怿寒忍不住笑出声,揉了揉我的头发,“我怎么从来不知道你这么会算计?”   “嘿,我这点计较,当然比不上你这金融专业的高材生了。”   “你就只会调侃我。”向怿寒对这样的我颇没办法,“跟着慕薇,也学不到什么好。”   “和人家有什么关系呀!真不明白,慕薇有什么不好?”我忍不住反驳,却立即住了口,看着向怿寒的反应。   一声轻叹逸出,向怿寒苦笑了一下,“慕薇找过你了?”   我本能地点点头,“这个——那什么——”忽就生出一种慌乱,慌乱的不知该如何开口。   “让我说吧!”向怿寒果敢地接过了我的话,“若然,我们认识有十六年了,从小一起玩到大。可以说,你的喜怒哀乐我都一一了解,甚至有份参与。我说不清楚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你的,我指的是那种男女之间的喜欢,但我清楚自己心里的想法,希望有一天,你站在我身边,是以女朋友的身份,而不是妹妹、朋友甚至哥们儿。你懂吗?”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不知道该做出怎样的回应。   “我也一直矛盾着,不知道该选择在哪一个合适的时间段来对你表白。”向怿寒轻笑着摇摇头,“总以为你还没有长大,总想着再等等。可是这一等,等得你交了男朋友,也等得你结束了初恋,等得我快要出国。如果不是慕薇来找我,我也不知道自己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其实仔细想想,我是心里害怕,害怕你的拒绝,害怕你不接受,害怕你从来就没喜欢过我。更害怕,如果真是这样,你是不是就会远离我,不再理我,就此把我们的友谊也葬送了。”   “那个——”虽说有心里准备,但听了向怿寒这样一番表白,我还是有些瞠目结舌。   “你知道,当慕薇来找我被拒绝以后,她气愤的说你一直把我当哥们的时候,我很震惊。总以为这几年你这样形容我们的关系,是因为你还小,不懂得男女的感情。直到你有了男朋友,我才蓦然发现,原来你早已长大,有了女孩子的小心思。我也就此幻想着,你对我的感情会有所转变。”向怿寒不理会我的语不成句,自顾自的说道:“还记得我大二那年带回来的女朋友吗?”   我低头略想一下,点点头。   “呵——”向怿寒自嘲一笑,“本来是想刺激你一下,看看你的反应。哪曾想,有激烈反应的却是慕薇,你反而一派平静,见怪不怪,就像你现在这样。”   “当然不奇怪。像你这么出众优秀的人,怎么会没有女生喜欢追求呢?”我忽而了然,抿嘴一笑,“就像苏子岑,那叶琳为了他,还不是一毕业就追了过来?”   “再后来,我对其他女孩子说自己有了青梅竹马的女朋友,慕薇也告诉给你了吧?”向怿寒边问边自顾自地点点头,“你居然还安慰她,说我指的就是她,只是没来得及表白。”   “我真的以为是这样的。从小到大,我们虽是青梅竹马,可你一直当我是假小子。慕薇只是与你认识的稍晚了些,算算却也有十二三年了。”我从没认为自己和向怿寒之间的这种青梅竹马可以发展成为男女之情,“更何况,她一直都是喜欢你的。”   “那么你呢?你有没有喜欢过我?”向怿寒追问。   “没有。”我毫不迟疑地摇头,“如果说有,也是那种兄长和友情式的喜欢。”   向怿寒原本明亮的眼睛瞬间黯然,低头垂眸不发一语。   看着向怿寒,我猛然意识到这样直白的拒绝太唐突了些,会让他伤心。   我站起身,握住向怿寒汗湿的手,满怀抱歉地说:“对不起,怿寒。我太……”   “没什么。我想过会是这样的结果。”怿寒打断我,自嘲地笑笑,“是因为慕薇吗?”   “啊?什么?”我被怿寒问得一怔,随即明了,“怎么会?这和慕薇没有任何关系,虽然我很早就知道她喜欢你。”   “那是因为谁?”向怿寒反握住我的手问。   “没,没谁啊!”被他这样一问,我反而有些不自在,“难道一定要以某个人的存在,做为拒绝你的理由吗?”   “那倒不是。”向怿寒不禁轻笑,“看来是我太自以为是了。我自信地以为凭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在一起是早晚的事,是水到渠成的。哪曾想过你会拒绝我,你对我的感情只是纯粹的友谊之情。”   看着无奈的向怿寒,我本来想问他一个这几天纠结于心的问题,此时却不知如何开口。   “怿寒,”终是忍不住,喃喃地叫了一声。   “什么,若然?”怿寒面带微笑地看着我。   “我有个疑问。”我低头,略显犹豫。   “问吧!”   “你——”暗自下定决心,抬头对上向怿寒坦然的眼睛,“你喜欢我,是不是含有家中长辈的意愿;或是有一份再续妈妈和大伯那段情缘的心意;亦或是其实你这种喜欢,是基于对我的同情和怜悯?我知道,我有这样的想法很不对,我这样问会令你伤心,会辜负了你对我的情谊,可我……”   我已经不知道该如何来解释自己产生这些猜疑的动机。   “呵——”向怿寒思忖了一会儿,握着我的手微微紧了紧,“这几年,发生在你身上的事情太多,一件件一桩桩,给你的震撼甚至打击都不小,所以你有这样的想法不奇怪。”   看着他清朗的眼,我心里那因猜疑而产生的愧疚也开始慢慢消散。   “不过——”向怿寒顿了顿,“经你这样一问,我倒真觉得应该重新审视一下对你产生感情的动机,仔细想想有没有掺杂你所说的那些因素。”   “你——不会怪我吧?”我仍然不确定怿寒在短时间之内便能接受我的拒绝,毕竟不论他真正喜欢我多久,我们从小到大十六年的情分始终是存在的。   “傻丫头!”怿寒笑着唤了一声,然后用另一只手细心地帮我把垂下来的头发别在耳后,“从小到大,我还不了解你吗?”   “了解什么?”我疑惑地看着他。   “说好听点,是坚守着那份纯粹。”   “难听的呢?”   “难听的呀——”怿寒轻笑,故意抻长了声音,“你就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主儿。”   “好哇!向怿寒。”我甩开他的手,嗔怪着,“你这是明显的报复。什么好听难听,分明就是在变相发泄对我的不满。你不如干脆说我就是个别扭的人!”   “即使是这样想的,也不能直说啊!”   “嘿,真会顺杆儿爬。看我不打你……”说着,我挥拳向他打去,   向怿寒边闪躲,边笑着回应:“是你要问的,我本不想说。你别恼羞成怒啊!这以后还让不让讲真话啦!” ☆、第八十章 我们是哥们   心里话说开,我们都犹如卸掉一个重负,变得轻松。   “若然——”疯累了,向怿寒坐在亭子里大口喘气。   “干嘛?”我坐在另一侧,睨了他一眼。   “你还会当我是哥们吗?”   “怎么不会?”我反问,“我反而怕你不当我是呢!以后还指望你在我被欺负的时候,为我打架出气哩!”   “哥们就是这样用的?”   “那你还指望怎样?哦,对,你出国可以给我带好多礼物。”我掰着指头数着哥们的好处,“你结婚的时候,我这个唯一的准小姑可以收好大的红包……”   “就你这疯样子,还是去给苏子岑当准小姑吧!”向怿寒嗤笑一声。   “和他有什么关系?”我嘴上虽不屑,心却莫名地抽紧了一下。   “咦?他和你才是兄妹好不好?我和你只是哥们,这可是有天大的差别的。”向怿寒耐心解释。   “小气!你就是小气!”我撇了撇嘴,嘟着唇转头不看他。   “好好好,我小气。”向怿寒被我弄得哭笑不得,“说吧!想要什么礼物?”   “这个嘛——”听说有礼物,我忙回头,转着眼珠,笑着答道:“等我回去列个长单吧!走的时候交给你,你只要照单采购就成。”   “小妮子,够狠够贪心。”向怿寒宠溺一笑,随即起身,向我伸出手,“天色不早了,走吧!回去了。”   “哦,好。”我把手交到他的手里,随着力道站起来,拖住了欲迈步离开的向怿寒,轻声叫道:“怿寒——”   “嗯?”向怿寒回头,眼里带着一丝疑问。   “其实,慕薇是个好女孩,很适合你。”我脱口说出了憋在心里的话,一直以来的那一份不安,也随之落定。   “知道了。”怿寒微微一笑,“傻丫头,你是在补偿我?”   “你明知道我没有那个意思。”我忙辩解。   “那你认为,我在被你拒绝后,转而接受你的好朋友,这样的做法合适吗?”   我摇头否认。   “还不是。”怿寒嘴角噙着笑,“我不是那样的人,真这样做了,对慕薇也不公平。我明白你的好意,放心吧!以后的事,顺其自然,一切随缘吧!”   “嗯——随缘。说不定,我没准还会喜欢上你呢!”   “臭丫头,又哄我寻开心是不是?”怿寒爽朗的笑声,在亭子里回荡散开。   ……   怿寒出国的那天,所有的亲朋都到机场送别。只是没想到,慕薇是最伤心的那一个。抱着向怿寒轻声啜泣,嘴里嘟囔着千叮万嘱,一直送到登机口,再看不见他的身影才做罢。   过了年,不知慕薇用了什么方法,说服父母办了休学,然后积极申请办理出国手续,在春天来临时,登上了飞往瑞士的飞机,飞到了向怿寒的身边,与他一样,做起了留学生。问过她缘由,她便说我给了向怿寒那么大的打击,现在又一个人在国外孤苦伶仃,非常需要有人陪在身边。而自己就是最适合安慰他的那个人。其实,慕薇的小心思我还是懂得的,说我对怿寒的拒绝只是借口,她心里实则是担心向怿寒就此在国外有了新的感情,那么自己到时候恐怕真的会没有机会。所以,她才执意放弃自己在国内出色的学业,而选择在国外重新开始。引得我不禁感叹,爱情的力量很伟大,能够令一个平日里养尊处优的女孩子,放下矜持,放下骄傲,大胆地奔向未知的感情世界,义无反顾。   上天终是懂得眷顾有情人的。终于,慕薇用自己坚定的执着打动征服了向怿寒。在雪绒花开的时候,成为了向怿寒正式宣告承认的女朋友。   ……   手机铃声在桌上响个不停,打断了我的回忆,拿起来看了一眼来显,笑着接听。   “我说哥们儿,你们小俩口能不能不要轮番骚扰?”   “哟——对你表示关心也不对了呗?”向怿寒朗然而笑,“在做什么?”   “想你。”我脱口而出。   “是不是真的?”电话那端的向怿寒显然被我的话吓到,“我受宠若惊啊!”   “我像骗子吗?”我不禁嗤笑。   “貌似无害,实则——”向怿寒故做停顿。   “实则什么?”我追问。   “佛曰不可说。”   “鬼扯。”   “嗯,小薇找过你?”   “是啊!就在刚刚,线上聊的。你们没在一起吗?”   “唉哟,大小姐,我要是有你一半轻闲就好了。”向怿寒轻叹口气,“好不容易这会儿有空,便抓紧时间给你打个电话表示关心,你可别不领情不道谢的!”   “嘿嘿,你说对了。我真的不领情不道谢。有这时间,还是多陪陪你的小薇吧!也省得她跑我这儿来抱怨。”   “抱怨什么?”   “还能有什么?没时间陪她呗!”   “哦。最近忙新酒店的工程奠基,确实没怎么陪她。”   “钱是赚不完的,差不多就行啊!别以为订了婚,就铁定是你的人了。以慕薇的魅力,追求者可排着队呢!你可要当心。”我重又把目光投向海面。   “好!我保证绝不让您老在千里之外百忙之中还为我们操心。”向怿寒语气严肃的在电话那端做保证。   “行了,贫不贫啊你!”我向着天空翻了一个白眼,“千里迢迢打着国际长途就是为了和我闲斗嘴?”   “说对了。”向怿寒笑着应答,又随即隐去,继续说道:“我刚从酒店工地回来。突然很想你。若然,我们都很想你!”   “怿寒——”心忽地沉了一下,竟有一抹刺痛隐隐地传来。   “小薇都告诉你了吧!子岑他现在很不好。”   “我知道。”   “你——”向怿寒顿了顿,似在想着如何开口,“算了,该说的小薇都会说。该怎样做,你自有主意。在那边,你照顾好自己就是。”   “嗯,我知道。谢谢你,怿寒!”我勉强地扯了下唇角。   “哦,对了,你送的那些锡制花瓶非常精致,妈喜欢得不得了。还有那些茶罐,小薇没舍得放在茶楼,都装上不同的茶叶摆在家里了,说是等你回来欣赏品尝。”   “喜欢就好。”   “没事我就挂了,我得去茶楼一趟,陪媳妇吃顿饭。别回头真的被人拐跑喽!”向怿寒笑着调侃。   我不禁抿嘴而笑,“知道就好。记得看紧点!”   “成!”向怿寒朗声应答,又叮嘱了一句,“你自己也要好好的,听到没?”   “听到了,真啰嗦。快挂了吧!”我含笑而语。   “嗯,有空再联系!”   “好!”   说完,我和向怿寒各自挂掉了电话。   天色渐暗,忽然有了饥饿感,起身走向厨房,准备煮些馄饨来填饱自己的胃。因为,按照他们的嘱咐,我要照顾好自己。 ☆、第七卷 我们的爱   那时的你说,要和我手牵手,自此永远,我都放不开你给的温暖…… ☆、第八十一章 喜欢离别(一)   接到青青的电话,是在一个午后,天空阴得厉害,大朵大朵的积雨云急速翻滚着向南行去。眼看一场大雨将至,我坐在办公桌前,眼睛越过窗外,投向天边,忽然想起了同样下着大雨的那一天。   手机在桌上轻柔地唱着歌,收回了我渐远的思绪。   伸手拿起,瞟了一眼屏幕,不待做出反应,便按下接听键,轻轻地说了一声“你好!”   “喂?是若然吗?”再熟悉不过的清脆嗓音从电话的另一端传来。   唇角不由地浮上笑意,“是我,青青。”   “你知道是我呀!你在做什么?”许是因为我听出了她的声音而感到兴奋,青青在电话里欢快的问。   我望了一眼窗外,大雨已经下了起来,雨滴噼啪地敲打在玻璃窗上,绽开如万代兰花瓣。   “看雨。”我不假思索地回答。   “啊?”青青断没想到我会这样回答,顿了一下,“哦,下得很大吗?”   “嗯,还好。雷阵雨在这里是家常便饭,我习惯了。”   不待青青开口,我又接着问:“你和雅克怎么样?忙不忙?”   “忙——忙得不得了。你知道的,现在我和雅克负责你那个设计项目,工程正在施工,虽说还没有涉及到园林布置,但前期准备工作也是很多的呀!”青青在电话里大吐着苦水。   “你和雅克配合着,一定会做得很好。”我由衷而说。   “他呀!倔强的很呢。有时候,我俩出现争执,还得让苏总监裁定!”   “哦,这样!”我淡淡地应着。   “咳——瞧我,说这些做什么!”另一端的青青语气也颇不自在,“不过,若然,我想问你,你最近是不是给苏总监回应了?”   “嗯?”对她的问题,我不明就里,含糊应答:“哦,只是简单回了一封邮件,让他放心。”   “难怪——”青青沉吟了一下,“若然,你不知道,苏总监这几天变化好大哦!脸上的笑容明显增多,对事务所的人态度平和得不得了。甚至在课堂上解答学生问题的时候,也是难得一见的温柔呢!”   “呵——是吗?”我不禁弯唇轻笑。   “我说给薇姐听的时候,她就说‘看来然而做了答应我的事’。我猜想,一定是你做了让苏总监开心的事。”青青兴奋的继续说道:“若然,你不知道,之前事务所的气氛有多么压抑。尤其苏总监,把工作排得满满地,一刻都不让自己停下来。虽然面上没有表露什么,但你走之后,当他知道真相的时候,他的懊悔、他的消沉我们几个知情人可都是看在眼里的。就说被你撕毁的图纸,苏总监可是亲自小心细致地一块一块拼接好的,修复得非常漂亮,不仔细看,绝对看不出来曾经坏过的。可见他有多么用心,有多么珍视,又……”   “青青,这个你已经在邮件里说得很详细了。”我苦笑着打断了青青。   “哦,是啊!”青青嘻笑着,“嘿,我这是忙晕了。若然,还记得前些日子你帮我改的那个景窗设计吗?竟然被苏总监看出了端倪。我送给他审的时候,他反复看了几遍,然后抬头很认真地问了一句:‘这景窗不是出自你的手吧’?当时吓得我哟,心怦怦跳,不敢开口,只能点头。苏总监淡然一笑,又低头看着图轻吐出一句:‘只有丫头,能做出这种效果’。妈呀!神了,他居然一眼就能辨别出来。若然,我看苏总监对你可不是一般的用心呐!”   “他对我的设计一向都很了解,毕竟我也曾是他的学生。”我不可否认的笑了笑,“青青,你打电话来只是为了说这些?”   “那个——”青青迟疑,“有件事我想告诉你,又不知道该不该说。”   “直说好了。”我笑了笑。   “那什么,前天发生了一件事。”青青深吸了一口气,“那个——叶琳怀孕了。而且还放言说要和苏总监订婚。”   电话从手中忽地向下滑落,却被我下意识地紧紧握住,另一只手紧握成拳,一阵冰凉透过指尖直达心底。   “若然,你在听吗?”听我许久默不作声,青青在电话那端试探着问。   “哦,”我猛然缓回了神,“在听。”   “你没事吧?”青青不无担忧地追问一句。   “没,没什么,我很好。”我极力掩饰自己的慌乱,大脑却早已一片空白。   “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在知道真相以后,苏总监还要把叶琳留在事务所,难道她逼走了你,对你的伤害还不够吗?”青青忿忿:“现在倒好,又弄出这么一档子事,竟然借着孩子被逼婚了,看苏总监还能不能沉得住气。”   “喂,若然——”   “在。”   “你还好吧?”青青忧心地又问了一句。   “嗯。”   “唉!怎么可能好呢?”青青长叹一声,“都怪我,我也知道不该告诉你的。可我气不过嘛!你和苏总监不该是这样子的。若然,你快回来好不好?快回来吧!”   “听我说,青青——”她急切地声音令我恻隐,反过来安慰道:“我知道你是一心向我,是为了我好。可是,这件事不怪任何人,真的。”   我起身,走出了设计室,站在廊檐下,细数雨帘。接着说道:“怪只怪,我们对彼此不够信任,没能经得住考验吧!”   “明明不是这样的。苏总监对你的爱,对你的好,我们都是看在眼里的。”青青竭力辩驳。   “也许是我还不够坚定吧!你也说了,在你们眼里看到的,是苏子岑对我爱更多一些,付出更多一些。”扬起的唇角僵硬而苦涩。   “我不是这个意思。若然,你别多心啊!”青青迫切表白。   “我明白,我知道。”对青青的心意,我是了解的,“可我说的是事实。终究是我没有他付出的多,这么多年只是一味心安地享受着他的爱,他的宠。遇到事,却一心想逃,从不肯勇敢地陪在他身边一起去面对。终究,是我太自私任性了些。”   “薇姐说,上次你的离开也是因为叶琳。我早就说嘛,不该留叶琳在事务所的。”青青嗔怨着。   “留与不留,自有苏子岑的道理。”我无奈垂眸,看着地上的水泡。   “这下可好,留得出了这么大的事。”青青颇为气恼。   “好了,青青。”我为她的抱不平而感动,“我问你,苏子岑知不知道这件事?有没有说什么?”   “知道了。当时叶琳,是趾高气扬地宣布自己怀孕,然后走进苏总监办公室的。”青青满是不屑的语气。   “那订婚,是叶琳自己说的,还是苏子岑亲口承认的?”微风夹着雨丝扑打在脸上,冰凉的触感让我瞬间冷静了下来。   “叶琳说的呀!苏总监什么都没说。”青青不解的问,“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呵——”我吐出一直憋在胸口的长气,心里好像放下了一个重负,随即变得清浅起来,不禁轻笑,“青,只要苏子岑没有亲口说,那么你听到的,可能就不是事实。我相信他!”   “呀!和薇姐说的一样。她就说,如果你知道了,一定会这样说。”青青略感惊讶。“好吧!我也只相信苏总监说的。是因为你的缘故哦!”   “你一直视他为偶像的。”我不禁微笑。   “那倒是。不过,既然你相信他,干嘛还要跑那么远?给叶琳留下了这样的机会。”青青又忍不住抱怨着。   “嘿,是不是像薇姐说的,你喜欢离别呀!”不待我回答,青青自己做出了答案。   喜欢离别?我扪心自问,我真的有这样勇敢吗?   “可——青青,你要知道,喜欢离别是需要很大勇气的。”我忽然感到无力。   “所以呀,薇姐了解你,她才会这样说。”   “她——就知道慕薇说不出好听的。”我轻蹙下眉,“好像你和她最近联系很密切。”   “嘿嘿,是啦!”青青忽而在电话那端痴笑,“我们要时不时地交换下你的情报哦!”   “鬼扯!”   “哎呀!若然,不和你多说了。苏总监过来了,我要挂了。有空再聊啊!”青青赶忙说了两句,便急匆匆地挂断了电话。   目光放远,不禁自嘲而笑,似乎苏子岑一出现,便能令人油然地产生畏惧,如我,如慕薇,如青青…… ☆、第八十二章 喜欢离别(二)   米妮手捧着杂志走进茶水间的时候,我正握着茶杯站在窗口看海发呆。   “嘿,大家快来看。”米妮招呼着众人上前,“‘建筑设计界的优雅王者’。哇——这个男人,只肖一眼,优雅毕现,简直是完美地诠释了这个词。”   “谁呀?谁呀!有没有你说的那么夸张?”三两同事凑上前去。   “嘿!真是这样啊!瞧他那眼神,那姿态……”   “可不是,如果有这样的人做男朋友,这辈子值了!”   “你怎么可能有机会认识人家?再说,他不是说已经有女朋友了嘛!”   “不是还没结婚嘛!想一想不可以呀!”米妮娇嗔着。   “优雅的男人未必适合于你。”寻多多在一旁冷静地说。   “什么意思?”   “看不出来么?这种男人,只为一种女人而生,并不适合你、我、她。”寻多多耐心地分析给米妮听。   “没看出来。”   “那是因为你蠢。”寻多多语气满含着不屑,“如果你为他动心,那么受伤的只能是你。”   “为什么?”   “因为,他的眼中根本没有你。”   “好像你经历过似的。”   “也不看看我是做什么的,别的不敢说,看人还没走眼过。”寻多多是设计所的人资经理。   “哎呀!不要吵。看这句。”一旁地思思念道。“记者问:‘走南闯北这么多年,大世面也都见识过了,更获得不少殊荣。就像这一次,又夺得了世界级设计大奖。那么,你最希望谁陪在身边与你一起分享这份喜悦呢?’”   “他怎么说?怎么说?快念呀!”众人七嘴八舌的问。   “别急呀!”思思接着一字一顿地念:“‘呵——呵——’”   “唉呀!好好念。”有人表示不满。   “哦,好的。”思思清了清嗓子,“‘我可以认为你这是在打探个人隐私么?’记者歉然而笑,‘如果苏总不想回答,就当我没问好了。’”   猛然听到“苏总”,我的心怦然一动,是他么?遂把目光投向了围成一圈的同事那里。   “啊?没有回答呀!”有的人立刻显出失望的情绪。   “‘不!’”思思朗声继续读道:“‘我愿意回答你这个问题。’他优雅地伸出手指轻抵下巴,目光温柔而坚定地投向桌前的相框,嘴角轻扬:‘我最希望陪在身边的是——我的伴侣!’”   侧耳倾听的我,心尖紧缩,手微一抖,还好,喝下大半的茶没有溅出来。   “哇——好动听哦!”   “嗯,做他的女友一定很幸福。”   “听到没?目光坚定地投向相框。你们想,相框里会有谁?”寻多多是善于泼冷水的。   “喂喂喂,还要不要听?”思思不耐的问,又接着念道:“‘那方便透露一下你女朋友是做什么的吗?’”   “是呀!他女朋友做什么的?”   “有没有说呀?”   “有有有——听我念呀!‘我的女朋友,是一位很出色的园林设计师。’”   “哟——都是一个圈儿里的。”   “这算不算是近水楼台呀!”   “是一个事务所的吗?”   “问翦子。”寻多多把话题引到了我这里。   “对哦。”米妮走过来,用杂志轻轻碰了一下有些失神的我,“翦——你好像在苏城的‘ZR事务所’做过,那个大BOSS苏子岑的女友,你见过没?”   “呵呵!”我苦笑着摇了摇头,对于这个问题,实在无法给出答案。   “看来还挺神秘。”旁边有人插嘴道。   “也不见得啦!我听我们的销售麦总说,在他的事务所里,有一个非常能干的女销售总监,没准就是他的女朋友呢!”   “喂喂,看仔细啦。人家亲自承认是个很出色的园林设计师,不是销售总监。”米妮不屑地撇了撇嘴。   “咳,管他呢!反正米妮你是没有机会了。”   “翦子,他本人是不是比照片上还要英俊,优雅?”米妮并不理会旁人,好奇地睁大眼睛问我。   “想见本人吗?”设计总监马修嘴角噙笑地站在茶水间门口。   “你的意思是我们有机会见到他本人?”有人立即反应过来,看向门口的总监。   “不是吧!总监大人。这,这——太让人难以相信了。”思思略显夸张地轻掩住唇。   “你可以相信。”马修走进来,拍了拍思思的肩膀,“小女孩们!我荣幸地宣布,这位苏子岑——苏大设计师过两天就会来到我们事务所。到时候,你们可以近距离地与他接触。”   “哇——这太棒了!”一阵欢呼响起,“谢谢你!老马。为我们带来好消息。”   “我怎么从来不知道他会这么受欢迎?”马修耸耸肩,笑着摇了摇头,接着把目光投向我,“哦,Jane,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好的。”我点点头,放下手中刚看了开头的杂志,走出了茶水间。   “坐。”走进办公室的马修手指了一下桌前的椅子边说边坐到自己的座位上。   我轻轻地搭坐在座椅边上,等待马修开口。   “你的前任BOSS就要来了,心里很激动吧!嗯?”马修带着玩味的笑意研判着看我。   “马修!”我嗤笑,“我可以说你‘为老不尊’吗?”   “我无所谓,如果你认为这样合适的话。”马修耸了耸肩,摇了摇手中的金笔,“可我并不认为自己老呀!我刚刚三十五,青春才开始。”   “Narcissist!(自恋的家伙!)”我笑着睨了他一眼。   马修,和销售总监麦哲安一起创办了M&M国际园林建筑设计事务所。据说,当初起这个名字的时候,除了两人姓氏是M开头这一因素外;另一个原因,居然是两人都喜欢吃MM豆!所以,事务所的茶水间等一切休闲场所,可以没有咖啡,可以没有糖块饼干,唯独不能缺少的就是MM豆。   而与马修可以这样随意开些玩笑,是因为我们很早就认识。外婆曾被邀请到新加坡国立大学做客座教授,授课于马修;而他曾经到苏大做过交流生,同样师从于外婆。所以,我和马修不可谓不熟悉。自然而然的,我来到新加坡学习的同时,也就理所当然地进了马修的事务所实习。   “Ok!说正事。”马修抬起双手示意停止,敛去笑意正色道:“有两个项目。一,香港金氏地产的园林设计,已经可以开始着手;二,大陆北风集团、钟氏集团与陈氏集团三家合作开发的大型综合项目——水晶城,由ZR、波工作室与我们M&M联手设计。你参与哪一个?”   “我可以随意选择吗?”我双手早已紧握成拳,盯看着马修问道。   “是的。”马修肯定的点点头。   “那好,我选一。”我果断地做出了选择。   “Why?”马修惊讶地问道:“我以为你会选择第二种。”   “那是你以为。”我弯唇笑了笑。   “为什么不参与陈氏的项目?那是你自家的。为什么不选择与苏合作?他是你哥哥呀!”马修仍然不理解我的决定。   “谁说自家项目一定要参与?”我缓缓松开了紧握的手指,起身看向马修,“又有谁规定,一定要和哥哥合作做设计?”   马修被我问的哑口无言,只是用不可思议的神情看着我摇头。   “所以——就这么定了。是你让我做选择的!”说完,我并不理会马修的反应,转身向办公室门口走去。   “喂喂,苏后天上午十点到。”马修在我身后叫嚷。   “哦。”我站定,转头看他,“我后天上午十点飞香港。”   “古怪的女人。”马修随口嘟囔一句。   正准备转身的我,看着他,一字一句的警告,“马总监,请注意你的用词。”   “好吧!古怪的女孩。”马修坐在大班椅上,无奈地笑着摊开双手。   我只是抿嘴笑笑,不再与他计较,扬起头,开门离去。 ☆、第八十三章 喜欢离别(三)   说不清自己心里究竟存着怎样的情愫,明明思念着,却在即将面对的时候,依然选择了逃避。   躲在无人注意的角落,看着苏子岑、梁波与马修和麦哲安一同从对面走过,在走进会客室的前一秒,苏子岑忽然顿住了脚步,回头向我这边望了一眼,四下微微环顾后,带着失望的神情踏进了会客室。   平复收紧的心绪,回到自己办公桌上,背起背包,拎着笔电,逃也似地离开了办公室。   刚走上木桥,寻多多迎面而来。   “翦子,去哪儿?”寻多多打量了我一下,问道。   “出差,香港。”我简短回答。   “怎么?不打算和苏总监见一面再走?”寻多多探询地问。   我诧异她怎会这样问,同样对她投去探询地眼神。   “咳!”寻多多洒然一笑,“雅克早就告诉我了。”   “我是不是该说他八卦?”听多多这样一说,我了然而笑。   “嘿!人家可是好心,让我在这边多照顾你呢!”   “那——谢了!给你带礼物。”我笑着表示感谢,抬腕看了看表,“走了。”   “哎!”寻多多侧过身问,“准备去几天回来呀?”   “看情况吧!最少一星期。”我向着身后的她挥了挥手,“Bye——”   “好吧!”多多无奈地应了一声。   ……   站在酒店客房的落地窗前俯瞰,维多利亚海港尽入眼帘。夕阳携着余晖,依次扫过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渐渐沉入港湾,隐没在山脚。   手指反复摩挲着电话,正迟疑彷徨间,铃声乍响在寂静的房间里。   终是按下了接听,眼却投向窗外。夜幕悄然降临,璀璨绚丽的灯光刹那间照亮了港口的夜空。   “小然——”一声低沉地轻唤从听筒另一端传入耳畔,心便抑制不住地悸/动起来。   “小然,你在听吗?”许是我久不出声,对方不确定地追问一句。   “哥——”终是开了口,叫出来的却不是在心中百转千回的名字。   只觉电话那端猛然一滞,沉重地吸气声清晰地传递过来。   “呵——”无奈轻笑,苏子岑沉沉开口:“你还好吗?”   “我——很好。”唇边漾起的苦涩透过玻璃窗尽收眼底,“夜晚的维多利亚很美。”   “你一直都很喜欢。我这次来——”   “我知道,谈项目。不巧,我接手了这边的项目。”我打断了苏子岑的话。   “不,请听我说完。”苏子岑磁性地声音听起来依然令我心动,“如果你不在这里,我不会接手这个项目。如果不是为了你,我不会来这里。可是,你没有给我机会,给我一个找回你的机会。”   “真的只是巧合而已。”我用解释来掩饰自己。   “小然,你的掩饰在我这里一向通不过的。”苏子岑了然,“其实——我非常希望你能参与做这个项目。”   “我资质不够。”之前在马修那里看过整个项目的计划书,对北风集团和钟氏集团的实力也很了解,“楚向北是你和梁波的好友,你们一直都有合作,彼此信任;钟氏实力更不必说,但我知道,钟硕的挑剔也是出了名的。你、梁波和马修经验丰富,资历够深,这个大手笔的项目,也只有你们才能胜任。”   这个时候,我居然还能冷静地将自己的分析说给苏子岑听。   “我说过,我是为了你才接手的。”苏子岑根本不在乎我给出的理由。   “可我有项目,平时还要上课。”我无力地再次搬出这蹩脚的借口。   “这一贯都是你的借口。”苏子岑语气有些激动,“丫头——”   “哥——”我轻唤一声,“你累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这一刻,我们都没有说话,仿佛空气也停止了流动。   微微叹气,终是不忍,对着电话开口说道:“那个——你不习惯住酒店。我公寓的地点你早就知道了吧!钥匙在门口地垫下,位置你知道。”   “原来你都还记得。我以为你忘了呢!”苏子岑细微的呼气声还是被我捕捉到了,他的语气也轻柔了起来。   “怎么可能忘呢?”大脑不受控地说出了心中所想,我愕然地看着玻璃窗里怔愣地自己。   “小然——”苏子岑的痛心我能感觉得到。   “我很好,真的。”我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手指却在玻璃窗上一遍遍地划着“苏子岑”。   “你什么样子我最了解。”苏子岑轻喊了一句,“还有,叶琳的事,我要——”   “哦,请你照顾好她。”划着字的手无意识地把那一笔“捺”带出好远,我再次打断了他,因为这不是我想听到的。   “我就是要告诉你,孩子不是我的!”苏子岑怒急低吼,“你居然大方地要我照顾她,你到底有心没心?你一直就是这样信任我的?”   “呵呵……”听到苏子岑肯定的否认,我的心忽地轻松起来,不自觉地浅笑出声,嘴里却不依不饶地讥讽道:“我还以为你们要订婚了。”   “你真是这样想的?”苏子岑咬着牙狠狠地问,“如果是这样,那么我会如你所愿!”   “苏子岑!”我颤抖着低喊出久违的名字,泪雾就这样蒙上了双眼,说不清是激动还是委屈,“你不许!”   “翦若然!”苏子岑同样激动地回应着,“不要以为是我欺负你,其实是你一直在欺负我!”   “我没有!”我断然否认。   “没有吗?”苏子岑反问,“如果没有,你会一次一次狠心离开我?如果没有,你会一边口口声声说信任我,一边上演着离别的戏码?就像这一次,你自己说相信我,却明知我要来,偏选着我到这里的时候离开。你说,这还不算是在欺负我吗?”   “我——”我被他质问得无言以对,泪终是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丫头,别哭!”苏子岑放柔了语气,轻声哄着,“听我说,我知道,你是对我没信心。”   苏子岑及时阻止欲张口辩白的我,“嘘——别否认。信心和信任是不同的。就像这次叶琳这件事,你虽然是信任我的,但真像没有揭晓前,别说你没信心,连我自己都是心虚的。那一晚,我潜意识里接了你的电话,但你完全误会了我的话。我是在对叶琳说‘你走吧!’,我说‘来陪我’却是发自内心对你说的。因为,我仅存的那一点清醒告诉自己,不能让叶琳留下,所以——我一直要求她离开。最后,我清楚的记得是我把她推向了门外,并关上的。丫头,我怎么能让自己做对不起你的事呢?但那一晚所发生的事,换做谁都会产生怀疑和误会。所幸,舅妈通过医院的朋友查到了叶琳真正的化验单,发现实际孕期比她自己所说要多一个月,才由此证明我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   “别说了!过去了,都快去了。”我头抵着玻璃低泣。   “小然,都怪我,没有给你足够的信心。”苏子岑深深地自责,“才会让你用离别来惩罚我。我该罚,真的该罚!”   “求你,不说了,好吗?”我终是为自己的任性、别扭付出了离别相思的代价。   “好,好!小然,不哭。”苏子岑柔声哄慰着我,“丫头——”   “嗯?”我听话地渐渐止住了哭声,无力地倚靠着玻璃窗。   “回来,好吗?”苏子岑哑声问道。   “别逼我,好吗?”   “好!我答应你,我等你。”   “嗯!等我不再任性,等我不再别扭,等我有足够的信心,等我有能力配得上你的时候,我会回去。”   “你一直都很优秀。丫头,我从不认为你配不上我。”苏子岑猛然了悟,“原来这么多年,始终是你的自卑心理在作祟。丫头,你何苦这样折磨自己?”   “不说了,好么?”我忽然感觉疲累,“我会好好的,让自己不再自卑,让自己慢慢走出心障,回到你身边。”   “好!我尊重你的选择,给你时间,只要你开心,要我怎么做都可以。”苏子岑郑重而应。   “谢谢,谢谢你!”我——不过是仗着苏子岑始终如一的爱,才会任性而别。   “还有,”我急忙补充一句,“你的访问我看过了,很棒!”   “可是没有你在我身边。”苏子岑轻叹一声。   心抽痛,不知如何应对。   “不早了,丫头。早点休息,注意安全。”苏子岑感到了我的沉默,随即轻声叮嘱道。   “嗯,你也是。”感受这久违的疼爱,苦涩的心里泛起了丝丝甜蜜。   “晚安!”   “晚安!”   恋恋地挂断了电话,倚靠着玻璃窗,微微阖起了双眼,细细回味着刚刚的通话,唇角渐渐漾起的笑容,溶解了忧愁哀怨。我的心——总是轻易地就被苏子岑俘虏了…… ☆、第八十四章 爱的留言贴   疲累地打开/房门,站在玄关停留了一会儿。屋内纤尘不染,但苏子岑独有的气息还是扑鼻而入。   换了鞋,径直走入,放下背包和笔电,便进了厨房倒水喝,一张粉色的留言贴安静地躺在水杯旁:“这里的天气燥热,进门第一件事记得要多补些水。初见时,你灵秀的模样,始终印在我的脑海里”……   站在冰箱前,正欲开门,一张绿色的留言贴映入眼帘:“你喜欢的食材我都备齐了放在里面。就像——你出差前细心地为我准备一样。你爱吃的馄饨我已经包好放在冷冻层,你只要拿出来煮就好。尽量少吃速冻食品和快餐。我家丫头的胃,是最不能受委屈的”……   端着水杯的我,就这样傻傻地站在冰箱前,看着那苍劲有力又如行云流水般的字迹,浅淡的心被这浓情暖意一点点包围。   回到客厅,打开音响,一首《以吻封缄》轻柔地流淌出来。坐在沙发上的我,视线被对面墙壁吸引了过去。只见五颜六色的留言贴在墙壁上被用心地贴成了“ILOVEYOU”形状,每张上面都写满了留言。   我站起身,眼盯着墙壁移动脚步,屏气站在那里,手指轻拈着每一张留言贴,细细品读。   浅紫色:“轻嗅属于你的气息,环顾整个房间布置,是你一贯喜欢的简约风格。你不喜欢繁复,从来都只要求简单就好。房间被一向爱清洁的你打扫得干净清新,我可以说这是为了我么?因为,你一直是了解我的习惯的。忽然记起有一次,你因为偷懒而没有整理房间,被子随意散落在床上,抱枕扔在一边,我说你是个懒散丫头,不注意保持个人环境卫生。你立即撅起了嘴,赌气反驳我说:超级洁癖的苏子岑,家是给人休息身体,放松心情的地方,凌乱一些没有错,这样才充满生活气息。所以,不必把家打理成五星宾馆一样,那不是家,永远没有家的温馨感觉。此时站在这里,看着你精心为我准备的一切,很有家的感觉。我和你的家”……   柠黄色:“丫头,我刚刚做饭的时候,忘记了时间,烧糊了饭菜。因为,那时候我只是专注的在想,这时候的你是不是也在一边吃饭一边想着我,虽然今天我们并没有通电话。我知道,你最不喜欢的就是工作的时候,有人打扰;而你,始终记得我有着与你同样的工作态度,所以,也没有打电话给我,是不是?没关系,只要我们在心里彼此惦记就好。不过,工作再忙,你也要记得按时吃饭”……   橙红色:“小然,你养的各式兰花,很漂亮。我正在为它们浇水。看着它们有的耷拉着脑袋,我就在联想,是不是它们不愿意理我,也在抱怨着我的所做作为,认为我不应该猜忌丫头,气得我的丫头远走他乡。呵呵,一定是你把它们照顾的太好,所以它们的心也向着你。不过,你一定知道,也很放心,自己不在的这几天,我同样会照顾好它们,是吧?!”……   水绿色:“坐在书桌前,看着笔筒里绘画笔的笔端都是秃秃的样子,你嗔怨的模样,忽地钻入了我的脑海。暗自猜想,是不是每每做设计的时候,你都会拿起笔在纸上写着我的名字,暗骂讨厌鬼,这辈子都不想看见我。丫头,你什么都可以想,唯独不要不想见我。因为我发现,你的离去只会让我觉得无所适从,只会让我觉得心痛,那种比面临死亡还要可怕的痛,那种无法言语,无法治愈的痛。即便我知道错了,我该受到惩罚,但是对于我来说这种惩罚就是生不如死,我知道我又在逼你了,实在抱歉,因为我看着这些就是忍不住”……   丁香色:“躺在床上,翻看着你放在枕边的设计杂志,鼻端尽是你余留的暗香。不知道这时候,你是否已经安然入睡,睡得可还安稳?我知道,你有工作的时候睡眠一向不好,但是你要知道,如果你累坏了身体,我会心疼,不要让我心疼好吗?可是小然,你知道这种心疼地滋味不好受的,我会耐心等待,等待你的归来。答应我,照顾好自己,因为你照顾好了自己,我才能放心的等待,而不是在焦急和忧思中等待”……   湖蓝色:“丫头,今天这里下起了细雨,就像情人的眼泪,缓缓而流。我的丫头,在你带着伤心离开我,独自一人来到这里的时候,是否在漫漫黑夜中,独自流泪伤怀,就像这绵绵细雨一样?对不起,丫头,这不是我所希望的!我希望你像向日葵一样,天天快乐。你知道向日葵的寓意——爱慕,光辉,忠诚。我知道我曾经以为你是了解我信任我的,但是我唯独忽视了忠诚与坦然,即便是再信任,也希望所有的话语都要对方亲自说出来,而不是自以为是的认为,该死的,我又在胡言乱语了。你看,一遇到你,我总是不知道应该怎样表达,才能让你放下一切芥蒂,只能说我还不够优秀,丫头,不是你配不上我,而是我配不上你。因为,我总是那么的自以为是。丫头,我的丫头,为了你,我可以等生生世世,但是我希望当你再次面对我的时候,我们能够做到互相坦然,不要再彼此误会,引起一生的遗憾,因为那样会天崩地裂”……   海棠红:“站在阳台上,看着朝阳与夕阳,想着我的丫头不知道在做什么,是不是在忙碌着设计,是不是在偶尔的闲暇也会想起我,哪怕是想起我的不好。你知道吗?每当我停下工作,独自一人的时候,就会不自觉的回想起我们相爱的每一个细节,你的喜怒嗔痴,你的快乐悲伤……一切有你的记忆,都成为我脑海里唯一的乐园”……   紫色:“小然,你最喜欢的是紫色。所以,选了这一张。我把我说不出来的爱,都写在了留言贴上,虽然很土,但是我觉得对于我来说,这代表了我的整颗心”……   泪,渐渐湿了双眼;心,被深深感动着。一步步向后,痴愣着退坐在沙发上。   垂下眼帘,茶几上一本建筑杂志映入眼中。轻轻抹去泪,盯看着封面上的苏子岑。这正是我看过的带有苏子岑专访的那期杂志,此时却被一条紫色的丝带缠绕着,引着我翻到了其中的一个篇章,里面介绍的是世界各地象征爱情的建筑和城市。   逐页翻看着每一座建筑与城市,细细品读着优美的介绍。当看到葡萄牙奥比都斯这座“婚礼之城”时,一枚钻戒赫然出现在眼前。   戒指整体是个心形皇冠,三分之二的心形戒面凹槽里镶满了十四颗钻石,一朵四叶草被稳稳地固在心形上,一粒粉钻引出四瓣心形叶子,每个叶瓣上面各镶嵌着四粒小水滴状钻石,简洁、生动而唯美。   一张粉色的留言贴附在戒指下面:“丫头!这枚戒指是我精心设计的,二十七颗钻石,是你的幸运数字,也是爱妻的誓言;分成十三和十四颗两部分镶嵌,代表着我们一生一世的爱情,希望你会喜欢。原本,它应该由我亲手带在你手上的,可是——因为我的错,没能让这一场景变成现实。这次,我把它带到了这里,想在见面的时候为你带上,可你——不肯见我。我知道,我知道你的想法,也尊重你的选择。不过,请允许我把它留在这里,如同留下我的心,让它陪伴在你身边。我希望——希望有一天,你回到我身边的时候,那根连着心房最近的手指上,能带着它,好吗?丫头,我会一直等下去,等到那一天”……   把戒指紧紧攥在手里,犹如握住了苏子岑那一颗真心和始终温暖的手。泪再次雾湿了眼眸,任由它点点滑落在杂志上。   “叮咚——”门铃乍然响起,胡乱的抹去泪痕,迟疑着起身走向门口。   门打开时,一束紫郁金香被送花人递到面前。签完单子,关上房门,带着一丝疑问,一分紧张和满满地期待,打开了粉色卡片。   “小然,我的丫头!想来此时你已经看到我的留言和戒指了吧!紫郁金香,是你的最爱。它的花语你还记得吗?——永不磨灭的爱,最爱。对,就像这十七朵的寓意——你是我的妻,你是我的最爱!等你,是我永远不变的承诺和守候!”……   紧紧捧着十七朵花,痴愣着走回到沙发前。看着静静躺在那里的戒指,又看看手中的花束,终于,我不可抑地跌坐在沙发旁嚎啕大哭。发泄着我郁结已久的情绪,发泄着苏子岑带给我的感动,发泄着我对苏子岑的思念。他给的温暖,终是令我无法放开。一切怨恨嗔念,此刻烟消云散……   仿佛,有人在身后轻轻拥住了我,轻不可闻的一声叹息犹在耳畔。   “小然——”声音是那么熟悉,却又遥不可及。   “苏子岑——”我幽幽轻唤心中默念千百遍的名。   “丫头,回来,回到我身边,好么?”无奈又坚定的恳求。   “不,苏子岑,我不能——”心里明明不是这样想的,说出来的话却无法更改。   “丫头,还要我等多久?”   “你——会等我吧?”心里忽然没了底气。   “嗯,会的,我会等你,一直等下去。”   “苏子岑——”恋恋而唤,他的深情我懂。   “小然,飞吧!无论你飞得多高多远,当你累的时候,只要你记得,我会一直在这里,一直守护着你……”声音渐行渐弱,眼中唯有的身影就这样退后远离。   “别走!苏子岑,别走!——”我挥舞着手臂在空中乱抓。   “别走!”一声大喊,喝醒了自己,睁开迷朦的眼睛,怔愣着看向自己停留在半空中的手臂,什么都没有,握住的只有流动的空气和满室的清冷。原来——只是自己的梦一场…… ☆、第八十五章 叶琳走了   难得的休息日。在晴朗的午后,手握一杯酽酽的茶。刚刚登上Q/Q,立即被慕薇和青青拉进了聊天室。   青萝:嘿嘿,守株待兔,终于逮着你了,是吧?薇姐。   碧螺春:嗯,不容易。   竹叶青:你们俩——(佯怒)难道说我是兔子?   青萝:除了你,还能有谁?   碧螺春:我俩等你很久了。(一脸坏笑)   竹叶青:最近太忙。你们俩怎么样?   碧螺春:很好!承蒙您惦记。   竹叶青:臭拽。(不屑)青,上次你说的那个小品效果出来怎么样?   青萝:嗯,效果非常好。不过,又被拆穿了,说我有借鉴你的创意。   竹叶青:这算什么,只是正常的业务交流而已。   碧螺春:唉呀!说正事。   竹叶青:什么事?薇,你们俩找我干嘛?   青萝:向你通报好消息呀!   竹叶青:嗯?什么?   青萝:薇姐,你说。   碧螺春:青,你说。内幕你了解。   竹叶青:二位先谦让着,我去画图。   青萝:别走呀!我说,我说。   竹叶青:好。   青萝:那个——叶琳走了。   碧螺春:而且是自己主动离开。   竹叶青:哦。   青萝:薇姐,她这是什么反应?   碧螺春:不知道。然而,你看到我们说的没?   竹叶青:看到了。叶琳走了。   碧螺春:那你怎么没有回应?   竹叶青:我该有怎样的回应?高兴?还是难过?或者我该问,她为什么要离开?   青萝:这个——为什么离开,具体不知道。但我知道,苏总监从没说过一句要辞退她的话。而且,即使是叶琳主动要离开,苏总监也帮她找好了退路。   碧螺春:不管怎样,你也该给些回应。除非——除非苏子岑告诉你了。   竹叶青:没,最近没联系。   碧螺春:那你是傻掉了?我怎么感觉你有些冷冷淡淡的。   竹叶青:有些事,过去就过去了,没必要再去纠结,不是吗?   青萝:若然,难道你真的一点都不关心?   竹叶青:有点好奇。叶琳走了,事务所的业绩会不会……   碧螺春:终于回魂了。知道关心事务所的业绩。   青萝:我就知道你是放不下的。(偷笑)   碧螺春: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苏子岑让青青接手叶琳的位置了。   竹叶青:青青,你……   青萝:若然,我怎么了?   竹叶青:青,我觉得你不做设计而转做市场营销,可惜了。   青萝:嗯,苏总监找我谈的时候,也是把利弊摆得很清楚,让我自己好好考虑的。我和雅克商量了一下,觉得这是个挑战,想尝试一下。薇姐也是赞同的,是吧?   碧螺春:是,我同意。然而,你不是常说“人生贵在尝试”?   竹叶青:可是,青的设计事业才刚刚起步,而且还在读研。   碧螺春:唉呀!你只会在这儿乱操心。人家雅克都同意的,你就别乱给意见了。   青萝:薇姐,我知道若然是为我好,这个选择其实我也考虑了很久,研究生我还会继续下去的。不过说实话,若然,苏总监给我的条件还是很诱人的。他说了,先给我半年期限,如果做不好还可以回来继续做设计,但他看好我的能力,所以我也真的想尝试一下。   竹叶青:既然你自己做出了选择,那么——我支持你。   碧螺春:这才对嘛!你家苏子岑什么时候选错过人啊!你只要相信青青一定能比叶琳做得好就行了。   青萝:嘿,还有薇姐这个前辈指导我嘛!   碧螺春:得勒,你就别给我扣高帽了。   竹叶青:青青,做市场要抵得住诱惑,你只要别迷失了自己就好。   青萝:放心,若然,我有自己坚持的原则。   碧螺春:人家还有雅克给把关呢!   竹叶青:嗯。   青萝:哦,对,我听说叶琳回扬州老家了。   竹叶青:唔。   碧螺春:那个孩子,叶琳终于承认不是苏子岑的。   竹叶青:知道,苏子岑解释过了。   青萝:我一开始以为,告诉你叶琳怀孕和扬言订婚的消息,你会一怒而回呢。   碧螺春:青青,失算了吧!咱家然而只相信苏子岑一人的话。   青萝:可是我听说,苏总监去新加坡,若然都没有见他。   碧螺春:谁说不是。人家苏子岑满怀希望而去,满载失望而归。然而你倒是说说,你怎么想的?   竹叶青:……   碧螺春:不过,还算有心,知道让苏子岑住到公寓去。我还以为你真的打算就此不理不问了呢!哎,说话,别又像个闷葫芦似的,什么都放在心里,不对我们说。   竹叶青:说什么呢?我不说,你们不还是一样知道。   碧螺春:你家苏子岑的嘴,比保险箱还要严密,这些日子你们俩是怎么个情况,快细细道来。   青萝:是呀,是呀!我也只是听雅克在新加坡的朋友说,若然你和苏总监没有见面。   竹叶青:寻多多?   青萝:嗯,雅克的朋友。知道你去了新加坡,雅克拜托她照应你的。   竹叶青:那谢谢雅克了。   青萝:若然,其实我非常好奇,你和苏总监是怎么爱上的?   竹叶青:……(汗)   竹叶青:难道薇没有对你讲?   碧螺春:嘿,我是那八卦的人吗?   青萝:讲了,只是很简单的。我知道本来你们都要订婚了,而且我曾经在苏总监的办公室,看到他在设计戒指,他是不是向你求婚了呀?   手不自觉的抚上脖颈,一股暖流缓缓流过心田,戒指并没有被我戴在手上,而是与玉锁一同戴在了颈间,即锁了平安,也锁住了他的心。   …… ☆、第八十六章 不是崇拜,是敬畏   “我这里天气很炎热,你那里呢?”坐在书桌前,手指敲打着键盘,下意识地敲下了这样一行字,这是我给苏子岑写的邮件,只是——全部放在了存稿箱,没有发出去。   现在的苏城,该是一片萧瑟的冬季了吧!心里默默地这样想着。   “呵呵,你知道吗?前些天,青青问起我们是怎么爱上的?我们——是怎么爱上的?每每仔细回味,那熟悉的点点滴滴,却也都是我脑海里记忆的乐园。”   ……   进入大二,课程逐渐多了起来。每天除了上课,便是泡在图书馆,要不然就是坐在教室里自习、画图。这学期一开始,我们“园林建筑”课的授课老师是苏子岑,每到有课的时候,阶梯教室里便会坐满了人,但这其中有绝大多数并不是建筑学院的学生。同学间流传着这样的说法,来上苏子岑课的学生大致分为三种类型:一是本专业的学生,二是其他非本系的学生,三是艺术系的学生。其目的,除了第一类的学生还与学习有关之外,其他人,尤其是人数居多的女学生,不外乎都是冲着这位S大年轻出众,英俊稳重的副教授。除了可近距离地看帅哥,还可以欣赏他的各式园林建筑绘图,规范中带着意境,引人遐想。而在这三种类型里,又属第一类学生更幸福些,既学了专业课,又能直接与知识渊博、谈吐优雅的苏子岑有更亲密的接触与沟通。其课堂受欢迎程度由此可见一斑。   初冬的午后,金黄色的银杏叶洒落满地,阳光透过疏疏落落的枝叶,在玻璃窗上洒下点点光影,反射在教室里。   坐在教室靠窗的位置,眼盯着窗外飘飘而落的树叶,铅笔在手中飞转着,始终不见落下一笔。就在昨天,我和苏子岑又吵了一架,只因他说我的建筑小品画的没有创意,不够生动,没有起到点缀、装饰的作用,反而在整体布局中,画蛇添足。过分的是,他不但否定了我辛苦一周的创作,还轻飘飘的吐出一句“重做”后,便撕毁了我精心绘制的图画。而更令我气愤的,是苏子岑居然说我对他所教的课程没有认真,没有用脑用心,只是在玩小聪明,还责令我停止第二专业的选读,专心园林设计的学习。听到他这样说我,便忍不住与他辩驳了几句,结果话赶话,说得重了些,气得他摔门而去。我则在心中腹诽,从不见他对其他同学这样严苛,为何要对我如此?每每在我完成一个自认完美的作品时,总是招来一通狠批,从未听见他说一个“好”字。居然还振振有词的说这是用高标准来要求我,难道每每对我作品的否定就是他口口声声说的为我好?   忍不住到外婆那里倾诉,外婆只是微笑着说,苏子岑对我这样严格要求,也是一心地为了我好,正所谓“爱之深,责之切”。一句“爱之深,责之切”令我猛然心悸,嘴里娇嗔着说外婆用词不对,应该换成“恨铁不成钢”更贴切,可当对上外婆那双慈祥却又精明的眼睛,我蓦然发觉,她是洞悉一切的。结果,我犹如被人看穿了心事般,红着脸心虚地低下头,躲闪着外婆直视的目光。   和远在瑞士的慕薇网聊吐苦水,结果人家说,苏子岑的愿望终于达成。不解地问是什么愿望,慕薇分析解释说,打小苏子岑就对我的学习上心,一直没少管教,如今倒真做起了我的专业课老师,我千躲万躲终是没有逃开苏子岑的手掌心。话一说完,竟令我莫名的起了一丝慌乱,感觉自己被圈入了一个精心编织多年的“网”。   “翦若然,快看。”同班的女生窦可手拿一本杂志坐在我旁边,打断了我的沉思。   “什么?”我微蹙眉头,转头看向身边的窦可,其他几名女生也好奇的围了上来。   “苏教授——你哥呀!真厉害,得了国内和亚洲的双重设计大奖,还上了专业杂志的访问。”窦可翻开杂志,一篇人物专访摆到了我面前。   苏子岑得奖我知道,上杂志专访,怎么没听他提起过?正狐疑着准备拿起杂志看,却被别的女同学先抢了去。   “哇哦!这张照片好帅呀!”   语气也太夸张了些吧!大概她们都没见过苏子岑发脾气的样子,如果见到他摆着那样一张臭脸,一定不会再有这样的感叹。暗自在心里这样想着,却仍是忍不住向杂志上瞟了一眼,嗯——好吧!我必须承认,这张照片把苏子岑拍的非常帅,那份沉稳、睿智尽现其中。   “这篇文章我看了,苏教授太出色了!你们知道吗?他现在是我们全院系女生的偶像呢!”另一个同学眼神里充满了崇拜。   无奈的摇头,崇拜——往往都是盲目的。   “剪若然,你呢?是不是也很崇拜?”几个同学一起把目光转向我。   “没有啊!”我耸了一下肩膀,迅速回答。   “不可能!你哥这么优秀,你怎么会不崇拜?”   “是呀!”   “就是!”同学们七嘴八舌地说着。   “我真的没有!”我颇为不解,苏子岑在自己的专业领域取得成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真不明白为什么那些女生要把他当作明星偶像般崇拜,又或者是他的人格魅力征服了她们?   “哎呀,你们快别问了。”坐在我身边的窦可用肩膀轻轻碰了我一下,嬉笑着继续说道:“翦若然对她哥哥,是怕得要命。你们不知道吧?每次上苏教授的课,翦若然都老老实实地坐在后面听讲,甚至头也不敢抬,不敢直视咱们帅帅的苏教授。那份拘谨的模样,完全没有了在其他课堂上的随意。就是佟老教授——她外婆的课也是听得轻松自在着呢!”   “有没有你说的那么夸张?”我睨了一眼窦可。   “怎么没有!我天天和你坐在同一桌,你的一举一动还能逃过我的法眼?”窦可一脸的认真,“是不是你哥在家对你也要求特别严苛呀?”   “嗯?”我不解,窦可是怎么看出来的。   “瞧瞧,”窦可对着书桌上的图册努了努嘴,“昨天你明明是画好了的,怎么现在又铺开纸要重画了?一定是苏教授不满意。”   “唉……”我为被说中的事实轻声叹气。   “所以呀,你是怕苏教授的,还怎么敢崇拜?”   “那不是怕。”我把眼投向窗外,幽幽开口。   “不是怕,又是什么?”窦可不解的问。   是什么?我扪心自问,沉思片刻,喃喃开口:“是一种——敬畏吧!”   话说出口,一直窒闷于心的感觉,如释重负,变得清朗起来。豁然明了,对苏子岑,不敢崇拜,是因为在我的内心,他始终是我怀着敬慕,需要抬头仰望的人,平日里虽是嬉笑怒骂,但那份畏惧的情愫却深深地藏于心中。他之于我,遥不可及,而我之于他,又是如此的微不足道。   “敬畏?不用这么严重吧!”另一个同学听到我这样的形容,显得颇不在乎。“不过,也对,谁让你是她妹妹呢。”   “翦若然,你哥哥到底有没有女朋友啊?”坐在前排的女同学八卦地问道。   “他——”我被问得猛然怔住,叶琳的名字随即闪入了脑中,不由自主的吐出一句:“可能——有吧!”   “呵,苏教授那么优秀,怎么可能没有女朋友呢!”   “唉——可惜碎了我们一地的芳心啊!”   “喂,喂——你们还不知道吧?”   “什么?”我们几个人齐齐带着狐疑看向提问的人。   “我听说,过些日子,苏教授就要被派出国进修去了。”   “啊?那么他——不教我们了吗?”   “是啊!是啊!这学期的课还没有完结呢!”   “学校自会安排,你操的哪门心啊!”   “可是,我喜欢苏教授给我们讲课——生动有趣,不乏味,而且他的声音非常好听。听说另一个教园林建筑的姜老头,严肃又苛刻,建筑系的学生,都被他折磨惨了。”   “这样啊!不过,我听说,姜老头讲课从来不带讲义的,厉害吧?”   “唉——苏教授什么时候走啊?要去多久?会不会这学期都上不到他的课了?”   “估计是这样。翦若然,这个消息,你不会也不知道吧?”   “嗯?”被同学叫到名字,我才从一片茫然中回过神,“什么?”   “你哥出国的消息呀?”   “这还用问?瞧她这傻样子,就是不知道。”窦可在一旁为我解围,“她那么惧她哥,怎么可能去问这个?”   是啊!窦可说的很对。就在昨天我们还吵了一架,苏子岑气急而去,又怎么可能把自己受访、出国的事情完完全全的告诉我呢?在他眼中傻乎乎的我,功课不上心的我,只会惹他生气的我,恐怕早令他失望了吧! ☆、第八十七章 我不想再等   第二天,为庆祝苏子岑获奖,由舅舅做东,请两家人一起在静园吃饭。而出国进修的消息,是苏子岑在饭桌上自己亲口确认的。   静园,是向大伯为了寄托对妈妈的思念而开的一家私房菜馆。在妈妈结婚直到去世前,向大伯只是尽心打理着自家酒店。当然,也一直没有结婚。当年寄给妈妈的照片上的女子,也只是为了让妈妈死心而违心拍下的。按照大伯自己的说法,自己是残疾人,已经伤了一个女子的心,不能再毁了其他好女孩的幸福。这也是后来在我知道一切真相,大伯开导劝解我的时候,我问他为什么一直不结婚,他才给我的答案。   而静园,则是在妈妈去世后,大伯决定不再打理家族生意,亲自创办的菜馆。这是一座居于闹市区后面弄巷里的江南园林式宅子,曲径通幽,古朴低调且隐秘,颇有大隐于市的味道。这是向家老宅,在当年原本是准备给大伯和妈妈结婚住的,如今斯人已去,只余菜香袅袅缭绕于宅院间。菜馆的特色就是食客不许点菜,所有菜品都是大伯在几十年里,融汇各地菜式精华,精心创制而成,风味独特,而且限量供应;对外则无店面招牌,不做广告,名气全靠食客们口耳相传。   至于菜馆的名字,一目了然,也和妈妈有关,同样表达着大伯对最深爱的人的怀念。大伯曾说,开办菜馆,也算是实现当初的梦想,实现当年和妈妈的约定,更只为那一句永远不会实现的诺言。苏子岑就说过,这是大伯在用自己的方式,一种令人敬佩的方式,默默地表达着自己对妈妈的深深爱意。   苏子岑——呵,苏子岑。坐在四方亭里的我,不禁在心里默念了几遍这个名字。明天苏子岑就要走了,终于不用每天再被他说教,按说我应该很高兴才对,可看着收拾行李的他,一种不舍的情绪渐渐浸染了心头,也莫名地为自己添了几分怅然。不想被他们看到这样的自己,悄悄地走出家门,独坐在四方亭里。   冬日的午后,太阳终究没有春夏秋三季那般耀眼明亮,冷清得没有一丝温度。河面上片片黄叶寂寂飘远,犹如我此时落寞的心情。离别的寒意满满地堵在心口,使得周身变得凉凉的,浅意识里需要一个怀抱,温暖我即将冰冻的心。   一件外衣轻轻地披在身上,枕着栏杆的我迅速转头,对上的是一双满含关切和疼惜的眼眸。   “一个人坐在这里,不冷吗?”低柔的声音传入耳畔,竟恍惚的感觉到一丝不真实。   我机械的摇摇头,并不答话。   “小然——”苏子岑唇角挂着浅浅的笑,将我冰凉的手紧紧握在他宽大温暖的手掌里,不容挣脱,“我的傻丫头。”   指尖渐渐有了温度,这一声低唤,竟令我的心——怦然而动,话却不知如何接下去。   “呵,怎么偷偷跑出来了?”   “那个——行李收拾完了?”微垂下头,不想让他看出我的情绪。   “嗯,差不多了。没有多少东西。”苏子岑面对着我坐了下来,依然紧握着我的手,没有放开。   “真的不用多带些食物吗?我听说,人家怕出国吃不习惯,都是要带很多方便食品的。”我抬头关切的问。   “真的不用。难道你想让我在以后四个月的时间里,只靠那些方便食品充饥?”苏子岑揶揄我,“不过,外婆为我准备了两大罐炸酱,这可是当地买不到的,我可以在公寓做炸酱面。也可以准备食材,自己做饭。”   自嘲地笑了笑,一直以来,家里条件太优渥,所以无论走到哪儿,从来不需要为吃穿住而发愁。   苏子岑了然我的想法,又轻声说:“你知道的,舅舅已经把那边公寓的钥匙给了我。”   我面色一紧,语气黯淡,“哦,那间公寓是他和舅妈定情的地方。”   “希望也能为我带来好运。”苏子岑紧紧盯看着我。   心微一缩,将手从他的手中挣脱,站起来,向后退了半步,狐疑地看着他。   “你的意思是——”我迟疑着开口,“找一个法国美女定情?”   “傻丫头!”苏子岑沉沉唤着,起身站到我面前,将我轻轻带入怀中,把头扣在他的肩部,“别动。”   我停止了最初的挣扎,僵直地任由苏子岑抱着。刚刚失温的身体贪婪地攫取着那一份温暖,蓦然惊觉,我竟是如此的贪恋他的怀抱。   苏子岑捧起我的头,试探着在额头上落下一吻,我的双颊瞬间绯红,犹如火在烧,心不自主地疯狂悸/动起来,身体下意识地颤抖绷紧。   苏子岑低头与我额头相抵,喃喃轻语:“小然——丫头,做我的女朋友好不好?”   我愕然抬头,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苏子岑,吃惊他怎会说出这样的话。   “你——你说什么?”我想摆脱苏子岑的禁锢,双肩却被他牢牢地握着。   “我说——要你做我的女朋友!”苏子岑语气更为坚定。   “这,这个……我……你——”我用指尖轻掩着唇,语结得不知所措,只能用力地摇头。   “你不愿意?”苏子岑看到我的反应,眼里瞬间蒙上一片黯然,失望的情绪浮现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   “不,不是。”这样的苏子岑令我心疼,我不再摇头,却也说不出任何的话。   “那是什么?”苏子岑急切地追问。   我悄悄后退了一步,苏子岑握在我肩上的手掌也不再坚持用力,使得我们之间有了一些距离。我稍稍缓了口气,思想回复了一丝清晰。   “为什么?”话幽幽问出口,却不知道想得到怎样的答案。   “嗯?”苏子岑愣了一下。   “为什么要对我说这样的话?”我彻底和他拉开了距离,把脊背靠在了身后的亭柱。   苏子岑轻不可闻地低叹了一声,伸出手,拂去我垂下来的一绺发丝,边用带有薄茧的手指轻抚/着我的脸颊,边柔声而语:“因为,我不想再等了。” ☆、第八十八章你是我早已认定的女友   鼻息处传来了浅浅淡淡的烟草味,难道之前他抽烟了?目光,带着双重疑问看向苏子岑。   苏子岑微微颔首,了然一笑,“我也需要给自己打气。丫头——”   苏子岑倾身上前,双手撑在亭柱上,不着痕迹的把我圈了起来,我低下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这么多年,我一直在等你长大。等到你自高中开始,收情书,与人相约同入一所大学,我就告诉自己,你还小,对男女之情并不懂得,再等等吧!可是,再等等,等到的却是你和钟平谈起了恋爱,为了钟平与我争吵怄气。我只好告诉自己,和钟平在一起,只是你大学生活中必经的阶段,一味地对你说明钟平的企图,只会让你更反感,更叛逆,有些事情只有你自己经历了,才会看清事情的本来面目。所以,便放任你和他在一起,只要不被伤害就好。但终究,他还是伤了你的心……”   一阵冷风袭来,我不禁打个寒颤。听到苏子岑说起我和钟平的交往,我心虚地把头转向水面,紧/咬着下唇,不知所措。   “对不起!我知道,你不想再提这段过去。”苏子岑轻轻转过我的头,迫我对上他真诚的眼眸。   他思忖片刻,唇边自嘲的轻笑了一下,继续说:“让我没想到的是,怿寒居然同样在等着你长大。虽然我们一直要好,彼此从不隐瞒什么,但唯独这一点,我们把各自的心思都藏得很深。我知道家里长辈们的意愿,但我只相信你说的,你们是哥们。丫头你知道吗?怿寒找你出去的时候,我坐在家里,心里却是从没有过的慌乱、忐忑。我害怕,害怕你会答应怿寒,害怕你成为他的女朋友。那一刻,我真的怕了,怕你听不到我的表白,怕我失了追求你的资格,怕自己没有了一切机会。直到,我站在河对岸,远远地看着亭子里,你和怿寒互相追逐笑闹,我的心才放了下来,松下了一直提着的那口气。我知道,你没有答应怿寒,你是真心把他当作了哥们。”   “为什么你会这样认为?”听着苏子岑的表白,我懵懂地问。   “呵呵,因为,如果你答应了做他的女朋友,就不该是当时嬉闹的样子。”苏子岑疏朗的眉目之间透着令人沉迷的清雅。   “那该是什么样子?我们也拉手了呢!”我不解地追问了一句。   “傻瓜!想知道么?”苏子岑宠溺轻问。   看着表情认真的苏子岑,我有了一瞬的恍惚,随即感到自己好像问了一个愚蠢并危险的问题,心不由得慌乱,原本冰凉的脸又似火烧起来。   “傻丫头!”苏子岑疼惜地轻轻揉了揉我的头发,幽深的眼里似乎闪动着灼人的光彩,我向避无可避的亭柱又靠紧一些,后脑却被他的手掌固住了。   看着小动作不断的我,苏子岑浅笑,俯下头探向我,鼻息暖暖的喷在脸上,引得我不禁绷紧了脊背,本能地用双手撑在他胸前推拒,然,终是敌不过他的力量,只感觉我们的距离被无形中拉近。   “丫头——”我的心瞬间被这沉声低唤俘虏,不容抗拒,明明紧张得要命的心里,却又懵懂得好像在隐隐期待着什么。   苏子岑冰凉的薄唇印在我的额头,划过我高直的鼻梁,轻点微翘的鼻尖,在我的唇边轻磨。我轻轻颤栗,慌乱地闭上了眼睛,指尖无措地紧紧抓住他的衣服,不知如何应对。   许是感觉到我的紧张,苏子岑捉下我的双手,环在他的腰间。正闪神,苏子岑已经试探着撬开我被磨得温热的唇,缓慢而轻柔的吸吮。我僵硬着不懂得回应,任由他引领我进入一个梦幻般奇妙的世界。   吻——到忘了呼吸,忘了思想,忘了今昔何昔。   直到苏子岑稍稍松开,我短促地喃喃低语:“不可以!”   “丫头,相信我!”苏子岑与我两唇相贴着轻语。酥/痒的感觉有如电流一般遍布我的周身。   “别,别这样。”我猛吸一口气,鼻端处却尽是苏子岑独特的气息,令人心甘情愿的沉醉着迷。   “丫头,你——很不专业哦。”苏子岑调笑着用手指摩挲着我的唇。   我语结,胀/红着脸沉吟:“我又哪有你专业、经验多。”   “呵——我的经验也是从你这儿得来的!”苏子岑轻笑低语,脸上居然染了一层红晕。   许是为了不想让我看到他不自然的模样,苏子岑迅速将我揽入怀里。   我的双手除了环在他的腰间,不知应该安放在哪儿。而听了他的话,心跳得更加厉害。四周静得只听得见我俩此起彼伏的快速心跳声。   嘴里却不依不饶的吐出一句:“骗鬼!”   “傻丫头——”苏子岑收紧了揽着我的手臂,疼惜轻唤。   “为什么?为什么是我?”我抬头看着神情尽是满足的他,喃喃自问。   “因为你——是我的女朋友,我早已认定的女朋友!”苏子岑坚定的视线始终停留在我的目光里。 ☆、第八十九章 不能答应你   “丫头,听我说。看着你经历了伤心的初恋,也看着怿寒亲自对你表白,我却不想在四个月以后,还有勇气眼睁睁看着你和别人牵手。所以,这一次,我决定不再等,不再把这个机会留给任何一个人!”   “那——是什么时候,什么时候开始的?”此时的我,心里有那么一丝不确定。   “嗯——”苏子岑沉吟片刻,朗然而答:“如果我说是你十三岁那年的夏天,你信吗?”   “我——”心猛地漏跳了一拍,十三岁,七年前,这个答案太出乎我的意料。那时的我,还只是个懵懂无知,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可苏子岑却,却——   “这——太早了吧?”   “早吗?是你还太小,可我已经不小了。”苏子岑下巴微扬,眯起了眼睛,视线越过我的头顶,投向远处,唇角挂着浅笑回想着。   这个答案,令我的心更加局促,但是其中又似乎暗藏着丝丝缕缕的窃喜和甜蜜。   “是不是你认为已经太久了?可对于我来说,每每想起来,感觉就像发生在昨天一样。”苏子岑见我默不回应,又沉沉开口,低声叙语:“那一年的夏天,我虽然没有回家,可总觉得自己的心里在期盼着什么,当你笑盈盈地从外婆身后走出来的时候,我原本悬着的心忽地落了地。因为,从你清亮的眼里,我看到了想念。我知道,那时的你,只是单纯的想念。而我,却明白了一直以来,心中隐隐地在等待的是什么。”   “是什么?”我忍不住询问。   “你——我的丫头。”苏子岑下巴抵在我的头顶,轻轻摩挲两下,“你知道梁波后来对我说什么?”   不待我再问,苏子岑轻笑一声,继续说:“他说,‘一见到你看你妹的眼神,就明白为什么学校里没有一个美女入得了你的法眼了。’”   “他怎么会这样说?”心,竟莫名的起了得意。   “傻瓜,所谓旁观者清。我们自打入学,便同班同寝的在一起,更何况梁波已经有了女朋友。这点经验总还是有的吧!”   “真不愧是你的好哥们。也难怪后来梁波会对我说那些话。”我忽地了悟。   “什么?”这次换作苏子岑不解。   “不告诉你,问他去。”   听着苏子岑一番动听的表白,心——动了,是爱吗?是爱了吗?我羞怯的转过身,脱开了他的怀抱。   亭子里一时间静得只听见河水轻微流动的声音。盯看着缓缓而动的河水,悸/动的心渐渐恢复了平静,一抹忧虑却渐染心头。   这一切是不是来得太快?苏子岑的爱——会不会也一样,掺杂着同情,怜悯?虽然这么多年以来,他对我有爱惜,有疼宠,给我的温暖关心只多不少,但如果这其中夹含着其它因素而少了那份纯粹,就不是我想要的,绝对不是。想到此,我的心猛地收紧,咬着下唇,低头转身。   “我——”看向互相绞缠着的手指,下定决心般抬头对上苏子岑那双期盼的眼眸,“我不能,不能答应你。”   “什么?丫头,你在说什么?”失望的神色层层叠叠地涌进了苏子岑的眼里。   好不容易鼓足的勇气,在看到如此表情的苏子岑时,便没了踪影。我心虚地低下头,小声说:“对不起!我不能做你的女朋友。”   “看着我!”苏子岑双手握紧了我的手臂,略微俯下身,紧紧盯着我命令道。随即追问一句,“为什么拒绝我?”   “因为——因为你是我哥啊!我们是兄妹呀!”我听话地抬头看向他,故做平静的回答。   “可我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苏子岑大声回答。   “但这是事实。在他人眼里,我们就是兄妹。”   我说得一点都没错。几次和家人参加一些宴会,每每被苏子岑带在身边被夸赞,都是陈董有一双好儿女,兄妹情深,形影不离。可如果是苏子岑和叶琳站在一起,便是金童玉女,一对璧人。叶琳,对,还有一个叶琳。   “而且,叶琳才是你的女朋友啊!”   “叶琳?你又是听谁说她是我的女朋友?”苏子岑的眼里,平添了几分怒意。   “大家都这样认为的!”   “哼,大家!”苏子岑颇显不屑,“我说过她是我的女朋友吗?”   “这——”我想了想,似乎苏子岑真的从来没有亲口承认过叶琳是他的女友,“你没有。”   “没有的事,你又凭什么拿来当拒绝我的借口?”苏子岑咬着牙狠狠地问。显然他对我给出的借口非常愤怒。   “不说也不代表不是啊!”我极力辩解。   “丫头,你还狡辩!”苏子岑冷然开口,“你还有其他借口来拒绝我吗?”   “我们不能,真的不能。”我极力摇头,“我不能,不能令翦陈两家蒙羞。”   “你在怕什么?”苏子岑皱紧了眉头,“我们在一起,怎么会有让家里蒙羞的说法?这根本不存在!”   “这是有悖常理的。我们不能让城中人笑话。”我不知还要再说些什么。   “呵——有悖常理,亏你想得出来。”苏子岑自嘲而笑。   心,极度的慌乱。我知道,我的表现令苏子岑很失望。我的胆小懦弱,我的怯步不前,都足以令他失望,伤心。这——并不是我想见的。曾经,幸福触手可及,却——被我生生推拒。   夕阳渐隐,冬日的暮色疏疏淡淡浮照在水面。我们都沉默着……心被一片冰凉包围,早没了温度。泪,一滴一滴滑落下来。   “丫头,别哭!”苏子岑疼惜的神情现在脸上,把我紧紧纳入了怀中,手指轻拭着泪,“是我太迫切,吓到了你,是我的错。“   “不,不是你错。”我窝在苏子岑的怀里,抽咽着,“是我不好。我不值得你爱。”   “傻丫头——”一声叹气传入耳畔,“我又何尝不知道你的心思。”   我蓦然一顿,想抬头看看苏子岑,却被他牢牢的固在怀里。   “什么兄妹,女朋友,所谓的人言可畏,都不过是你的借口。”苏子岑低柔地说着,“我知道你真正怕的是什么。”   “告诉我,你对我也是喜欢的,对不对?”苏子岑低头看向我的眼,认真的问。   “我——”心早已默许承认,可话说不出口。   “不要否认。”苏子岑知道我的答案,“可你对我,对自己都是怀疑的。你怕我的爱不够纯粹,你怕一直以来,我对你的感情是基于同情、怜悯。呵——傻丫头!”   苏子岑再次揽紧我,“我等了这么多年,也想了这么多年。对你是爱,是同情,早已分辨得很清楚。或者说,在我明白自己等待的是什么的时候,便很清楚对你是爱,不是同情。是疼惜,不是怜悯。你,是值得我呵护一生的女孩子。”   “为什么?”我弱弱地问了一句,心被苏子岑的怀抱包裹得渐渐暖了起来。   “没有为什么。爱情该来的时候,就来了。如果能说得清楚,恐怕就不是爱情了。”苏子岑低头轻吻了一下我的额头,引得我一阵颤栗。   “冷吗?”苏子岑柔声轻问,“天黑了,我们回去吧!”   “可我——”我轻喊,随即放低了声音,“我的心太乱,还不能给你答案。”   “我不迫你,”苏子岑了然一笑,“四个月的时间,足够你想明白,该给我怎样的答案。这么多年等下来,四个月又算什么。小然,别给自己压力,别在乎他人的想法,我只要你看清自己的心,随着自己的意就好。”   “嗯。”我点头,抬头看着苏子岑,由衷浅笑:“谢谢你,苏子岑!谢谢你——爱我。”   “傻丫头!”苏子岑疼惜轻唤,“我们回家!”   说完,拥着我一起走出了四方亭。把一片黄昏落日抛在了身后。 ☆、第九十章 闺蜜的说教   苏子岑已经走了两个月,这期间,我们一直是通过电邮来联系的。他会说说自己在法国学习的进展,发一些游历欧洲各地有特色的园林、建筑的图片。对我的课业、构图进行指导。偶尔诉说想念,我却不敢给予回应,更是不敢与他通话。心,不是没有动,只是怕动了,便一发不可收。   “说白了,你就是胆小,甚至自私,怕自己受到伤害。”慕薇在知道我的心思后,给出这样的评价。   圣诞节放假的时候,向怿寒和慕薇一起回到了苏城,也带回了苏子岑的礼物。我们聚了几次,看着两个人在一起情深意浓,卿卿我我,甜得令人起腻。忍不住揶揄了几句,惹得慕薇戏笑我是猕猴桃嫌葡萄酸,典型的羡慕加嫉妒。   我则淡然一笑,不予理睬。等到私下时,只剩我们俩人,便说起了体己话。   “哟——当初我果然没有猜错,你是喜欢苏子岑的。我就说嘛,苏子岑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一个正式的女朋友,原来早就对你窥视已久啦!真够腹黑的。”   “乱讲!”我忍不住睨了她一眼。   “瞧瞧,说一句都不愿意,这就护上了。”慕薇挑眉,又微微敛了敛取笑我的神色,问:“你打算端到什么时候?”   “嗯?”我不明所以地看向她。   “人家苏子岑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你还不给回应,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了?”   “我不知道该怎样回应。”我有些为难的垂头低语。   “傻啊!”慕薇轻点我的额头,“真是矛盾的小孩。当心这种矛盾害人害己。”   “害谁了?”我抬头看着慕薇。   “你说害谁了?”慕薇反问,“自己胆小,不敢迈步也就罢了。害得苏子岑生生悬着一颗心放不下,不知如何是好。你就忍心这么折磨他,让他一直等下去?千里之外,累心学业,兼顾事务所业务不说,还要时时惦记一个傻呼呼的你?”   “可是……”   “别可是了。”慕薇打断欲辩驳的我,“说你是磨人精一点都不冤枉。明明知道自己心属在哪儿,为什么不能勇敢的承认呢?明明你和苏子岑两情相悦,为什么当人家表白的时候,你却向后闪躲逃避呢?受伤,受伤又能怎样?毕竟你也爱过了呀!更何况,你没有尝试,怎么就料定自己会受伤?那苏子岑会舍得伤害你?一直以来,哪次不是你受委屈,他比谁都心急,恨不得把你护在手心再不放开?”   “我说你呀!真是越发的矫情。”慕薇见我不反驳,继续说:“只有苏子岑能受得了这样的你,如此耐心的对你。那话呀,恨不得剥皮掰馅的一字一字给你解释,临了你居然还找尽借口拒绝。你说,你的心是不是狠了点?你这性子,如果换作向怿寒或任何一个人,只怕没有谁会受得了。这么多年,也只有苏子岑等着你,护着你,坚守在你身边,不离不弃的。你呀!就只会和自己较劲儿。别等到时候后悔,哭都来不及。事先声明啊,我可不接收。”   面对慕薇连珠炮似的说教,我竟无言以对。无奈苦笑了一下,垂下眼帘,把目光投向面前的茶杯。心中百转千回,似乎无法想像,如果出现苏子岑和别的女人在一起的情形,我又能承受多少。   “喂——”慕薇手肘轻触我,“在想什么?我的话你到底走没走心?”   “走了,走了。”我忙不迭地回答。   “扑哧——”慕薇笑出了声,“走心就好。你呀,别顾忌那些有的没的了。就好像虽然你嘴上说,大家都认为叶琳是苏子岑的女朋友,但在自己心里,却笃定她不是,因为本能的,你始终是相信苏子岑的。我没说错吧?”   “没有。”慕薇说的,都是我无法否认的事实。   “那——说了这么多,你该知道怎么做喽!”慕薇调侃着向我眨眨眼,“过两天我就要走了,你有没有什么话需要带给苏子岑?”   “没有。”我果断地回答。   “没劲,真没劲。”慕薇一下子泄/了气,颓然向椅背靠去。   看着她的样子,我不禁好笑,“干嘛要你带话,我又不是哑巴,不会自己说呀?”   “哟哟,一会儿功夫,咱的然而就长能耐了啊!”慕薇有些小兴奋地坐直了身子,指尖轻捏下巴,笑着眯起眼睛上下将我打量了一圈,满意地点点头,“说了这么多,总算开窍了。我也算大功告成。”   “什么?”我敏感的抓住了慕薇末了那一句话,“大功告成是什么意思?”   “唉呀!口误,口误。”慕薇抓了抓头发,嘿嘿一笑,极力掩饰自己慌乱的表情,“我的意思是,可以向苏子岑邀功请赏了。这一趟回来,帮他多大一忙啊!”   “你就编吧!”我无意深究,反手点了一下慕薇的额头,嗔笑道:“小骗子!”   “瞧瞧,小气吧!又护上了。苏子岑可比你大方多了。”   “怎么?难道你已经从他那儿得到好处了?”   “没,没。”慕薇连忙摆手,“没有你发话,他敢吗?虽然我觊觎爱马仕的最新款限量版凯莉包很久了。”   “找向怿寒买去。”我递给她一个白眼。   “不,就要苏子岑送!”慕薇笑着摆了摆头。   “幼稚!说你是骗子一点都不为过。”我轻笑,思忖着点头,“嗯,当做新年礼物也不错。不然,我还在想今年要送什么呢!”   “就知道你最好了!”慕薇猛地抱住我,亲了一下,“简直赚翻了。”   “欸——”我夸张地耸耸肩,“麻人。千万别让怿寒看见。”   “放心,我家怿寒没那么小气。”慕薇没心没肺的笑着。   闺蜜的好处,往往就在你彷徨无助,需要劝解开导的时候,体现得淋漓尽致。她能理性地分析,清晰的判断,一针见血、毫不留情的说出你内心最真实,最不愿承认的想法。而给出的答案,却是你早就做出却不敢实践的决定。此时,闺蜜就是帮助你下定决心,给你鼓励打气的那个人。   我有多么庆幸,人生道路中,始终有慕薇这样的闺蜜陪伴,时时刻刻帮我认清自己,看清楚自己的心…… ☆、第九十一章 不愿承认的想念   这是十一年以来,第一次,没有苏子岑陪在身边一起听钟声的除夕。忽然发现,习惯是一种多么可怕的东西,它已经变成了一种依赖,一种贪恋,一种渴望,一种时时刻刻不要分开的心愿。   依然是每年所停驻的位置,人——却孤单地只有我一个。游廊外,轻雪飘飘,各路游人向着钟楼奔去,希望能亲手敲响新年的钟声,祈求美好的愿望。而我,眼睛望着天空绚丽的焰火,心却在隐隐期盼等待着。   手中的电话适时的响起信息提示,打开翻看,一条短信跃上屏幕:“丫头,新年快乐!希望你永远平安幸福!”空洞冰冷的心,瞬间被暖流填满。原来,等待也可以如此甜蜜。苏子岑的祝福犹在耳畔响起,虽然每年都是这一句不变的话语,此时,却显得分外动听。   正欲回复,又一条信息闪了进来,“没有我陪伴的日子,请你——我最爱的丫头,照顾好自己!”心动情起之时,忽然便有了给他打电话的冲动。指尖快速地拨着熟悉的数字,将要按下通话键的那一刻,却蓦地顿住,心中那一份矜持瞬间抑制了冲动,生生地把号码一个一个退掉,简短地回了一条短信,送去了自己的祝福。   ……   元宵佳节,本应去赏灯,却懒懒地不想动。吃过汤圆,早早地钻入被里,窝在外婆怀里,说着悄悄话。   “外婆——”撒娇地轻唤,“苏子岑快回来了吧?”   “嗯?”外婆略感诧异,轻抚/着我的头发,柔声问:“怎么?然儿想子岑了?”   “没,就是随便问问。”我微垂着头,不让外婆看出我的情绪。   “随便问问,”外婆轻笑,“那你刚才怎么不接子岑的电话亲自问一问?春节的时候,子岑打来电话拜年,你也躲开不接听,现在却又想起来了。”   “唉呀,外婆!”我娇嗔,“聊天嘛,总得起个话题不是。”   “哦——”外婆故作了悟的点点头,“那你怎么不起个其他话题?”   “那——”我颇感颓败,“聊别的吧!”   “你呀!”外婆宠溺地笑着轻点我的额头,“既然说到这儿了,就别再转题儿了。告诉外婆,是不是想子岑了?”   我微扬着头,看向外婆慈善的双眼,顿时羞红了脸,极力否认:“才没。”   “然儿,对外婆也不说实话?”外婆盯看着我问。   “想他做什么嘛?他就只会凶我,说我课业不认真,绘制的图画一无是处。这三个多月不在身边,挺好的,最起码少听很多他的啰嗦。”我絮絮叨叨说着,却见外婆的唇角挂起浓浓的笑意,带着洞悉一切的了然。   “傻孩子,”外婆轻揽我的肩膀,“总是这么口不对心。”   “哪有?”我嘟唇反问。   “然儿,你是我一手带大的,你的小心思,能逃得了外婆的眼睛?”外婆语重心长的继续说:“你长大了,出落得越发美丽,在学校里,有不少男孩子追求吧?可外婆知道,你没有动心。一直以来,你就是个矛盾别扭的孩子,单纯善良孝顺,却又倔强敏感。虽然你的成长道路多些曲折,但我始终希望你是一个自信,自强,独立的孩子。还好,你一直很上进,性格并没有孤僻偏激,这一点最令我欣慰。可我知道,你心底那份自卑一直存在,尽管你优秀、出色,却一直没有真正的自信起来。这多少令我感到有些失败,因为这是我最不想看到的。”   “外婆——”我急切的唤了一声,“我没有。”   “傻然儿——外婆会不了解你么。”外婆慈祥的对我笑着,“外婆对你说这些,就是想告诉你,自信的女孩才最美丽!你如果一味地这样矫情下去,那便真的不可爱喽!”   “怎么会?”我立即表示不满。   “当然不会。我的然儿是个傻得可爱的孩子,爱情来了,都不知道该怎样去面对。”外婆疼惜地感叹道:“然儿,不是已经看清了自己的心么?为什么不能勇敢地接受呢?遇事只知逃避退让,胆小怯懦,不该是我乖孙的行事风格。”   “外婆您——”我震惊地看向外婆,“您在说什么?”   “在说你呀!”外婆轻刮一下我的鼻尖,“平日里,在学业上,与亲戚朋友相处中,倒也爽利。但真的遇到了这个情字,反而没了那份坦然率性,瞻前顾后,躲东避西。人儿不大,思想却保守,偏偏世俗理由能找出一大堆,这完全不该是你这个年纪该考虑的。我今天对你说这些,只有一个意思,要自信,要勇敢,要相信该相信的人,只有你快乐,关爱你的人才快乐。懂我的意思吗,孩子?”   听了外婆这一番话,我一时间还无法完全消化,只是本能地点点头,但仍能明白她这是在鼓励我,鼓励我勇敢地去爱,去追求快乐幸福。难道,她老人家——   我带着疑问看向外婆,她了然一笑,“明明想念却不承认,撒谎可不是乖孩子哦!”   我羞赧地垂下眼帘,“我哪有?”   “子岑是个好孩子。”外婆把我紧紧揽在怀里,柔声低语:“这十几年,他的转变我是一一看在眼里的,也是惊喜的。童年的经历,养成了子岑孤傲冷漠的性格。不过,渐渐地,他对我们没了疏离,多了尊重和亲切。随着年龄的增长,见识的丰富,越发稳重成熟,做事认真专注,有分寸,不取巧,积极向上,有着明确的奋斗目标,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这样的子岑,正是我所欣赏的。而能有这样的转变,恐怕也是因为有某些人做动力影响的。现在这样的男孩子不多,所以值得去接受,去珍惜。一旦错过,怕是有些人就要哭鼻子了。”   “外婆——”一席话,解除了我全部心思顾虑,却仍忍不住对着外婆撒娇嗔唤,“瞧您都说些什么呀!唔,太晚了,我可要睡了。外婆,晚安!”   “晚安!然儿要记住,无论你做出怎样的决定,外婆会始终如一的支持你的!”临了,外婆轻声叮嘱一句。   “嗯!谢谢您,外婆!”我郑重点头。   说完,轻轻脱开了外婆的怀抱,滑/进被子,翻身睡去。长长吐了一口气,一直以来心中无形的压抑,经过这一晚,彻底消散无踪。 ☆、第九十二章 此生有你已足够   想念是件苦差事,然而——我却总是情不自禁。   思念的煎熬最是折磨人。算算日子,苏子岑也该回来了。可是,由于我的原因,我们在四个月里始终没有通过电话,一直只是在电邮或是信息里互相通报着各自的境况。   带着忐忑的心按下了电话的拨出键,一声铃音响过,另一端迅速被接通。   刹那间,握住话机的手莫名的抖了一下。   “丫头!”久违的熟悉的声音传入耳畔,引得我的身心一阵轻颤。   “是我,苏子岑。”我轻声回应。   “我知道,知道。呵——”似乎是感觉到了我的紧张,电话那端的苏子岑忽地笑了,“你知道吗?现在的我,和你一样紧张呢!”   “为什么?”我脱口而问。   “因为我在和自己打赌,赌你今天会给我打电话。”苏子岑低沉的声音里有掩藏不住的喜悦,“所以,当你电话打来的那一瞬,我毫不犹豫的接通了。不过,似乎好像吓到你了吧?”   “我只是——只是没想到会那么快。”我如实回答,又追问,“为什么要和自己打赌?”   “呵——”苏子岑轻笑,“等了这么久,虽然说不逼迫你决定,但心里始终是在期待的,我也只好和自己做赌!”   “那——是输是赢?”   “傻丫头,你说呢?”   “你给自己定下了什么赌约?如果输了,你打算怎么办?”听着苏子岑愉悦的声音,我也不禁变得轻松起来。   “唔,小然,你知道吗?其实我也在后怕呢!”苏子岑微敛轻快的语气,“无法想像,如果你不打来这个电话,我不知道明天回去以后,该怎样面对你。我甚至一度以为,你不给我电话,其实已经是拒绝我了,那我需要考虑一下,还要不要回去。所以,今天是我给自己的最后限期,还好,你没有让我失望,谢谢你,丫头!谢谢!”   “苏子岑,我——”听着他说这些,我暗自庆幸,庆幸自己鼓起勇气打了这个电话,心里也偷偷暗藏着喜悦——他明天就要回来了。   “我懂,丫头,我都懂的。”苏子岑打断我,沉沉轻唤:“丫头——”   “什么?”听着这始终吸引我的声音,心不由得浮动着丝丝甜蜜。   “你——准备好了吗?是不是准备做我的女朋友,接受我这个男朋友了?”电话那端,苏子岑虽略有犹疑,声音却因为激动而失了往日一贯的平稳。   “嗯!准备好了,苏子岑,我答应你!”话,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完全没有往日的矜持。   在以后的日子里,每每回想我此刻的表现,常常自问,究竟是哪里得来这么大的勇气。转而自答,这个勇气,来自于外婆的支持,来自于慕薇的鼓励,更多的则是源自于苏子岑始终如一的坚持。   “丫头——”苏子岑一声极为动听的呼唤透过话筒传入耳际,直达心底。声线干净清澈,尾音圆润而充满磁性,“你让我觉得,这些年所有的等待都是值得的。”   “苏子岑,”我由衷的轻喊了一声,脸色早已绯红。   “丫头,我喜欢听你这样叫我。”   听他这样说,我的心猛地一滞后,仍迟疑着说出了自己心中的忧虑,“我们——是不是太快了些?”   “丫头!”苏子岑轻嗤,“我真想现在就到你面前,看看你的小脑瓜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我想——我有一个要求。”我不确定心中的想法是对是错。   “你说,我都答应。”苏子岑毫不犹豫地应下。   “嗯——”我能感觉到苏子岑对我无限的宠溺,但仍是说出心中纠结了几天的想法,“我们可不可以先不要告诉家人,先不要公开?或者,等到我毕业好吗?”   “为什么?”苏子岑诧异地问,“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你——生气了?”突然间就莫名地紧张害怕起来。   “没有。”苏子岑语气恢复了平静,“只是很意外,没想到你会有这样的要求。丫头,你知道吗?在你肯定地说做我女朋友的时候,我恨不得马上向全世界宣告。”   “那我——”   “能告诉我你究竟是怎么想的吗?”苏子岑非常耐心地问。   “我是还没有准备好。哦,不——”慌乱的心还没有平复,说出的话竟显得有些语无伦次,“我的意思是,我只准备好了做你的女朋友,却没有准备好该怎么样向家里人交待。毕竟这——这太——我无法想像,爸爸和苏姨如果知道了,会有怎样的反应,他们要是反对的话……”   “丫头,听我说。”苏子岑果断地打断我,“我对你没有别的要求,只要安心做我的女朋友就好,安心地享受我对你的爱就好。你的顾虑忧思,统统交给我,所有的一切都由我来背我来扛,不需要你有一丝的担心。你——只要站在我身边,不要走开,一直陪我就足够!明白吗?丫头。”   感动,就在这一刹那袭卷了我整个人。原来,这么多年,苏子岑是最懂我的那一个,一直都是。无论我的喜怒哀乐,无论我的爱恨嗔痴,他都一一了解。而在背后默默付出的,也唯有他,这个唤我“丫头”的男人——苏子岑。   “丫头?!”听我久不回话,苏子岑有了一抹担忧。   “在。”我缓了缓神,把眼睛投向窗外漆黑的夜空,几点星星忽明忽暗的闪烁,无法体会我心中满满的快乐。   弯唇而笑,是的,我真的很快乐。   “苏子岑,有你——真好!”我由衷的说出了一句。   “现在知道我的好了?”苏子岑许是被我快乐的情绪所感染,笑着调侃我,“不知是谁,四个月前是天天盼着我早点离开的。”   “咦,你说的人可能不是我吧?”我身心轻松的反问。   “嘁!嘴硬的小丫头。”苏子岑在另一端嗤笑。   “哦,对,苏子岑。”我忽然想起一个问题,微敛笑容,“外婆好像知道些什么!”   “真是敏感的孩子。”苏子岑轻笑一声,“是的,外婆知道。”   “怎么——怎么可以?”虽然心中有疑问,但乍一听到,还是有些吃惊。   “这没什么不可以。”苏子岑耐心解释,“虽然爱你这么多年,一直希望你做我的女朋友,但我却不敢有半分的造次逾越。追求你,必须得向外婆报备,你是她掌心里的宝。征得她老人家的同意,我才敢放手去追。所以——”   “所以,你就告诉外婆了?”   “你知道外婆说什么?”苏子岑并没有正面回答我。   “什么?”   “外婆说,‘我一直在等你亲自来告诉我。’还问我,是不是考虑清楚了?我回答已经考虑非常清楚。”苏子岑柔声解释给我听,“丫头你瞧,原来外婆早就洞悉、知晓一切。得到了外婆的首肯,我才更有勇气对你表白。”   “我明白了。”回想着那一晚和外婆的说话,我恍然。   “丫头,外婆是最希望看到你快乐幸福的人!请你相信,我一定不会辜负她的信任!”苏子岑郑重地对我起誓。   “我相信,相信你,苏子岑!”我同样很郑重地回应。   片刻静默。   “苏子岑——”我喃喃轻唤。   “什么?丫头。”苏子岑在那端不解地问。   “没什么,我只是——只是想这样叫你。”我垂下头,面带羞赧。   “丫头——”   “苏子岑——我想你!”听着苏子岑魅惑的低唤,下意识的说出了心中掩藏已久的想法。   “嗯?”苏子岑明显一怔,怕是从没想过我会这样直白吧!   “苏子岑,其实我——一直很想你!”   “我知道,我也非常想你。”   “明天,明天我去接你好不好?”   “好!”苏子岑飞快应承下来,“丫头,我迫不及待的想看见你,第一时间。”   “哦!”我讷讷而应,“那明天,我在机场等你。”   “好!”苏子岑轻叹一声,“丫头,早点睡吧!养足精神,安全的开车来接我。”   “好!那——晚安!”   “嗯,晚安,我的丫头。你先挂断吧!”   “唔——好吧!”弯唇笑笑,带着甜蜜恋恋地挂掉了电话。 ☆、第九十三章 这一生,只牵你的手   初春的午后,和风拂面,阳光照得人心暖暖的。安静地坐在航站楼里等待苏子岑乘坐的航班到港。心莫名的有些紧张,两只手来回不停的绞弄着,一味地告诉自己要冷静,可是却偏偏无法平复跃动的心情。直到,广播里传来进港航班的信息,心忽地沉静清浅起来。   站在出口处不时的张望,期待着心中思念的身影快些出现。   直到——苏子岑高大俊朗的身影闯入我的视线。而此刻,他也向我这边看过来,只是一瞬,便捕捉到了。默契地相视而笑,我不禁羞涩地垂下眼帘。   再抬眼,一道娇小的身影已经站在苏子岑的旁边,同样的,她也看到了我,却投以傲然一笑。   叶琳——她怎么会在这里?而且还是和苏子岑一道出现在闸口。我忽地又紧张起来,狐疑地把目光投向苏子岑。   始终盯看着我的苏子岑,转头看了一眼叶琳,叶琳马上娇笑回应,但——苏子岑却毫不理会,迈步向着出口走来。而叶琳,快速跟了上来,想要挽住苏子岑,却被他不动声色地避开了。   当两人在我面前站定的时候,我仍无法调整急促地呼吸,只感觉面色红热,慌乱而无措。试想过好多种见到苏子岑的样子,唯独没有眼前这样的尴尬情形。   苏子岑正要开口,却被叶琳先打破了静默。   “若然妹子来接子岑吧?你们兄妹感情深的很呢!真是令人羡慕。”   本能地微蹙眉头,并不答话。对于叶琳,谈不上有无好感,接触不多,但有听过圈里人对她工作和交际能力的夸赞。这么多年,苏子岑的事务所能够取得优良口碑和业绩,是有叶琳很大一份功劳的。而她和苏子岑的关系,其实是我一直所介怀的,一度有如影子般,印在脑海挥之不去,这——也是我踟躇不前的一个原因。   见我并不答话,苏子岑浅笑一下,柔声而问:“等很久了么?”   “没,还好。”我摇摇头。   “哦,叶琳是因为有一个急需我签定的合同,昨天到的巴黎。”苏子岑耐心地解释一句。   “咳!我呀,原以为子岑几天以后才能回来,就急忙飞了过去。哪曾想,时差还没倒过来呢,他今天就飞回来了,早知道我就不跑这一趟,等他落地签字也OK嘛!”叶琳详尽地做着解释。   “还好,就当我亲自接回大BOSS吧!不过——”叶琳顿了一下,目光转到苏子岑那里,“子岑,你可不要以为我是在浪费事务所费用哦!”   “没有。”   “没有就好。”听到苏子岑没有表示异议,叶琳开心地笑了。   “不是马上要送合同吗?”苏子岑皱着眉问。   “哦,是的。”叶琳带着娇柔的声音应着。   “那我们走吧!”不想站在这里过多纠缠,我接过苏子岑的电脑包,准备转身离开。   “不,那家公司在上城。”叶琳忙补充一句。   “哦,在哪儿?我送你。”我忍不住问道。   “不不,石总派人来接。”叶琳摇摇头,又笑着望向苏子岑,“你真不打算去会会石总了?”   “这次就算了吧!你帮我解释一下。”苏子岑脸上现出一丝疲累。   “OK,没问题。放心交给我好了。”叶琳点头,关切地对苏子岑说了一句,“那你早些回去休息吧!”   “好!”苏子岑捉过我的手,握住我冰凉的指尖,对叶琳交待:“办完这个项目,你就休息两天吧!”   “也好!”叶琳瞟了我一眼,目光带着寒意盯在苏子岑握着我的手上。   我心中一凛,想挣脱,却被苏子岑将手交握在一起,十指紧扣着。   叶琳面色微变,不自然地笑了笑,“那就不耽误你们回家,我先走了。”说完,挽起LV的旅行袋,快步离开。   苏子岑回头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唇边带着一抹得意地笑,“生气了?”   “你累了吧!”我答非所问。   “呵——”苏子岑不可抑的轻笑,“看到你就不累。”   “鬼扯!”我撇撇嘴。   “傻丫头!”苏子岑紧了紧握我的手,另一只手拖着行李箱,向门口走去,“走吧!”   坐在驾驶室里,苏子岑俯身贴近,我以为他要为我系安全带,却被他宽大的手掌扣住了后脑。   不待我做出反应,冰凉的唇快速准确地捕捉到了我的。一阵令人心悸的摩挲,带着几分小心,苏子岑轻轻地撬开了我的贝齿,既温柔又优雅地逐渐加深了这个吻,令我深深地陷入,与之辗转缠绵。   直到再无法呼吸,苏子岑才微微放开了我。我努力攫取着车厢里微薄的空气,低喊一声:“你疯了!会被看见的。”   苏子岑把我紧紧揽在怀里,头埋在我的发间,柔声低语:“只想这样抱着你,再不放开!”   心,立即陶醉在这动人的情话里,本想继续埋怨的话生生咽了回去。   苏子岑抬头轻吻我的额头,唇却未离开,贴着额头说:“丫头,告诉我,刚才看到叶琳,是不是生气了?”   “有一些。”我如实回答。   “只是有一些吗?”苏子岑惩罚似的吻了一下我的鼻尖,然后捧起我的脸颊深情地看着我,等待回答。   “苏子岑,”我回望着他,认真地说:“看到你和她在一起,我心里不舒服。”   “我知道。以后我会尽量避免这类事情发生。”苏子岑郑重承诺,随即戏笑,“我是否可以理解为,你在吃醋?”   “才没。”我羞红了脸,垂下头。   “唔,小丫头,你不诚实哟!”苏子岑微微抬起我的头,将唇凑近。   我紧张地一颤,“干嘛?”   “喝醋。”苏子岑飞快地应了一句后,攫住我的唇吻了下去,直到——窒息后才放开。   我立即用双手捶打他的肩膀,嗔怪着:“你是坏人,坏人!你就只会欺负我,一直都是。”   苏子岑满眼笑意看着我,轻不可闻地一声叹息,把我锁进臂弯,脸颊轻蹭几下我的额头,哑声开口:“难得能听到你讲出心里真实的想法,我很高兴。你让我觉得这121天的等待很有意义。真的,丫头,我最想说的还是谢谢你!”   心里有些莫名的得意,便撒娇似地喊了一声,“苏子岑——”   “我在。”   “我们不说谢,好吗?”我抬头望向他的眼。   “好!我答应你。你说什么我都答应。”苏子岑浅笑,眼里极尽宠溺。   我情不自禁地将双手环上他的颈间,把头埋在肩头,喃喃倾诉:“别离开我!苏子岑,别再离开我!”   “丫头!别怕。以后无论走到哪里,我都会把你带在身边,不离开。”苏子岑揽紧我,幽幽低语,“这一生,我只牵你的手,绝不放开!” ☆、第九十四章 生活不是一场秀 一   呵呵,诺言是动听的,却是难以实现的。虽然苏子岑一直在努力的践诺,但,他的工作特性注定不可能走到哪里都会带我在身边。这一点,我深深懂得,也理解。   而似乎,一次又一次,都是我自己逃离了他的身边,也令他一次又一次辛苦地追逐着。   接到舅妈的邀请,是在某个煮百合绿豆汤的下午。当时还在想,从小到大,最爱喝舅妈煮的百合绿豆汤,多少次,我都无法煮出那香浓甜润的味道。去年夏天,曾经问过舅妈,是不是有什么秘诀,惹得她笑答是独家秘制,概不外传。   就在上个月春节的时候,和舅妈通过电话,临了她把自己煮制百合绿豆汤的心得方法告之于我,还特意叮嘱新加坡太热,要常喝绿豆汤解热。那份浓浓的关爱之情总是在不经意间流露于细节中。   这一次舅妈打来电话,是邀请我三月初到巴黎秋冬时装周看秀。因为,主办方为新晋设计师专门策划一场秀,有两部作品入选的翦若翾,希望我们全家能亲自到场为他加油打气。   看了看学校课程和设计室工作的排期表,确定有一周空闲时间,便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约定了会合的日期。   和舅妈坐在塞纳河左岸的咖啡馆,看着人来人往,听她讲述属于她和舅舅的那份悠悠往事。一直以来,我们竟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彻底敞开心扉,聊聊心事,说说秘密,同时也解开了心中隐藏已久的疑问。   “其实,当年的我,似乎比你更任性。”舅妈端起咖啡杯轻啜了一口,收回投向河对岸的目光,娓娓叙说:“那时候,可能是和莫逸太熟悉的缘故,面对他大学三年的追求,我始终没有点头。大学一毕业,在家人的安排下便来到这里深造。令我没想到的是,莫逸也追随而来。我不知该说他是固执,还是执着。心,也不是没有感动。可就是当时太年轻,不愿意被他这么轻易追了去。而且,不可否认,你舅舅是那么俊朗潇洒,无论在国内还是国外,都很有女人缘。一些法国女同学,很主动地追求他。其实在心里,我对这样的事还是介意的。”   “我们就这样,嗯——”舅妈似乎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   “对,用你们年轻人的话讲,就是若即若离的暧昧着。我从没有明确拒绝莫逸的追求。”舅妈微微笑着看我,“直到有一次,我鬼使神差的为了刺激莫逸,接受了一个法国同学的邀请,约会吃晚饭,彻底激怒了你舅舅。我们大吵一架,互相说了很多伤人的话,他说我不够自重,我说他风流花心。结果,莫逸一气之下,便回了国。也就是在那个时候,遇到了你的生母。”   听到这一句,我搅拌咖啡的手微微抖了一下,溅出了几点咖啡在衣袖上。舅妈适时地抽出一张纸巾,帮我擦拭。   “可是人就是这样。往往拥有的时候毫不在乎,等到真的失去,才知道那是最好的。我也一样。”舅妈重又抽出一张纸巾递在我手中,向椅背靠去。“莫逸走后,我非常失落。但真正给我触动的,是同乡会里一个男同学死于意外车祸。本来,他和相恋的女友准备在当天注册结婚,没想到路上会遭遇车祸,男的为了保护女的,丢掉了性命。而他的女友,眼睁睁看着最爱自己的人死在自己的怀里。这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由此,我想到了我和莫逸。这时,我才发现,其实自己早就爱上了他,只是矜持矫情的不愿承认。一直以来,贪图的竟是那种被他追求的感觉。这种想法一确定,我便立即打电话给莫逸,请他回来,求他回来,回到我身边。也就是在我们现住的那间公寓里,我正式答应做莫逸的女友,一起度过了很多快乐的时光,直到我们回国结婚。你瞧,然儿,有时候,女孩子的任性、矜持以及矫情,真的不是最重要的东西。它很容易让我们失去一些更重要的东西。”   我了然的点点头,冲舅妈笑了笑。   老式留声机里传来低低柔柔,隐约飘渺的那曲著名香颂——《Parlez-moiD'amour对我细诉爱语》,心微微一动,这首歌舅舅最喜欢,曾经他还教过我吹这支曲子。   舅妈单臂拄着椅子的扶手,手指轻托着脸颊,目光犹似在回想着什么,唇边漾着满足地笑意轻轻哼唱了几句,“对,这是莫逸最喜欢的歌,他经常唱给我听。就是现在,偶尔也会唱几句,逗我开心。” ☆、第九十五章 生活不是一场秀 二   “你们一直都很相爱。”我不无羡慕地说,“不然,你就不会在知道有了一个我以后,还是原谅了他。”   舅妈端起杯子,又喝了一口咖啡,笑着摇了摇头。   “然儿,你知道吗?在你被抱回来的最初,看着你粉嫩可爱的样子,我便很喜欢。渐渐地,在心里也把你当作女儿一样来对待疼爱。即使有了若翾,也还是一样。看着静逸尽心的抚育培养你,看着乖巧懂事的你,我真的很羡慕,羡慕你们母女感情那么深厚。只是任谁都没有想到,善良温柔的静逸会那么早离开我们。”一层水雾浸染了舅妈的眼眸,“我永远都忘不了她临去的样子——紧紧地握住我的手,眼晴里尽是忧伤和不舍,虽气若游丝,仍郑重地托付我说,对我别无他求,只希望未来无论发生怎样的变故,都要始终如亲生女儿般待你。更希望我对莫逸一生不离不弃,没有怨恨,共同孝敬照顾你的外婆。面对生命垂危之时,仍为你,为亲人倾心着想的静逸,我含泪一一答应了她的要求,并不断保证自己一定会做到。呵——静逸,现在回想,当时的她也许料想到会有拆穿真相的一天,所以为了家人这份厚重的亲情,才对我一再的嘱托。只是——我们的友谊情分,我们的亲人情缘,竟是如此短暂。”   一想到妈妈,我的情绪便低落了几分,紧捉着衣角,微微垂下头,眼角有泪轻轻掉落。想不到妈妈在临终前,还为我做了这多安排。心中慨叹,世间之情,唯有母爱,如此伟大!   静默片刻,我抬头,看向舅妈,感激一笑,“所以,这么多年,即使在知道我是舅舅的孩子的时候,你依然对我那么好。依然爱我、疼我,没有嫌弃我,也没有离开舅舅。谢谢,谢谢你——舅妈!”   “傻孩子!”舅妈微微起身向前探了探,捉过我的手握在自己的手心里,“我又哪有你说得那么好?”   “不!”我紧握住舅妈的手,“舅妈你很好,真的很好!一直都待我像亲生女儿一样,这份感情我能体会,如果不是真心疼爱,不会一直对我关爱宠惯,也不会总是为我牵挂操心。从小到大,你一直都尽心打点着我的衣食起居,耐心地为我洗头发,做最漂亮的衣服给我穿。每次出差或出国,带各种我喜欢的礼物,从来不比若翾的少。我独自在外,天寒天热,每每都是你常打电话关心叮嘱一番……这份深情,如果不是心存母爱,又怎会体现得淋漓尽致?在我心里,你早就是我的妈妈,只是——”   面对我的犹疑,舅妈轻拍了一下我的手,以示安慰:“然儿,我知道,知道你要说什么。你不是善于表达的孩子,但心思却玲珑剔透,对亲情也是懂得感恩的。你所有良好品行的养成,离不开静逸和外婆对你的教诲。而我对你所做的这些,真的不算什么。你要知道,当年,当我知晓所有真相的时候,我也会发疯,捉狂,远没有现在这样淡定。一度,我搬了出去,也产生了和你舅舅离婚的想法。”   听到舅妈有这样的想法,我被舅妈握着的手,还是不可抑地动了一下。   舅妈淡然一笑,“我想,你会理解的。换作任何人,乍一听到这样令人震惊的真相,都不会冷静的。毕竟,我们都是凡人,都活在现实的当下。更何况,这种事还是真实的发生在自己身上。你舅舅每天都来恳求我的原谅,虽然我明白这也不能全都怪罪于他,可还是迈不过心里那道坎。直到——你的外婆,我的婆婆来劝导,我才慢慢解开心结。”   “外婆——”我下意识地轻唤一声,思念悄然爬上心头。端起咖啡杯,却惊觉已经凉了。   舅妈体贴地为我倒了一杯温热的柠檬水,喝掉了自己杯里的咖啡,又招来侍者,重新点了两杯。她一口纯正流利的法语,说起来煞是动听。   我把核桃蛋糕推到舅妈面前,这是她的最爱。   舅妈吃了一口蛋糕,满意地点点头,“你瞧,然儿。你总是有心地记下了我们家人的喜好习惯,这样的你怎能不让人疼爱?”   “我还记得当时,婆婆说——我如果气恼她们欺瞒我,心生怨恨,就让我怨恨她。”舅妈轻轻地放下小勺,目光从我的脸上移开,转而投向玻璃窗外,“收养你,瞒着我和莫逸,都是她老人家做的决定。呵呵,话说到这份儿上,即使我再怨,再恨,也都统统消失了。我怎么可能怨恨自己心中始终敬之爱之,又待我如女儿般的婆婆呢?   她还说,人的一生总是充满了变数,然儿能成为我们翦家人,也是老天赐予的缘分。婆婆劝我,遇事不要抱怨,已经存在的事实,既然无法改变,就要学会坦然接受。何况,你的生母已逝,莫逸即使有心弥补犯过的错,也再无机会了。这也算是老天对他的惩罚。而我和莫逸,毕竟是经历一些曲折才最终走到一起的,这些年的共同生活,爱情仍在,亲情更在。所以,为了尊严面子,为了一个无心的欺骗,而要放弃深爱的人,会不会得不偿失?临了,婆婆说——生活,不是过给别人看的。而是要一家人在一起,相互理解,包容,快快乐乐的过好每一天。” ☆、第九十六章 生活不是一场秀 三   “所以,”我端起新的卡布奇诺抿了一口,“你选择了回到舅舅身边?选择默默容忍那三四年时间里,舅舅不断收集像付柔一样的女人,并允许各种绯闻的出现?”   “然儿,不是你想的那样!”舅妈低喊一句,平和的面庞平添了几分激动,“我选择回到莫逸身边,不仅是因为我爱他。而是,我还有更大更多的责任。我说过,我答应了你妈妈临终的要求,那么我就要做到,这是我要兑现的承诺。而对若翾,更是有一份做母亲的责任。其实,对你也是一样的,我要和婆婆一同把你抚育成人。这样,才不会辜负静逸的重托。对于莫逸身边出现的那些女人,我——”   舅妈顿了顿,手指轻磨着咖啡碟沿,缓缓开口:“我不敢说自己有多么伟大。但,莫逸的心思我懂,他是在救赎,一种自我心灵的救赎。他知道,你并不想寻找生父,所以只能隐忍地不与你相认,只能更加倍的关心疼宠你。而对你生母那份深深地愧意、内疚是无法表达的,只能生生地压抑在心底。至于他身边那些像付柔的女人,都是柔弱需要帮助的。正是因为这样,我更懂得,莫逸是在通过帮助她们,来弥补心里那份亏欠,那份对你生母再无法弥补的遗憾。这——不是容忍,而是需要我给他信心和勇气,需要我陪伴他去共同面对。你知道吗?然儿,当你十八岁那年,说不要莫逸安排你的未来时,他才算真正地明白、醒悟,从此便不再做那些荒唐事,而是全身心地经营着事业,照顾着家人,呵护着倔强的你。而这么多年,你坚持不认他,他也能理解。因为……”   “因为,就像苏子岑说的,”我苦笑着打断了舅妈,“我不能接受他不爱付柔,却又生下我的这个事实。其实,现在想想,这真的不能怪他,他当时也是不知情的。一直以来,我对付柔,始终是心存感激的,感激她有勇气生下我,而不是选择扼杀掉。”   “然儿,你能这样说,我很高兴。”舅妈眼中闪过一丝欣喜,随即有略显迟疑,“其实你——你是不是早已经原谅莫逸了?”   我郑重地点点头,“我感激他,给予了我生命和关爱!不过,现在的我,更感激你们的是,一直帮助、容忍着付常咏。还有善良的舅妈你,不计前嫌的始终照顾着斯柔,为她治病。”   “唉——”舅妈不禁动容,又轻叹一声,“那斯柔也是个可怜的孩子。说来,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宿命。当年,付柔就是因为得了尿毒症,付常咏不肯捐出一只肾,才令她早逝。如今,自己的亲生女儿小小年纪,竟然也得了这种病,直到现在还没有找到合适的肾源。看来,真应了你外婆的那句话,人的一生都充满了变数,也无时无刻不令人感叹它的戏剧性。”   “只这一点,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付常咏。如果不是她,付柔也不会去得那么早,可怜她一生都在为付常咏劳碌,而换回的只是付常咏的自私,冷漠。真不知道,看到现在这样的付常咏,她会不会后悔当初的付出?”说出一直以来心中积存的忿闷,我把目光投向透明的玻璃水杯,一滴水珠缓缓沿着杯壁向下滑落。   “然儿,不要去怨恨。”舅妈柔声劝慰我,“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生活的权利,或许他是自私、无情的。但反过来想一想,付柔是注重亲情的人,是最心疼这个唯一弟弟的。所以,她不会后悔自己的付出,不会埋怨生活对她的不公。如果重来,我相信,付柔依然会如此。只因,她是善良美好的女子。就如同你妈妈对莫逸一样,从来都不会让他受半分的苦,什么事都为他扛。因为这份血脉亲情,是一辈子都割舍不断的。”   我知道舅妈是一心为我,赞同的点点头,“舅妈,我明白你的意思,也理解你的苦心。只是——请给我时间,让我自己走出来。”   “好然儿。”舅妈疼爱地抚/着我的及腰长发,“我们都懂的。就像莫逸,他也只是说叫不叫一声爸爸不重要,我的女儿开心快乐才是最重要的。所以,然儿,别给自己压力。随心而走就好。”   “谢谢你!舅妈!”我由衷而说。   “一家人,还用说这个吗?”舅妈故作生气,又笑着招来侍者结账。   我不禁弯唇而笑,随着舅妈起身,离开咖啡馆。   亲昵的挽着舅妈,一起漫步在塞纳河边,享受初春午后阳光的慵懒。苏子岑曾说过,巴黎初春的阳光是与众不同的,那份情致是值得欣赏感受一番的。   呵——苏子岑,我竟有些想念了。到达巴黎的时候,他曾打来电话,说有工作在手,不能过来陪我,语气中无不透着想念和遗憾。而我,太了解他对待工作的认真态度。所以,并不强求。只要——我们在彼此心中牵挂就足够。   沐着黄昏的日光,看着河面上悠然闲适的游船,心不由得飘远了。   “然儿,然儿?”舅妈在身边轻唤了两声,我方回神。   “什么?舅妈。”我转头对上舅妈研判的眼。   “是不是想念子岑了?”   一句话,竟让我脸色刷地变红。   “舅妈——”我娇嗔地叫了一声,“瞧你,说什么呐?”   舅妈轻轻拍拍我的手背,笑着说:“子岑是个好孩子,对你一直用情至深。而且,还是个有担当的男人。然儿,你还不知道吧?”   “什么?”我略感诧异地问。   “对叶琳啊!”舅妈边走边说:“虽然叶琳做了很多破坏你们的事,但子岑仍然选择了原谅。就在叶琳自己决定离开事务所的时候,子岑也为她今后做了安排。送了叶琳一套扬州老家的房子,同时,也把扬州的业务分拨给她。这些,都足以保证她们母子今后生活无忧了。子岑做到这个份儿上,真真是仁至义尽了。所以,这样的男人是值得你珍惜的。”   “我懂的,舅妈。”听了舅妈这番话,我的心结又解开一些,“真的谢谢你,舅妈!帮苏子岑找出了叶琳怀孕的真相。”   “咳,这个呀!”舅妈了然一笑,“也算机缘巧合,无意中被我知道叶琳恰巧是在我好友的医院查孕,我便有心地详细打听了一下。真没想到的是,叶琳居然会利用这个做文章,可见她的心思有多么可怕。”   “她也是太爱苏子岑了。”我喃喃自语。   “所以,我更不能允许她籍着这个,来破坏你和子岑。谁都不可以伤害我的宝贝!”舅妈坚定着说完,紧紧地揽住我的肩膀。   “舅妈——”心,在这一瞬,被这份暖暖的亲情融化。   “不早了,我们回去吧!你舅舅怕是要等得急了。”舅妈了然的点点头。   “好。”我微笑而应。   与舅妈一路相携,踏着斜阳向着公寓的方向走去。 ☆、第九十七章 生活不是一场秀 四   几天的时间里,几乎看遍了各个品牌的发布会。不由得感叹设计师的灵感丰富多彩,花样频出。苏子岑曾说过,放眼整个设计界,无论做服装,做珠宝,做建筑等等之类,都是触类旁通的,可堪称为一种艺术。而艺术,关键要看灵感,看能否灵活融合运用。所以,在看秀的过程中,我都是当作艺术的视觉盛宴来欣赏,也为自己找寻着灵感。   每季巴黎时装周,都会吸引世界各国名流观看,时尚媒体争相报道,更少不了娱圈明星驻足。所以,在这里,遇到一些熟人也在所难免。更何况,舅妈在服装设计界也是有一定名气的,来到这里,犹如参加同行聚会一样。   若翾的作品在发布会上,取得了极大成功,同时也获得了很多关注。在台上致谢后,若翾来到台下,给舅舅、舅妈和我每人一个深深的拥抱。引来不少记者拍照。   各路记者纷纷围了上来,争相采访。我本能地想退出去,却被困在了中间。   忽然一个国内记者把问题抛给了舅舅。   “翦先生,首先恭喜您的儿子这么年轻,就获得了如此成功。另外,非常难得的,在这里看到你们一家三口共同亮相。”   “不,你说错了!”舅舅断然否定,一手揽过我,一手拥着舅妈和旁边的若翾,坚定地开口,“请你看清楚,我们是一家四口。”   “哇——”四周一阵惊叹传来,又是一阵拍照声,我紧张无措地握紧了双手。   “剪先生,能解释一下吗?”记者不解地看向舅舅。   “好。”舅舅带着清朗的笑容,扫了一圈众人,指向被他紧紧揽住的我,“向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女儿——剪若然,出色的园林设计师。”   我被迫抬起头,扬起笑,看向前方。   “这位不应该是您的侄女吗?”记者试图弄清我的来历。   “这是我们家的私隐,恕不能告。保护他们是我的责任。说过的话,我也不想再重复。”舅舅和舅妈相视一笑,沉稳应答,“我和太太为有这样一双出色的儿女感到骄傲。在这里,我要对他们说,无论取得多大的成就,获得多大的成功,这都不是重要的。只有一家人在一起开心快乐的生活才是人生最重要的!所以,希望大家不要再做无妄的猜测和报道。还请各位多多关注秀场里的事情。”   “毕竟——”舅舅轻笑一声,继续说道:“在人家的地盘上,我们不是来秀自己的,更不能喧宾夺主嘛!”   一句玩笑,把记者逗得哄笑起来。然后又纷纷把话题转移到时装秀上来,分别对舅妈和若翾采访着。   我感激地向舅舅一笑,由衷地轻轻说:“谢谢你!——爸爸!”   我这样说是有道理的。几天里,一些媒体记者已经注意到了一直陪在舅舅、舅妈身边同出同入的我。都在猜测着我的真实身份。甚至有的直接跑来问舅舅或是舅妈,但因家里一向行事低调,才没有挖出更多的陈年往事。   所以今天,借这样的机会,舅舅坦然地承认了我的身份,也阻止记者们再继续猜测或者胡乱报道。而我,没有感到丝毫地尴尬,那是因为心里早就不再埋怨,早就承认了这个爸爸。他说的都对,人生其他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一家人始终在一起。他的良苦用心我又何尝不懂,承认这一切,只为给我自信,令我不再自卑。   “然儿!”舅舅显然没想到我会这样称呼,瞬间愣住,随即缓了缓震惊的神色,将我更揽紧了一些,满足而笑,“谢谢你!然儿。爸爸谢谢你!”   我红着脸摇摇头,“爸爸,我们不说谢,好吗?”   “好,好!”舅舅忙不迭的点头答应。   叫了这一声“爸爸”,我的心感到从未有的轻松。原来,真的是我给自己增添了太多的压力,以至总是负重而行,自己不快乐,也影响了家人的心情。外婆曾告诉我说,在人生路上,总会有各种压力接踵而至,令我们背负的喘不过气。但我们要学会时时给自己减负,只有这样,才能身心愉悦地向前行进,并把这种快乐带给身边关爱的人。   “这回,妈妈可以放心了。”舅舅沉沉地低喃一句。   我的心猛一收紧,居然我们此时都想到了外婆。这份心灵相通,完全是因为骨肉亲情的缘故。 ☆、第九十八章 生活不是一场秀 五   和舅舅退出采访区,向一旁的休息区走去。远远地,看见一个相识的身影懒懒地靠着廊柱,目光投在窗外。令人感到通身透着一股冷寂。   许是听到了脚步声,转过头来,看到舅舅和我,马上挺直了身体,迎向我们。   “翦先生,您好!”来人还没走到近前,便伸出手,恭敬地向舅舅打招呼。   “哦,钟硕。”舅舅快步迎了上去,握住他的手,“什么时候到的?近来还好吗?”   “昨天,从法兰克福过来。最近挺好的。”钟硕微一躬身,一一回答。“恭喜您,若翾的秀很精彩。”   “哪里哪里,过誉了。你看过了?”舅舅满意地笑着。   钟硕诚恳的点点头,把目光转向我,浅笑着,“翦小姐,好久不见。”   我礼貌地点点头,“好久不见,钟先生。”   “你们——很熟吗?”舅舅面带诧异问道。   “很熟!”   “不熟!”   我和钟硕同时答到。   “呵——”钟硕自嘲一笑,“十个月前,我请翦小姐帮我设计了一个花园,并有过算是知心的交谈。所以——自认很熟。”   “正如钟先生所说,但只是收钱做设计,仅此而已。所以,不熟。”我冷冷地补充了一句。   “这孩子,怎么这样说话?”舅舅虽无奈,但仍宠溺地笑着,又看向钟硕,“你别介意啊!打小被我们宠坏了。”   “不会。”钟硕无谓地笑笑,“刚看了对您的采访,我倒是真的很羡慕。儿女如此优秀,一家人,快乐地在一起。”   “只是有感而发,不足提起。”舅舅笑着摆了一下手,“倒是你,也该成个家了。这么多年,一直孤身一人。”   钟硕,只是笑了笑。但透过镜片,我还是看到他眼中闪过一丝落寞。   “到这来儿,是特意看秀?还是公干?”舅舅追问了一句。   “嗯!”钟硕一个闪神,“都有吧!”   “那好呀!一起吃个饭吧!雅馨见到你,会很高兴的。”舅舅愉快地邀请。   “真巧,我正打算请你们全家,也算是给若翾庆功!”   “欸,哪能让你……”舅舅的话还没说完,便被一声轻喊打断。   “钟硕!”一道女子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我不由自主地转过头看。   向我们走近的女子,梳着齐耳短发,穿着职业裤装,胸前挂着记者证,透着一种利落、干练。嘴角挂着职业性的微笑,目光紧盯着钟硕的方向,走到他的身旁时,很自然地挽过钟硕的手臂。   而钟硕也就这样任其挽着,似乎没感觉到有什么不妥。我扫了一眼并肩站在一起的两个人,微蹙眉头。虽说身高在视觉上很协调,但不知是哪个地方,一眼望过去,就是不般配。   “你什么时候出来的?刚在那边都没见到你。”女子尽量问得温柔,却因语速过快,反而显得生硬刻意。   “也只是一会儿。”钟硕简单而答,镜片后面的眼眸平静如水。“都做好了?”   “嗯,差不多。”   “来,介绍一下。”钟硕把女子往前带了一步,伸出手示意,“翦先生,这是季荷。我的——同事。”   “嗤!”我不禁嗤笑一声,听到钟硕微显迟疑的介绍,再看这两人现在的状况,是简单的同事关系才怪。   舅舅扭头看了我一眼,又把目光投向季荷。   “季荷,这是翦莫逸先生,苏城……”钟硕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打断,面色微微不悦。   “知道。大名鼎鼎的逸集团主席。”是季荷打断了钟硕的介绍,“去年初的专访本应由我做,但还是没能成行。”   “呵呵,”舅舅礼貌的笑笑,伸出手,“你好,季小姐。”   季荷稍稍松开钟硕的手臂,伸出右手,“翦先生,你好,久仰。”   “这位是——”季荷收回手,目光转向我,试探着问:“哦,翦先生的女儿?”   “是,”舅舅慈祥地看着我,介绍道:“我女儿,翦若然。”   “你好。”季荷向我伸出手,礼貌中带着一种傲然。 ☆、第九十九章 生活不是一场秀 六   我不满她的态度,撇了一下嘴,伸出手,快速地握了一下她的指尖,“你好。季荷——你让我想起‘映日荷花别样红’,我可以改为‘此季荷花别样红’来形容吗?就像你带的这个坠子,很特别,和你的名字很配。”   我注意到季荷的颈间带着一枚砗磲石刻的莲花坠子。样子,很简单,只是用一根红绳穿着,也不是什么特别的材质,刻功倒还算精致。   “哦,”季荷伸手轻抚了一下,只用眼角看了一下钟硕,“只是平常的小物件。倒是翦小姐的坠子看上去不是普通饰品吧?”   “是啊!上等的羊脂玉。”我刻意强调了一下材质,莫名地想显示一下自己的优越感,用带有钻戒的手抚上玉坠,“平安锁头,很多年了,我未婚夫送的。”   不知为什么,我料定季荷不会承认她的坠子从何而来。   果然,季荷眼睛盯看了一会儿我手上的戒指,只轻声说了一句“很漂亮”,便不再说话。   倒是钟硕,在一旁“呵呵”的干笑了两声。   说不清是怎样一种心理,只肖两眼,对这个女子我直觉的不喜欢,非常不喜欢。把目光投向钟硕,真不知道他看上了她哪一点?据我所知,有一个女子在他心中占有很重要的地位。可为什么才几个月的时间,怎么说变就变了呢?为什么不能再等呢?难道等待真的是令人煎熬又痛苦的么?   大概是察觉到我在注视他,钟硕唇角扬起微笑,和我对视。我本能地转过头,向身后看了看,只见舅妈和若翾已经结束了采访,向我们这边走来。我马上挥挥手,示意我们的位置。   “钟硕——”快到近前,舅妈欣喜的一声低喊,急步走了过来。   钟硕听到舅妈一声呼唤,脱开了被季荷挽着的手臂,迎了上去。   “钟硕,你怎么会在这里?”舅妈张开双臂,与钟硕来了一个大大的拥抱,“哦,能在这里见到你,我真是太高兴了。”   “我也很高兴,雅馨姨。”钟硕微微地与舅妈拉开一段距离,“您还是那么年轻美丽。”   “这孩子,就会哄我。”对于这种礼貌的恭维,舅妈很受用,“我们有几年没见了?你都不说来看看我。”   “嗯——最近是有点忙。”钟硕点头应答。   “借口!这位小姐是你的女伴吗?”越过钟硕,舅妈看向站在他身后的季荷。   “你好,翦太太,我是季荷。”不待钟硕开口,季荷向舅妈做着自我介绍。   “你好,季小姐。”舅妈在与季荷握手的时候,不动声色地将她打量了一圈。   然后转头看向钟硕,“钟硕,阿姨要批评你了。你现在为女伴挑选衣服的水准有所下降。”   “是吗?”钟硕笑了笑,“我倒没觉得,季荷是记者,穿职业装不是很正常?”   “NO,”舅妈摇了摇头,转向站在我旁边的翦若翾,“若翾,说说看。”   “是这样。”若翾一只手抱臂,另一只手轻捏下巴,看着季荷略做研判,“做为职业女性,一身米色职业套装是没有问题的。可有问题的,是你脚下这双桃红色高跟鞋,颜色太深了,完全把大家的目光吸引到了你的脚上,皮质看上去,也不是那么好,倒是有点仿Dior的意思。如果换作亮色的浅桃红,效果会好一些。”   翦若翾的分析,把季荷说得面红耳赤,目光里竟不见了刚才那一份镇定,反而起了慌乱。无助地看向钟硕,怯声说:“在国内接到通知的时候,时间太仓促,没来得及准备。”   钟硕笑着点头,表示了然。   “咳,翦若翾,别刚有了一点成绩,就翘尾巴啊!”我笑着轻拍一下若翾,“也许这样的搭配,正是季小姐喜欢的呢!”   “姐,我实话实说而已。”翦若翾故做不满,揽住了我的肩。   “若翾是设计师的眼光,我们要相信他。”钟硕赞同的点点头,“今天的秀很精彩。”   “谢谢!”若翾礼貌致谢。   “嗨,大家难得聚在一起。”舅妈轻拍下手,“由我们做东,吃法国大餐,怎么样?”   “由我来请!”钟硕语气坚定,不容拒绝,“为若翾庆功。” ☆、第一百章 生活不是一场秀 七   LeMeurice是巴黎最著名的顶级酒店,其被法国艺术品环绕着的豪华餐厅,是米其林三星级餐厅。坐在相对比较安静的位置,可以看尽整个辉煌华丽的餐厅。   我一边欣赏着充满奇幻色彩的艺术布置,一边和若翾低语几句。   抬头的瞬间,看到季荷正用研判的目光盯着我。我微一停滞,随即向她微微笑了笑。   她也同样回我一笑,“我听说,翦小姐是园林设计师?”   我笑着点点头,“是做园林设计的。”   “哦,难怪一直在研究着这间餐厅的设计。”季荷语气淡淡,面色平静,放在桌上的手却握成了拳。   “职业习惯吧!”我浅笑着瞥了她一眼,耸耸肩,“早有耳闻,LeMeurice是非常有特色的酒店,堪称历史与现代时尚完美结合的典范。虽然来过一次巴黎,可我却是第一次在这里用餐。”   巴黎,之前只到过一次,还是在十五岁初中毕业的假期。舅舅和舅妈一同出国,外婆让他们带我出来/经世面长见识,我便和苏子岑一起,跟随舅舅、舅妈来到了这里。两三天的时间里,只游遍了巴黎著名的景点,并没做太长时间停留。而且,年少的我,第一次出国,看着一切都是新鲜的,只知道玩乐,对于美食之类,没有仔细琢磨。   “季小姐,来过巴黎?”我吃了一口带有淡淡芥末味的金枪鱼肉蔬菜卷。   “没,这是我第一次出国。”季荷声音很轻的回答,随即垂下了眼帘。   “没关系,以后会有很多机会的。”舅舅听见了我们的对话,“刚听说季小姐去年初是要对我做访问的,那么,你之前是做经济记者?”   “是的。”听到舅舅的问询,季荷迅速的回答。   “那怎么又——”舅舅不解。   “是这样。”钟硕帮季荷解答,“是我想让她全方位的发展一下,所以她前一阵子做过娱乐报道,现在再尝试做时尚类的编采工作。”   “哦?这么说,钟硕你是在极力栽培季小姐喽!”舅妈调侃着。   “哪里,主要还是季荷自己很努力。”钟硕微微侧头,看了季荷一眼。唇边挂着似有若无的笑容。   此时的季荷,脸上有了一层淡淡的红晕,小心谨慎的吃着面前的食物。   “这么说,能定下来了?”舅妈眼里闪着希冀的光芒,看着钟硕。   “嗯——”钟硕被问的猛一怔愣,目光却下意识的看向我,稍做停留,转而迎向舅妈,“可能——会吧!”   “会就好,会就好。”舅妈不住的点头笑着。   听着钟硕这模糊的回答,我不禁又看了他一眼,只见他面色如常,眼中并无波澜。似乎刚才的话并不是出自他的口。   “季小姐,喜欢我设计的那个花园吗?”我喝了一口蘑菇汤,唇角挂上一抹微笑,看着季荷问。   “哪个?”季荷抬头看向我,眼里全是意外。   “呃——当然是钟先生特意请我设计的那座呀!”季荷的意外,着实让我意外了一下。   “我还以为——是为了季小姐你呢!”我又轻声嘀咕了一句,心里却明明知道是为了另外一个女人。   季荷面上,静静一笑,但眼底闪动着盼望的流光看向钟硕:“花园,应该很漂亮的吧!”   “这个你放心,我们若然的手笔,绝对没错。”舅妈此时来了兴致,“她可是在国内获过大奖的呢!”   “舅妈——”我娇嗔地唤了一声。   “所以说,您和翦先生这一双儿女都很优秀。”钟硕拿起酒杯向舅舅和舅妈示意了一下,饮了一口红酒。   季荷没有得到钟硕的回应,满脸的失落,饮了一口酒把杯子放在餐桌上,却碰掉了叉子。“腾”地一下,脸便红了,忙惊慌失措的准备俯身去拾,我伸手示意身后的侍者帮她拾起,并更换了一套。   钟硕瞥了一眼我们这边,又转向若翾说:“你今天秀的这两套衣服,我很喜欢。尤其是那款短礼服,非常漂亮。我可以订的吧?”   “谢谢!嗯——”若翾真诚致谢,稍作迟疑,“钟大哥如果喜欢的话,就送给你好了。那款长礼服,我是为姐姐设计的。”   “哦?”钟硕略感意外,“看来你们姐弟感情很深。”   “当然。那款短礼服,”若翾一说起自己的设计,便打开了话匣子,“其实,是为了我心中一直喜欢的一个明星而制的。”   “是吗?”这一次,我们一桌人都感到有些意外。   “是啊!一个国内女明星,她消失了三年,可这次复出后,拍的电影,却是比她之前的每一部都要好。”若翾滔滔不绝的说着。   我的脑海忽的闪出一个影子,难道是她?悄悄地看向钟硕,他的眼中渐渐起了波澜。   “哦,对了,她叫宋晴天,”若翾继续说着她的来历,“原来我记得她的约是签在钟大哥你旗下的公司吧?现在,据我所知,签给了吴浩导演的工作室。”   “你怎么了解得这么清楚?”我不禁问了一句。   “嘿嘿,这个——追星嘛!”若翾憨笑,“那是我心中的女神呐!”   听若翾说出这样一句,我又瞟了钟硕一眼。   “宋晴天,不就是钟硕你的那个……”舅妈念着这个名字,似乎想起了什么,看向钟硕。   季荷听到舅妈的话,猛然抬头,蹙着眉,眼里闪过一丝困惑,随即隐去,把带着疑问的目光投向了钟硕。   钟硕正切牛排的手不易察觉的一抖,马上停住,抬头扫了一眼众人,“她是公司的人,但没有合约在身。至于——她现在是不是签在了吴导名下,我不知道。”   “哦,这样啊!”若翾听到钟硕这样说,微感失望,“我本打算请她拍一组设计写真的,还以为钟大哥能帮我联系一下。”   钟硕轻摇了下头,抿紧了薄唇。一时间,餐桌上只有细微的刀叉交错的声响。 ☆、第一百零一章生活不是一场秀 八   看了看埋头吃着牛排的钟硕,又看看小心翼翼切着鹅肝的季荷,我的心底竟起了一丝悲凄,是不是情已逝,便真的不再爱了,永不再爱?   心中莫名地升起一团无名火,把盘里的鹅肝悉数放进若翾的盘中,狠狠地切着牛排。拿起酒杯,连喝下几口红酒。   “然儿——”舅舅觉察到我的不对劲,轻唤,“慢点喝,你这是怎么了?”   我停下手里的动作,抬头看向舅舅。   “渴了。”我负气而答。   “你明知红酒像你这么个喝法,很有失礼仪的。鹅肝不好吃吗?”舅舅温和的问。   “爸爸,姐一向不吃鹅肝的。你忘了?”若翾抢在我前面回答。   “季小姐,”我转向季荷,嘴角一撇,“鹅肝味道如何?”   “哦!还好。”季荷顿时有些无措,“我是第一次吃。”   “也是哈!”我轻轻转动着手里的酒杯,欣赏着散发着宝石红色的葡萄酒,“就像我,只吃了一次鹅肝,便不喜欢,就知道它并不适合我。”   “翦小姐的意思是——”季荷蹙起眉头,不解地看向我。   “没,没什么意思。只是说说我的感受,实话实说而已。”我摇了摇头,“你继续,继续。”   我这是怎么了?突然间好像就控制不住自己,只感觉心中堵着一口气,找不到出口。   钟硕放下刀叉,用餐巾轻轻抹抹嘴,“翦小姐,我个人认为,适合不适合,要试过才知道。”   “是啊!钟先生不是正在尝试?”我讥笑,瞥了一眼钟硕。   “所以——没有试过之前,我们都无权做任何评说。”钟硕目光清冷地回看着我。   我冷哼一声,负气地睨了他一眼,又喝下一口红酒,不再答话。   季荷此时放下刀叉,把餐巾放到桌上,站了起来。   我扫了她一眼,唇角不自觉的嘲笑了一下:“季小姐,晚餐用好了?”   “啊?”正欲离席的季荷愣了一下,目光带着求助看向钟硕。   钟硕不动声色的拿起季荷的餐巾放在了座椅上,抬头看向她:“去洗手吗?”   季荷红着脸点点头。   “我陪季小姐。”舅妈忙解围,起身带着尴尬的季荷离开。   看着两人身影不见,我才收回自己的视线。   “然儿,”舅舅认真的看向我,“你今晚怎么了?很是有失水准。”   “爸爸——”我轻喊一声,嘟起唇。   “爸爸,我姐向来是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主儿,你又不是不知道。”若翾了然而笑。   “可毕竟,季小姐是我们第一次见,你总得给钟硕留点面子。”舅舅向钟硕歉意的点点头。   瞧瞧,我不喜欢谁,大家还是一眼就看出来了,只是心照地不说而已。   “哼,面子?”我轻嗤,“面子都是自己挣来的。”   “这孩子,说的什么话?”舅舅轻声呵斥,“钟硕,你别介意。”   “没关系,翦先生。”钟硕虽带笑意,却面色淡淡,“我知道翦小姐在别扭什么,也非常理解。翦小姐的个性,我一直很欣赏。”   钟硕拿起酒杯,向我示意,我撇撇嘴,回敬一下,又喝下一大口。直到甜点上来,我都没有再说些什么。   舅舅对甜点一般,舅妈喜欢核桃蛋糕,翦若翾不挑食。我一如既往,最爱提拉米苏。钟硕面前放着的甜点,已经被他吃下大半。季荷面前摆着的是和钟硕同样的——LeMeurice经典的摩卡咖啡口味的冰淇淋,两块诱人的榛子饼干夹着奶油味十足的冰淇淋,可以食用的金箔让外观看起来相当震撼。   可季荷,却一口未动。   钟硕扭头看了一眼,“怎么不吃?”   季荷摇摇头,“我不太喜欢。”   钟硕一愣,皱着眉欲将餐盘端到自己面前。   “季小姐,这是这里很有名的一道甜点,不品尝一下,岂不太可惜?”我用餐巾轻擦一下嘴角,扬起一抹笑意。   “宋晴天最喜欢吃这个了!这个我知道。”翦若翾适时地插了一句。   我闻言,瞟了一眼钟硕,此时的他双眸竟是一片空洞,目光投向了大厅左侧的某个位置。   季荷微一惊登地看向翦若翾,轻扯一下唇角,“我从不吃甜点。”   “这样啊!虽然挑食不是好习惯,但也要尊重个人喜好。”我点点头,“不过,倒是辜负钟先生如此精心为你选择的这一道甜点了。”   “这没什么。”钟硕听到我说话,已经回神,笑着看我,“正如翦小姐所说,尊重个人喜好。看来,以后我还是要多加注意一下。”   我嗤笑着,抬手轻抚一下额头,感觉有一点点的疼痛正在脑中蔓延。   “然儿——”舅妈伸手拍了拍我的手背,“你好像有些微醉?”   “哦,是吗?”听舅妈这样一说,我竟真有脸颊似火烧的感觉,“可能吧!” ☆、第一百零二章 生活不是一场秀九   一顿豪华晚餐终于收场,钟硕早已很奢侈地为自己在这间酒店订了一间贵宾房住下。季荷则是住在时装周组委会统一为记者安排的酒店。   站在酒店门口,礼貌地互道晚安。   “钟硕,如果订婚,一定要告诉阿姨哟!我们全家都会去观礼。”舅妈认真的交待着。   “您放心,雅馨姨。真有那一天,我一定会亲自送请柬给您。”钟硕也同样认真回应着。   “其实这几年,我一直都好奇,你从我那儿拿走的独版睡衣送给了什么样的姑娘?”舅妈笑着看了一眼季荷,问道。   “这个——”钟硕则把目光放远,出神地摇了摇头,没有给出答案。   “钟大哥,回头我把礼服给你送过来。”若翾不无热情的说。   “哦——好啊!”钟硕忙收回失神的情绪应下,又问:“今后有什么打算吗?”   “我打算边继续深造,边在妈妈的设计室工作。”若翾的目标很明确。   “嗯,想法不错。”钟硕点头表示赞同,“如果想出来做,第一位可以考虑与我合作吗?”   “这——”若翾有一丝犹疑,眼里却闪着兴奋的光芒,“我可以吗?我还没有什么资历。”   “我已经看到了你的未来。”钟硕肯定地鼓励。   “钟硕你这样说,是太瞧得起这小子了。他还太年轻。”舅舅嘴上虽然这样说,但面上无不透着骄傲。   钟硕浅笑,“没有,我是非常诚恳地希望能有与若翾合作的一天。”   “好啊!”舅妈欣然的帮若翾答应下来,“不过,这都是后话。还是先让这小子在我那儿再锤打锤打吧!”   一句话,惹得大家会心而笑。   携着我的若翾,不好意思地笑着挠了挠头。   一阵手机铃声响起,钟硕向大家抱歉一笑,走到一边接听电话。   我正准备和若翾走下台阶,猛地听到钟硕叫了一声“子岑。”脚下忽地踏空,幸亏若翾及时地扶住了我。   “姐,你没事吧?”若翾紧紧地拽住我的手臂,紧张的问。   “没事,没事。”我摆摆手,“可能真的是有些醉了。都怪寻多多,说什么正式场合,要穿不低于五公分的高跟鞋,看起来更淑女一些。”   “咳咳,”若翾掩嘴偷笑,“我说今晚怎么没看到淑女呢?原来,都是这高跟鞋闹的。”   “什么意思嘛?你!”我佯装恼怒的敲了一下他的额头。   “爸爸都认为你今晚的表现,有失水准。”若翾瞄了一眼站在我们右侧一直盯看着钟硕的季荷,“不喜欢,也不用这么直白吧!这哪是我们家培养出来的大家闺秀哦!实在少了淑女风范。”   “还不是被刺激的?”我睨了季荷一眼,俯身捏了一下脚踝,“唉——等回到新加坡再找寻多多算帐,害得我好惨。看我不把这鞋套在她的脚上,让她也尝尝这难受的滋味。”   刚直起身,钟硕拿着电话向我走来,递到我的手里。   我狐疑地看他,接过了电话,慢慢挪到台阶另一端。 ☆、第一百零三章生活不是一场秀 十   “丫头——”电话那端的一声轻唤,瞬间瓦解了我所有的逞强。   “苏子岑?!——”我木然的回应,雾气浸染了双眼。   “是我。丫头,你还好吗?”对方关切的问。   “还好。”我努力让自己平静,抬腕看了看表,“你呢?你在干嘛?怎么还不睡?”   “等你电话,但是没有等到。”苏子岑轻笑一声,“我这边已经凌晨,天快要亮了呢!”   “傻啊你,又熬夜!”我忍不住嗔怪一句。   “没关系,我知道你心疼我。”苏子岑的语气里带着极大的满足,“听钟硕说,你被他刺激到了?他开玩笑的吧!”   一股委屈立即席卷到窒闷的心里,穿破胸膛,令我不顾一切地说出了心中隐藏许久的话,“苏子岑,别离开我,别丢下我,别不要我!”   “小然,你怎么了?你在说什么?”苏子岑在电话那端急切的问,“我怎么可能不要你?丫头——”   泪不由自主的流下,本已有些混沌的大脑瞬间清醒,“苏子岑,等我,等我好吗?”   “好,我等你!我一直在等你!这是毋庸置疑的!”苏子岑郑重允诺,“只是你现在这个样子,让我很不放心。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吗?”   得到苏子岑的承诺,心渐渐变得清浅了许多,“我——”转头看了看身后的钟硕,也看到了带着关切看向我的家人。   “没什么,真的没什么。可能是——有些醉了吧!”我轻拭掉眼泪,“以后再告诉你好吗?今晚我累了,想回去休息。”   “好。快去休息吧!”苏子岑似乎松了一口气,“只是你要答应我,不再胡思乱想,好吗?”   “好,我答应你!”听着苏子岑满含疼宠的声音,我不禁弯唇而笑。   “这才乖!”轻不可闻的一声叹息,“小然,刚才的你,让我有了立即飞过去的冲动。”   “别!”我急忙阻止,“我很好,真的很好。刚才——刚才算作是撒娇,可不可以?”   “傻丫头!”苏子岑宠溺而笑,“脸红了吧!不过,我很开心,你终于秀出了真实的自己。”   “什么嘛!就知道你会取笑我。”我故作不满的嘟起了唇,不管他看不看得见。   “不是取笑,是喜欢。”苏子岑低沉磁性的声音,令人难以抗拒。   “苏子岑——”   “嗯?”   “我想你!”   “我也是,想你,非常想你!”   “苏子岑,我——”一个闪念瞬间产生。   “丫头,回来!回到我身边好不好?”   “不,我不能,现在不能。”听到苏子岑说出我的想法,我立即清醒,急忙拒绝。   “好,我不逼你。我会等你的!”无奈一声轻叹。   “嗯,”我点点头,“谢谢,谢谢你,苏子岑!”   “丫头,”苏子岑一声低喊,“你说过,我们不要说谢的。”   “好,不说,我再不说。”我连忙认错。忽然觉得今晚的自己不是自己,或者——这才是真实的自己。   “小然,早点回去休息吧!好吗?”苏子岑用商量的语气问。   “好,你也睡一会儿吧!答应我,不许再熬夜!”我微微抬高声音,令语气听起来显得强硬些。   “遵命!我的丫头。”苏子岑得意地应道,微顿了一下,“把电话给钟硕,好吗?我还有几句话说。”   “嗯,好。”我听话的回到钟硕旁边,把电话交还给他。   只见他接过电话,低声说了几句,又笑着看了我几眼,便结束了通话。   “钟硕,时间不早了,我们就先回去了。”舅舅向收起电话的钟硕说道。   “好的。有机会我们下次再聚。”钟硕微微躬身,和舅舅握了握手。   “钟硕,有时间带季小姐到我们那儿去玩啊!”舅妈热情的邀约。   “谢谢翦太太!”季荷抢在钟硕前面致谢,“有机会,我一定拜访。如果可以的话,我想为您和翦若翾先生做个专访。”   “没问题呀!”舅妈痛快的应承下来,“等回国,和我的助手约吧!”   “好的,一定。”季荷扯起唇角,礼貌地笑笑。   “翦小姐,”季荷把手伸向我,“有机会再见喽!”   “再见!”我轻轻和她握了一下,便收回了手。   转身欲跟随家人离去,却被钟硕叫住:“翦小姐——”   我不解地回头。   只见钟硕唇角勾着笑,“怎么,不道别一下吗?”   我撇撇嘴,不置可否。   钟硕几步来到我面前,用只有我们俩听得见的声音说:“我认为,你今晚的秀更精彩!翦小姐的爱憎分明,我算是领教了。”   我顿时羞红了脸,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咬着牙吐出两个字:“再见!”   钟硕轻笑一下,缓缓的说:“再见!” ☆、第一百零四章 人生何处不相逢   当苏子岑打来电话,要我陪他一同出席“水晶城”奠基仪式的时候,我已经在四川出差一个星期了。他故意吐槽马修,一刻也不让我闲下来,不懂得怜香惜玉。我则调侃他才是最不体恤下属的人。自己发狂,连带着他们也紧张忙碌的似陀螺。   苏子岑却一本正经的说,那是因为见不到我的缘故。只能用工作来惩罚自己,麻醉自己。说得我竟又是一阵心颤。   临了只好再次解释说,这个项目是我国内的导师杨教授主持的,他非常看重。所以,即使我有心回去,时间上可能也来不及。并对他一再地表示抱歉,说尽了小话,才堪堪地哄得苏子岑不再坚持,也彻底放弃了打算飞过来把我绑到阳城参加奠基仪式的想法。   坐在机场航站楼的咖啡厅,等待登上飞往京城的飞机,我需要回到学校向杨教授复命。   把注意力集中在桌上的笔记本里,翻看着设计图。抬头的一刹那,碰上一双紧盯着我看的眼睛。   “是你?”在这里见到她,我感到很意外。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我看了你有一会儿,你却没有发现。呵,真是太专注了。”叶琳扬着嘲讽的笑容,站在我的面前,“不过,你这种神情,和工作中的子岑真是一模一样。”   我轻蹙眉头,迅速把她上下打量了一番,“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这样看我,我倒有些不自在呢?”叶琳答非所问,“看出什么不对吗?”   我摇了摇头,不予做答。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叶琳自嘲一笑,径自坐在我的对面,“你在想那个孩子对不对?”   我猛然惊登,望着她,“什么?”   “你呀!心思太简单,不懂得隐藏自己的情绪。”叶琳嗤笑。   “那个孩子没有了,意外流产。”叶琳越过我,望向远处,眼里却空洞无物,“这样也好。本来我也没打算要。”   “很不幸。”我不由得为她惋惜,“可你——毕竟那也是一条生命呀!”   “不是爱的结晶,我怎么能爱得起来?”叶琳反问,“难道让他生下来被人嘲笑吗?”   “不会的。”我急忙回答。   “哼,”叶琳不屑地轻哼一声,“你是没有受过那种滋味,所以你不懂。”   我轻轻阖上笔记本,无言以对。   “你到这里,又是做什么?”叶琳问道。   “有项目。”我如实回答。   “现在的你,一定很得意喽!”叶琳倨傲的睨了我一眼,“父女相认,事业得意,还有苏子岑的爱情。真是风光无限呢!”   我嫌恶地挑了挑眉,“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叶琳讽刺地笑笑,“我只是不甘心,凭什么?凭什么处处不如我的你,可以得到这一切,而我——失了人,失了心,到头来却什么都没有。你不过就是仗着命比我好罢了。难怪二婶会说,你一个私生女,如果不是托生在一个好人家,又怎么会有如公主般的待遇?也只有苏子岑,会爱上胆小怯懦的你,把你当作宝贝一样珍视。”   “你是在嫉妒吗?”我回击了一句,吸了一口冰橙汁。极讨厌叶琳用这样的口吻与我说话,更不喜欢她拿我的身世来说事。   “哟,我该为你鼓掌吗?”叶琳双手轻轻一拍,眼里带着不屑,“什么时候,若然妹妹也敢这样说话了?又是谁给了你这样的胆量?”   “没有谁。我只是说出心里真实的相法。从前不说,不代表我不敢说。我想,不管是苏子岑也好,我也好。之所以对你客气,是因为有一种尊重在,同时也是一种礼貌。所以,现在,请你注意自己的言辞,也请你自重。”一股脑地说出了想说的话,心里感到无比痛快。或者——是那一口冰水起了作用,也说不定。   “哼,”叶琳轻哼,“自重?好一个自重。看来今天的偶遇倒是让我有些收获,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翦若然。从前那个胆小,怯懦,遇到问题只知逃避,从不敢和苏子岑站在一起共同面对的你,似乎不见啦!我——是不是该为子岑感到高兴?那么,现在的你,是要和子岑相聚吗?”   看着叶琳始终高高在上,傲然的神情,我收起笔记本,喝光了杯子里的冰橙汁,缓缓站了起来。   睨了一眼依然坐在座位上的叶琳,“这个——与你无关!”   无意再与她说下去,我们从来就不是朋友。不待叶琳做出反应,我拎着行李箱,从容地走出咖啡厅,向服务台奔去。 ☆、第一百零五章 想飞(一)   改搭最近的航班,坐在飞往阳城的飞机上。许是受了叶琳的刺激,许是潜意识里,早就有飞到苏子岑身边的想法。所以,出了咖啡厅,我便取消了飞往京城的机票,而改飞阳城。   坐在头等舱,享受着VIP的服务,一口一口啜着果汁,看着舷窗外的朵朵白云。无论在哪里,我都喜欢坐在临窗的位置。曾经,慕薇这样问我,坐飞机,喜欢哪个位置?我说喜欢临窗;又问,在飞机上喜欢做什么?我说,喜欢看着窗外,把自己锁在记忆里。慕薇听了我的回答,侧头想了想,说——嗯,飞机是个适合回忆的地方。   呵呵,回忆!此时的我,正如慕薇所说,在飞机上,陷入了自己那一方回忆的天地里。   和所有恋爱的人一样,我和苏子岑享受着这一场甜蜜的恋爱。我安心地享受着他的爱,他的疼,他的宠。珍惜着我们在一起的每分每秒,记忆着我们相处的点点滴滴。偶尔,我会闹点小脾气,但只要苏子岑耐心地哄我,一切又都消散于无形。   唯有一点,犹如一个包袱般,沉沉地压在心底,令我感到窒闷无比,沉重得无法完全放开心情,投入到这一场爱恋之中。那就是,我们始终刻意回避家人,隐瞒下我们相恋的事实。虽然,苏子岑几次想公开,但都在我的撒娇、耍横、哀求下打消。他,终是心疼我的。就这样,我们偷偷地爱着,品尝着恋爱带来的一切苦辣酸甜的滋味。   ……   坐在苏子岑的对面,看着他翻看着桌上一堆复习资料,似乎没有要放下的意思。   盯看阴沉着脸,不发一语的苏子岑,我无力的翻个白眼。手指不停的绞弄着,心竟有些莫名的虚慌。   “为什么不告诉我?”苏子岑放下资料,抬起头直视着我问。   “嗯?什么?”我一时还没回过神。   “你准备考研,为什么不告诉我,不和我商量一下?”苏子岑用手指轻捏鼻梁,追问。   “哦,这个——”我顿了一下,轻轻向身后椅背靠去,“这个不是很正常吗?我积极向上,难道你不赞同?”   “呵,积极向上?”苏子岑轻笑,“亏你想得出来。报的哪里?”   “啊?”我又是一愣。   “不是已经报完名了吗?本校吗?”苏子岑微皱眉头,显然对我的走神很不满。   “不是。是B大。”我轻声回答。   静默,屋内此时静得只听到我俩轻轻浅浅的呼吸声,也听到了我自己狂乱的心跳声。   苏子岑带着寒光的双眼直视着我,瞬间,好像屋内的温度就降到了冰点。我不由得打个寒颤。   “翦若然,”苏子岑从咬紧的牙缝里挤出我的名字,“有胆量的话,你再说一遍,你报的是哪所学校?”   “B大。京城的B大,你的母校。”我抬高了声音,反正话都说到了这份儿上,索性就说得更明白。   “为什么?为什么不报本校?为什么不选择跟着外婆或是我来读研?”苏子岑深邃的眼在我的脸上来回巡梭,试图找到想要的答案。   “B大不好吗?你知道的,那曾经是我最想去的学校。”我坦然回答。   “你也说了,那是曾经。现在,你在这里读书,有家人,有我。为什么还要选择远去京城?”苏子岑眼里闪过不解。   “算是——”我低头思忖,抬头迎向他,“算是实现我的梦想吧!”   “我在这里,不能帮你实现梦想吗?”   “不是这样的。苏子岑,”我低唤,“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说,是什么意思?”苏子岑抱臂靠坐在椅背上,严肃地看着我,等待我给他合理的解释。   “没,没有意思呀!”我被他盯看得脸红心虚。“只是读书嘛,在哪儿念还不都是一样?”   “既然知道在哪儿都一样,为什么还要报外地?呵,”苏子岑面色微沉,自嘲而笑,“事先都没有和我商量一下,看来你是早就打定主意要这样做喽!你究竟把我这个男朋友摆在了怎样的一个位置?”   “你这是什么跟什么嘛!”看着已经生气的苏子岑,我也不免心急起来,嘟着唇抱怨道:“你当初考研又和谁商量了?不也一样,说报就报,说考就考。”   “顶嘴是吗?”苏子岑起身站在我面前,冷然开口:“你似乎忘记了,我考研报的是哪里。你似乎也从没想过,我为什么没有继续在B大读。”   “你又没告诉我。”我撇了撇嘴。   “那么,现在要我告诉你吗?”苏子岑俯身,迫近我几分。   “不会是——”仰头看着他灼热中带着认真的眼眸,我猛然顿悟,不确定的问:“难道是——为了我?”   苏子岑唇角上扬,讥讽而笑,“看来还不算太笨。所以——”   “所以,即使是这样,你也不能要求我放弃B大。”我站起身,打断他说的话。   “你就那么想离开我?”苏子岑眼中渐渐有了失落,“是不是你一直认为我对你的爱,是一种束缚?”   “你怎么会这样认为?”我不解地问,心被刺得痛了一下。   “是你让我这样认为的。”   “可我从没这样想过。”我垂眸,一种委屈直涌心头,“你就这样冤枉我。”   “丫头——”苏子岑疼惜的低唤一声,伸手把我揽在怀里,“我是不想,不想我们有分离。懂吗?”   “苏子岑——”我把脸埋在他的胸膛,低声说:“我们不吵架,不生气,好不好?”   “好——”苏子岑柔声而应,揽着我的手紧了几分。   我点头,与他默默相拥。   忽儿的,我就笑了。笑着脱开苏子岑的怀抱,与他稍稍拉开了距离,拉着他的双手摇晃,侧头问道:“苏子岑,你在怕什么呢?我该说你对我是太自信吗?”   “自信?什么意思?”看着我的模样,苏子岑有些迷惑。   “难道你笃定我就能考上B大吗?你就没想过我会失利吗?我自己可是都没有这样的信心呢!”   “呵呵,”苏子岑了然而笑,伸手轻刮一下我的鼻尖,宠溺地说了一句:“傻丫头!”   “是你傻好不好?”   “哦?是吗?”苏子岑眼里闪着灼热的光芒,倾身向我,哑着声说:“要我证明一下吗?”   趁着我沉溺在眼前那令人目眩的笑容里时,苏子岑将温热的唇牢牢地贴在我冰凉的唇上,深深地吻了下去。 ☆、第一百零六章 想飞(二)   苏子岑,做为哥哥,老师,男朋友,每一样都是够格的。虽然,因为我没有事先与他商量考研而生气,但这股劲儿过去以后,依然帮助督促我复习,甚至有时候表现得比我还要紧张。常常在心里想,在这样的情形下,如果我还没有通过考试,那是不是有点太对不起苏子岑的一片良苦用心了。   这一次,临近考试,我也很紧张。完全没有了往日临考的那份放松淡定。也许,是因为心中始终矛盾的缘故。想飞或是留下的念头,一直在我的脑中做着斗争。直到现在,也没决出个所以然。听天由命,是我现在唯一能安慰自己的话语了。   一直以来,翦陈两家那份亲情始终没有割舍,反而愈加的深厚。十几年相处下来,也有了不成文的规矩,就是每个周末,必定要到前弄陈家或后巷翦家吃饭相聚,从无间断。   这一天,是周末。应舅舅之邀,我们一同到他那里吃饭。我也正好想到外婆那拥有整整三面墙藏书的书房查找一些专业考试的资料。   抬手刚要敲书房门,却听见外婆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子岑,我希望然儿考研的事,你要多理解她。这丫头,事先也没有和我商量过。”   蓦地听到外婆是在和苏子岑说话,我便垂下手,产生了听下去的念头。   “外婆,我只是不明白,她为什么一心要报考B大。她以实现自己梦想为借口,明显是在敷衍。”   心“咯噔”一下,难道这样的说辞,不足以让苏子岑相信我报考B大的理由吗?   “当年,她不就是一心想要到B大学习历史?若不是发挥欠佳……”外婆轻叹口气,“不过,这两年,然儿倒也是安心认真地学起了园林设计,并且悟了进来。从她这两次获奖便能看得出。临近毕业,她能主动想到去进一步深造,说明还是真正把兴趣转到了这一行。我想,我们也就不必在乎她报考的学校了。”   透过微掩的房门缝隙,我看到苏子岑点点头,“外婆,我是不想让她一个人在外面,距离我们太远,而少了照顾。”   “你的心意我又怎么不懂!”外婆了然而笑,“这么多年,一直都是你把她照顾、保护得很好,可毕竟我们谁也不能护着她一辈子,总得有让她独立的一天。这丫头,你看平时不多言不多语,其实敏感的很,心里的主意啊,正着呢。”   “我倒情愿她没那么有主见,迟钝一点,对我的依赖多一点。也知道她太倔强,才更怕她在外面吃亏。平时和家人任性、耍耍小脾气没什么。如果真去了B大,一个人在京城,毕竟不比家里。小然从没独立的生活过,我担心她照顾不好自己。”苏子岑不无担忧地说。   “出去闯闯也没什么。这一次,我们就试着让她去独立、成长起来。”外婆顿了一下,打趣苏子岑,“呵呵,子岑你是不是怕然儿被拐跑了哇?”   “外婆——”苏子岑轻唤一声,用手挠了挠头。   我不禁掩嘴偷笑,竟也有他不好意思的时候。心里却轻轻荡着涟漪,为苏子岑对我的这份在乎。   “既然她想飞,索性我们就成全她,别拘着她。”外婆笑着说,目光却似不经意地瞟向门口一眼,“放手让她去飞,可终究——线在你手。这一点,你要对然儿,对自己有信心。”   “小然对我的感情,我懂的。只是——”苏子岑略显迟疑。   “什么?”外婆问。   “她始终不敢正面承认,始终是犹豫、胆小而且逃避的。”苏子岑摇了摇头,颇感无奈。   我心里清楚的很,一直以来,苏子岑想要公开我们的关系,而我却是百般阻拦。这件事犹如阴影,投射在我们各自的心里。只是爱到浓时,不提、不想、不问、不说罢了。其实,我们都清楚,刻意的回避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第一百零七章 想飞(三)   “这个么——”外婆低头略一沉吟,抬头看向苏子岑,“子岑,我希望你要有耐心,给然儿一些时间。”   “我会的。”苏子岑点头答应。   “唉——”外婆叹气,“其实,然儿报B大的真正用意,我想我是了解的。自打然儿知道自己的身世以后,我最怕的就是她会自卑,自怨,甚至自暴自弃。所以,我把她带在身边,给她我所有的宠爱,引导她自信、健康的成长。这么多年过去,看着然儿能够心理健康的长大,没有偏执,我感到很欣慰。但是,在她的心里,总有那么一块,画地为牢,困囿着自己。这也是令我感到无力的地方。”   外婆接过苏子岑递上的茶杯,点点头,喝了一口,“这丫头,嘴上不说什么,整天让我们瞧着无忧无虑的,心底却始终隐藏着一份自卑。这次,没有和我、和你商量着,就自作主张报了B大研究生,想来也是考虑许久了。那是她理想的学校,说得没错;但更深一层的意思,是想去到一个可以和你比肩的学校,取得一些成绩,令自己不会比你差太多。”   “怎么会?”苏子岑讶异地问:“她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我从没觉得小然比我差,在有些方面,她甚至比我还要出色。外婆您一直以来的用心教诲,令小然比其他女孩都要优秀,这也是我特别尊重感激您的地方。”   “你能这样看然儿,我很高兴。”外婆欣然一笑,“但她那份骨子里的东西,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消除的。如果真的消除了,她就会很自信的和你一起去面对,而不会令你像现在这样苦恼了。这两年真正相处下来,然儿的这份倔强,怕是让你吃了不少苦头。”   有些不争气的,潮湿的东西渐渐涌进了眼眶。千藏万躲,终是逃不开外婆那一双慈爱又精明的慧眼。唯有她,才是世间最懂我、最了解我、疼我的那个人。   “这都不算什么,我只是不想小然再有解不开的心结。”苏子岑舒展开紧锁的眉头,真诚的恳请着外婆:“外婆,我有一个想法。我想,等小然六月份毕业,拿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就公开我们的关系。或者,我们订婚。您看——行吗?”   心猛地漏跳了一拍,没料到苏子岑,他,竟会有这样的打算?   “嗯!”外婆没有丝毫的犹豫,赞许的点点头,“外婆支持你这个想法,到时候也会坚定地站在你们这边。只是,还是要给你打个预防针哦!事先一定要做通然儿的思想工作。别等到时候,再把她吓跑了,你却没有人选可公布了。”   “这个请您放心。我始终会把尊重她的意见放在第一位。”   “难为你了,子岑。明明有女朋友,却不能堂堂正正地带到父母家人面前。也唯有你,才能对然儿这样百般宠纵。把她交到你的手里,我非常放心。”   “外婆您这是哪儿话。”苏子岑浅笑着放远目光,“从我认定她那一天起,就决定这辈子,宠她,疼她,爱她。不让她受到伤害委屈。”   “好!子岑——你能有这样的承诺,我感到很宽慰。”外婆嗓音朗然,拍拍苏子岑的臂膀,郑重地对他嘱托道:“你要记住今天说的话,要答应外婆,替我爱她,呵护她,照顾她一辈子。让她永远都快乐幸福!你——能做到吗?”   听着外婆对苏子岑的一番交待,我还是敏感地捕捉到了“替我”这两个字眼。瞬间产生了想推门问个清楚的冲动。   “外婆,您放心!”苏子岑此刻表情凝重而诚挚,“我一定不会辜负您的重托,我会做到您的每一点要求!”   “嗯——”外婆长舒了一口气,重重的点点头,“这样我就放心了。”   心,紧紧抽痛着,也生生地引得我慌乱不安。无力地靠在墙上,隐隐地感觉似乎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外婆在瞒着我。 ☆、第一百零八章 没有你我怎么办一   这一年,我通过了初试,复试,接到了B大的研究生录取通知书;顺利地通过了毕业答辩,完成了大学四年的学业。一切看起来,是那么的流畅自然,顺利得令人难以置信。   苏子岑在我通过研究生复试,等待录取通知书的时候,把他准备公开我们关系甚至订婚的打算告诉了我。并且非常诚恳地说,这是在征询我的意见,会尊重我的任何想法。话已至此,更何况还有外婆的支持,我再矜持推脱,反而显得更矫情怯懦,便点头应了下来。只是一再地强调,一定要迂回婉转地慢慢来,实在不想让自己和苏子岑一下子就站在风口浪尖上。毕竟有些人的言语,我很忌惮。   只是,还没有等到那个时候,一个晴天霹雳便砸向了我,令我彻底懵掉傻掉。   外婆病了,病得很重,胃癌晚期。外婆自己一开始就知道,也一直隐瞒着我们。家人建议她手术,但她选择了放弃。外婆说,她清楚自己的病有多重,已经不值得再做手术了。而且,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她不会让自己临去前,再被割掉一块肉。她要完完整整地离开,不带有一丝遗憾。   看着被病痛折磨的外婆,我很心疼。每天,我都守在她的身旁,照顾她,陪伴她,一刻不离。就像——小时候,她悉心地照顾我,呵护我一样。无法想像,如果失去了外婆,我会怎样,我还有没有勇气活。一想到我无法为她分担承受那种痛苦的时候,就总是忍不住跑出病房,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偷偷地哭。因为,我不想在这个时候,还要外婆为我/操心担忧。   而外婆,始终坚强地同病魔做着斗争,始终微笑地忍受病痛的折磨。到底有多痛,我无法体会,但每每看到外婆流着大颗大颗的汗珠,咬牙隐忍的时候,我能感觉,感觉到她的痛,感觉到她忍受的有多么辛苦。   看着这样的外婆,我忽然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一种对人生无常的感叹,甚至对生命的敬畏。从没想过有一天,外婆会离我而去。我以为,她可以陪伴我到永远;我以为,她可以疼我一辈子;我以为,这一生我都是她的乖然儿;我以为……我以为,她从不会离开我。   “然儿——”外婆轻唤一声趴在她床头的我。   “嗯?外婆,您要喝水吗?”我忙直起身,看向外婆问。   “不,不用。”外婆有些吃力的把手伸向我的脸颊,我忙俯下身,把脸埋在她干枯的手掌里,“陪我出去走走,好吗?”   “好。”我小心地把外婆搀下床,扶她坐在轮椅上,推出了病房。   推着外婆漫步于林荫小路,微风轻轻吹着,带来一丝清凉,少了些白天的灼热。   与外婆安坐一隅,看着夕阳一点一点滑落,那抹余晖挣扎着释放它最后的光芒,却刺痛了我的双眼。夏日的黄昏,竟是如此令人愁郁忧伤。   “然儿,辛苦你了。这些日子,把你累瘦了。外婆很心疼。”外婆轻拍着我的手,不无心疼地说。   我蹲在外婆身侧,摇了摇头,逼退眼眶里的泪,吸了吸鼻子,“不,我不累。我愿意照顾您,只要您不离开我。我愿意在您身边呆一辈子,照顾您一辈子。只要您,一直都宠着我,疼着我。”   “傻孩子,竟说傻话。”外婆疼爱地轻抚我的头发,逗着笑话,“哪能让我的小然儿绑在外婆身边一辈子啊!那子岑没了媳妇,不得向外婆来要人?”   “外婆——”我娇嗔地轻唤,仰头看着她,“不管他。我就陪着您,和您在一起。”   “可终究,外婆不能永远陪在你身边。”外婆无力地长叹一声。 ☆、第一百零九章 没有你我怎么办二   “外婆,我舍不得您!求求您,别离开我,别丢下我,外婆……”泪,终是不可抑地流了下来,我把头深深地埋在外婆的双腿上,不让她看到。   “外婆也舍不得你啊!我的孩子!”外婆拍拍我的肩膀,柔声哄慰:“宝贝儿,别哭!别哭啊!”   “外婆——”我放任自己大哭了起来,把这些日子以来的压抑毫无顾忌的全部释放,仿佛这样才能缓解我所有的心痛和不舍。   “然儿不哭,不哭哦!再哭,外婆的心就要碎了。”外婆轻轻地抚/着我的背,我能感觉到她略微的颤抖。   多么熟悉的一句抚慰话语,每当我伤心痛哭的时候,总是温柔地响在我的耳畔,犹如灵丹妙药一般,适时地止住我的哭声。只因,只因我不能让最疼爱我的人心痛而碎。   我慢慢地,慢慢地止住了哭声,却仍忍不住地抽泣。   外婆小心地捧起我的脸,拭去挂在脸上的泪珠,不禁动容。“然儿,听外婆说,好吗?”   我点点头,握着外婆的手,把脸埋在她温热地手掌里。   “然儿,你舍不得外婆,外婆也舍不得你。我最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外婆轻声地说:“可是,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外婆总有一天会先你而去的。你现在这个样子,又怎能让我舍得放手,安心地离去?”   “外婆,我不要您离开……”我撒娇着哀求。   “然儿,外婆很欣慰,看到你长大成人。也很骄傲,看到了你大学毕业,考取了研究生。更放心的是,可以将你托付给始终如一爱着你的子岑。只是,外婆还贪婪地想要——想要看到我的然儿披上嫁衣的幸福时刻,又是多么希望能抱上小重孙哦!”外婆微笑的说着,却仍是忍不住地哽咽起来。   “外婆,你一定能看到的,一定!”我仰头看向外婆,伸手抹去她眼角的泪光,坚定地说。   “生死由命,顺其自然吧!外婆的病,自己知道。所以,我们都要坦然地去面对,面对死亡,面对离别……”外婆慈祥地轻/抚我的脸颊,眼神中是那么的不舍。   “不,不——不会的,不会的……”我疯狂地摇头,眼泪大颗大颗地滴落下来。   “然儿——”外婆把我紧紧揽在了怀里,“然儿,别这样。听话,听外婆对你说。”   “外婆,我不听,不听。”我低喊,语不成句,“外婆——我只要您好好的,好好的陪在我身边。我只要您——没有你,我怎么办?怎么办啊?!”   “然儿,乖。听外婆说,听外婆说啊!”外婆也很激动,红了眼眶,疼惜地看着我。   我渐渐收着哭声,抽泣着对外婆点点头。   “然儿,你一定要接受我所有的安排。能做到吗?”外婆微微缓了一下情绪,恢复了平日里的冷静理性。   我并不知道外婆所说的安排是指什么,只是为了不让她伤心,所以痛快地点了头。   “好孩子。”外婆宽慰地笑了,“记住,要坚强,要快乐!今后对任何事物,都要宽容,要包容,知道吗?”   我复又点头。   “那么,现在不哭了,好吗?”外婆低头,轻抬我的下巴,唇边始终挂着温柔的笑容:“来,然儿,给外婆笑一个。难道你不想让外婆开心吗?”   我停止了哭泣,唇角努力地向两边扯着,但我知道,我无法发自内心的笑出来。   “欸,真难看。”外婆哄逗着我,“看看我的小然儿,这会儿可不漂亮了哦!”   我仍然努力地笑着,抬手轻抚外婆瘦削的脸庞,天知道,我是多么地不舍,又是多么地依恋啊! ☆、第一百一十章 没有你我怎么办三   接下来的日子,我努力地让自己在外婆面前,是开心的,快乐的。寸步不离的陪在她的身旁,给她讲着笑话,说着有意思的事。只为,让她忘却病痛的折磨;只为,不让她为我时时牵挂;只为,让她不带有一丝遗憾的离开……   外婆的精神一天比一天差,但这几天却很忙。看着她疲累的样子,我的心更是揪痛。肇律师几乎天天都来到医院,每次都拿出很多文件给外婆签字。而每到这个时候,外婆总是找些什么借口,把我支出病房,不让我留在那里。直到有一天,当肇律师又出现在病房门口,我很识趣地准备离开的时候,却被外婆叫住了。   外婆接过肇律师恭敬递上的几份文件,略微翻了一下,然后交到我的手里,吩咐我按照肇律师指定的位置,签上我自己的名字,并按下手印。   我带着疑问看向外婆,外婆了然一笑,只说“难道然儿怀疑外婆会把你卖了不成?”   一句话,令我打消了所有顾虑,忙拿起笔,准备签字。而肇律师更是不容我有翻看的时间,在我签字按手印以后,快速的拿开文件,准备下一份。   再然后,就是外婆趁着自己精神好的时候,找来身边亲近的人逐一谈话嘱托。外婆在与爸爸和苏姨谈话的时候,我是不在场的,所以谈了些什么,不得而知。   在和舅舅一家说话的时候,我本能地想退出去,却被外婆拽住,按坐在她的身边。   “莫逸,雅馨,”外婆轻唤一声,担忧地看着我,“我把然儿就拜托给你们了。”   “妈——”舅舅深情地唤着,“都是一家人。照顾然儿是我们的责任。”   舅妈动容,抹了抹眼角,“是啊!妈,您放心!然儿就像我的女儿一样,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她。您好好养病,会好起来的。”   “雅馨,”外婆无力的摇了摇头,“好孩子,这么多年,是我们翦家委屈你了。”   “妈——瞧您说的哪儿话。我们现在不是很好么,哪儿有什么委屈不委屈。”舅妈拉住外婆的另一只手,轻声劝慰。   “莫逸,若翾——”外婆把我的手覆在舅妈手上,又招呼着舅舅和弟弟。   “妈——”“奶奶——”   舅舅和弟弟忙上前来,把手递到外婆手中,一家人,五双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看到你们一家人,能够和和美美的在一起,我很欣慰。”外婆满意的点点头,“莫逸,雅馨,你们还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妈,您说。”舅舅扶了扶镜框,开口问道。   外婆轻轻把手抽出,拂了拂我垂下的一绺头发,满眼疼惜地看着我,“就是然儿——”   外婆顿了一下,把头转向舅舅和舅妈,郑重地说:“今后无论然儿做什么事,有着怎样令人出乎意料的决定,都请你们无条件的支持,站在她这一边,能做到吗?”   “外婆——”我轻唤一声,忽然就明白外婆所指何事,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妈,您这话,这话是什么意思?”舅舅不解地问。   “你放心。为难的事,我不会交待安排。然儿也不会做出出格的事情。我这么说,自有我的道理,你们只管说能不能做到。”外婆目光坚定地看着舅舅舅妈。   舅舅和舅妈对视了一眼,一同对外婆点头,舅妈开口说:“妈,我们答应您!您放心,我们一定尽心护着然儿。”   “嗯,好!”外婆疲累地向后靠去,阖了一下眼睛,又睁开,“这样,我就可以放心地去找你们的爸爸和静逸了。”   “妈——”“外婆——”“奶奶——”   我们齐齐心疼地唤着,外婆则带着无限地满足,微笑凝视着我们。   ……   当外婆把我的手交到苏子岑手中的时候,我看到她的眼里是满满地不舍。   “子岑,然儿就交给你了。请你,替我照顾好她。外婆无尽感激。”外婆泛着泪的双眼,发出柔和的光。   “外婆,您放心。”苏子岑紧紧握着我的手,“我一定不会辜负您的嘱托。”   “然儿任性,倔强,被我宠坏了,请你一定——”外婆缓了缓,长舒一口气,“一定要包容她。”   看着受着病痛折磨,还要辛苦为我打算的外婆,我忍不住哭出了声。   “我会的。”苏子岑郑重点头。   “唉——从你对她十几年的心意里,我也知道,知道你不会委屈她。”外婆大口的喘着气,费力地说出一句。   “外婆,别说了!求您,别说了。我听话,一定听话。”我趴在外婆身边,呜呜地哭着。   “好——好,”外婆吃力的抬手,抚/着我的肩头,“乖,外婆不说,不说……” ☆、第一百一十一章没有你我怎么办四   外婆渐渐陷入了昏迷,清醒的时候不是很多。医生已经无能为力,暗示我们要有心理准备,做最坏的打算。   其实,我们心里都清楚,清楚外婆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外婆——”我趴在外婆耳边喃喃轻唤,手指轻抚/着外婆的额头,“外婆,醒来。您一向早起的,这次,您不乖。”   “然儿——”站在身后的苏姨轻轻拍拍我的肩,但也只是唤了一声,无力再说什么。   “外婆,您起来。我推您出去走走,好不好?”我环顾了一圈,在这个VIP病房里,所有的家人、亲近的人都在。心下一凛,他们都是来送外婆的吗?   “外婆……”就在我准备再说话的时候,外婆缓缓地睁开了眼。   “外婆,您醒了是不是?听到我说您不乖了,对吗?”我快速抹了抹脸上的泪痕,努力对着外婆笑。   “…………”外婆慢慢地扫了四周一圈,唇边露出满足的笑容。只是,她在说什么?   “什么,外婆?”我俯身把耳朵贴在她的唇边。   “然儿……”外婆微弱的声音传入耳畔,我的心一点一点的收紧,泪忍不住地向下滑落,落在了外婆的脸庞上。   “然儿,外婆再,再不能陪你了。”   “不——外婆。”此刻的我,只感到无限悲痛。   “然儿,要坚强!要快乐!要幸福!……”外婆一连串的嘱托后,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不,我只要您,我只要您!没有您,我不快乐;没有您,我怎么办,怎么办啊!外婆……”我哭着喊着,轻轻晃着外婆的手臂。   “然儿——”舅舅上前,抱起我离开了外婆的身体。   “我不,我不——”我嘶叫着,挣脱开舅舅,重新趴伏在外婆身上。   外婆的眼皮沉重地向下坠去,一点一点掩去她眼里黯淡的光,眼角却有泪悄悄地滑落。我双手捧着她的面颊,拭去她的泪,哽咽着轻柔地说:“外婆,醒醒,别睡,好吗?求您,看看我,我是您的然儿呀!求您,看我一眼,看我一眼好不好?别离开我,千万别离开我……”   然,外婆却再不给我回应,永远都不再给我回应。   我就这样抱着外婆,轻轻摇晃着她,喃喃低语着,直到——直到外婆的身体在我的怀里慢慢地没了温度。直到,所有监测仪器显示,外婆已经没了生命体征。直到,我被苏子岑紧紧拥在怀里……   “不——”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喊,我在苏子岑的怀里看着护士为外婆蒙上了白色的床单,把手伸了出去,用尽全身力气吼叫:“别碰她!……”   苏子岑紧紧扣着我,我在他怀里叫着喊着,用力捶打着他,跳着脚地挣扎着,使尽一切力气试图挣脱他的桎梏,怒极之处,我狠狠地咬了苏子岑手臂一口,他猛然放开手,我才得以脱身。   “回来!求您——”我快步追了上去,死死地拽住推车把手,跪在地上,“求您,别走哇!别走——别留下我,别让我一个人在这里。您快回来吧!……”   苏子岑和翦若翾把我扶了起来,我仍拽着把手不肯松开。苏子岑只好一根一根掰开我的手指,和若翾紧紧地抓着我的双臂。   “放开我——”我大声叫喊着挣扎,双脚用力地跺着,眼睁睁看着推车走远,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不——”我用尽力气痛哭,宣泄着心中的痛楚。   “翦若然,你冷静点!”苏子岑终于忍不住大声呵斥我,“你以为,你这样就能唤回外婆吗?”   苏子岑伸出一只手,紧捏着我的双颊,迫我与他泛着红血丝的双眼对视。我狠狠地看着他,因为心痛,也因为被他的大力捏痛,泪始终没有停止。   “听我说,小然。”苏子岑松了松捏着我的力道,“失去外婆,我们都很难过。外婆最放不下的就是你,你现在这个样子,让她怎么能安心地走好?”   我用力的摇头,无声地哭着,任眼泪尽情流淌。   “乖,让外婆安静地去吧!后面我们还有很多事要面对,不要让此时伤心的家人,再为你担忧心疼,好吗?”苏子岑终是松开了手,为我拭着泪,柔声劝慰,“难道你忘记了外婆的叮嘱?要坚强,要坦然。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我无力回应,只是任自己在苏子岑怀里抽泣着。   ……   心,痛到麻木;思想,被抽离得一片空白。身边的人在说什么,做什么,统统没知觉。有多久没阖眼了,不知道。只知道,一闭上眼,眼里满满地都是外婆慈祥的面容,深情的凝视。可是一睁开,便没有了,什么都没有。她——终是走了!真的离开了我!   外婆葬礼那天,淅淅沥沥的小雨不停歇的下着,犹如此刻无比悲伤的我。我一直沉默着,机械地行着一切礼仪,眼泪却从不曾停止,混着雨丝,挂在脸上,早已分辨不清。   当第一抔土落在外婆灵柩上的时候,我还是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试图跳入墓穴,阻止他们将外婆埋葬。我不能,我不要,眼睁睁看着最疼我、最爱我的人就这样离我而去。天人永隔,这一次,真的再也——再也不会回来了!   再一次,再一次被苏子岑紧紧地抱在怀里,对上他疲累的双眼,看到他满脸疼惜地微微摇头。我紧/咬着下唇,不知疼痛。心,无力地跳动着,也仅仅是在跳动。那种痛彻心扉的痛,旁人永远无法体会。   一切都结束的时候,众人散去。我跪在外婆的墓碑前,无限眷恋地抚摸着她的照片,一遍又一遍。   “小然,”一直陪伴着我的苏子岑,蹲在我的旁边,手搭在我的肩上,“说话!你已经三天没有说话了,你这个样子我很担心,真的很担心!”   我仍然默不作声,把白色的康乃馨一支一支整齐地摆在墓碑前。把脸紧紧贴在冰凉的墓碑上,犹如贴着外婆那温润的脸庞。只是,没了温度。   “小然——别这样,别这样折磨自己。”苏子岑试着轻轻地扶起我。我缓缓地随他站了起来,眼睛却仍死死地盯看着墓碑。   苏子岑扳过我的身体,轻唤一声,“小然,哭吧!大声的哭出来。别压抑自己,哭吧!”   机械地转过头,木然地看着苏子岑,指尖紧紧地捉住他的衣襟,咬紧了唇。   “哇——”我终是抑制不住地失声痛哭起来,旋即被苏子岑紧紧搂在了怀里。   “苏子岑——”我大声喊着,“她走了,她不要我了,她再也不要我了。我怎么办?怎么办……”   苏子岑轻轻抚拍着我的背,“别怕!有我,我在,我会一直都在这里陪你。丫头,别怕!”   我的头伏在苏子岑的肩上,不停地抽噎着。突然,眼前一黑,一种眩晕的感觉向我袭来,我叫了一声“苏子岑”,便从他的怀里向下滑去,只感到被苏子岑及时扶住,便没了知觉。 ☆、第一百一十二章 只想证明我自己   那一次,是我长大以来,病得最久的一次。整整一个月,我躺在外婆的床上,接受着家庭医生的治疗和家人无微不致的照料。   至于为什么会躺了一个月?医生说,这是心病。本能地不愿去接受现实,心理一直在逃避,所以不言不语,不与人交流,思想停留在自己的记忆里,不愿意走出来。   在我渐渐好转的时候,大概是怕我触景伤情,爸爸和苏姨,还有苏子岑便从舅舅家把我接了回去。看着我消瘦的面颊,苏姨不止一次的流泪叹息,心疼之情溢于言表。而苏子岑,疼惜之意更不必说,只是有时候碍于家人在场,不便表达。每每看到他的神情,我便懂了,什么都懂得了。   距离B大的报道时间越来越近了,家中所有的人却都默契地不提这件事,更没有催促我做离开的准备。其实,也没有什么可准备的。我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行李,发现也只是一些换季的衣服而已。只因,在京城,有一处外婆留给我的小院,那里一应俱全。   坐在石凳上,轻拨着缸里白的如云似雪的莲花。一双干净修长的手放在我的肩上,我用冰凉的手指反手握住,努力摄取着一丝温暖。是的,温暖。炎炎夏日,我感觉不到炙热,周身泛着的尽是凉意。我们彼此都沉默着,就这样紧握着彼此的手,不曾放开。   “丫头——”一声轻叹后的柔声轻唤。   我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却没有答话,没有转身,只是静静地看着白莲,随着水波的荡漾而轻轻浮动。   “丫头,”又是一声令人无法抵挡的魅惑轻唤,我被身后人紧紧锁在了他坚实的胸膛中。   “这样消沉的你,我很心疼。”   我悄悄拉开一点距离,转身起来与苏子岑相对而立,重又把手埋在他的掌心中。   看到他满目疼惜又忧心的神情,我摇了摇头,努力扯出一个笑容。   “会好的,请给我一些时间。”   “你现在的状况,让我怎么能放心让你一个人去京城?”苏子岑抬手轻拂我额前的碎发,不待我作答,继续说:“别去了,好吗?留下来,留在我的身边,让我照顾你,陪着你。”   “不!我可以的。”我拒绝,虽然知道苏子岑是真心的疼我。   “别逞强好吗?”苏子岑始终是温柔的。   “我没有。”我否认,“我只是想实现自己的理想,外婆曾说过,她为我感到骄傲。所以,我更不能让她失望。”   我微微仰起头,逼退了眼眶里的泪。   苏子岑将我揽进怀里,“如果外婆知道你这样的状态,也不会同意让你去的。”   我疲累地把头靠在苏子岑的肩头,苦笑了一下,喃喃轻语:“我知道你疼我。可我真的不想失去这个机会,这个证明我自己,实现自我价值的机会。”   “丫头,”苏子岑揽着我的手臂收紧了一些,“我从来都不需要你证明什么。在我心中,你始终都是最好的。”   “不,我不是。”我黯然,“你太优秀,而我,太渺小。这样的我,又怎么配……”   还没说出口的话,被苏子岑温柔的吻悉数淹没,温热的唇瓣试探着、留恋着。我闭上眼,生涩地回应,心——早已跳乱了节奏。直到……   “唉呀妈呀!不得了,不得了!”   一道尖细地声音陡然从身后传来,令苏子岑和我猛地一惊,迅速分开,齐齐回头。   “天哪!你们——你们这是在做什么?”二婶陶红菊满脸震惊,用手指着我们:“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做出这样的事?我的天哪,可不得了,不得了了!”   看着叫嚷着急步奔向客厅的二婶消失在眼前,我慌乱而又紧张地把视线转向苏子岑。本已有些暖热的手忽地一下,重又变得冰凉无温。   苏子岑紧紧握住我的手,目光坚定地凝视着我,镇静地说:“丫头,别怕!一切交给我处理!所有的由我来背,我来扛!记住,你只要站在我身边就好!”   苏子岑的话,无形中为我增添了一种力量,我点点头,看看与苏子岑十指紧扣的手,任由他带着我向客厅走去。 ☆、第一百一十三章 不能在一起 一   刚走到距客厅不远的地方,便听到二婶扬着声调在屋子里喋喋不休。与苏子岑对视一眼,迟疑地跟在他的身后走了进去。   “哟,还真好意思来啊!”二婶不屑地瞥了我们一眼,指着我们对爸爸和苏姨说,“大哥大嫂,瞧瞧这个样子,就知道我不是胡说的吧!”   屋子里,爸爸坐在沙发上锁着眉头,研判的目光在我和苏子岑的脸上来回巡梭,却不发一言。苏姨则是一脸的震惊,死死盯看着我们紧握在一起的手。我的心更是忐忑,本能地想抽出手,可苏子岑不许,暗暗加重了一些力道。我的另一只手却早已紧握成拳。   见爸爸和苏姨不说话,二婶轻嗤一声,“哼!看我以前怎么说来着?我就说,这丫头天天缠着我们子岑,别到时候惹出什么辱没门风的事来。你们还偏不信,说是我想多了,现在怎么样?被我说中了吧!”   “子岑,是这样吗?”苏姨满目忧色的轻声问道。   “是这样的。爸,妈,”苏子岑分别唤了一声,侧头看了我一眼,坚定地说:“我和小然在恋爱。她是我的女朋友,我爱她!”   苏子岑说出的最后三个字,令人听起来,是那么掷地有声。   “什么?!”苏姨“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不可置信地看着我们,“你——你们……”   爸爸亦愕然,却适时地握住苏姨的手臂,轻轻地把她拉回到坐位上。   “听听,承认了吧!”二婶讥讽地说道:“我早就看出来这丫头不简单。表面一付柔柔弱弱的样子,心计却多得很。知道子岑优秀,便不知羞耻的存着心的勾引。难怪子岑一直不承认有女朋友,只怕就是这个丫头从中做的怪!”   “二婶!”苏子岑一声厉喝,冷然开口:“做为长辈,请您说话注意分寸!”   “怎么?难道我说的不对吗?”二婶微抬下巴,“正因为是长辈,我才要给你几句忠告。子岑呐,你可不要一时被这丫头迷了心。除了长相说得过去,又有哪点配得上你?虽然出身在翦家,可说到底,毕竟只是个私生女。从前,有那佟老太一心护着,任性也就算了。如今见自己没了倚仗,便装可怜,紧抓着你不放,你可别被她的假象蒙了眼。”   二婶抱着双臂走到我面前,睨着眼将我上下打量一番,讥笑道,“自打佟老太去世以来,子岑一直陪在你身边,我就瞧着不对劲。不过,也只当你们兄妹感情好,子岑多照顾伤心的你也是应该的。哪曾想,这倒成了你勾引我们子岑的机会,做出这样伤风败俗的苟且之事!你不怕毁了翦佟两家的声誉,却也不能让我们陈家丢人呐!大哥大嫂,你们说对不对?”   我只感觉全身的血液往头顶上涌来,身体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着,凉意遍布全身,如果不是被苏子岑握紧了手支撑着,恐怕我一分一秒也坚持不下去。   “二婶!”苏子岑怒视着站在爸爸和苏姨面前的二婶,语气里夹含着警告的意味,“说话请放尊重些!我们家的事,还轮不到您在这儿操心!”   “你……”二婶躲闪着苏子岑愤怒的目光,语气渐低,撇撇嘴嘀咕一句,“我还不都是为你、为了陈家好。这野丫头哪比得上叶琳,怎么偏偏你就着了她的道?”   “好了,红菊,不要再说了。”苏姨摆摆手,“你和陈智先回去吧!”   “就是,就是。”一直没说话的二叔站起来,上前拽住二婶,“我们先回去。”   “大哥大嫂,你们可别不领情啊!”二婶有些挫败,却面带不甘,“今天要不是被我撞破,还不知道他们要瞒下去多久呢!咱们可不能让苏城的人看我们陈家的笑话呀!”   “快走吧!啰嗦什么!”二叔拉着二婶向门口走去,“还嫌不够乱,是么?!”   看着二叔和二婶离开,我转头看向苏子岑,只觉得自己快无力面对眼前的一切。   苏子岑看出了我的不安,抓过我握拳的手,打开。看到我因握得太紧,使并不太长的指甲嵌入掌心而出现的一道道浅色血印时,不由得拧紧了眉头。   抬眼时,却微笑着温柔地对我说:“别怕!有我在!”   我——却变得更加紧张惶恐。怯怯地看了一下爸爸和苏姨,立即垂下头,像做错事的孩子,等待着家长的训斥。   还是苏姨先开了口:“什么时候开始的?有多久了?”   “我们……”我正要回答,却被苏子岑打断。   “快两年了。在我从法国进修回来后开始的。”苏子岑镇静的如实回答。   “什么?”苏姨激动地站了起来,看着我俩大声质问:“你们怎么可以欺瞒我们这么久?你们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们是兄妹呀!怎么可以在一起呢?你们不能——不能在一起,绝对不能!”   “妈——”苏子岑低喊,“你明知道我们没有血缘关系。”   “那也不行!”苏姨轻喊。 ☆、第一百一十四章 不能在一起 二   听到苏姨断然否定,我猛的一震,心沉到了谷底。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却从不想让它来得这样快。快两年的时间里,安心享受着苏子岑带给的幸福甜蜜,可只有自己知道,这份快乐是偷来的,只能暗藏在角落里,是见不得世俗的那份光的。   感觉到我收紧了手,苏子岑用拇指轻按几下我的手背,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爸、妈——”苏子岑目光调转,看向父母,“其实如果没有今天的事,我也是打算要对你们公开说明的。原本,我是想在小然去京城读研前,准备订婚的。”   “小岑,你——”苏姨的眼中,充满了震惊,和爸爸对视一下,“你说什么?你居然想和然儿订婚?”   “是的。”苏子岑坚定的点点头。   “然儿——”苏姨痛心地看向我,“你太让我失望了!”   “苏姨——”听到她说失望,我的心传来一阵刺痛,那份隐藏已久的愧疚之情,猛烈地撞击着我的心里。更令我无法坦然地与她对视。   “妈,你不能这样说小然。”苏子岑急切地为我辩白。   “然儿,我是一心一意把你当女儿疼啊!”苏姨并不理会苏子岑,眼里泛着泪对我说:“你怎么——怎么会做出这样令我失望的事情呢!”   我清楚的知道这十几年苏姨是怎样疼我爱我的,从不比谁少一分,只会多出百倍千倍。所以,我才更心虚;所以,两年的时间里,心中对苏姨的那份歉疚始终折磨着我。虽然明知迟早要面对这一天,可当这一天真正来临的时候,却令我措手不及,令我只想逃,逃得越远越好。   “妈,不关小然的事。”苏子岑一心为我辩解,“是我……”   “你不要说话!”苏姨喝止他。   “小岑,”爸爸站起身,沉沉开口,“跟我到书房来一趟。”   “爸——”苏子岑哑声叫道。   爸爸并不理会他,迈步向门口走去。苏子岑不舍的松开我的手,柔声叮嘱一句“等我回来”,在得到我点头回应后又看了看苏姨,才带着一抹担心离开。   一时间,屋子里只剩下我和苏姨两人,那种压抑的气氛放大到了无限。犹如此时屋外的天色,不知何时,原本晴朗的天空布满了乌云,低低地仿佛压在头顶,令人透不过气。   苏姨颓然地坐在沙发上,长叹一声,“然儿,小岑是你的哥哥呀!你怎么能和自己的哥哥恋爱呢?这——要是传出去,不得被人笑话死!让我们陈家在苏城还有什么脸面立足?”   我默然垂眸,冰凉的手指不停地绞弄着,无言以对。我知道,苏姨对我不止是失望,还有伤心。我的所作所为,令视我如己出的苏姨很伤心。   “对不起,苏姨!”我说出了心底里最想对她说的话,“是我让您伤心了。”   “我真的很难过,然儿。”苏姨无力地靠在沙发上,轻抚额头,“难过一向乖巧懂事的你,会做出这种令我们颜面尽失的事情。呵,我真是傻啊!这么多年,单纯的以为你和小岑只是兄妹感情好,哪里还想过竟还会发生……”   苏姨说着,竟有些哽咽,我正欲上前,她却摆摆手,令我生生地顿住了脚步。   “呵,”苏姨自嘲一笑,“现在仔细想想,我总算明白你外婆临去前,对你爸爸和我的一番叮嘱交待的意思了。看来,她是早就知道了。还说,无论你有着怎样的决定,都要我们接受支持你。可你说,这种事,你要我怎么接受,更要我怎么支持?!”   面对苏姨突然地低喊责问,我猛然一惊。对上她痛心责怪的眼神,我的心紧紧缩成了一团,泪不由自主地悄悄滑落。   屋内重新陷入一片静默,气氛又变得压抑起来。风吹得树叶哗哗地响动,雨却始终不见落下。   “然儿——”一声焦急地轻唤从门口处传来。   抬眼寻着声音的方向,看到舅妈和舅舅急步走了进来。见到满面泪水的我,舅妈微一怔愣,随即上前将我揽在怀里。   “宝贝儿,你这是怎么了?”舅妈关切地问了一句。   忽然间,无助的我似乎有了依靠,躲在舅妈的怀里低泣了起来。   “你们怎么来了?”苏姨诧异地问。   “哦,是红菊打电话让我们来的。”舅妈边轻拍我的背,边答道。   “苏姐——”舅妈又接着问道:“然儿发生了什么事?”   “她——”苏姨略一沉吟,似乎在犹豫如何开口。   “是然儿惹你生气了?”舅舅焦急地问了一句。   “莫逸,雅馨,你们能不能先把然儿接过去住几天?”苏姨用商量的语气问。   “那你总得告诉我们,发生了什么事呀!”舅妈继续追问。   “红菊没说?”苏姨站了起来。   “没,只说家里出了大事,让我们过来一趟。”舅妈帮我擦着流也流不完的泪,“哪曾想,一进门就看到然儿在这儿哭。”   “唉——”苏姨一声长长的叹息,脸上的羞怒却怎么也掩不住。低低的瞥了我一眼,几度想要向舅妈解释些什么,又似乎觉得难以启齿。最后,像是忍无可忍的摇了摇头压低了声音说道:“刚刚小岑承认他和然儿,他们——他们在恋爱。”   “什么?!”舅舅和舅妈一同发出了惊讶的声音。   “然儿——这,这是真的吗?”舅妈捧起我的脸,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我微微点点头。   “可是,可是——”舅妈语结,眼中的神情告诉我,她还没能一下子接受这样的事实。   “可是他们不能在一起!”苏姨冷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否定了一切。   我猛然一凛,心中涌出一抹悲凉,苏姨被我伤透了心,是万万不会同意我和苏子岑的了。我转头看了一眼目光坚定,面色绝然的苏姨,顿感羞愤难当。迅速挣脱了舅妈,不顾一切地向大门外跑去。也不顾舅舅、舅妈在身后一声声的呼唤。   雨,在一瞬间倾盆而下,变成道道幔帐,令人看不清前路,迷失了方向。 ☆、第一百一十五章 不能在一起 三   已经三天没有见到苏子岑了,不是他不见我,而是我不想见他。我从老宅跑出来以后,沐着风雨,在四方亭里坐了两个小时,然后被舅舅、舅妈接回了家。   坐在外婆的书桌前,轻抚/着相框里外婆的脸。这是一张我们的合影,我调皮的笑着搂住外婆,脸颊紧紧贴着她那挂着无限宠爱笑容的祥和的脸庞,无比的亲密。那一年,我十七岁。   如今,外婆离我而去,只留下我独自一人,守着她的遗物,发呆神伤。   舅妈轻敲了两下门,端着一碗百合绿豆汤走了进来,轻轻放在我的面前。   “然儿——”疼惜的一声轻唤,站在身后的舅妈熟练地帮我把披散的长发绾起来,“来,喝点绿豆汤解解暑,这两天你又清瘦不少。我正煮着排骨,晚餐做你最喜爱的莲藕炖排骨。”   “谢谢舅妈。”我听话地端起碗,喝了起来。   “然儿,我们是一家人,不必这么客气。”舅妈坐在我的身旁,微笑着看我。   一碗绿豆汤被我全部喝下,放下碗,努力对舅妈笑笑,“很好喝!”   “然儿,”舅妈满目的心疼,轻抚我的脸颊,“不想笑,就不要勉强自己。舅妈知道你委屈,懂你心里的苦。”   一句懂我,令我忽儿地湿了眼眶。   “舅妈——是不是我做错了?让你们丢脸了?你们是不是对我也很失望?”我看着舅妈,喃喃问道。   “没有,然儿,你没有。”舅妈忙摇了摇头,“你没有错,子岑也没有错。你是好孩子,我和你舅舅没有失望,对你从没有失望过。”   “可是,我——”   “没有可是。听我说,然儿。”舅妈握住我的手,“乍一听到你和子岑在一起,我和你舅舅的确很震惊。但是,这几天我们仔细回想,却也释然。你和子岑能够相恋,不是一时的心血来潮,这份感情是在十几年里一朝一夕点滴汇聚而成的,变化为爱情是再自然不过的了。正所谓青梅竹马,也不外如此吧!”   “但毕竟,在外人眼里我们是兄妹。这是多么的大逆不道。”我垂眸,低声说。   “呵,”舅妈轻笑一下,“这一点,我们谁都没有你外婆看得透彻啊!我现在总算明白婆婆临终所交待的真正含义了。没想到,她老人家如此开明,通达。早早知道你们恋爱不说,更没有反对阻止,而是始终支持站在你这边。想一想,在我们心中,最应该守旧反对的婆婆都愿意抛开世俗,成全有情人。我们怎么还会再因为那些偏见而心存顾忌,生生拆散你们呢?”   “可我终究是让苏姨失望了,她一直是那么的疼我。她会就此瞧不起我的吧!”我说出了几天来藏在心中的疑虑。   “然儿,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舅妈惊呼,“苏姐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一直拿你当女儿疼,所以一时无法接受你和子岑恋爱的事实。但是,她怎么会瞧不起你呢?怎么可以瞧不起你呢?不会的,绝对不会!”   “但她说过的,那么决绝的说,我和苏子岑不能在一起!毕竟是我配不上苏子岑。我的出身,我的任性,我的不懂事……没有一样可以配得上优秀的苏子岑。”一种绝望的情绪在我心里蔓延。   “然儿,我不许你这样想自己。”舅妈满眼的怜爱,面带忧色,“不许你这样看低自己!在我和莫逸眼中,在我们所有人眼中,你都是最好的。任何优秀的男子,你都配得上。”   “可我们不能在一起,舅妈——我们不能在一起!”本能的,我扑进了舅妈的怀里,低声哭了起来。   “哭吧!宝贝儿!如果这样你心里会痛快些,就大声哭吧!”舅妈紧紧搂住我,柔声哄慰,“你要记住,无论到什么时候,我和你舅舅都会支持你,站在你这边的!”   我躲在舅妈怀里,听了她说的话,心里顿觉有了依靠,同时也泛起了一点点的自信。无限感激地点点头,抽噎着说:“谢谢你,舅妈!”   “傻孩子,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个。”舅妈小心地捧起我的脸,边为我拭泪,边微笑着说:“听舅妈一句,找个机会,和子岑好好谈谈。了解彼此的想法,总好过你一个人躲在这里胡乱猜想。说不定这几天,子岑已经说服他妈妈了。”   “怎么可能呢?”我不无伤感地说:“苏姨这一次真的被我弄伤心了。”   “总会过去的,总会想明白并理解你们的。”   听着舅妈的劝解,我似乎看到了一丝希望,不确定地问了一句:“会吗?”   “你要相信我哦!”舅妈了然一笑,“乖,去找子岑吧!这几天,他都很担心你。”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不能在一起 四   第二天,就在我犹豫着要不要去找苏子岑的时候,却意外地接到了叶琳的电话,约我到咖啡馆见面。   坐在一隅,挖着蛋糕,眼盯窗外,想些什么,恐怕自己都不知道。直到娇柔的女声传来,我才收回飘远的思绪。   “不好意思,我迟到了。”叶琳扬着微笑径自坐到我对面,向跟上来的侍者要了一杯冰咖之后,转头对我勾起唇角:“都怪子岑,人家都要出门了,他却又交待这个,交待那个的。真是……你瞧,子岑总是这样,我连走开一会儿,都不行。”   叶琳轻抬下巴,望着我的笑容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傲然。   我微抿双唇,却不知道要接什么话才好。而她,似乎也并不在乎我是否要给她回应,自顾自的说:“你也知道,事务所的工作,我总是要帮着他多分担,多操心的。”   我轻蹙眉头,端起奶昔吸了一口。   叶琳瞥了一眼,“哟,怎么没喝咖啡?这里的咖啡很有名的。”   “我知道,可是苏子岑不喜欢我喝咖啡。”我如实相告。   苏子岑从不喝咖啡,所以也不许我喝。其实,他骨子里是很传统的人,始终喜欢并遵循固守着传统文化。一直以来,我只趁他不在身边的时候,才会偷偷地和慕薇一起跑到咖啡馆喝喝咖啡,吃吃西点,小资一下。如今,慕薇开了茶楼,回归传统,我也就很少喝咖啡了。   “呵,苏子岑。”叶琳嗤笑,“你不是应该叫他一声哥吗?”   “你到底想说什么?”我知道,叶琳找我,不会只是喝咖啡这么简单。   “我听说——”叶琳挑了挑眉毛,喝了一口侍者递上来的咖啡,“子岑承认你是他的女朋友,你们在恋爱?而且已经快两年。”   “是。”我简短回答。   “呵呵,”叶琳轻笑,“相恋两年,子岑都没有露半点口风,没想过要承认你。”   “不,不是。”我急切地辩了一句,随即垂下眼眸,轻声说:“不是苏子岑不想。是我,是我不敢。”   “你觉得,你——配得上他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的指尖下意识地握紧了玻璃杯,反问。   “什么意思,你不明白吗?”叶琳倨傲的睨了我一眼,“据我所知,子岑妈妈并不同意,也不接受你。”   “你这又是听谁说的?”我诧异地抬头盯着叶琳,心渐渐在收紧。   “这个你不用知道。”叶琳身子微微向前倾了一下,视线在我脸上扫了几下,“我今天约你出来,就是要劝你,人呢!要有自知之明,不要觊觎触碰并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是——有谁让你来对我说这些吗?”听完她的话,我不禁有了一丝疑虑。   “唔——”叶琳稍显迟疑,唇角勾起一抹笑意,“你也可以这样理解。”   不待我再说话,又继续说道:“你觉得,你能带给子岑什么?幸福、快乐吗?为什么苏姨坚决反对你们在一起?难道你没有仔细想过?”   叶琳一连串的问题抛了出来,竟令我有些应接不暇,只觉得心闷闷的,隐隐地痛。   叶琳瞟了一眼我绞在一起的指尖,喝了一口冰咖,复又转动手中的杯子,那浮在表面的冰块旋转漂动着,渐渐融化。   叶琳唇角扬着讥讽的笑,“看来你是真的没有想过。那么让我来告诉你,你能带给子岑的,只有痛苦和负担。”   我猛然一颤,指尖相互捏得更紧,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想想吧!”叶琳停下手里的动作,向身后的沙发背靠去,“以子岑的家世,现在的成就和社会地位,你又有哪一点是能配得上的?私生女——只这一点,就足够。如果再传出兄妹的不伦之恋,你让陈家的颜面何存?让子岑还怎么在业界立足?这么多年,辛苦取得的成绩,因为一个笑柄而毁灭怠尽,难道是你想看到的结果?你——就是这样爱他的?如果你了解子岑,心里就应该很清楚,事业对于他意味着什么!”   “不会的,不会是这样的。”我极力摇头否认,“根本不是你说的这样,不是的!”   “哼,翦若然,别自欺欺人好吗?”叶琳嗤笑,“为什么是你不肯承认恋情,因为你知道自己配不上子岑;因为你比谁都清楚,你们注定不会被接受。所以,你宁愿偷偷摸摸和子岑在一起,却不敢堂堂正正的站在他身边。我说的,没错吧?”   我颓然地向后靠去,一种无力的挫败感瞬间袭卷了整个身心,本来心中那仅有的一点自信,也在这一刻瓦解崩塌。   叶琳扬起头,神情是骄傲的,不屑的,“而我就不一样。在工作中,事业上,我是他的得力助手。最重要的,我可以正大光明地陪在他身边,不会给他丢人。所以,你能带给他什么?除了你心中那自以为是的爱情,还有什么?没有,什么都没有。况且,子岑对你的感情,只怕是怜惜更多一些!”   “你胡说!”我用尽力气来反驳她,却也只说出这么一句,再不知如何开口。   “呵呵……”叶琳轻笑,正要开口说话,却被手机铃声打断。   她看了一眼,随即扬起手中的电话对我说:“是不是胡说,马上见分晓。”   说完,按下了接听键:“子岑……” ☆、第一百一十七章 不能在一起 五   我的心一缩,居然是苏子岑的电话。我紧紧地盯着叶琳看,大脑却空白一片。   直到叶琳笑着挂断电话,转向我:“说什么来着,这个子岑是一刻也离不开我的。瞧,一会儿我又要陪他到林森那里去。”叶琳低头翻看一下文件包,轻舒口气,“嗯,幸亏出门的时候把文件都带着,不然又会被他说教。”   我拿起杯子,快速吸了一口奶昔,希望能够平复一下自己混乱的情绪。   “妹妹,听我一句劝,”叶琳倾身靠近桌边,“子岑是最尊敬孝顺苏姨的,也最听苏姨的话,所以你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一旦他想明白,分出轻重,就会做出明智的选择。而你,还是别傻了,乖乖地去京城读研,才是眼前你该做的事情。”   我哑然,垂下眼眸,不想看此时叶琳得意凌人的样子,心痛得无法呼吸,更无法再继续思考。   “哟,这么快就到了,真是心急。”叶琳向窗外看了一眼,拿着文件包起身站在我面前。   我瞥了一眼窗外,只见苏子岑的车缓缓停在对面的路边。   转头看叶琳,她傲然一笑,俯身轻拍一下我的脸颊,“好好考虑一下我说的话吧!不好意思,我们还有重要的事去做,走喽!”   说完,转身走出咖啡馆,迅速穿过马路,钻进了苏子岑的车里。透过玻璃,看到苏子岑侧头对叶琳说着什么,而叶琳,始终满脸笑意地把视线停留在苏子岑那里,不曾移开。   正要发动车子的苏子岑,猛然转头向我这边看过来,我心一惊,急忙闪身,把自己藏在阳光的暗影里。只是一瞬,苏子岑便转回头,目视前方,将车驶离路边,也驶离了我的视线,直到不见踪影。泪——不知不觉地滑落在脸庞,迷蒙了双眼,令人茫然地看不清景象。冰冷的寒意,一点一点地将麻木不知痛的心吞噬冻结。曾经燃起的一丝希望,生生演变成最深刻的绝望。   ……   即将登陆的台风,令清早的天空飘荡着淅沥小雨,一度我还担心,飞机不能起飞。可刚到机场,风收雨住,航站楼里一派繁忙景象。   办好登机手续,我安静地坐在一角,等待通知登机。行李很简单,几天前就收拾好了的。一些换季的衣服,一些专业书籍,一些我想带在身边的物品。昨天从咖啡馆出来,直奔老宅取了回来。舅舅和舅妈是不舍得让我带着伤心走的,但见我执意离开,也就不再阻拦。只是一再的嘱咐,一人在外,要小心再小心,疼爱之情,溢于言表。今早同样准备来送,我却不想再令他们折腾,也不想经历别离的忧伤,婉拒了他们的好意。临了,两人又再叮嘱强调了一遍:什么时候想家,随时回来。只这一句话,便惹得我含着泪离开。   广播里一遍又一遍地提醒旅客登上飞往京城的航班,我站起身,拖着行李箱向登机口处走去。视线的余光似乎闪进一抹熟悉的身影,我倏然一滞,随即苦笑摇头,直怨自己杂念太多,以至出现幻觉。不再停留,快速迈步向前方而去。   直到熟悉的手机铃声响起,令我在登机口不远处顿住了脚步。迟疑着拿出手机,矛盾要不要接听。   一个深呼吸,按下接听键。不待我说话,苏子岑焦急的声音便传入耳畔。   “丫头你在哪儿?!”透过听筒,我听到苏子岑处在一个很嘈杂的环境。   “我——”我微一停顿,“在机场。”   “不要走!丫头,不要走!”苏子岑极力挽留。   “对不起!苏子岑。”除了一句对不起,我不知道该再说什么。   “丫头——”苏子岑柔声轻唤,“别走!”   我无语。   “丫头,我看到你了!”苏子岑低喊了一声,“你转身,只要你转身,你就会看到我,我就在你的背后。”   只一刹那,心漏跳了一拍,我愣在原地。紧握着电话,犹豫着慢慢转过身。苏子岑那再熟悉不过的身影,伫立在相距不到十米的地方,深深地凝望着我。   “丫头,过来,我们回家!”苏子岑向我伸出手。   我本能地向前迈出一步,却又生生地顿住了脚步。回家?听到这个词,心竟是一阵刺痛。苏姨的失望,叶琳的话语一瞬间全部直冲我的脑海。我咬紧了下唇,怔愣地看着苏子岑,停步不前。   “丫头,你怎么了?快过来。”苏子岑锁紧了眉头。   “苏子岑,我不能。”我摇头,试图把快要流出的泪甩掉,“我不能和你回去。”   “为什么?”苏子岑带着不解的神色问。   “因为——”我把视线牢牢地锁在苏子岑的脸上,贪恋地直视着他的眼睛,却用决绝的语气说:“因为我们不能在一起!”   “我不许你这样想!”苏子岑向前迈了两步,“你为什么要这样想?没有什么可以阻拦我们的。”   “不,不能!”我急忙阻止他向前的脚步,“你要听苏姨的话,她是对的。我们不合适!”   苏子岑抿着双唇,始终注视我的眼中慢慢被失望浸染。透过听筒,传来他深深浅浅的呼吸声,我知道,他——生气了。   “对不起,苏子岑!”我痛苦地闭了下眼睛,握着电话的手更紧了一分。   “丫头!”苏子岑低沉地叫了一声,眼里的怒意渐渐聚结,“你让我觉得,我这些天的努力都是白费,我所做的一切都变得毫无意义可言。”   “对不起!”我只能通过道歉,才不让自己感到更愧疚。   “我不想听这一句!”苏子岑低吼一声。   “苏子岑,我不想看你那么辛苦,为我不值得,都不值得!”我不知道还应该再说些什么,才能让他死心,虽然这并不是我的本意。   “是不是就像你信里说的,只要你走了,我就不会在妈妈和你之间取舍两难,不会再有困扰?”苏子岑不甘心的追问。   “是!”我坚定应答。   “呵!很好!”苏子岑不禁后退一步,灼热的双眸愤怒地瞪视着我,唇边却扬起苦笑,哑着声狠狠地吐出一句:“那好!既然是你这么急着离开,那么——你走吧!”   说完,气恼地挥了一下手臂,果决地按下电话结束键,不再多看我一眼,转身大步离去。   我傻傻地握着电话,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我早已模糊的视线里,心里一遍一遍地说着“对不起”,慢慢蹲下身,把头埋在双臂里,放任自己无声地大哭起来。   直到,服务人员轻拍我的肩膀,提醒我立刻登机。…… ☆、第一百一十八章远远地看着你 一   直到——空乘小姐轻拍我的肩,轻声问了一句:“翦小姐,您还好吧?”   我从回忆中逐渐抽离,睁开紧闭的双眼,低头拭去眼角的泪,转向空乘小姐扬起微笑:“哦!还好。”   “那就好。”空乘小姐回以我微笑,“飞机马上要降落,请您系好安全带。”   “好的,谢谢!”我颔首致谢,配合着系上安全带。   飞机平稳降落在阳城机场,打开手机,十几条未接来电信息一下子全涌了进来。正逐一查看,杨教授的号码忽的跃上屏幕,铃声大作。   “杨教授!”我按下接听,恭敬地叫了一声。   “是,是应该今天下午到。对不起,”我诚挚道歉,“我临时飞到了阳城。”   “我知道,是很重要,很着急。嗯,是我任性了。对不起,杨教授。”我陪着小心接受杨教授的批评。   “好,好的。我保证,明天一早在学校,您一定会见到我。我保证!”我郑重地向杨教授做着保证,才令他不再继续说教批评。   当赶到水晶城开工现场的时候,奠基仪式已经结束。随即我又来到不远处的钟氏LS酒店,不出所料,那里正在进行着与水晶城相关的新闻发布会。   台上坐着爸爸,楚向北,钟硕三家合作公司的最高决策者,还有苏子岑、马修以及梁波三家设计公司的负责人。城中达官贵人做为获邀嘉宾悉数出席,引来各路记者争相报道。暗自好笑,也只有楚向北才乐意把这个仪式做得如此隆重。换了低调的钟硕,或是一贯不喜出头的爸爸,恐怕都不会搞出这个仪式。   站在不起眼的角落,盯看着台上的苏子岑,面对记者的提问泰然自若,对答如流。那份从容,那份自信,正是我极度欣赏迷恋的。   “若然?”一声诧异的轻呼,令我转过头,看向来人。   “悉晴!”我忙打招呼。   “真的是你!”方悉晴欣喜的上前握住我的手,“你怎么来了?不是说在出差,不能过来么?子岑知道不?怎么站在这儿,没到前面去?”   “哦,”面对方悉晴一连串的问题,我顿了一下,笑着说:“苏子岑不知道。我只是想来看看,所以站在这里就好。”   “那怎么行!来都来了,哪能不见面呐!”方悉晴拉住我就要往前面走。   “别!”我忙拽住她,“真的只是看一下就走。一会儿,我还得搭班机飞京城,导师打电话催了几遍,要我快点回去呢!”   “这样啊!”方悉晴了然,随即笑着调侃,“原来你是偷偷跑过来的哦!是不是想子岑了?”   “哪有!”我顿时羞红了脸。   “哟!还不好意思了。”方悉晴掩嘴而乐,“要不要我去把他喊过来?”   “别!不用,真的不用。”我扯了一下方悉晴的胳膊,把目光投在苏子岑的身上,“这样挺好。我喜欢这样远远地看着他。”   “咳,瞧你!真不知道要端到什么时候!”对于我们的事情,方悉晴是很了解的。   我笑着摇摇头,不做答。   “哦,对。你说要急着赶回京城?”方悉晴侧头问我。   我点点头。   “那让向北的飞机送你吧!”   “还是不麻烦你了。我已经订好了机票。”我笑着婉拒,“刚进会场,我还在想,恐怕只有你家楚向北才能摆出这阵势。”   “谁说不是!几次劝他低调些,他就是不听。”方悉晴嗔怪着睨了台上楚向北一眼,目光中流转的却是幸福和骄傲。   发布会进行到了尾声,接着就是酒会。我低头看了一下手表,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便向方悉晴告别。   “不好意思,悉晴。我要赶去机场,先走了。你快去忙吧!”   “啊!这就要走?真的不去和子岑还有你爸爸打个招呼?”   我略一迟疑,向悉晴笑着摇了摇头:“还是不了。当我没来过就好!”   “好吧!我帮你保密。”方悉晴无奈摇头,却也理解,“你自己路上小心。”   “嗯,谢谢!放心。”我笑着向方悉晴摆了摆手,互道再见,转身走出了发布会现场。 ☆、第一百一十九章远远地看着你 二   电梯下到一层,我刚刚步入大厅,手机又响了起来。这一次,是再熟悉不过的那道铃声。   按下接听,一声迫不及待的“丫头,你在哪儿?”传入耳际。   “苏子岑……”我停住脚步,轻唤了一声。   “小然,刚才我看到了你。”苏子岑急切地说:“你现在在哪儿?站在那儿别动,等我!”   “苏子岑,”我极力让自己加速的心跳慢下来,“别急好么?”   “你到现场了,对不对?为什么不见我?”   “是——悉晴告诉你的?”见到我的人只有她。   “不是!”苏子岑断然否认,“我的直觉告诉我你在,抬头看到的却是你离开会议厅的背影。那是你,不会错!”   心被这一份甜蜜和感动包围。恋人之间的那份心电感应,从没因分隔两地,分开太久而消失过。   “是我,我只想看看你。”我坦然承认,“可是我现在必须要走了。我向杨教授保证过的,明天一早必须让他见到。”   “等我!我马上就下来了。让我看看你,哪怕一眼也好。”苏子岑语气放缓,柔声说道:“我们有多久没见了?呵呵,一年零三天。丫头,我很想你!”   “苏子岑——”我低声回应,竭力平复自己悸/动的心情,重新迈开脚步向酒店大门走去。“我也想你!可我真的得走了。”   “不许!”苏子岑低喊一声。   “我真的赶时间。呵呵,”我轻笑,“杨教授说,如果这次我再失约,不让我毕业呢!”   “他在吓你。别怕,有我在。丫头,咱不在乎那个毕业证,好不?”苏子岑试探着问,可语气里竟近乎有一些孩子气。   我走到门口,坐进候在那里的出租车,眼角余光瞥见苏子岑在大厅里四处张望着向门口走来。心中纵有千般不舍,也只能狠下心告诉司机开车前往机场。   “苏子岑,我走了。”我对着听筒轻声说了一句,迅速回头看着站在酒店门口的苏子岑,直到那挺拔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我无限留恋的视线中。   “丫头,这对我不公平!”苏子岑在电话那端哑声低喊。   我微一停顿,随即唇角漾起笑意。   “呵呵!苏子岑,你知道我在来时的飞机上想起了什么?”   “什么?”苏子岑不解地问。   “想起两年前,我离开的时候,你追到机场。结果,你生气地转身就走。”我把目光投向车窗外,看向布满玫瑰色晚霞的天空,娓娓诉说,“可是,你明明说过的,只要我转身,你就会一直在我背后,不会离开。那一次,却是你先转身离开。所以……”   “所以——”苏子岑打断我,反问:“所以你就做为报复,这次只让我看到你的背影?”   “啊?报复?”我一愣,随即恍然,“鬼扯!是你刚才在说不公平,我才想到这个的。这——只能算是我们扯平了。”   “呵呵,”苏子岑轻笑,“鬼丫头,你也只会在我这儿讨便宜。我记得当时,有的人可是蹲在地上大哭起来呢!”   “什么?你——”我的心猛然一动。   “对,我没走。”苏子岑轻叹口气,“傻丫头,我怎么可能忘记对你的承诺呢!一转身我就后悔了,却碍着面子没有回头,只好躲在柱子后面悄悄地看着你。”   “那你还让我走?”我嗔怨。   “不让你走行吗?当时的你,倔强执拗得可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苏子岑取笑我。   “不过,其实是我想起了外婆说过的话。”苏子岑认真地说了一句。   “纵是我飞得再远再高,终究,线在你手。”我悠悠说出这句一辈子也忘不了的话。   “你知道?”电话那端传来苏子岑惊讶的声音。   “嗯,知道。”我点点头,鼻子竟微微有些发酸。   “为了不让外婆失望,为了达成你的心愿,我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你离开。”苏子岑语气透着一丝无奈。   “苏子岑——”我轻唤他的名字,紧紧地闭上眼睛,只感觉心中被浓烈的爱意包围着。唇边不禁漾起幸福的笑容,柔声说:“谢谢你对我的成全和放任!”   “傻丫头!”苏子岑宠溺的轻唤。   “可是,你怎么现在才说?”我撒娇地假意责问。   “如果你今天不提,我永远不会说。”虽然此时我看不到苏子岑的表情,但从他的语气里我却能感觉到,他的淡然与平和。   只一瞬间,就感觉无比的心安,心房被苏子岑的这份宽容、理解暖暖地包裹着。   “苏子岑,等我!我很快就会回来,你要等我!”我决定不再矜持,要给苏子岑一个心安的承诺。   “好!丫头,我一直在等你!”电话那端,苏子岑温柔却郑重而应。 ☆、第八卷 尾声   经过长长的旅途我终于惊醒,错过多少沿途的风景。蓦然发觉终究我还放不开,无法忽视真爱的存在…… ☆、第一百二十章 破茧(一)   车子飞速行驶在回苏城的高速路上。初春时节,那一片桃红柳绿把江南演绎得纷繁却不杂乱,配以粉墙黛瓦,又别有一番清新素雅的意境。花香馥郁,春风习习,不由令人心情愉悦了起来。都说近乡情怯,可随着目的地的接近,我的心却是渐渐安稳了下来。也许是在外漂泊太久,而家——始终是给人以温暖,令人安然宁静的地方。   一个月前,我顺利地通过研究生毕业答辩,拿到了学位证。开始着手结束新加坡的各项事务,准备回国。却意外地接到了陈忆苏的电话。电话里,她只简单的说集团出了大事,准备召开董事会,并带着恳求的语气希望我能回来一趟。还千叮万嘱地说不要和家人提起是她给我打的电话。   带着满腹的疑问,经过一番考量,我决定把电话打给肇律师。了解到全部细节后,心里慢慢有了打算。   车子已经开进苏城的市区,我下意识地吹起了口哨。   “Jane,看来你已经完全不紧张了。”与我一同回到苏城的麦哲伦转回头对着坐在后排的我说。   还不待我开口,开车的若翾接口道:“麦先生,你错了。我姐只有在紧张不安的时候,才会用吹口哨来为自己减压。”   “原来是这样。嘿,叫我阿伦就好,Aaron。”麦哲伦强调了一下。   麦哲伦——M&M销售总监麦哲安的弟弟。当时我曾调侃麦哲安说,怎么不直接叫麦哲伦?他只是笑笑,还说也许有一天我会认识一个叫麦哲伦的人。当时的我,并没在意,以为只是个玩笑。却不曾想,现在真的认识了这么一个,就是麦哲安的弟弟,难怪那时的他会如此笃定。在看到我惊讶的表情以后,麦哲伦笑着解释过自己的名字:他是在麦哲伦逝世纪念日那天出生的,父母取名的时候,也是希望他能成为一名航海家。结果,事与愿违,从事了现在的职业。在问过他的生日后,让我更觉得不可思议的,我们竟是同一天。   车子平稳地停在陈氏大厦的停车场。我下车站在地上,竟感觉有些虚浮。若翾适时地上前揽住我的肩,轻轻拍了拍,眼中带着鼓励:“姐,你现在的形象装扮,让我看到的是一个干练的女精英。加油!Youarebest!”   看着翦若翾认真中带着调侃的模样,我睨了他一眼,拍掉他的手。   麦哲伦笑看着我俩,轻摇下头,绅士地伸手请我先走。   站在会议室的大门前,我竭力平定自己忐忑不安的情绪,深吸口气,唇角微微扬起笑意,果断地推开了门,迈着沉稳的步子走了进去。   迅速地环视了一下四周,只见会议桌前坐的都是集团大大小小的股东。除了几位我不熟悉之外,爸爸和苏姨,二叔和二婶,舅舅和舅妈,向怿寒的父母,慕薇的父母,还有苏子岑……全部在座,就连付常咏,也赫然出现在股东的位置上。而陈忆苏,向怿寒和慕薇,齐齐地坐在后一排,见到我均是露出了惊愕的神色。其实又岂止是他们三人,在座熟识我的人,恐怕都没想过我会以新的形象出现在他们面前。   若翾把麦哲伦安排坐在爸爸旁边后,回到了自己的坐位上。而我,却犹豫着该坐到哪里——只有会议桌前端的主位是空着的。   首先开口的是爸爸,他掩去了眼里见到我时的欣喜,随即恢复了一贯地冷静:“然儿回来了!来,坐到这里。”   爸爸用手指了指主位,鼓励地向我点点头,我向他颔首微笑,顺从地走到椅边坐下。手边玻璃杯里是已经冲泡好的茉莉花茶,花茶的清香弥漫在周围,热气袅袅如云雾般缭绕。   感激地看向苏姨,轻声说句:“谢谢!”苏姨看着我笑笑轻摇下头。   我抬眼扫了一圈众人,抱歉地笑笑,“不好意思,让大家久等了。”   “哟——”二婶不屑地瞥了我一眼,扬起她那特有的尖细嗓音,说:“可不容易啊!能等到大小姐。我还担心,你不回来,今儿这会开不成呢!”   我盯看着二婶,脸上始终挂着友好地微笑,“还好,没有让陶总监失望。”   “你……”二婶语结,只是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我瞄了她一眼,不再理会。向端坐在右手边的肇律师轻声问了一句:“都准备好了?”   得到肇律师肯定的答复后,又侧头看向爸爸:“可以开始开会了吗?”   爸爸面带微笑,和善的说:“随时可以!”   “那好!”我把头转过来,目不斜视,郑重开口:“我先宣布两项人事任免决定。” ☆、第一百二十一章 破茧(二)   我接过肇律师递过来的文件,快速地翻看了一下,在末页签上自己的名字。   然后,朗声开口:“经集团公司董事会研究决定,免去陶红菊集团公司财务总监职务;任命麦哲伦为集团公司首席财务官。”   “什么?”二婶突然炸了毛,拍了一下桌子,用手指着我怒气冲冲地说:“你一个毛头小丫头,凭什么一回来就撤掉我?董事会研究?什么时候就研究决定了?我怎么不知道?不行!我不接受!这不符合集团规章制度,完全是你一人的决定,我决不接受!”   大家都在看我,家人更是带着担忧的神色。   我莞尔,平静地看着二婶,问道:“怎么?陶女士,你是在质疑这个决定?难道董事会的决定,还要向你报备?”   “我也是董事会的人呐!”二婶忿忿地说。   “哦?”我挑了下眉,用手指轻拂一下额前碎发,轻吐出一句,“是吗?”   “是——”二婶微一迟疑,看了一眼旁边的二叔,又傲然的抬起下巴,“我家陈智是董事。所以我就——”   “所以,您也不是。”我打断了她。对陶红菊这种良好的自我感觉,我是极其厌恶的。   二婶没想到我会打断她的话,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态度却依然强硬,“如果是董事会的集体决定,为什么陈智会不知道?在你回来之前,又是什么时候召开的董事会?所以,这个决定我们是不会承认的。是不是,陈智?”   二婶询问地看向二叔,期望从他那里得到支持。   “这个——”二叔支支吾吾的,不知如何作答。   “好啊!”我轻笑一句,“有怀疑没关系。我们可以重新研究,当场表决。如果这一次决定通过,陶总监又有什么好说的呢?”   “我当然会接受。”二婶双手抱臂,冷哼一声,“不过,你的决定,未必会获得通过哦!”   我点点头,只说了一句:“看结果。”   转头示意肇律师主持现场举手表决。结果很明显,一共十一位股东,以八票对三票的绝对优势,通过了我做的两个决定。   事实摆在眼前,二婶有些颓败。但仍面带不甘的看着我,趾高气扬的说道:“你别得意太早。你应该明白,今天召开这个会,能请你大小姐回来,就不是以让你免去我职务为目的的。”   “是,我明白。”我坦然承认。   “呃……”二婶愣了一下,没想到我回答的毫不犹豫,“呵,回答够痛快的。看来你是有备而回呀!”   “如您所说。”我笑着回应,放在桌下的双手,指尖却紧紧地绞在一起。   “那你应该了解,我们收了付常咏那百分之二的股份,还有周董那百分之二也将被我们收纳。如此一来,我家陈智的股份就会多于大哥,这集团董事长兼任执行总裁的位置是不是也该换人坐坐了?”   看到二婶笃定的神情,我嫌恶的皱紧了眉,右手抱臂,左手指尖下意识地放在了唇边。望向不远处的麦哲伦,看他微笑着轻点下头,心里有了打算。微微低头略一沉吟,再抬头时,重新把笑容噙在唇边。   我睨了一眼此刻正得意的二婶,从容开口:“您所说的,也正是我下面要说的。”   我停顿片刻,扫了一眼在坐众人。和苏子岑对视的时候,看到了他眼底那交错着担忧、惊喜与赞赏的神色,心就这么倏地恍惚了一下,忙抿紧唇,转移了视线。   目光落在付常咏那里,我轻笑一下说:“付经理,能拿出股权转让协议吗?”   “这——”付常咏犹豫不定地看一眼二婶,对方却把目光转向别处,不予回应。   “恐怕你是拿不出来的!”我了然一笑,把手放在肇律师准备好的文件上,并没有翻开,“据我所知,陶女士只是与你达成了口头协议,用三千万买你手里那百分之二的股份。价钱不错,很诱人。可是这三千万,你却一分也拿不到。因为,在你任营销经理这段时间里,早已把这笔钱花光了,而且亏空的还是公款。正因如此,你的所作所为被之前任财务总监的陶女士发现,她答应帮你补上这笔款项,交换条件就是拿到你手里的股份。这样,陈智副总的股权就比陈董的多了两个点,以为这样就可以上位,对吗?” ☆、第一百二十二章 蜕变(一)   “你——”付常咏满脸的疑惑看着我,汗已经流了下来。他忙故作镇定地用纸巾擦拭了几下,“你是怎么知道的?”   “呵呵!我说的没错吧!”我端起杯子,轻啜一口茶水,茉莉花的馥郁芬芳直沁心脾,仿佛令人嗅到了春天的气息。忍不住又多饮了几口,直到眼角余光瞥见苏子岑满眼的笑意,手握成拳放在唇边轻咳了几声,我才放下手中的玻璃杯。而杯中的茶水,已经被我悉数饮尽。我知道,苏子岑一定又是在笑我,每次喝花茶,从不做势细品,总是大口喝光,被他戏称为牛饮。   我微敛神色,把目光重又投向付常咏。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句话,付经理应该懂得。”我拿起文件翻看着,越往后翻越觉全身血液都往头顶涌去,心中的怒气渐渐集结起来,无法再让我从容淡定的面对。   “啪”的一声,我把文件夹狠狠向付常咏摔去,从齿缝里狠狠挤出话:“瞧瞧你做的好事!真够丢人的!”   付常咏颤抖着打开文件,脸色渐渐变得惨白。   我微阖了一下双眼,轻舒口气,盯着付常咏说道:   “我原以为,只是像肇律师所说,你平日花销大一些,上下打点出手阔绰些,甚至是将这些钱用在为斯柔治病上。可以呀!这都没问题。虽是挪用公款,但总归是用在一些正途上,我可以帮你还清。可是——”   我略微停顿,自嘲地笑了笑,“不看不知道。原来肇律师对我说的这些,已经算是客气的了,给你留了几分面子。你自己呢?都做了些什么?在澳门豪赌,一掷百万;包养二三流小明星,天天上八卦新闻……你以为你是谁?你有什么资格、资本去做这些?你做这些的时候,有没有考虑过斯柔的感受?你让她情何以堪?妈妈不要她,爸爸每天上花边新闻,你让她小小年纪怎样去理解,怎么去承受?十二三岁的年纪,正是需要父母疼爱的时候,而你,给了她什么?你又能给她什么?从你知道她生病那天起,你就利用我和你们之间的这份亲情,在翦家、陈家进行感情敲诈。虽然我对你的所作所为不了解,但可以想像,这些年你从中得到的好处不会少。可是,你花在斯柔身上又有几分?从来斯柔所有的费用,都是由舅妈和苏姨私人支付。你呢,享受得倒是心安理得。如果付柔——我的妈妈,看到自己拼尽生命培养成人的你,是今天这个样子,九泉之下她会安心吗?你——又对得起她吗?”   我越说越激动,只觉心中怒意难舒。爸爸轻拍了下我的肩膀,示意我要冷静。   我向爸爸点点头,努力平复情绪。睨了一眼一言不发的付常咏,缓缓开口:“我建议执行总裁,考虑免去付常咏营销经理职务。所有亏空公款,一并偿还。”   话音刚落,众人皆惊叹一声。   “若然!”付常咏脸色灰败,眼中的神采消失无影,“你明知道我还不起,才会卖掉股份。”   “不是还有两辆卡宴和一辆英菲尼迪?也算价值不菲。”资料里写的清清楚楚,他用这些钱都购置了什么。   “但在前些日子,其中两辆已经送人了。”付常咏颓然地回答。   “什么?!”我心中一凛,顿感一阵悲凉,这个人,我的亲舅舅,竟是如此的不可救药。   “所以你就指望陶红菊女士帮你填上这个大窟窿?”我反问。   付常咏老实的点点头。   “你还以为她是用自己的钱帮你填吧!”我看了一眼陶红菊。后者正洋洋得意听得起劲,听到我说了这么一句,立即将身子向前倾了一下,看向我,等待我继续说下去。   我拿起另一份文件,翻了几下,然后顺着桌面滑向二婶。   “请陶女士看看吧!这就是你所谓帮付常咏填补公款的账目。不用你自己的一分一毫,全部都是集团的资金,却能轻松地把那百分之二的股份收入自己囊中。我的好二婶,您不愧是财务总监,这笔帐算得好,做得也好!”   陶红菊翻看着帐目,原本笃定得意的神色,渐渐瓦解,却是越发的惶然失措。   她抬眼看向我,稳了稳自己的情绪,手指着帐本质问道:“这个,你是从哪儿得来的?” ☆、第一百二十三章 蜕变(二)   “这个——”我用冰凉的指尖轻抚/着额头,想了想说:“还是那句话,若想人不知……”   “哼!”二婶恢复了先前倨傲的神采,“你以为,只凭这个,就能说明我挪用集团资金?”   “我是不懂,也无心参与集团事务。”我据实承认,对二婶笑了笑,“但有人比我懂,而且证据也不只这一份。”   我伸出手掌指向麦哲伦,“向大家介绍一下,麦哲伦先生,从今天起,担任我们集团首席财务执行官。麦先生毕业于欧洲工商管理学院,拥有ICPA、ACCA资质,之前供职于新加坡的KPMG会计事务所。”麦哲伦配合地向众人点头致意,算是打过招呼。   “所以,”我继续说道:“这份账目我可以不懂,但是凭借麦先生的能力,看出这点儿问题,应该不难。”   “公司财务文件向来都是保密的。你是怎么得来的?”二婶“噌”地一下站了起来,不甘心的用尖细逆耳的声音叫嚷道:“有问题,这有问题。一定是有内奸,是谁?我要找出来!”   二叔陈智看看失态的陶红菊,赔着小心想拽她坐下,却被陶红菊一下子甩开。恼怒地冲他喊了一句:“你不帮我说话就算了,还要眼看着我被这个乳臭未干的丫头欺负?”   “陶女士,别激动。”看着二婶的表现,我反而愈加冷静,“任何股东都有权查看公司账目,这——你比任何人都清楚。”   “就凭你?!”陶红菊狠狠地看着我:“你也配!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出身,如果不是仗着佟老太和翦静逸,你又有什么资格坐在那里对我指手划脚!”   心瞬间被刺痛,说我什么都可以,但却不可一而再,再而三的拿我的身世和最亲的家人说事,这是我唯一不能被触碰的底线。而陶红菊,已经不止一次地碰线。我皱紧眉头,渐渐收起先前的笑容,绷紧了挺直的脊背。   “红菊,快坐下!”苏姨轻喝了一声,“越说越过分!请你注意自己的身份,注意场合。我们现在是在开会。”   听到苏姨的呵斥,陶红菊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撇了撇嘴,看了一下周围,终是没有再说话。陈智适时地拉下她,坐在座位上。   我眼睛盯着杯中的白色茉莉花,心绪随之飘荡起伏。一时间,会场陷入一片静默。   “然儿?”爸爸轻唤一声。   见我抬眼带着疑问看向他,接着问了一句:“你还好吧?要不要暂停一下?”   我抿紧唇,深吸口气,扬起一抹笑摇了摇头,“不用。我很好,爸爸!您放心。”   陈礼放心的点点头,轻声说:“那就继续吧!”   “好的。”我转过头,重又把目光投向会场,“我们继续。”   “下面,宣布几项我个人的决定吧!”我弯身从文件包里拿出所有资料,先抽出一张支票,附在肇律师事先帮我准备的文件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这是一张三千万的支票,用以填补付常咏亏欠集团的款项。具体的操作,不在我的职责范围,还是请麦先生负责。”我笑着向麦哲伦点点头。   又拿起一个文件袋,滑到付常咏面前。我故意忽略付常咏诧异的表情,冷然开口:“这里是一张两千万的卡,和一家贸易公司的所有材料。我想,如果付先生您以后能节省着花,两千万足够你下半生衣食无忧。如果,您还像现在这样,那么就看你将这家贸易公司经营的如何了。不过,这家公司不在本地,在厦门。是去是留,悉听尊便。不管怎样,今后你从陈氏和逸集团,都不会再拿到一分钱。”   “我……”付常咏把手覆在文件袋上,犹疑地看着我问,“我可以考虑一下吗?”   “可以。”我点头,“考虑清楚以后,就由肇律师帮忙办理一切手续。”   “那斯柔……”还好,终究还是有令付常咏放心不下的家人。   我摇头轻叹一声,打断了他,“斯柔不用你操心。我会照顾她一辈子!给她治病,给她寻找合适的肾源,直到找到。让她像健康人一样快乐的生活,我会做到!”   “然儿——”付常咏站了起来,向我鞠了一躬,神色激动地说:“谢谢你!为我们做的一切。”   看着这样的付常咏,我不禁动容。饶是再坚硬的心,终是会为那一份抵不过的血缘亲情变得柔软。他不过是自私一点,冷漠一点,心狠一点。但他——毕竟还是我的亲舅舅!如果妈妈泉下有知,看到自己的弟弟今天落魄的样子,怎能心安?我又于心何忍?得饶人处且饶人,外婆一再教导我要宽容,要包容。因为懂得,所以慈悲。如今,我这算是做到了吗? ☆、第一百二十四章 成蝶(一)   我摆了一下手,垂下眼帘,掩去泛起的一丝感伤和低落。   “哟——”二婶陶红菊的声音再次扬起在会场,我本能地蹙起了眉头。   “啧啧,”陶红菊讥笑道:“这可真是,嘴上说要付常咏还钱,结果还是大小姐自掏腰包给填补上了。不过是仗着有几个钱罢了。大哥,大嫂,看着没?都说女生外向,可人家终究还是拎得清远近,知道胳膊肘往哪儿拐。这么多年,她与你们的情分,到头来还不如那个从没尽过一天责任的亲舅舅。”   “妈——”坐在后面的陈忆苏嗔怨地低喊一声,“你还有完没完?就不怕传出去让人笑话!”   “你……”陶红菊没想到会在自己女儿那里吃瘪,看着忆苏怒视的眼睛,顿时泄/了气,不再说话。   我瞟了一眼陶红菊,不理会她的打断。翻开两份文件,分别签好名字,递到肇律师手中。   我轻呼一口气,将放在桌上的双手指尖搭成尖塔,轻抿了一下唇,用大小适中的声音,清晰地说:“我的下一个决定,就是将名下股份的百分之十还给我的爸爸——陈礼先生;另外百分之十,还给苏子岑先生。”   “然儿,这!——这不可以!”陈礼很惊诧。   我转头看着他,微微一笑,用不容拒绝的语气说道:“爸爸,早该如此。你知道的,我做出这个决定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一次,请您一定要接受!”   说完,我把目光调向苏子岑,坚定地和他对视,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反对。苏子岑看着我,愣了一下,无奈地摇摇头。随即,宠溺而包容地笑着微微点头与我回应。   “最后一个决定,”我从文件夹中拿出一张卡,抬手晃了晃,“这张卡里的钱,是我这么多年从陈氏集团的股份分红所得。对于我来说,以亿计数,实在太多。”   我把头转向陈礼,满怀歉意的说:“抱歉,爸爸!在我还没有收入的时候,被我花掉了一些。而且,包括今天的,一些大的款项,也是从这里支出的。但请你相信,我并没有胡乱花掉。”   “孩子,我相信你!”陈礼目光慈祥,语气低沉而温和。   “所以,”我转头扫了一圈在坐众人,“我提议,用这卡里的钱和我余下那百分之五的股份,成立名为‘静基金’的慈善基金会,用来帮助那些生来因为父母无力抚养而被遗弃的孩子;或是那些身患重病却没有钱医治的孩子……还有,我提议基金会的一切事务由苏念羽女士和高雅馨女士负责,请各位股东考虑商讨。”   说完最后一句话,我疲惫地向身后椅背靠去。长舒一口气后,忽儿地感到身心前所未有的轻松起来,看来一切还都控制在事先预想的范围之内,而且比较顺利。   身心愉悦,笑容不自禁地挂在唇边。我站起身,向大家深深鞠了一躬,诚挚地说道:“从现在起,我不再任有陈氏集团董事会的任何职务。一切事务手续,全权交由肇律师负责办理。谢谢大家这么多年对我的包容、照顾!谢谢!”   说完,我挺直了腰身,从容地迈开脚步,离开会议桌。边向外走,边对着一脸懵懂神色的慕薇吹了一记响亮的口哨,向门口侧头示意,抬手接过翦若翾抛过来的车钥匙,不理会周遭各方反应,开门而出。   站在十九楼的窗前,向下俯看,蓦然发觉,原来人竟如蚂蚁一样渺小。来来往往,停不下那一生追逐的脚步。   听到慕薇急速的脚步声,我笑着转过了头。   “死鬼!”慕薇停下脚步,站在我面前,气恼地喊了一句后,猛地上前抱住我。   只是几秒的时间,松开,笑着抹去眼角的泪。我歪头戏笑:“再抱一会儿!”   “呸!美得你。”慕薇轻笑,“你知道,我刚才出来的时候,你那宝贝弟弟说什么?”   “说什么?”我不解地问。   “他说呀……”慕薇挽上我的手臂,戏笑着,“就知道那一声口哨是招呼薇姐的。如果薇姐是个男的,早就没有怿寒哥和子岑哥什么事儿啦!”   “这臭小子,说话也不分下场合地点。”我扬着笑,心中快乐而满足。为人生中,有这样懂我的手足,有这样贴心的知己。   慕薇又伸手揉了揉我的栗色短发,“怎么弄了这样一个发型?倒是可惜了那一头长发。不过,却又别有一番味道。尤其是会议桌上的你,表现太完美了,有一种羽化成蝶的感觉呢!你知道吗?我爱死这样的你了!”   “嘁!是吗?”我只笑着反问一句,不作解释,便挽着她一起向电梯口走去。 ☆、第一百二十五章 成蝶(二)   车子急速开向西山郊外,不用多一言一语,慕薇也知道我要去哪里。   “说!这次回来还走不走?”慕薇忽儿地开口,认真的语调把我吓了一跳。   “大姐,你想吓死我!我在开车呢!”   “别打岔,快交待!这次回来的目的!”慕薇故意绷着脸,笑意却一点一点在她的一对笑眼中倾泄/了出来。   我瞄了她一眼,唇角漾起笑,起了逗她的玩心。   “你也看到了,这次回来首先是要辞掉集团职务的!其次嘛,听说四季爱慕建好了,那我就回来参观一下下喽!再然后,貌似某人的婚礼要举行,听说伴娘有出场费。反正,我也没有收入了,不如先赚点花花。”   “呸!想得美!”慕薇侧身轻捶了我一下,“翦若然,你听好了。你已经毕业了,趁早把手头的事务都了结喽!连物带人的,既然是打包回来的,就再不许走!……”   “嘿嘿嘿,你这不是明摆着要扣压我嘛!”我打断了慕薇的话。   “就算是,怎么着吧!”慕薇摆出一副无赖相,“警告你,如果再走,别说我让苏子岑不要你,我——真的会和你断交哦!”   “老词儿!听都听腻了,换点儿新的。最近怎么不见有长进?难道是怿寒把你变得更笨了?”我不禁戏谑她。   “少来!只会和我东拉西扯,没句正经的。哦,对了,你看过了四季爱慕的图片?”慕薇忽儿地转了话题。   “嗯,”我应声而答,“青青发给我的。很漂亮,比当初设计的还要好。内部装饰也很有味道。没想到,雅克在这方面还很擅长。”   “嘿嘿,这是在夸你自己吗?不仅专业好,看人也很有一套。为苏子岑挖到了青青和雅克两块宝。”慕薇揶揄我,“那梁波可没少拿这事对苏子岑抱怨呢!”   “如果把他也请到这边来,恐怕就不会再抱怨了!”我笑着摇了下头,心知这只是梁波的玩笑话而已。   “嘿!”慕薇一声惊叹,“怎么这话,你和苏子岑说的居然是一模一样?你们俩还真是默契啊!不愧是一家子。”   脸颊不自然地就泛上一丝赧红,慕薇笑着看我,不待我说话,又接着问道:“对了,酒店还承接了你们业界的一个重要会议呢!听青青说,你报名参赛了?”   “嗯,你说的是那个IFLA代表大会吧!有参赛,杨教授帮我报的名。”我侧头快速看了慕薇一眼,笑着说:“你还真是什么都知道。最近,怿寒又有得忙了。”   “可不是。忙得都没有时间和我一起筹备婚礼。幸好你回来了,可以陪我。不过,”慕薇顿了一下,嘻嘻笑着,“可没有出场费哦!”   “嘁!你就是小气。”我嗤笑一声,故做沉吟一下,“算了,没有就没有吧!管茶管饭就行。”   “Noproblem!”慕薇小小地雀跃了一下。   我笑着轻摇下头,目光专注地看向前方。电话却蓦地响了起来。   按下车上的免提控制器,轻轻地说了一声“你好!”   “然儿,我是舅妈。”电话另一端传来舅妈清晰的声音。   “哦,舅妈,会议结束了?”   “是的。你要去山上?”   “嗯。慕薇陪我。”我据实回答。   “你们俩开车要注意安全。”舅妈叮嘱了一句。   “会的,您放心。”   “然儿,晚上——”舅妈语气略显迟疑,“晚上,你有空吗?”   “有啊!怎么了,舅妈?”我不理解舅妈怎会这样问。   “那你一会儿下山,和慕薇回到静园,我们几家一起吃个晚饭好吗?”舅妈轻声问。   “好哇!我真的很想念大伯的手艺!”我爽利的应承下来。   “哦,我还想再给你量量尺。之前为你设计的伴娘礼服,是按长发来的。没想到,你却剪短了头发。所以,我想再为你重新设计一套。”   我听出了舅妈商量的语气里带着委婉和小心,诚挚地叫一声:“舅妈——我是要和您回家的。等回到家,您愿意怎样量都可以。”   “除非,您不让我进家门。”临了,我又娇嗔的说了一句。   “哦!”舅妈显然一愣,但马上反应过来,“怎么会?怎么会不让我的宝贝儿进家门呢!莫逸,你听到吗?然儿说要和我们回家呢!”   听筒里,舅妈激动地告诉舅舅——我的爸爸,说我要回家。而他说了些什么,我却没有听清。   “然儿,”舅妈轻唤一声。   “舅妈,我听着呢!”   “你说回来住,我们真是太高兴了!你的房间,我一早就打扫好了。这个你放心!”   “我知道,我都知道。若翾都告诉我了。谢谢你,舅妈!”   “傻孩子!说什么谢。”舅妈轻笑一声,“好了,不耽误你开车。你和慕薇路上小心,快点回来。我们等你。”   “好的,舅妈。一会儿见!”我扬着愉悦地语调,笑着听舅妈挂断了电话。   红灯,车子停在路口。我侧头看了一眼慕薇,她此时正满眼笑意,一瞬不瞬地盯着我。   “干嘛?直勾勾地看我。”我故意摸摸脸,“有花?”   “我在想,你真的是然而吗?”   我对着车顶无奈地白了一眼,“难道我是鬼?”   “不,是妖。”慕薇掩嘴而笑,“一只蝶妖。您这羽化得也太彻底了些!”   “鬼扯!”我笑着睨了她一眼,重新启动车子,“难道我变成这样,这会儿又不是你喜欢的了?”   “是是,是我喜欢的。恐怕更是苏子岑喜欢的!”   “和人家有什么关系!”每每提到苏子岑,心里总是漾起丝丝甜蜜。但我真的不确定,这样的我,会不会是苏子岑所希望看到和喜欢的。   “嘿,当局者迷。”慕薇轻拍了一下手,“在会议室里,你家苏子岑的眼睛始终追随着你,那种欣赏和爱慕的神情,可全都落入了我的法眼。我看当时要不是有那么多的人,恐怕早就忍不住……”   “呸!就你看得真切!”我忙打断她。   “当然!”慕薇得意的晃了晃脑袋。   一路说笑嬉闹,车子开到了西山墓园。   我停好车,正要开门,慕薇一下拽住我,表情真挚,“然而,要不要我陪你?”   我轻拍下她的手,笑着摇了摇头,却一把摘下头上的假发,扔给了她。   坐位上的慕薇猛地接住,细看了一下,随即狠狠地瞪着我,咬牙切齿地叫嚷:“唉!你……你等着,等你回来,看我怎么和你好好算帐!”   转身下车的我,甩了甩长发,微笑着向身后的她摆了摆手,便向山上走去。 ☆、第一百二十六章 寤寐求之(一)   虽说是初春,苏城已经热了起来。但越往山上走,便越能感觉到山风吹拂的阵阵凉意。我裹紧了身上的小西服外套,沿着台阶拾级而上。   蹲在妈妈翦静逸的墓前,手抚/着她的遗像。那娴静安逸的相貌永远定格在她最美好的年华。她的温柔软语犹在耳畔回荡。短短七年的亲热疼爱,一家人的和睦快乐如影像般历历在目。十八年,我竟从来没有感觉她已经离开我这么久。只因为,我知道,在我心里的最深处,她始终陪伴在我的身边,从未曾离开。所以,无论现在的我做出了怎样的决定,她依然会笑望着我,默默鼓励支持我。而我,最感念,她给予了我在这个世上生存成长的机会。   眼里依然泛着潮意,跪坐在我最思念的外婆的墓碑前。脸颊轻轻贴在冰凉的瓷质遗像上。就像又回到从前,回到我和外婆亲昵相依的日子里。   “对不起,外婆!我离开太久了,也让您等太久了。”我低声喃喃絮语,“我想您!也想家。漂泊了这么久,走了这么远,我真的累了,倦了。我想回来,再不离开。外婆,您会为我高兴的吧?我不知道,现在的我,算不算是做到了您所期望的。外婆,我终于不再任性,终于可以鼓足勇气,面对一切了。呵呵,就在今天,我说了好多以前想都不敢想,更不敢说的话。您说,我是不是变勇敢了?外婆,原谅我!我自作主张把妈妈和您留给我的股份还给了爸爸和苏子岑。您不会怪我吧?呵呵,您一定不会怪我的,我知道。我还记得,您常常教育我,钱多钱少不是重要的,更不是人生追逐的目标。拥有良好品格的人,会把钱用在最有价值,最正确的地方。不知道今天的我,算不算是做到了?外婆,我用另外百分之五的股份和手里剩余的钱,创办了‘静基金’,用来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外婆,您会为我感到自豪骄傲吧?外婆——”   说得累了,坐得久了,沉默得不再说话。只是安然地坐在那里,久久地凝视着慈祥的外婆,我知道,我的思念,我的眷恋,我心里所有的话语她都是一一了解的,无需我再多言。   直到,一阵急切地再熟悉不过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我弯唇对着外婆扬起了笑容,缓缓地站起来,慢慢地转过身,静静地和停下脚步的来人对视着。   直到,那笑容里带着浓浓柔情的男子,轻轻张开双臂,一动不动等我的时候,我竟迫不及待地想要投入他的怀抱。可是,我的腿却酸麻得令我只能站在原地。   我蹙眉,轻喊了一声:“苏子岑——”   “笨!”语气虽是责备,却无不透着疼惜,苏子岑上前将我紧紧揽在怀里,低头捉住我的唇,深深地吻住。   这一刻,我已经无法呼吸;这一刻,我的脑海里满满地都是他;唯有他,让我停止了思想,忘记了今昔何昔。   终于,苏子岑恋恋地放开了我的唇,结束了痴缠的吻。我努力汲取着空气,方才让自己清醒了一点。   随即,我快速回头看了一眼,双手成拳捶打他的肩头,低喊了一声,“你疯啦!这是在……”   不待我说完,苏子岑握住我的双手,放在唇边轻轻一吻,深邃的双眸注视着我:“今天的你,令我发疯!”   听到他低沉而富有磁性的话语,一抹红晕飞快地泛上我的脸颊。   苏子岑满足的笑意,直达眼底。一只手轻抚/着我发烫的脸颊,柔声开口:“丫头,你知道吗?今天的你,带给我的,是太多的意外和惊喜,我已经被这样的你深深吸引!你说,我怎么能不发疯?”   “那你也不能那样啊!”我羞赧地嗔怪他。   “情难自禁。”苏子岑轻轻在我唇上啄了一下,向我身后的墓碑注视片刻,浅笑着对我说:“外婆一定乐于见到这样的你。所以——她不会介意的。”   “就你知道。”我嘟唇睨了他一眼,垂下眼帘,不敢再和他对视。他灼热的目光,会把我熔化;宠爱的目光会令我心甘情愿的沉溺而不知自拔。 ☆、第一百二十七章 寤寐求之(二)   “哦,苏子岑,你怎么来了?”我突然想起这个问题,扬起头问他。   “想你!想第一时间看到你。”苏子岑专注地看着我,回答得坦然,诚恳。   “苏子岑,其实我——”我有些迟疑,但还是决定说出自己的想法。   我红着脸,小声说:“我很想你!”   话音刚落,苏子岑复又把我紧紧地拥在怀里,嘴唇贴着我的头发沉沉开口:“我知道。你能勇敢的说出心里话,真的很让我感动。也让我更加地爱你!”   “丫头,”苏子岑捧起我的头,将唇贴在我的唇边,喃喃低语:“知道我们分开多久了么?”   “一年零六个月二十三天,一共是六百天。”我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对,我们整整六百天没有见面,你让我生生思念了六百天。”苏子岑报复似地在我唇边轻咬了一下。   我吃痛,向后微一躲闪,与他拉开一点距离。忽儿地就笑了,侧头看着他,“所以,惩罚完毕,我回来了。”   “呵——”苏子岑无奈地笑着轻摇下头,认真地低问一句:“那么,你现在是原谅我了么?”   “苏子岑——”我低喊,微敛戏笑的神情,和他对视:“我们之间没有原谅这样的字眼。从来都是你对我太好,而我却一次又一次地逃避,离开。是我,太经不起考验。我不是一个合格的女朋友。”   说完话的我,已经低下了头,目光触及到的只有苏子岑灰色衬衫上的第三粒纽扣。   “小然——”苏子岑轻抬起我的下巴,神情诚挚,嗓音暗哑,“傻丫头!不好的是我,总是惹你伤心。是我,太经不起考验,我不是一个合格的男朋友。也辜负了外婆对我的托付。”   我忙掩住苏子岑的口,阻止他再说下去,眼睛紧紧盯看着他,“不说了,不说了好吗?都过去了,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一直都在等我,等我长大,等我回来。”   “是,等回来一个不一样的你。”   “唔,苏子岑,我害怕你会不喜欢这样的我。我的转变是不是太快了些?”我手指轻按着苏子岑衬衫上的纽扣,低声问道。   “不,我喜欢,非常喜欢。这不是转变,是一种成熟。你的自信,你的泰然自若……无论怎样的你,都是我所喜欢欣赏的,更是我所爱的。”苏子岑的目光里,带着深深地迷恋。   “苏子岑,不要把我说的那么好。”我不敢看苏子岑的眼睛,只是轻声低语着。心里暗藏着的喜悦却渐渐向四周蔓延。   苏子岑轻笑着揉了揉我的头发,他知道我还是会有些矜持羞涩的。   “刚刚明明是一头短发,这会儿怎么又变长了?”苏子岑挑起一绺黑发,不解地问道。   “呵呵!”经他这样一问,我想起了之前慕薇的表情,不禁笑了起来,“因为我会变魔术呀!”   “鬼丫头!”苏子岑宠溺地轻刮一下我的鼻尖。   我轻晃着他的手臂,侧头问道:“怎么样?哪个好看?”   “都好看。”   “鬼扯。”我故作不满地嘟唇。   “有必要骗你吗?”苏子岑轻问。   我略微思忖了一下,摇了摇头,随即笑着说:“咳,都是麦哲伦出的主意,说什么短发会给人一种成熟感,会显得精明干练。这样,说话做事才能更有自信和底气。还说我,如果顶着一头清汤挂面去开会,准又会被二婶欺负。你说,他这都是些什么歪道理嘛!”   “我倒认为他说的在理。”苏子岑点头表示赞同,“就像今天,第一眼看见你,很惊艳!”   “这是怎么个形容法啊!”我娇嗔地拍了他一下。 ☆、第一百二十八章 寤寐求之(三)   依在他的臂弯,眼望着墓地四周泛着嫩绿地竹子,低语着:“苏子岑,我从‘富婆’变成‘负婆’了,你不会嫌弃我吧?”   “嗯?”苏子岑显然没有听懂我在说什么。   我抬眼看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又重复了一遍:“我说,现在的我是‘负婆’,你会不会……”   “你是我老婆!”苏子岑打断我的话,重重地说了一句。   “嗯?”这一次,轮到我发愣。   苏子岑双手扶过我的双肩,神色凝重地注视着我,诚挚地说道:“你——翦若然,是我苏子岑的老婆!”   眼泪就这样不争气的流了出来,但我仍然努力笑着,“苏子岑,你欺负我!这算什么?求婚吗?时间,地点,场合都不对,你太没诚意了。”   “你想要怎样的诚意?”苏子岑轻拭我滴落的泪。   我假作气恼地伸出一只手,“戒指呢?鲜花呢?”   “丫头!”苏子岑好笑地低唤一声,“是你欺负我好不好?”   我诧异的望着苏子岑,他却把手放在我颈间,取出丝巾掩盖下的玉坠子,把隐藏在后面的一枚戒指夹在指间,灵活的从挂绳上取下。   苏子岑把戒指举在我的面前,柔声开口:“我说过的,等你回到我身边的时候,要把它带在手上。可是,你并没有。所以我知道,在你的心中,我欠你一个求婚。”   “什么呀!”我因被苏子岑说中心事而脸红,伸手欲夺戒指,却被他灵巧的避开。   “我是不想带着它,太招摇好不好?”随即我眼珠一转,唇角扬笑对着苏子岑戏谑道:“听说,这一枚戒指花费了你二百七十万,那我这样一个穷人,是不是可以换点……”   “想都别想!”苏子岑快速打断我欲说出口的话,“你这样激我也没用。”   一种挫败感油然而生,这辈子,想在苏子岑这里讨到便宜,看来是不可能的了。片刻的静默,被苏子岑一声深情的呼唤打破。   “丫头!——”   看到他郑重的表情,我也敛去了笑闹的神色,回望着他。   苏子岑忽然单膝跪地,右手捉过我的左手,放在唇边轻轻吻了一下。   “我在外婆墓前,郑重地向你求婚。希望你做我的妻子,陪伴在我的身边,让我永远爱你、照顾你!这一生,只牵你的手!唯愿,与你相伴到老!”   我右手捂着嘴,早已被感动的泣不成声。经过泪水荡涤的双眼,更加清晰的看见了苏子岑眼中真挚的爱恋。可我,却紧张,羞怯的不知该做出怎样的回应。   “丫头,小然,你——愿意吗?”苏子岑见我不回应,竟也生出一丝紧张。   “我,我……”我含泪点点头,抽噎着回应一句,“我愿意!”   苏子岑仰望着我的眼里,被浓浓的喜色浸染。他低下头,小心地把戒指带在我的左手无名指上,随即起身,将我紧紧拥入怀中。   一边拭掉我的泪,一边轻吐出四个字:“寤寐求之!”   我藏在他的怀里,忍不住娇羞的轻捶了一下,“呸!真酸!”   苏子岑轻笑了一声,在我耳边低语:“还有更酸的。”   我忙从他怀里挣脱出来,睨了他一眼,转身平复慌乱的心跳,慢慢跪了下来。   “外婆!”我脸红着叫了一声,抬眼看了一下苏子岑,“我们……”   苏子岑优雅地蹲下,握住我的手,看着外婆的遗像,沉声说道:“外婆,小然终于愿意嫁给我了。您很开心吧!我在这里郑重对您起誓,请您放心,我会永远爱着小然,照顾小然,不让她再受一丝委屈。我会让她一生快乐平安,永远幸福!请您,还有妈妈,放心!”   听了这一番话,我的泪再次滑落下来,侧头看着苏子岑,他感应地转头认真而专注地回望着我。此时的我,感到无比心安,也无比地——幸福。 ☆、第一百二十九章 绝不放开你   很快,陈氏集团召开了一次新闻发布会,平息了外界对集团高层变动的一些揣测。爸爸陈礼针对记者的提问,只是极简单的解释为,家族企业的弊端众所周知,为了集团未来更好的发展,将会逐步进行改革,雇佣专业的团队来管理。而目前的一些变化,只是刚刚开始。   同时,出席发布会的苏子岑,在此间宣布了我们的婚讯。这不止出乎了我的意料,也令在场媒体记者大为意外。虽然在各种场合,苏子岑无数次被问起过个人问题,但都被他以私隐为由拒绝做答。大家只当作他秉承家里低调作风,但每次又都忍不住会继续追问,也一直没有断了各种猜想。如今,苏子岑主动提及此事,着实令媒体记者堪称意外收获。   在此之前,我们就订婚结婚的问题是有过小小争执的。我想先订婚,而苏子岑坚持结婚。我说没有任何准备,苏子岑说不用我/操心。态度笃定坚决的要命,完全不理会我的想法。   我气急,说他不尊重我。而苏子岑只一句话,便把我所有负气消散于无形。   记得当时,苏子岑温柔地把我圈入怀中,深情的望着我,柔声说:“我们分开得太久了,这一次,我绝不会再放开你!”   好吧!不放就不放。看来我们是注定要生生世世纠缠下去的。只是,我没想到苏子岑会在众多记者面前宣布这件事。这完全不符合家里一贯低调行事的作风。   当苏子岑说出我的名字的时候,透过电视镜头,我看到的是全场一片哗然。是的,哗然。   接着记者们又问了一些问题,不明白我怎么从陈家养女变成了陈家儿媳妇;为什么苏子岑会愿意高调宣布我们的婚事;从兄妹变成恋人,家人是否赞同,会不会在意外界评判?……   面对各种善意的,恶意的问题,爸爸陈礼和苏子岑耐心的一一做答,不带一丝尴尬。临了,爸爸说我们这份青梅竹马的感情犹为可贵,值得珍惜。而苏子岑则眼看镜头,深情的说了一句:“我不会错过生命中最值得爱的人!”   我把目光从电视上调转回来,傻愣愣地看着坐在对面的慕薇。   “傻了吧!”慕薇轻笑,“这下,你这苏太太的名号是彻底坐实了。你家苏子岑这可是赤果果的宣示主权啊!”   “呸!”我红着脸睨了一眼慕薇,“没个正经,话也不好好说。”   “咦?这会儿怎么又变得矜持了?可不是几天前那大方爽利的模样。”慕薇继续调侃。   “嘿!你就只会拿这个取笑我。”我端起茶,抿了一口。   “青梅竹马,”慕薇轻声念叨一句,随即扑哧一笑,“我看是童养媳还差不多。”   “喂,瞎说什么呢?”我拾起一粒蚕豆扔了过去。   “难道不是?现在从头仔细想想,你家苏子岑多腹黑呀!”   “嘁!怎么就听不到你用些好词?看来下午你是不打算让我陪着选窗帘了。”   “别别别——”慕薇摆出一副求饶的模样,“别介呀!您的眼光我是非常相信的。更何况,那房间装修,你也是出了主意的。该配些什么,怎么配,你比我心里清楚。”   “真搞不懂你,自家百货公司什么没有?怎么就看不上。还非得从法国订制,真够奢侈。”我摇头佯装无奈。   “是你挑剔好不好?嫌弃那些花色与主体不搭。这会儿又说我的不是。”慕薇嘟唇不满,“我看你呀!真是被苏子岑宠得越来越不讲理。”   “可我也没让你从法国订制呀!我倒是觉得怿寒把你宠得不讲理。”   “嘿嘿!学会顶嘴了。”慕薇越过桌子,轻捏我的脸颊,“要我说,干脆订两套,把你那份也带出来,省得再麻烦。”   “才不要呢!”我摆了摆手。   “不要算了!我省下。你好命啊!这些事都是你家苏子岑操心,倒省了你不少的麻烦。哪像我,事事要自己张罗,向怿寒天天忙得不见人影。”   “怎么?羡慕吧!”我得意而笑,“那是你能干,怿寒放心。而我就太不让人放心。”   “嘁,别得便宜卖乖了。瞧你那得意的小/样儿!”慕薇不屑,拿出手机,“看我不拍下来,给苏子岑看。”   “你敢!”我伸手欲夺,自己的手机却响了起来。   瞄了一眼屏幕,接起了电话。   “喂!”我轻声说了一句。   “是我。”电话另一端是苏子岑低沉磁性的声音。   “嗯!发布会结束了?”   “结束了。你都看到了?”   “看了。可是——”我略微停顿,瞪了一眼偷笑的慕薇,继续说:“可你也不用公布我们的婚讯呀!”   “呵呵!”苏子岑轻笑一声,“我只是想大家分享一下我的喜悦和快乐。”   “鬼扯。”我无力地白了一眼,“你最近怎么学的高调了?这不是你的作风啊!”   “高调一些不好吗?我要让全世界都知道你是我老婆!”不用看,我也知道此时的苏子岑一定是唇边扬起笑容,语气轻快而愉悦。   “呸!别肉麻兮兮的了。”我不禁羞红了脸,忙转移话题,“你打电话就是为了说这个?”   “哦,不是。”苏子岑语气微敛,“你和慕薇要几点能结束?”   “估计五点钟左右。有事吗?”   “杨教授和梁波四点钟到,我会到机场接机。然后我们一起给他们接风,你看行吗?”苏子岑探询着问道。   “好啊!我听你安排。”我笑着应下来。杨教授和梁波是来参加将要举行的IFLA大会的。   “好。到时候我接你。”苏子岑柔声说。   “不用。你告诉我在哪儿,我自己过去就好。”我不想他跑来跑去的麻烦。   “嗯,也好。”我的心思,苏子岑是懂得的,“那就先这样,我去会场看看。”   笑着挂断电话,对上的是慕薇笑弯的眉眼。   不满地睨了她一眼,“笑够了没?”   “没。”慕薇摇头,“我看你们俩现在甜腻得哟……”   “呸!没个正经。”我笑着打断她,“还不快走?你不是说中午吃台湾菜?”   “嗯。别说,我是真的有些馋三杯鸡了。走吧!”慕薇站起身,一副垂涎的样子。   “你属猫的。”我笑着揶揄一句,挽上她一起向茶楼外走去。 ☆、第一百三十章 这个男人很完美   每年一届的IFLA大会,在不同的国家举办。这一次,在苏城。世界各国的IFLA成员均有参加。做为主办方的一员,林森所在的园林局和苏子岑的ZR事务所都有份参与。   分别一年多,再见面时,发现每个人都有了不小的变化。林森因为工作业绩出色,被提拔为副局长,他的儿子已经一岁了。雅克,现在已经是事务所的首席设计师。不止园林设计,就连室内装饰,他一样做得完美漂亮。使得苏子岑常常很头疼,到底要雅克侧重哪一块,又或者要不要为雅克成立一个做室内装饰设计的专业部门。至于尚青青同学嘛,则将事务所的营销事业做得风生水起,在整个业界创出了自己的名气。常听一些同行夸赞,青青的业务能力,比起叶琳是有过之无不及。而且那些业绩和口碑,从不是靠耍心计,玩手段得来。这一点,令青青自己和ZR事务所又赢得了不少良好的声誉。就连苏子岑也暗自赞叹,当初让青青接手营销业务,是多么正确的选择。见不得他那份自得的模样,我便忍不住一番调侃戏谑。   私下聚会的时候,也曾八卦的问过青青,和雅克的关系进展如何?一向大方的青青,却用小女儿娇羞的姿态回答说,一直在前进。至于进到哪一步,便不再答。青青只说春节的时候,雅克是随自己回老家过的,还正式拜见了父母。而几个月后的十一假期,雅克是准备带自己一起回法国见父母家人的。和慕薇默契的笑着说,看来青青的好事也不会太远。惹得青青红着脸揶揄我们俩,自己要嫁人,便恨不得全世界的女孩子都出嫁。一句话,引得我和慕薇对她又是一番攻击。   IFLA的会议日程只有短短的三天,主办方却将活动安排得满满当当。各类展览、论坛、考察令人应接不暇。苏子岑在两个主旨论坛里有演讲,我安静地坐在下面认真聆听。坐席上的我,唇角始终漾着浅笑。那台上用着英文侃侃而谈的男人,自信、沉着。举手投足间,无不透着优雅的气息。世间男子千万,唯有眼前的这个男人,才令我着迷,深深的着迷。   “嗨!这个男人很吸引你哦!”手肘猛地被碰了一下,只听身旁有一道愉悦的声音响起。   我转头,寻多多正带着一副戏笑的神情望着我。   “你——”我讶异地看着她,低声问:“你怎么来了?什么时候到的?”   “刚刚被大BOSS调来的呗!”寻多多同样压低声音,浅笑着回答。   “会议明天就结束,怎么这个时候让你来?”我不解。   “老马说了,最近设计所人才流失严重,借着这个机会,让我来猎寻猎寻。”   “呵,”我嗤笑,“说得自己像个猎人在寻找猎物一样。”   “可不就是嘛!”寻多多向台上瞥了一眼,“哎,我说,台上的这个男人很不错哦!如果把他猎到,是不是老马会给我重重的奖赏!”   “嘁,美的你!”我轻笑。   “说不定哦!”寻多多窃喜。   “你不是吧?!”我认真的看她。   “有什么问题吗?”   看着寻多多狡黠的眨着眼睛,我忽地了然,“好哇!你是故意的。”   “嘿嘿,逗你很好玩。”寻多多得意的笑着,“这么优秀的人才,我们可要不起。我也不想猎走某人完美优雅的未婚夫,然后挨骂。”   “算你明智。不过,你可要小心自己被猎到哦!”我同样得意地笑着回应。   “才怪!”寻多多无谓地耸耸肩,随即指了指台上,把手指放在唇边,“嘘——注意听讲。”   我无奈地笑着摇摇头,重新把视线投到苏子岑的身上。 ☆、第一百三十一章良苦用心皆为爱一   会议的最后一天,到了各项议程收尾的阶段。而最为重要的一项,便是公布参加竞赛的获奖作品并颁奖。之前,在导师杨教授的推荐下,我是有作品参赛的,但也只是抱着参与的态度认真创作,并没想过要拿奖。所以,当宣布我的作品获奖时,我竟有些不知所措。   侧头转向身旁的苏子岑,只见他嘴角噙笑,眼中带着鼓励冲我肯定的点点头,我才如梦初醒般缓缓站起。带着忐忑的心情,在苏子岑温柔地注视下,我慢慢地走上了颁奖台。   渐渐平复了激动的心情,我微笑着接过颁奖人递过来的奖杯和证书,在主持人的邀请下,站在了话筒前。   我看向台下为我鼓掌的同行,同事,导师,最终将目光落在苏子岑那里,和他久久的对视。那满含柔情的深邃眼眸,忽儿地就令我气定神闲。   “谢谢评委会将这份荣誉颁给我。”我平静地开口,向评委会轻轻举起手中的奖杯致意,“这是对我一份莫大的肯定和鼓励。”   我的眼眶泛起了雾气,略微仰下头,稍作停顿,然后郑重说道:“请允许我在这里,感谢在我成长过程中,给予我关注、关爱及包容的家人、师长和朋友。我要特别感谢一位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她是我的人生导师,她是我最敬爱的人,她是我所学专业的启蒙者和领路人。我今天所取得的成就,都是她给予的。在这里,我想对我已经故去的外婆——佟佳毓女士说一句:‘外婆,我做到了你所期盼的,希望现在的我没有让您失望!’”   泪就这样不争气的流了下来,我微微向后转头抹去泪水,会场响起了热烈而真挚的掌声。重又转回身,微微点头,抿唇笑着把目光看向苏子岑,继续说道:“还要感谢你,我的爱人,感谢一路上有你始终相伴!”   只见苏子岑浅笑着轻轻摇了摇头,凝视我的目光中流露着无限的深情。心在这一刻,安然凝固。   我扬起无限满足地笑,轻声说:“最后,请让我用最平常的话语来结束吧!再次感谢评委会,感谢我的导师杨教授,我会继续努力!谢谢大家!”我深深地向台下鞠了一躬,然后从容地走下了颁奖台,走回到苏子岑的身边。   晚宴是在向家四季爱慕酒店最大的宴会厅举行的,各国与会同行悉数参加,也引来各路记者争相报道。   我和苏子岑在门口被记者包围,共同接受简短的访问后,又各自被几路记者拉到一旁接受采访。直到耐心地回答完一些专业非专业的问题,才步入宴会大厅。此时,却寻不到苏子岑的身影。而为了填饱我的胃,便自己去自助区拿食物吃。偶尔遇到一些国内国外的同行打招呼,接受着他们的祝贺,互相寒暄几句。   终于找到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可以尽情地享受美味食物。眼睛却在人群中搜寻着苏子岑。没有寻到苏子岑,却见林森和S大建筑学院的吴院长笑吟吟地向我走来,我放下手中的食盘,迎上前去。   “恭喜啊!小师妹。”   “你就别拿我取笑了,师兄!”我笑着摆摆手,恭敬地向吴院长问好:“吴院长,您好!”   “好!”吴院长满意地点点头,“恭喜你啊!小翦。设计做得不错,有你外婆的风范啊!”   “您过誉了。”我谦虚地颔首说道。   “不错。我听了下午的设计讨论,发现你很有自己的想法和理念啊!”吴院长接着说。   我轻摇头,“让您见笑了。”   “小师妹,吴院长说的没错,你就别谦虚了。”林森逗笑一句,又接着问道:“怎么样?未来有什么打算吗?”   “嗯?”我被问的一愣,随即了然,“哦,还没想呢!”   “那考虑一下,到我这儿来帮忙,怎么样?”林森邀请道。   “啊?这个……”我微微迟疑了一下,从来没想过要到政府部门任职工作,便婉拒道:“恐怕我不能胜任。”   “欸!先别忙着拒绝,好歹你考虑一下嘛!”林森继续劝说。   我摇头,坚定地说:“不好意思,师兄!我对机关工作没有兴趣。我还是喜欢做设计。”   “既然这样,那我也不好再勉强喽!”林森神情略显失望,但很快又恢复。 ☆、第一百三十二章良苦用心皆为爱二   “呵呵,小林,看来你那里是吸引不到小翦了。”吴院长笑着轻拍林森的肩膀。   林森点点头,“师妹是想留在子岑的事务所喽!”   “没,我还没想过。”我坦然相告。   “哦,这样啊!”吴院长若有所思地略一沉吟,“我有个提议,小翦你不妨考虑一下。”   “您请说,吴院长。”我看向吴院长,等待他接着说下去。   “我想聘请你回到我们学院来带班授课,以你现在的成就,可以破格提拨为讲师。”   “这个提议不错。”吴院长刚说完,林森马上表示赞同。   “小翦你看怎么样?”吴院长探询的问道。   “这个,我可以先考虑一下吗?”我反问。   “可以呀!你先和家人商量一下,有什么条件,你都可以提出来,我们可以商议嘛!”吴院长点头应道。   “哦,好的。不过,破格提拔就算了,我的资历还不够。从一名普通老师做起就好。”我已经有了初步的打算。回到学校当老师,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也算是继承了外婆的衣钵。   “嗯,这个到时候再议。”吴院长笑着点头,“而且我现在可以给你承诺,你在不影响教学的同时,可以兼做项目设计。”   “嘿,吴院长,您给的待遇太优厚了。我看小师妹赶紧答应了吧!”林森连忙劝说。   “不急。还是让小翦再回去考虑一下。”吴院长摆摆手,“不过,我希望很快能得到你同意的答复。”   “好的,谢谢吴院长!”我诚挚感谢。   “那好,就先这样。”吴院长冲我微微点下头,又对林森说:“小林,你再陪我到那边会会吉姆先生吧!”说完,便领身离开。   林森也快速地点头向我打下招呼,便随着吴院长离开。   我站在原地,心想这事儿要找苏子岑商量一下,便又四下寻找他的身影。   青青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手拿果汁站在我的面前。   “恭喜啊!翦小姐。获得大奖。”青青笑嘻嘻地说道。   “嘿,连你也打趣我。”我缓回神,伸手轻敲一下她的额头。   “哪敢呀!实至名归嘛!”青青夸张地抚摸了一下,微敛神色,认真地说:“你的这份设计,真的很棒很出色!”   “谢谢!”我真诚致谢,“你也很出色呀!这次会议组织得很成功。看来,让你做市场,真是如鱼得水。”   “咳!不带你这么夸人的。”青青面露羞赧。   “哟,还不好意思了。我说的是事实呀!苏子岑当初真的是选对了人。”我笑看着青青。   “瞧你说的。”青青红着脸喝下一大口果汁,向大厅看了一眼,又转头问我:“若然,有件事你可能还不知道。”   “什么?”我疑惑的问。   “是这样的。”青青稍微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本来这次竞赛评委会,苏子岑是有份担任评委的。但他听说你有作品参赛后,便主动要求退出了评委工作。竞赛规则你懂的,如果与评委有同事、亲戚或其他关系者都是不能参加的。所以,他这么做,就是为了让你能顺利的参赛。”   听完青青的话,我怔愣片刻,随即喃喃低语:“始终是他为我做太多,牺牲太多。”   我深深懂得,能够当上联盟竞赛的评委,需要怎样的成就。而苏子岑能被选中,说明他在这个领域已经获得了国际业界的认可,这是一份莫大的荣耀。而他,为了我,却心甘情愿地放弃了。   “是啊!”青青赞同的点头,“不过,你能获得大奖,就没枉费苏子岑的这一番成全。”   苏子岑的良苦用心,我又何尝不懂。作品能够入围这种级别的竞赛,本身就是一种成就。而获得大奖,更会在无形中提高了自信,也提升了自己在业界的地位。如今的我,正是因此才会更有自信,才可以骄傲地与苏子岑比肩而立,再不会自卑自轻。所以,苏子岑才会不惜退出评委会,来成全今天的我。   感动,只在这一念之间。此刻,我忽然有了想要立即见到苏子岑的冲动。对,去找他!   “不好意思,青青。”我轻拍一下青青的手臂,“先失陪一下,我要去找苏子岑。”   说完,不待青青做出反应,我急切地向大厅奔去,去追寻那将牵绊我一生一世的身影。 ☆、第一百三十三章 心落于岑(尘)   穿梭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努力搜寻着苏子岑的身影。几番曲折迂回,终于在大厅的一角看到他的背影。当我走近的时候,才发现在一起谈天的都是我相熟的人,马修、梁波、楚向北还有钟硕。抿唇一笑,这几个人在一起所谈的话题,一定是关乎水晶城第二期的开发。只是没想到,楚向北和钟硕也会在这里。   在距离苏子岑几步的地方停下,犹豫着要不要上前。背对着我的苏子岑却似有感应般,猛然转过身,一下便将我纳入了他的视线。   我咬了一下嘴唇,轻轻低喊一句:“苏子岑!”   苏子岑挑了挑眉,随即他唇角带着扬起的笑意,站在那里一瞬不瞬的看着我。   我小跑到他的面前站定,气息仍有些急促。   “丫……”   “谁让你这么做的?”我们同时开口。   “什么?丫头,你这是……”苏子岑见我急切的样子,不解地问。   我扑到他的身前,抡起两只拳头捶向他的肩膀,凶巴巴的责问:“你怎么可以为我放弃那么多!你知道吗?你这样让我太感动,却也会感觉亏欠你很多!”   看着气喘吁吁的我,苏子岑抬手握住我砸向他的拳头,另一只手轻抚我泛红的脸颊,略一思忖后了然一笑,问了句:“你都知道了?”   我点点头,嘟着唇故意抱怨说:“嗯!可是,却不是你亲自说出来的。”   苏子岑浅笑着柔声应道:“丫头,我从没想过要告诉你这一切。也不要你感动,更不要你觉得亏欠。我对你的爱,付出就从不求收回。只要你平安快乐,要我做什么都愿意!”   “苏子岑,你不要这么煽情好不好?”我的泪盈/满眼眶,言语中有一丝哽咽。   “你别哭啊!”苏子岑用拇指拭去我滴落的泪,“对不起,丫头!这一晚冷落了你。没有好好陪在身边照顾你。”   我摇头,努力平复自己剧烈的心跳。话,却统统溺在他温柔的歉意中。每次,每次都是这样。不管我的态度是强硬的,火爆的,嗔怨的……最后,都被苏子岑那百般绕指的柔情化解,沉溺其中而不知自拔,也不愿再自拔。   沉默片刻,我渐渐平息激动的心绪,“没,没关系。我只是想找到你,想和你说说话。”   苏子岑眼中闪着感动,满脸抱歉的说:“是我不好。”   我仍然摇摇头,长舒一口气,扬起了笑容说:“我这样不是很好?刚刚我吃的好饱呢!”   “嗯!”苏子岑满意的点点头,拉起我的手,“走,和他们告别一下,我们马上回家。”   “没关系,我可以等的,你们继续。我到外面转转。”我微微侧下头。   “不许!”苏子岑急忙揽紧我的腰身,低声在我耳边说:“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我迫不及待的想知道!”   我无言以对,羞涩地低下头,只能任由他将我带入朋友圈。   和众人简单地告别,我和苏子岑紧扣着十指,在大家的注视下步出了宴会大厅。   那夜,在银色的月光下,我窝在苏子岑温暖的怀里,低低倾诉着我的想念;倾诉着他带给我的感动;也倾诉着对他无尽的爱恋。转而,我又娇嗔着埋怨他不该为我放弃做评委的机会;埋怨他不该事事为我着想,为我背为我扛,他那满含爱意的宽广怀抱,紧紧包围着我,是我一生都不愿离开的依靠。   那夜,在旖旎的月色下,我和苏子岑相依相偎,娓娓说着动人的情话,说着我们的过去,说着我们的追逐和等待。还——说着我们的未来……   而苏子岑的无限柔情,令我这一颗尘埃落定的心,情愿一生深陷其中,情愿一生熔化其中,也情愿一生与他痴缠痴恋,相伴相随直至终老…… ☆、第一百三十四章 我的身旁有你在   慕薇几次相邀,希望我们的婚礼和她的一起举行,都被苏子岑婉言谢绝。理由是:这是一生只有一次的重要时刻,只能有一对男女主角,不能与他人共享。惹得慕薇无从辩驳,撇撇嘴不再言声。而后,又直嚷嚷不公平,因为她结婚在前,我可以做伴娘;而我结婚在后,她却因为是已婚不能再做我的伴娘。随即笑嘻嘻地和怿寒商量,为了保持未婚状态,可不可以先不领结婚证。结果,只这一句话,惹得向怿寒黑着脸,二话不说,拎着慕薇往车上一塞,直奔民政局,当天就领回红色的小本本,算是彻底把向太太的名号坐实了。   向怿寒和慕薇的婚礼是在四季爱慕酒店举办的,场面盛大而隆重,充满浓重的爱意。四季爱慕,顾名思义,对慕薇的爱,一年四季,全天候无间断。也亏向怿寒想得出来,起了这么一个名字,倒也令慕薇很是得意了好一阵。婚宴上,城中各路达官显贵,悉数到场,各式祝福道贺源源不断。一对新人,三对伴郎伴娘,从日出清晨一直忙碌到月上柳梢,这一场大戏才算落幕。   地下摆着一双Ferragamo银色小山羊皮的鞋子,这是慕薇周到的为每位伴娘准备的。我抚/着酸痛的腿脚,指着鞋子,向一旁帮我轻轻揉捏小腿的苏子岑抱怨,“早知道这么遭罪,说什么我也不会穿着它走来走去。”   苏子岑只是浅笑着,手却没有停下,“五厘米高的鞋跟还好吧!应该不算高。”   “反正是没穿在你脚上呢!”我不满地睨了他一眼,“你当然体会不到其中的辛苦。更何况,我从来都不习惯也不喜欢穿高跟鞋,你又不是不知道。”   “体会,体会!知道,都知道。”苏子岑忙不迭地柔声哄着,丝毫不介意我不善的语气,“所以,我现在不是正帮你揉按,以解老婆大人的辛苦嘛!”   “呸!油嘴滑舌。”我轻拍一下他的手臂,低头想了想,便向他身前凑近,换了语气,讪笑着说:“苏子岑,商量件事儿呗?”   苏子岑闻声抬头看了我一眼,又低下头,继续手里的动作,轻笑道:“看你这表情,就知道准没好事。说吧!又打什么歪主意了?”   “哦!”每次都是这样,轻易被他看穿,令我很是挫败。我抿了一下唇,只好硬着头皮说:“我不想以后再穿高跟鞋走来走去,实在是太遭罪。所以——”   我小心地看了看苏子岑的神色,见他仍然认真专注地揉按我的小腿,便壮着胆子继续说道:“所以,我们的婚礼可不可以不要举行仪式?更不要像慕薇这样的隆重。我们俩,还有家里人,再加上那些亲密的朋友,一起吃个饭,小聚一下,是不是也很好?”   苏子岑毫无征兆的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再次抬眼看着我,将我垂下的头发别向耳后。眼波中流转的尽是温柔和宠溺,“我怎么舍得再让你受罪。但是,我很早就告诉自己,要给你一个完美的婚礼,让你这一生没有任何的缺憾。所以,仪式还是要有的。但鞋子,我也早就帮你预订好了。依然是你喜欢的Ferragamo,款式也是你喜欢的。放心,不会有很高的鞋跟,我保证不会让你累到。”   “啊!”苏子岑这一番话,带给我太多的意外和惊喜。虽说婚礼的一切筹备都由苏子岑在费心操办,可有一些事情我也需要参与和分担。可是,我却没有想到他会细心地帮我把鞋子也准备好了。因为,我的婚纱礼服等服饰,一直由舅妈在打点。   “怎么?没想到?”苏子岑看着我怔愣的表情,无奈的摇了摇头。   我懵懂地点点头,无言以答。   苏子岑微敛神色,对我庄重地说道:“丫头,记住!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怕,你的身旁始终有我在!”   看着对我如此深情意重的苏子岑,我忍不住揽上他的肩膀,将自己紧紧依在他的怀中,阖眼感受着那份温暖,喃喃地低声说:“苏子岑,真好!你一直都在!” ☆、第一百三十五章牵你的手,一直走   清晨,澄净的碧空中,偶有朵朵白云点缀。看着窗外啁啾的鸟儿,呼吸着清新的空气,静心感受这美好的艳阳天。   早早起来细心装扮的我,坐在喜床上静等苏子岑的到来。等他来迎我娶我,携手走向我们的未来。   当苏子岑历经辛苦通过伴娘们的为难,来到我面前的时候,我们俩一生中唯一的一次婚礼正式拉开了序幕。   取出为我准备的鞋子,看着他认真小心地为我穿在脚上。我了然一笑,原来苏子岑还记得,我所有的,他都记得,从不曾忘。   这一双有着红色山羊皮鞋面,鞋头饰以镀金金属丝的喜鞋,款式曾是为奥黛丽赫本定制。当时,我在第一眼见到它的时候,便喜欢的不得了。甚至还说过“如果能穿着它结婚,一定会是最美丽的新娘”。   而现在,苏子岑做到了。当我穿着喜鞋安稳地站在他面前时,眼中闪着惊艳的苏子岑,情不自禁的将吻落在我的额头,我的鼻尖,还有我早已羞红的脸颊。末了,贴在我的耳边由衷的感叹道:“今天的你,真美!”是的,此刻,我是他心中最美丽的新娘。   感动,就这样接踵而至……   迎亲车队驶出舅舅家以后,并没有开往新房,却是直奔水乡小镇而去。看着熟悉的街路,我恍然了悟,转头凝视着一直与我紧扣十指的苏子岑。因为,我也说过,“如果有一天我结婚,一定要回到水乡小镇,和心爱的人,走过寓意幸福的三桥。这样,我们的爱情才会长久,美满!”此时此刻,我与苏子岑紧紧牵着手,相伴着走过了一座又一座幸福的小桥。   婚礼仪式是在逸园里,我们独栋别墅后面的草坪上举行的。前来观礼的,有家中长辈,兄弟姐妹,有向慕两家这样的至亲,还有我们的朋友。这是苏子岑带给我的又一个感动,他没有将仪式放在酒店举行,却是请了所有至亲至爱的人来见证分享我们这一时刻。   当我被爸爸(舅舅)紧紧挽着手臂,拖着曳地白纱长裙,迈着踏实的步伐从红毯这一端走向苏子岑的时候,我看到向我而立的苏子岑,唇边挂着满足的微笑,深邃明亮的眼眸里盛满了浓浓的爱意。原本因紧张而狂跳不止的心,忽儿地安稳了下来,我知道,无论何时,他都会站在那里等我,等我一步步走到他的身旁,与他比肩而立。   终于,在一曲轻柔的,苏子岑事先录唱的《我愿意》的歌声中,我稳稳地站在了他的面前。爸爸将我的手郑重地交到苏子岑的手里,双手紧紧握住我们的,略带哽咽地叮嘱:“子岑,我将最心爱的宝贝交给你了!请你,今后替我爱她,珍惜她,照顾她,呵护她,不让她再受一丝一毫的委屈!”   表情凝重的苏子岑看了看早已泪盈于眶的我,转头向着爸爸郑重而应:“爸爸,请您放心!这一生,我都会爱她,珍惜她!绝不会辜负您的重托!”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子岑,终是你没有让我们看错。”爸爸满意的点点头,轻拍拍我们的手,带着那份心安,坐回观礼席。   苏子岑紧紧握着我的手,带我转向观礼席,由司仪主持进行着一项又一项的仪式。而这期间,无论是互相起誓,还是开香槟,切蛋糕……直到整个仪式结束,我的手始终被苏子岑牢牢握着,再没放开。   爸爸今天特别的高兴,拿出自己酒窖里多年的珍藏招待前来观礼的亲朋。   终于,在众人的声声祝福中,这一场温馨感人的结婚仪式告一段落。没有奢华张扬,只有诚挚和感动,而这样一场婚礼,却会永远被我铭记珍藏。   虽然少了城中达官贵人和生意伙伴的观礼,但是出于礼貌和尊重,两位爸爸还是在四季爱慕酒店摆下了答谢的宴席。我和苏子岑在休息了两个小时以后,于傍晚时分,又赶往酒店招待前来道贺的贵宾。直到筵席散去,已经是夜幕重重了。   翦若翾开车,送我们回新房。透过车窗,清风柔柔吹拂着我们的脸颊。已经有些微醺的苏子岑将头靠在我的肩上,闭目养神。一路上,我们谁都没有说话,只是这样相依相偎着,感受着夜色的静谧美好。   车子稳稳地停在家门口,我正要扶起苏子岑的时候,他却已经清醒,和我一起下了车。   刚刚踏进院门,只听“呯呯”几声响,绚丽的烟花在夜空中恣意地绽放开来。紫色的,红色的,绿色的,心形的,花瓣的,星星的……令人应接不暇。直到,直到“丫头,我爱你”几个字出现的时候,我再也无法压抑自己悸/动的心情,紧紧地环住苏子岑的腰,偎在他的怀里,任眼泪浸/湿他的衣衫。   “老婆,喜欢吗?”苏子岑低头亲吻着我的额头。   我只能不住的点头,却语不成句。   “喜欢就好!可是,别哭呀!”苏子岑轻拭掉我的泪。   我仰头,主动揽住他的脖颈,抬起脚,在他的唇边轻轻一吻,由衷地说:“苏子岑,有你,真好!”   “丫头,我也是。此生有你,足矣!”苏子岑适时地含/住了我的双唇。   一阵令人晕眩的深吻,我们才恋恋放开了彼此,我羞涩地低下头,又立刻抬起。与月光下的苏子岑凝神相视,“苏子岑,我爱你!”这是此刻,我最想对他说的心里话。   话刚说完,只见苏子岑脸上闪着生动喜悦的神色,唇角扬起幸福的笑容,抬手将我打横抱起,大步走进了新房。   一首我们都喜欢的老歌在房间的角落低吟流淌着,倾诉着……   “时光悠悠慢慢,悲欢离合聚聚散散,谁在倾诉过往,续续断断,   回忆点点斑斑,爱恨痴怨浓浓淡淡,唯有你的声音,永远明嘹。   在多年以后,终于我才明白,忘记你竟是这么难!   如果重来不再是梦幻,如果时光可以再回转,   不再让你离开我的身旁,让爱情了无遗憾;   如果重来不再是梦幻,如果时光可以再回转,   我要小心翼翼地陪着你,走过生命的每一段!”……   是的,未来——我和苏子岑,要一生相携相依,共同走过彼此生命的每一段,再不错过!了无遗憾!   (全文完) ☆、写在后面的话   亲爱的读者朋友,当你们看到这里的时候,这一本《如果相见不会太晚》就正式的结束了。   终于,终于赶在双节前,将它写完。这是我第一本完结的书,写的拙稚,还请朋友们见谅。   本来,感觉有好多话说,但一下子就这样结束,还真的是感觉有点无所适从。   哦,对,希望结局不会让我高品味的朋友们感觉到太仓促。因为,为了结尾,我自己也是纠结了好一阵子,真的很怕写不好。   有朋友说,感觉后面这几章,就是在直叙,并没有太多高/潮的情节,而我想的,真的只是慢慢,慢慢归于平淡。因为,俩人之前经历太多,也许有些轰烈,也许在你们看来不算什么。但终归,苏子岑和然而也算是经历风雨才真正走到一起,心与心相合相印。所以,终归,平淡才是他们最终想要的生活。   但这种平淡,并不是一如白水般,只是两人心性的一种选择,一种本真。嗯,我想应该是这样的。   在这里,感谢你们,我的朋友,感谢你们的一路相随,每天都来看,都来点击,都来留言评论。比如,漠姐;比如,小红枣儿;比如,飞燕飞雨;比如,0小笨(你的名字很可爱)……这些对于我来说,都是你们给我的极大的鼓励。   写累的时候,看看你们的留言,看看你们的点击,我又会收拾心情,有了继续写下去的动力。再次,再次谢谢你们!我的朋友!对,还有那47位愿意收藏这篇文的朋友,衷心地感谢你们!   特别感谢清水师,还有百合,是她们一直在帮我把关,及时的指正。感谢!   好吧!先写到这里吧!感动,感激有太多太多,还是不再罗嗦了……   我们下一个文再见! ☆、小故事(一)   “喂,苏子岑——”书案前,正在整理各式新婚贺礼的翦若然轻喊一声。   “什么事?老婆大人!”听到召唤的苏子岑迅速站在翦若然的面前。   “欸——”翦若然睨了他一眼,“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麻人?”   “有吗?”苏子岑轻笑,眼波中却流转着无尽的温柔。   “怎么没有?”翦若然笑着反问。   “我始终是这样对你的,从没变过。”苏子岑用“哀伤”的眼神看着翦若然认真的说道。   翦若然只思忖一下,便回望着苏子岑,唇角噙着调侃的笑容,点点头:“这倒是。只不过,越来越麻了。”   苏子岑笑着一把揽过翦若然,将她的双臂环在自己的颈间,俯头贴近对方的红唇,摩挲几下,轻声说道:“还有更麻的,要不要试试?”   早就溺在苏子岑温柔目光和低沉声音里的翦若然,直到那温热的气息扑打在脸庞,眼见他的双唇马上要攫住自己的时候,方才恍悟,急欲逃脱。   可苏子岑又哪里会给她逃脱的机会,牢牢地将翦若然扣在自己的怀里,猛的吻住那温软的唇瓣,辗转吸吮,再不舍得放开。   直到窒息难喘,两人方才恋恋放开彼此。   缓过神智的翦若然,红着脸捶打了几下苏子岑,娇嗔地埋怨道:“真是讨厌!你无时无刻不‘欺负’我。”   “嗯?不喜欢?”苏子岑笑着捉住翦若然的双手,“都已经是我老婆,怎么还这么害羞。”   “乱讲什么呀!”翦若然低头不再看他。   “你刚才叫为夫做什么?”苏子岑微敛戏笑的神色,问道。   “哎呀!”翦若然被苏子岑这样一问,方才恍然,“你瞧,被你这样一闹,把正事都忘了。”   “什么正事?”   翦若然转身,从书案上拿起一个精致的盒子,在苏子岑面前打开,一套细腻光润的白地绿竹骨质瓷器展现在眼前。   “咦?”苏子岑眼中泛起一丝疑惑。   一直盯着苏子岑表情看的翦若然,轻笑一声,“怎么样?是不是很熟悉?”   苏子岑取出一只杯子,对着光亮看了看,又看看杯底,仔细辨认着上面的印记。   “这一套,是从哪里得来的?”苏子岑并没有回答翦若然的问题,而是问了这样一句。   “嘁!”翦若然嗤笑,“这是三姐带过来的。”   “苏珊?”苏子岑放下杯子,又拿出一只瓷碟看着。   苏珊是苏子岑三舅家的孩子,在德国留学并工作多年。直到苏子岑的三舅调到京城任职,被父亲多次催促,才不得不回。这一次,与全家人来到苏城参加弟弟的婚礼,自然带了不少礼物。其实,苏珊不过只比苏子岑大了几个月而已。所以,苏子岑从不肯叫她一声姐姐,而自小与他更亲厚的苏珊,也从不在意。所谓爱屋及乌,翦若然与这位苏家三小姐从小时候见过第一面起,便极为投缘,无话不谈。所以,关系自然比苏子岑其他兄姐更近一些。   “嗯。”翦若然点点头,“三姐说,这是你的一位德国好友托她送给你的。”   说着,随便拿起一只杯子,在手中转了几转,撇撇嘴:“这位好友对你真是很有心啊!连你最喜欢竹子都了如指掌。看这套瓷器,表达的多么直接。”   苏子岑嘴角噙着得意的笑,“怎么,吃醋了?”   “这话从哪儿说起?我都不知道是男,是女。”翦若然故作惊讶,随即狡黠一笑,“按照你的意思理解,应该是个女的喽!”   翦若然伸手做势捏了捏苏子岑的耳垂,目露“凶”光,用警告的语气说:“苏子岑,你最好老老实实的交待清楚哦!”   苏子岑依然温柔地笑着,拿下翦若然的手握在自己的掌心,放在唇边轻轻一吻,“哪有那么多可交待的。不过是以前几次到德国看苏珊时,认识的一个她的室友,叫汉娜的女孩子。”   翦若然安静地听苏子岑继续说着。   “你知道,苏姗学的是机械专业,汉娜学的是材料学。所以,对制瓷很有研究,而且有自己专门的工作室。不过,她在设计方面就差一些。和她熟悉之后,我曾经帮她设计一些样式。”苏子岑笑着刮了刮翦若然鼻子,“这里也有你的功劳啊!上次我带回的那套瓷器,树叶的样式还是你设计的呢!况且,说她了解我喜欢竹子,真是冤枉。难道你不觉得这竹子的式样很熟悉吗?”   翦若然听苏子岑这样一说,复又拿起杯子仔细辨看,不由得脸色微红,心虚地点点头,“这是几年前我设计的图样。可是我记得,有的人可是说不合格的。我还以为你删掉了呢!”   “傻瓜!”苏子岑宠溺而笑,“我那样说,只是为了激发你做出更好的设计。但无论你哪一稿的图样,我都保留着。刚刚我第一眼看到这套瓷器,感觉熟悉的,不是出自谁手,而是那竹子的样式。我怎么可能忘呢!那竹叶中间,不也同样有你独有的‘子若’印记?这份图样是我后来发给汉娜的,请她什么时候有空帮忙制一套。没想到,她制成了送给我们的贺礼。怎么样,解释的够不够清楚?”   “哼!”翦若然故作不满,“避重就轻。别以为这样就可以蒙混过关啊!你不主动交待我也知道,人家对你可不是普通朋友的情意。坦白交待,你是怎么招惹上人家的。”   “你别听苏珊在那儿添油加醋的夸大,我除了敢招惹你之外,哪儿还敢再去招惹别人。这真是大大的冤枉。”苏子岑无辜的看着翦若然。   “这么说,就是那汉娜小姐对你念念不忘喽!”翦若然努力憋着笑,眼睛望向天棚,“三姐才不会骗我哩。”   “这个苏珊,看我回头不找她算帐。”苏子岑故意咬牙切齿的说道,“自己没有男朋友,不结婚就算了。但也不能来破坏我的幸福呀!”   “嘿,你瞎说什么!”翦若然嗔怪地轻打一下苏子岑,“三姐可什么都没说。只说汉娜是她的好朋友,对你很欣赏罢了。我是故意那样说,想看看你是不是真的招惹人家了。”   “我知道——”苏子岑笑着把一脸认真的翦若然揽在怀里,“我不这样说苏珊,你能这么快就说实话?你心里那点小九九啊,可都看在我的眼里。”   “好啊你!”翦若然气怒地用力掐了一下苏子岑,“又上你的当,真是讨厌死了。”   “傻丫头!”一声轻唤,便使翦若然再不吭声,乖乖地靠在苏子岑的怀里。   沉默片刻,翦若然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抬头直视着苏子岑。   “你刚才这样一说,我才感觉到,三姐真的不小了。不过,我听悉晴说,她大哥方知雨已经有个小女朋友了。我想,三姐回京城后,应该会知道这件事,可是,她还在坚持什么呢?”   “你呀!”苏子岑轻点一下翦若然的额头,“真是乱操心。苏珊不是钻牛角尖的人,相信她对方知雨的那份感情,很早就放下了。至于她现在一个人的状况,用你们女孩子的话,只能说是缘分未到吧!”   “那不如——”翦若然俏皮的转了转眼珠,“我们帮她寻一个吧!让梁波和楚向北他们在京城帮忙介绍一些合适的。三姐说,她已经在奔驰公司做技术经理了。看来,是准备随着姥爷和三舅长住在京城了。”   “嘿嘿,我怎么不知道自己老婆还有做红娘的爱好?”苏子岑在翦若然鲜艳的唇瓣上轻啄了一下,“你呀!还是省省吧!如果苏珊有这个想法,自然是不用我们操心的。”   “可是你不知道,来参加我们婚礼的三舅妈在和妈妈聊天的时候还说起这件事呢!她可是真着急,说三姐这样一个高学历的,还是留学归来的大龄剩女,高不成低不就的不好嫁。”   苏子岑无奈的摇了摇头,“女人的话题,我没有发言权。”   “临走时,三舅妈一再嘱咐我,让我告诉你一下,说我们认识的各行各业的人多,帮忙多留意些。”   “三舅妈把这事拜托给我们,还真是远了点。她们在京城,什么样的人见不到。而且,又哪有弟弟张罗着给姐姐介绍对象的?”苏子岑好笑的看着翦若然反问道。   “唉……你说的也有些道理。”翦若然轻叹口气,“我一直以为,那种严谨的德国式工程师应该是最适合三姐的。可是,似乎三舅不愿意她找外国人,好像三姐自己也没有这种想法。”   看着凝着愁眉的小妻子,苏子岑心下一动。   “好了,有时间我会劝劝苏珊的。看着你为她愁成这样,我可是会心疼的。”   “扑哧!”一句话,令翦若然笑了出来,“苏子岑,我发现你麻人的功力真是见长啊!”   “哦?是吗?那就再试试吧……”   “喂,不要闹了好不好?”翦若然急忙挣脱躲了开去,苏子岑顺势去捉她。   登时,别墅内的笑闹声,和着窗外的阵阵知了声,幸福的洋溢在夏日午后的枝头。 ☆、小故事(二)   刚刚结束了一堂大课,翦若然站在讲台前整理着自己的物品。一名男同学走过来。   “翦老师,我有个问题还不太明白,你能再给我讲一讲吗?”男生大方地说明来意。   “好啊!哪个地方不明白?”翦若然爽快的答应。现在如此认真好学的学生,不是很多。   学生把问题抛给翦若然,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看着她。翦若然却毫无察觉,低头翻看着教案,手指放在唇边轻轻摩挲,思考着该怎样详细解释这个问题。   直到抬头看向男生,发现对方盯看着自己,怔愣一下,脸刷地就红了。   “那个——”翦若然微咳一下,就势摸下自己的脸,“我的脸有问题吗?”   “哦!不不,没有问题。”小男生也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摆手。   “那我们讨论一下这个问题,好吗?”   “好的,翦老师。”   翦若然耐心地为男生讲解,在本子上写写画画,丝毫没有留意男生有没有用心在听,更没有注意到,教室外面的走廊上,有一个人始终站在那里,注视着她,很久。   “怎么样,这下懂了没?”翦若然抬头问男生,男生被这样猛然一问,有些措手不及,红着脸挠挠头,轻微点点头。   “还有问题吗?”翦若然看着男生的表情,心中泛起笑意。   “没,没有了。”男生紧张的有些结巴。   “好,那先这样吧!”翦若然边说边整理教案。   “那个——翦老师……”男生并没有离开的意思。   “嗯?还有事?”翦若然微笑着问道。   “其实——你——”男生微一顿,似鼓足勇气般,抬头直视翦若然,“我想说,翦老师,你很美丽。我们都很喜欢你!”   “呵呵,”翦若然淡然一笑,真诚的对这个阳光般的大男孩说:“谢谢你们的夸赞。”   “翦老师,听说你曾经做过园林公园的义务讲解员?”看到翦若然真挚的笑容,男生心里放了轻松。   “是呀!”   “我们活动小组的几个同学下周末组织游览世遗园林,可不可以邀请你做我们导游,为我们讲解呢?”   “好啊!没问题。”翦若然欣然受邀。   “翦老师,你有男朋友吗?”男生又大胆的问了一句。   “这个——”翦若然微一滞,随即答道:“我都已经……”   “小然!”门口的一声低唤,打断了翦若然。她看向门口,随即唇角弯起,温柔地注视着来人,轻声问:“你怎么来了?”   “来接你。”苏子岑淡淡一笑,“可以走了吗?”   “可以了呀!”翦若然将笔记本电脑装到包里,苏子岑顺势拎在手里。   翦若然转向愣在原地的男生,问:“徐禾同学,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哦!”徐禾傻愣愣的摇摇头,又不甘心的问了一句,“翦老师,这位是你的——”   “这是我爱人——苏子岑。”翦若然大方的将苏子岑介绍给自己的学生,“是我们学院的教授。”   徐禾眼里闪过一丝黯然,神情全都落入苏子岑的眼中。“我还没上过苏教授的课。”   “我现在任课比较少,主要是带研究生。将来,你可以考我的研究生。”苏子岑沉声开口。   “这个——”徐禾犹疑,不知该如何回答。   “嘿,他刚刚大一,大三以后再想也来得及。你还是别给他压力吧!”翦若然笑着睨了一眼苏子岑。   “徐禾,如果没有别的事,我们就先走了。”   “嗯,翦老师,那个下周末,请问你会来吗?”徐禾追问一句。   翦若然点点头,“会的。不过,我给的建议就是你们第一站,可以先到沧浪亭。”   “好的,我们会制定一个路线,到时候请你帮我们看看。”   “没问题。做好了来找我。”翦若然微笑着应下。   “再见,翦老师,苏教授。”徐禾礼貌的道别。   “再见。”苏子岑微一点头,与翦若然一起走出了教室。   ……   坐在车里,苏子岑体贴地帮翦若然扣好安全带,借机在她的唇瓣上轻啄了一下。   “讨厌!这是在校园呢!让人看到多不好。”翦若然娇嗔着轻拍了一下苏子岑。   “惩罚!”苏子岑重重的说了一句。   “什么?”翦若然不解,“惩罚什么?我哪里有错?”   “说说吧,这个小男生,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有问题不会,请教老师呀!”翦若然侧头看向苏子岑。   苏子岑回视着翦若翾,“借口。这么简单的问题,有必要问吗?他是另有目的。”   “嘁!能有什么目的。”翦若然轻嗤,“你都听到了?那你——在外面等了很久?”   苏子岑点头。“还行。正好看到这小男生的企图。”   “企图,有没有这么严重?”   苏子岑笑着将翦若然的碎发别向耳后,“看来以后我要常到学校来。下学期,也有必要多安排些教学课程。”   “鬼扯!”翦若然撇撇嘴,“事务所还不够你忙?而且,爸爸不也说要你回去帮忙?”   “似乎都不比这个重要。”苏子岑轻描淡写,神情颇为闲适。   “好啦!别闹了。我知道你吃醋了,以后我会注意的。”翦若然拍拍苏子岑的手背安慰着,“难道你今天来接我,就是为了这个?”   “不是。”苏子岑否认,“不过,也算是另有收获。给你看看这个。”   苏子岑拿出一份报纸,递到翦若然手上。   很醒目的一则启示,是阳城的钟硕完婚的消息。   翦若然只看个标题,便抬眼看向苏子岑,“这是——”   “哦!钟硕特助唐冶,专程送过来的。”   “只为送份登有钟硕结婚消息的报纸?这也太,太儿戏了吧!”   “还有我们四位家长的那两份呢!”   “阳城报纸,我们这边也是买得到的。”翦若然不屑的又斜睨了一眼,“这就算做是对我们的邀请了?当初,钟硕可是答应妈妈,要亲自送请柬的。”   “上次订婚时是亲自送来的!你人在新加坡,所以不了解细节。而且,你不是拒绝出席嘛!”苏子岑很清楚翦若然的抗拒为哪般。   “这次我也不打算去,难道要看他再做一次‘落跑新郎’?”翦若然不禁嗤之以鼻。   “你呀!粗心。”苏子岑轻捏翦若然的鼻尖,宠溺而笑,“也不把全文看清楚。真不明白你,怎么对钟硕存有这么大的偏见。难道上一次在法国见面,真的被他刺激到了?”   “什么呀!我就是看不惯他和那个季荷在一起,本来就不该是这样的。明知是不适合的嘛!”翦若然重新拾起放在膝上的报纸,认真阅读。   “呀!是和宋晴天结婚。”翦若然一声惊呼,看向旁边的人,“苏子岑,这次是真的吗?他真的娶宋晴天了?”   苏子岑点点头,看着翦若然发自内心开心的样子,温柔的笑了。   “那我可得去观礼。”翦若然随即若有所思的喃喃自语,“嗯,要送他们什么礼物好呢?”   “先别操那么多的心!”苏子岑轻捏一下翦若然的脸庞,你还是想想一会儿回家吃什么。”   “嗯,也对也对。被你这么一说,我才觉得有些饿了。”翦若然向苏子岑吐了下舌头,苏子岑看着她的表情,轻笑摇头,发动了汽车。 ☆、小故事(三)   翦莫逸办公室,秘书敲门而入。“翦总,有位唐冶先生要见您。”   “哦,快请进来。”翦莫逸闻听来人的名字,笑着邀请。   “那翦总,我先回去。”正在汇报工作的寻多多,识趣地起身。   “好。小寻,这份文件先放我这儿。”翦莫逸点点头。   寻多多转身,来人已经站在门口。只一刹那,双方对视的眼眸里,似有电光火石闪过。两人虽都面无波澜,却不禁暗暗又将对方细量一遍。唐冶礼貌的对寻多多点头,在门口侧开身,绅士地目送寻多多离开。   寻多多脸色渐红,轻点头示意一下,忙低头急步离开。只是那颗一直平静如水的心,现在却莫名的*狂跳不止。   直到看不见寻多多的身影,唐冶才缓过神,回头看向翦莫逸,浅笑着开口,“没有预约,不请自来,我似乎打扰翦总的工作了。”   “哪里话!随时欢迎你的光临。”翦莫逸深深知道,唐冶就是钟硕的代名词。……   回到办公室的寻多多,此刻仍心绪不宁,一颗心,就这么飘飘浮浮,似乎无处降落。   坐在办公桌前,胡乱的点击着网页,一会儿又咬着笔尖,眼睛却不知看向何处。网页上没有她想要的答案,便拿出手机,拨着号码。   “若然,是我。”   “你在上课?那好,你先忙吧!”寻多多失落的挂断电话,扔在桌子上,转过转椅,面向窗外,看着天空发起呆。   ……   晚春,日落时分,散去光芒的红日将这座千年老城的天际线染上一层金色。   翦若然坐在自家花园的石凳上,修剪着盆景。   翦若翾大步走过来,坐在翦若然的对面。   “姐,”翦若翾拿起茶杯轻啜一口。   “嗯?”翦若然抿唇而应。   “你和寻多多关系不错?”   “嗯。”   “我喜欢上她了。”翦若翾直视翦若然,很认真的说道。   “哦。”   “姐,你这是什么态度?”翦若翾见翦若然没有反应,急切的问道,“你有没有在听我说?”   “我在听,你喜欢寻多多。”翦若然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只是看了一眼自己的弟弟,“她比你大。”   “不到两岁而已。”翦若翾不以为意。   “这是姐弟恋。”   “我不在乎。”翦若翾又喝了一口茉莉花茶。   “寻多多,她是不婚主义者。”翦若然终于停下手里的动作,很严肃的对翦若翾说。   “我相信,早晚有一天,我会感动她,令她心甘情愿的嫁给我。”翦若翾同样严肃的回答。   “嘁!”翦若然轻嗤,“你倒是很自信。别说我没警告你,当心碰壁。”   “还没试怎么知道?”   “那你还跑来问我干嘛?”翦若然撇撇嘴。   “打个招呼。”翦若翾笑着说:“她是你的好朋友。毕竟人家能从新加坡回到祖国工作,直接投奔你来,说明和你情谊很重嘛!”   “少贫!”翦若然笑着瞪了弟弟一眼,“人家是回来帮忙的,好不好!”   “好好,这个忙帮的好。爸爸原来的行政总助,离职的可真是时候。”翦若翾呵呵笑着,“还是爸爸面子大,居然请来了寻多多。”   “得了,为这事,马修还埋怨我一顿呢!说我快把他那边的人才都挖走了。先是有麦哲伦,现在又走了寻多多。他和麦哲安要唱空城计了。”翦若然重拿起翦刀,边修剪,边说着。   “寻多多自己不是说得很清楚,一直想回国工作,正好有了这个机会嘛!”   “嗯。这倒是实话。咳,不管马修说的了,他不过损失个管理人才。前几天,我还把一个马上毕业的优秀学生介绍给他的设计室呢!就当扯平了。”翦若然自己说完,释然而笑。   “那是,你多讲究啊!投桃报李的。”   “少贫。”翦若然睨了翦若翾一眼,唇角却始终挂着微笑。   “姐,你还没说同不同意呢!”翦若翾微敛戏笑的神色。   “问我有用吗?你去试着追追看。得人家多多同意才行啊!”   “那行,你不反对就行。我可要立即付诸行动了哟!”翦若翾见姐姐并不反对,很开心。掏出手机翻着号码。   “喂,在给谁打?”翦若然抬眼看了一下,不解地问。   “当然是寻多多,我是标准的行动派,现在就约会。”   “那你不在这儿吃饭了?你姐夫在烧排骨,你最爱吃。”   “留着下顿来吃,这次就算了。”翦若翾边说边站起身,和接通电话的另一端说着话,向花园外走去。   “下顿,哼!有才怪。”翦若然耸耸肩,看着翦若翾的背影自语道。   转头对着自己修剪好的盆景,满意的点点头,端起来向屋内走去。 ☆、小故事(四)   翦若然今天下班很早。去了一趟超市后,回到家准备晚饭。前脚才进家门,刚刚大学毕业的小姑子陈忆苏后脚便来到家里。   “苏苏,你来了正好,留在这里吃晚饭。”翦若然系上围裙,拉起陈忆苏的手走向厨房,“来,陪我一起准备。”   “嫂子,这次你可要帮帮我。”陈忆苏跟随翦若然走进厨房,语气满含哀求。   “嗯?发生什么事?”翦若然顿住脚步回头,才发现陈忆苏竟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   “我向妈妈摊牌了。”陈忆苏无奈地撇下嘴,“她准备送我去英国读书,我们大吵一架。”   “摊牌?”翦若然顿感诧异,“所以,二婶准备送你出国?”   “不是。是妈妈和我说起出国的事儿,可是我不想,她非要我给出理由,结果,我就说了。”陈忆苏低声述说着。   “出国继续深造,不错啊!”翦若然点点头,转身站在水槽旁洗着新鲜的枇杷。   “嫂子——”陈忆苏一声撒娇轻唤,“你明知道我不想的。”   “那你自己的打算呢?”翦若然将一个洗干净的枇杷递给陈忆苏。   “或者找个财务工作,或者就到静园,管账!”陈忆苏如实回答。   “你认为向大伯会让你去?他那静园的简单流水账,真的需要你这个财经大学毕业的高材生去管?”翦若然端起果盘向客厅走去。   陈忆苏忙跟随着出来,“为什么不会?我是真心想和他在一起,真心的去帮他!”   翦若然把果盘放在茶几上,看着陈忆苏,暗自叹口气。虽然她和二婶不对盘,但苏苏却打小便与她要好,有什么贴心体己话都对她讲。就像一年前,翦若然还在新加坡时,二婶准备争权夺位的事情,是当时在集团实习的苏苏悄悄打电话告诉她的。同时,也配合着肇律师拿到了不少材料证据。   而当时,苏苏对翦若然唯一的要求就是,无论今后自己做出多么惊天动地的事情,请翦若然一定要站在自己这边,支持她。翦若然当时以为苏苏只是说说而已,哪曾想,在知道苏苏这个天大的秘密之后,着实令她吃惊不小,因为——陈忆苏爱上了向景行,也就是向怿寒的大伯。俩人有着三十三岁的年龄差,换做当下流行的话说,俩人之间有十一条代沟。而这一条条鸿沟,能否逾越?又怎样逾越?   此时的翦若然,看着眼前一副委屈模样的小姑,不禁起了怜惜,更加让她开始认真思考起这个问题来。   “嫂子,你有没有在听?”陈忆苏见翦若然不言语,心里不禁着急起来。   翦若然听到苏苏在问自己,认真地看向她:“我在听。苏苏,我先问你几个问题,你能如实回答我吗?”   “我能,你问。”陈忆苏果断地应道。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大伯的?”翦若然沉声问道。   “嗯——”陈忆苏想了想,旋即摇头,“不知道。以前到静园吃饭,也没觉得怎样。只是很喜欢听大伯说话,也愿意和他说话。所以,慢慢地就愿意往静园跑。上了大学,也有很多人追求我,但我不喜欢他们,觉得他们就像是毛头小孩一样。还有身边那些谈恋爱的同学,觉得她们像是在过家家。而渐渐的,我发现自己心中理想的爱情不是这样的。”   “那是怎样的?”翦若然下意识追问一句。   “我心中理想的爱人,是一个年龄比我大,阅历要很丰富,成熟稳重又不乏诙谐幽默……”陈忆苏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   翦若然却对着天棚无奈的翻个白眼,陈忆苏所说的这种男人只有一个,分明就是向大伯。   “所以,直到后来我才发现,原来我喜欢的是向伯伯。不,是爱他。嫂子——”陈忆苏说完,看向翦若然。   翦若然点点头,转回到厨房。忆苏跟着走进去。   “苏苏,大伯的年龄,在你们这些小女孩眼里,恐怕已经快成为老年人了吧?”   “谁说的!大伯很年轻啊!你知道吗?有一次,我请几个要好的同学到静园吃饭,她们都说大伯年轻,看上去也就四十左右。我说他有五十多的时候,她们还不信,说我在骗人。”   翦若然浅笑摇头,“虽然是这样,但事实摆在这里,大伯大你三十三岁,你爱他什么呢?”   “我就是爱大伯那份独有的沉稳气质,这是一般男生都没有的。还有那丰富的人生经历,呵,一个皱纹一个故事。还有他那份执着,专一,认真……统统都是我爱的。嫂子,年龄不是问题。那个杨振宁比翁帆要大五十多呢,俩人不也很幸福?三十三岁又算什么呢,还不是一样!”陈忆苏很适时的搬出曾轰动全国的著名老少配来诠释她对年龄差的理解。   “这个——”翦若然此时竟不知如何应答。   “那不一样!”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令姑嫂俩的目光同时转向厨房门口。   “哥。”看到苏子岑,陈忆苏嚅声轻唤。   “你怎么回来这么早?”翦若然诧异苏子岑提前到家。   “要不是二婶给我打电话,我也不能这么早回来。”苏子岑沉沉开口,眼睛盯看着陈忆苏,“说吧!究竟怎么回事?”   “还不就是那么回事,”陈忆苏嘟唇不满地看向苏子岑,“反正我妈已经给你打电话了,你都知道,还问什么!”   “我在问你!”苏子岑语气忽然严厉起来,睨了一眼妹妹,又转向翦若然问道:“你又知道多少?什么时候的事情?”   “我——”翦若然微微一怔,顿住了。   “那个,嗯——”翦若然清了一下发干的喉咙,“只比你早了一点点。”   “一点点?”苏子岑俯身逼近翦若然,眯起眼巡视一下她的脸庞,“不会撒谎就不要说。”   “我哪有?”翦若然不由自主的后退一步,躲闪着苏子岑犀利的目光。嘴上虽强硬,但心是虚的。面对这样严肃的苏子岑,她心里也是有些惧意的。   “保密工作做的不错。倒是没有辜负苏苏对你的信任。”苏子岑轻蔑一笑。   “不关嫂子的事。”陈忆苏上前将翦若然挡在身后,“是我,我想要告诉她,才和她说的。”   “哼!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胆量了!”苏子岑轻嗤,“你明知道你妈妈对若然有偏见,出了事还往这儿跑,不是摆明给她留话柄么!”   “我——”陈忆苏垂下眼帘,低声说,“我没想那么多。我一直只有嫂子可以说知心话。”   “好了,苏子岑。你这样会吓到苏苏的。”翦若然把苏苏拉向身旁,递给她几粒樱桃,“从家里出来,不来找我们,你让她又能到哪儿去?”   “你知道二婶给我打电话说什么?”苏子岑蹙眉心疼的看着妻子,“她说苏苏变成这样,是你带的。她这样说你,让我怎么能不生气?”   翦若然微笑着拿起一颗樱桃上前递到苏子岑的唇边,“我知道,你是心疼我。二婶说什么,随她去。眼前,我们是要商量着怎么帮苏苏解决这件事。”   “没什么好商量的,乖乖出国念书去!”苏子岑瞪着自己的妹妹,瓮声瓮气地说道。   “哥!——”陈忆苏气急跺脚,扯住翦若然的胳膊晃了晃,“嫂子,你看他!”   翦若然轻轻拍了下忆苏手臂,以示安慰,“他在说气话。苏苏,我问你,你有没有对大伯……”翦若然迟疑着不知该怎样问下去。   “有没有对大伯表白,是不是?”陈忆苏倒是明白翦若然想要问什么,爽利的开口,“其实我一直都听你话的,大学毕业之前不想这事。现在我已经毕业,这两天,我一直在想,该怎么对大伯表白。嫂子,你知道的,这种事也是需要勇气的。本来,今天我都打算鼓起勇气去静园的,谁知半路又被妈妈闹这么一出。”   听陈忆苏说完,三人都有了片刻的沉默。   随即,苏子岑一拍脑门,立即恍悟,“糟了!”   姑嫂俩一齐不解的看向他,“说不定,这会儿二婶会跑到大伯那里去闹。”   “啊?那怎么办呀!”陈忆苏瞪大了眼睛,忙拉起翦若然,“哥,嫂子,那我们快过去。”   三人赶到静园的时候,果然看见二婶陶红菊扬着尖细的嗓音在对向景行喋喋不休,二叔陈智则尴尬的站在一旁没有言声。陶红菊扭头见到陈忆苏,一把将她拽到身旁,刚要开口说什么,只听向景行用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温柔询问:“让我和苏苏单独谈谈好吗?”   一句话,令二婶瞬间哑口,苏苏则挣脱了她,微笑着朝向景行走过去,自然而亲昵地挽住他的手臂,跟随他向挂着竹帘的雅间走去。   至于二人都谈了些什么,不得而知。只是陈忆苏在这次谈话之后,主动地在极短的时间内办好了一切出国手续,乖乖地读书去了。   看着飞机飞远,苏子岑和翦若然才牵着手从机场走出。   “苏子岑,你为什么要坚持送走苏苏,一点商量余地都没有?”翦若然为这一次苏子岑的坚持和对妹妹的不支持,始终有些耿耿于怀,还别扭了三天。   “傻丫头!我这是为她好。”苏子岑宠溺的轻刮翦若然的鼻尖,“苏苏没谈过恋爱,见识少。对大伯的这份感情,现在看来,只能说是盲目的崇拜。让她出去读书,开开眼界,历练一下,慢慢变得成熟理性,不好吗?”   “好是好,可苏苏会听话的安心读书吗?身边也没人照顾着。”翦若然放心不下苏苏。   “放心!比你更担心的是二婶。用不了几天,她就得飞过去。”苏子岑揽住妻子,向停车场走去。   “也不知大伯对苏苏说了什么,乖乖地就出国了。唉——”翦若然轻叹一声。   “嗤,不是说你们姑嫂俩最要好吗?”苏子岑不禁嗤笑,“怎么?这次苏苏没告诉你?”   “嘁!就知道你会取笑我。”翦若然侧身轻捶苏子岑几下,“难道,一向与大伯谈得来的你,知道内幕?”   “没有。”   “还不是!”翦若然睨了苏子岑一眼。   “你呀!别操心了。其实这么多年来,我又何尝不希望大伯能有个知心的人陪着他?”苏子岑轻吻一下翦若然的额头,目光放远,“看缘份吧!如果两年以后,苏苏还是要这样坚持,只怕我们谁都拦不住了,唯有祝福。”   “嗯!”翦若然往苏子岑的怀里靠了靠,“希望苏苏能懂得大伯和你的良苦用心。”   题外话:朋友百合说,前几个小故事写得很圆满,可人生哪有那些个如意呢?想想,也是。谁的一生不是由阴晴圆缺,悲欢离合来构筑的呢?所以,写下这个不算圆满的小故事,做为一个小插曲吧! ☆、小故事(五)   婚后不久,翦若然便把苏子岑的父母从老宅接到别墅,与他们小俩口同住。不然,两个人住在四百多平的大房子里,难免显得太清冷。原本陈礼夫妇是怕打扰小俩口的新婚生活,而不肯搬来,但不忍再拒翦若然几番恳求,终是点头同意。一家四口和美的生活在一起,一如从前。只等着翦若然再为陈家添丁增口。   接连几天,翦若然下班回到家,都是一副懒懒的样子,简单地向在厨房做饭的妈妈打个招呼,便回到房间休息。陈礼见状,忍不住问苏念羽,“然儿这是怎么了?病了吗?”   苏念羽低头沉吟一下,摇摇头,“天天站在讲台上,换谁能受得了?趁着回到家,还不得直直腰?”   “嗯,你说的也是。”陈礼点头,“只是然儿的身体弱些,如果做得太辛苦,不如让小岑劝劝她,还是不要上班了。”   “就你知道心疼然儿。”正在打理鲈鱼的苏念羽嗤笑道:“这话我都和小岑说了几次,小岑自己先否了。然儿的脾性,他最了解。算了,我俩别在这瞎操心了,为孩子们做好后勤保障,就是对他们最大的支持了。”   “要不,请个保姆吧!”陈礼温柔地注视着苏念羽,“你天天这样家里家外的忙活,我和孩子们都很心疼。”   “不请!”苏念羽断然否定,“十几二十年都是这样过来的,不是很好么。况且,你和孩子们平日有空,也会帮我做家务。这种感觉,真的很好。咱不要那些名门大户的讲究,只要一家人快乐的在一起,比什么都好。”   “也好,尊重你的选择。只是基金会的事情也不少,你不要让自己太辛苦。”   “放心,我能应付得来。”苏念羽转头向陈礼报以一笑。   “什么时候,你觉得累了,就告诉我。我们再考虑请人来帮忙。”   “好。”苏念羽点头应下,“我现在呀,是一心盼着然儿为我们早些生下小孙子呢!”   “这可急不来。”陈礼浅笑,“年轻人,要做事业,我们得理解,不能太催促。”   “嗯,我懂。”苏念羽回头看着丈夫,“你也只是嘴上这么一说,心里可急着呐!当我不知道?”   “嘿嘿,”陈礼干笑两声,“对对,你说的对。”说完与妻子相视而笑。   ……   清晨,翦若然在梦中醒来,看看身边熟睡的苏子岑,轻轻坐了起来。感觉到身旁细微的变化,苏子岑便醒了。   “早,老婆!”看了一眼坐着发呆的翦若然,起身轻啄了一下她细致的脸庞。   “嗯,你醒了。”翦若然只是瞄了他一眼,并无太多反应。   “你怎么了?无精打采的。”苏子岑感觉到翦若然的变化,转头认真的看着她问。   “没什么。”翦若然摇摇头,对上苏子岑关切的眼,轻轻把头靠在他的肩上,“苏子岑,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什么梦?”苏子岑就势把翦若然揽在怀里。   “嗯——”翦若然略微停顿,想了想,“梦到学校组织为女老师检查身体,可到我这儿的时候,医生看了看我肚子,说‘你怀孕了,不能做其他检查。而且是个男孩儿。’”   “然后呢?”苏子岑显然来了兴趣,忙追问道。   “然后?然后我就醒了呀!这个梦,好奇怪,是不?”   “哦!一会儿去做个检查吧,也许是真的呢!”苏子岑不甘心这个梦就这样结束了。   翦若然从苏子岑的表情里,看出他有些微微的失望。她知道,苏子岑很希望自己怀孕的。   俩人刚结婚的时候,商量好这事要顺其自然。所以,就没有刻意的准备。倒是妈妈(舅妈)在半年后强行带着翦若然到医院做了一番检查,结果正常。唯有一样,就是子/宫微寒,会降低受孕几率。为此,两位妈妈遍寻中医良方,想着法儿的为翦若然调理暖宫,以期怀孕生孙。着实令翦若然有了些许的压力。倒是苏子岑时常安慰翦若然,说很享受现在的二人世界,想趁着年轻,一起多出去走走,玩一玩。这样一说,令翦若然顿时心情轻松不少,也就不再把这事放在心上,中药在喝到了疗程后也没有继续。   感觉到苏子岑开始着急有变化,是他在京城参加同学毕业十年的聚会后。也就是几个月前的事情。自打回来,苏子岑经常在聊天的时候,对翦若然讲几位同学家宝贝的故事。梁波五岁的女儿,居然比小男孩还要淘气,但又不乏聪慧可爱。而与楚向北一家吃饭时,发现那对四岁的龙凤胎,比在他们婚礼上扮花童的时候更加活宝。听着苏子岑兴致盎然的叙说,看着他脸上生动的表情,翦若然就知道,苏子岑心里是越来越急切希望有自己孩子的,虽然他从没对自己表达过。   翦若然摇摇头,“还是先不去医院了。”   “为什么?”苏子岑不解。   “前两次‘诈和’,弄得人尽皆知,让爸爸妈妈们失望。现在也只是做了一个梦,并不能说明什么的。”翦若然说完,自己也有些兴味索然。   说来话长,翦若然本来大姨妈不太准时,吃过中药后,前期调理得更加不准。所以,有两次推迟,竟惹得全家以为她怀孕了,结果等到准备查验的时候,她的大姨妈却又如期而至。弄得大家好不尴尬,而这两次,被苏子岑戏称为“诈和”后,便也不再提起。   看着妻子的模样,苏子岑心疼了,忙掩去自己那份失落,微笑着柔声说:“那就不去想了。不过,你这个月的亲戚是不是应该来了?”   俩人虽是夫妻,最为亲密,但被苏子岑这样一问,翦若然仍免不了羞红了脸,低头轻声说:“前些天倒是有些前兆,我也做好了准备。可这几天,反而没什么感觉了。你不问,我还真没想起来。好奇怪呀!”   “过几天了?”对于翦若然的事情,苏子岑比她自己要细心得多。   “嗯——”翦若然心里默数了一下,“有十几天了吧!估计这次是又推迟了。”   “要不,还是找宁医生给看看,把把脉,再开些中药调理一下?”苏子岑怔询着问道。   翦若然不置可否的淡淡一笑,说了句“再说。”转身下了床去洗漱。 ☆、小故事(六)   夜晚,翦若然将验孕纸放入床头抽屉,轻唤一声倚在床头看书的苏子岑。   “苏子岑……”   “嗯?”苏子岑放下书,看向翦若然。   “那个,我想了想,”翦若然未说脸先红,“还是觉得昨晚那个梦太蹊跷,所以——”   “所以什么?”苏子岑唇边扬起微笑,揽过翦若然,看着她羞红的脸问道。   “所以,”翦若然抬起头,晶亮的眼睛迎向始终温柔注视着自己的苏子岑,“我买了一个试纸,想在明天早晨试一下。但是,你先不要对爸妈说,好吗?”   “好!”苏子岑笑着拖了一个长长的尾音,啄了一下翦若然鲜艳的红唇,“睡吧!别想太多,我们早就说好的,顺其自然。你这样给自己压力,我会心疼的。”   “只是试一下,让自己放心。我知道你疼我,但我更知道你是怎么想的。”翦若然浅笑着,欲向被里滑去。   “我是怎么想的?”苏子岑捉住她的手臂,追问。   “不告诉你!”翦若然轻轻挣脱他,说了句“晚安!”便转过身不再言声。   “真是个磨人的小东西。”苏子岑无奈轻笑,宠溺地说句“晚安”,帮翦若然盖好了被子。   ……   翦若然醒来的时候,苏子岑已经洗漱完毕,。见她起床,拿起睡袍为她披上。翦若然从抽屉里拿起试纸,向卫生间走去。苏子岑跟在后边,到门口的时候,翦若然转身将他挡在门外。   “喂——”翦若然轻喊一声,嘟着唇指了一下外面软隔断的起居间,“坐在那里等我。”   “好。”苏子岑知道她害羞,微笑着轻抚一下翦若然细滑的脸庞,柔声应下,转身回到起居间,坐在沙发上看起了早新闻。   直到——翦若然大喊一声“苏子岑,来看!”   苏子岑迅速的出现在她面前,紧张地看向披散着一头黑发站在门口的翦若然。   翦若然红着脸将手中的试纸举在苏子岑眼前,带着疑虑和不确定说:“好像是两杠,我是不是怀孕了?”   苏子岑拿过试纸,仔细查验。一旁的翦若然则低声絮语:“我看说明上写着,两道红杠是怀孕。不过,这个,会不会不准啊!”   “为什么会不准?”苏子岑扭头看了一眼翦若然。   “因为,我买的是最便宜的。”   “什么?为什么要买便宜的?”   翦若然看着苏子岑惊诧的表情,轻吐了下舌头,像做错事的孩子,低头轻声说:“因为以前总‘诈和’,所以,这次我也不想太浪费。”   “傻丫头!”苏子岑疼惜的唤了一声,随即又扬起一个音调兴奋地说:“不过,老婆,我确定你是怀孕了。”   “啊?会是真的吗?”翦若然有一瞬的怔愣,“可我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   “怎么可能有假呢!没有反应也算正常吧!”苏子岑并不确定,把试纸重新放入盒子中,洗了手,“我去告诉爸妈。”   “别!”翦若然急忙阻拦,“那个——还是先别说,好吗?”   “你——”苏子岑疑惑地看着她。   “我想,先给妈妈打个电话。”翦若然轻声说。   结婚以后的翦若然,有了一些改变。不再坚持心底自己的那份矜持,抛掉了心中种种的怨念。自从认了翦莫逸这个亲生爸爸以后,在婚后,自然而然的改口叫舅妈为妈妈,母女间感情更加亲密,浓厚。而对苏子岑的父母,依然称呼陈礼为爸爸,也终于改口叫了苏姨妈妈。   苏子岑了然,翦若然是想找高雅馨。连忙拿起电话拨通。   “妈,我是子岑。”苏子岑握着翦若然的手对电话那端说道,“您有时间吗?小然想请您过来一下。”   “她怀孕了,但不确定,希望您来看看。”苏子岑如实回答电话那端的疑问。   在得到高雅馨肯定的答复后,苏子岑挂掉电话,拥着翦若然回到起居间。   “小然,别紧张,放松些。”看着翦若然略微紧张的模样,苏子岑柔声安慰。   “苏子岑,我怕又是‘诈和’,所以才不想先告诉这边的爸爸妈妈……”翦若然有些惶然,对着苏子岑喃喃解释着。   苏子岑唇角始终挂着微笑,轻声打断她:“我能理解,我明白。”天知道,他自己的心里又有多么紧张。   十几分钟的时间,高雅馨便出现在这对小夫妻面前。   “宝贝儿——”高雅馨笑着拥住翦若然,“你知道吗?我听到这个消息有多兴奋。恨不得马上就过来。”   “妈妈,我……”翦若然红着脸不知如何应答。   “别紧张,孩子。”高雅馨拍了拍翦若然的肩膀以示安慰。   试纸的显示结果,已经不很明显。高雅馨在看过后掩饰不住兴奋的神采,开心地说:“然儿你真的怀孕了!我真是太高兴了。”   “会是真的吗?妈妈。”翦若然也被高雅馨的情绪感染。   “当然是真的,宝贝儿。”高雅馨肯定的点点头。   “妈,小然说她自己什么反应都没有,怕是又——”此刻的苏子岑,既开心又紧张。   “没有反应也是很正常的。当初,我怀若翾的时候,前两个月根本没有察觉。”高雅馨耐心地为两个年轻人解释,“哦,你太棒了,我的孩子。我要马上告诉你在法国的爸爸。”说着,拿出包中的电话,拨打起来。   苏子岑和翦若然相视而立,良久。   随后,苏子岑在翦若然额头落下深情一吻,由衷说:“老婆,谢谢你!”   翦若然娇羞地低头而笑,轻吐出一个字:“麻!”   说完,不再理会苏子岑的反应,伸手拿起桌几上的电话,“我要给慕薇打个电话。”   电话接通,听筒里传来慕薇懒洋洋的声音,“喂,然而,你大清早打扰一个孕妇的清梦,不会是要告诉我,你怀孕了吧!”   “说对了!”翦若然痴痴地笑着。   “什么?”慕薇立即清醒,“真的吗?什么时候的事?你确定了吗?”   听着慕薇连珠炮似的问题,翦若然调皮的把电话从耳边移开一点,然后对着听筒轻声说:“瞧你,快当妈的人了,小心吓到肚子里的宝宝。”   “别管我,你快说!”慕薇急切的催促。   “好好好,我说。……”翦若然扬起满是笑意的脸庞,一一回答。   “今早才确定?是怎么发现的呀!有什么特殊的感觉吗?”慕薇又是一串问题。   “没什么感觉,我都没有像你所说的那种反应。就是做了一个梦,觉得奇怪,然后就买试纸试了下,发现是怀孕的显示。”翦若然将自己做的梦讲给慕薇听。   “太神奇了!”听筒里,慕薇不禁感慨,随即兴奋的说:“不管啦,反正现在我可有伴儿了。嗯,我可是有很多心得要传授给你的。”   “嘁!这下可如你愿了。”翦若然不无调侃的说。   “那当然!我的儿媳妇可是有着落了。”慕薇得意的说道:“呀!不和你说了,我得赶紧告诉向怿寒去。”   “去吧!小喇叭!”   “嘁!那个你今天有空来我这儿没?”慕薇问道。   “没空。我今天有课,一会儿就准备上班了。”   “那好吧!等你休息,我们见面再说。挂了啊!”两人互道再见,便挂断了电话。   只一天的时间,家人亲朋,都知道了翦若然怀孕的消息。各路电话纷纷打给苏子岑和翦若然,无不透着关爱,呵护。也令两人应接不暇。   事后,短短两天的时间里,翦若然悄悄地,前前后后一共用了八个不同牌子高价位的验孕棒来验证自己怀孕的真实性。在苏子岑得知并取笑她的时候,她只辩解说“请原谅她这种对怀孕知识懵懂无知的人,更要理解在没有得到医院权威确认前,这种患得患失的心情。”   再以后,苏子岑每天必会接送翦若然上下班;每次到医院做检查,也是相伴随行。翦若然怀孕五六个月的时候,便不再上班。后来,翦陈两家商量着,将一直为翦家照看水乡老宅的梧桐阿姨一家请来,照顾翦若然,并帮忙打理陈家各项事务。   梧桐阿姨家从祖辈就做着翦家的管家,翦家姐弟也是桐姨妈妈一手带大的。两家几代人一直有着很深厚的感情。所以这次,听到翦若然怀孕消息的桐姨,毫不推辞地便和老伴从老宅来到了城里,安心在陈家做起了管家,无微不至地照顾着一家人。 ☆、小故事(七)   某日,我们的翦若翾先生仍贼心不死的来到逸集团公司大楼约会寻多多小姐。   轻轻敲了两下,不待里面做出反应,便推门而入。   “喂!”寻多多从电脑后面抬起头,不满地看向翦若翾,“你这样不经人同意就擅闯,很没礼貌的,知不知道?”   “嘿!我打电话你不接,只好亲自来请喽!”翦若翾无视寻多多的表情,毫不在乎的说道。   “什么?请我做什么?”寻多多不解地问。   “请你吃饭,看电影……”翦若翾迈步走到寻多多的面前,直视着她,“约会!做一切恋人该做的事。”   “嘁!”寻多多轻嗤一声。   “相信总有一天,你会被我感动。”翦若翾认真地看着寻多多说。   寻多多立刻挥挥手,“别闹了,我还有事情做。”说着,把目光投向面前的电脑屏幕。   “哦,对。正好你在这儿,来帮我参谋一下。”   翦若翾听到寻多多的邀请,撇撇嘴,看向电脑,忽地睁大了眼睛,面色微变。   “这是什么?”   “衣服啊!大设计师,快帮我选选看。”寻多多眼睛盯看着电脑回答道。   “多少钱一件?”翦若翾语气颇为不善。   “嗯,便宜的很哩。才二百九十块。”寻多多对翦若翾的变化并无察觉。   “真够二百九的。不要看了!”翦若翾伸手关掉了电脑屏幕。   “喂!”寻多多气恼地看向翦若翾,“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知不知道你看的是什么?”   “衣服,衣服!”寻多多伸手欲重新打开电脑,却被翦若翾快速的按住。   “这衣服盗取他人的设计,是盗版懂不懂?”   “嘁,盗版?盗版和我有什么关系?只要样式好,价位合理就是适合我的!”寻多多睨了一眼翦若翾,“我可不像你,要么自己设计衣服穿,要么出手便是成千上万的购买大品牌。”   “侵犯他人知识产权,做为行政总助,这个词条你懂的吧!”   “没有这么严重吧!”寻多多轻声说,看着怒气渐结的翦若翾,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这衣服的样式,盗取了我的设计。现在,听明白了?”   “是不是真的呀?”寻多多很惊异,忙抽出手打开了电脑。   “哼——”翦若翾自嘲一笑,“我自己的设计,怎么会不认识?我有自己独特的印记。这件,没有!”   寻多多仔细反复翻看着网页,无奈轻叹口气,“唉——好不容易遇见一件合适喜欢的,居然还是盗版。仿谁的不好,偏偏还是你的。即使我买来穿上了,不也摆明了往你枪口上撞嘛!”   “你要是喜欢,一会儿跟我到薇姐家的商场里拿两套。”翦若翾嘴角重又挂上笑容。   “省了吧!您那价码,不是我能消费得起的。”寻多多连忙摇头拒绝。   “谁说要收你的钱了,是我送给你的。”   “那更不敢要了!”   “你!——”翦若翾气急,“还真是!我……”   翦若翾话没说完,便被敲门声打断。   “请进!”寻多多应道。   “多多,你在忙吗?”来人边推开门,边问道。   “翦若翾——,你怎么在这儿?”推门而入的翦若然看到自己的弟弟,很是诧异。   “我来,是请寻小姐赏脸吃个午饭。”翦若翾边回答,边皱着眉打量着姐姐,“你又跑来做什么?”   “哦!逛街逛累了,”翦若然把背包及手里的购物袋放在一旁的沙发上,顺势坐下,“和你一样,上来找多多一起午饭。”   “你现在这个样子,姐夫也放心让你出来?”翦若翾手指挺着大肚的翦若然问道。   “谁也不说,他又怎么会知道!”翦若然颇不以为意,“更何况,他已经吓得我不敢去事务所找青青了,难道连这里也不能来?”   “苏姨呢?没在家?”翦若翾追问。   “两位妈妈一起去基金会了,你不知道么?”翦若然笑着接过寻多多递过的水杯,答道。   “那梧桐阿姨呢?怎么也不陪你一起出来。”   “哎呀!翦若翾,我怎么从来不知道你是这么罗嗦的。简直和苏子岑有一拼。”翦若然大口喝着杯里的白开水,“桐姨家里有事,回水乡了。所以,趁着没人,我才跑出来的。天天被看在家里,闷死了。多多,我们可有一周没见了呢!”   “唉——若然,一周不算很久。”寻多多靠在办公桌边,笑着说:“你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呢!被人呵护着,多好!”   “可是,身边的人,个个比我还要紧张,我怎么能轻松嘛!”   “谁让你一怀就是两个呢,而且还是龙凤胎,当然要重点保护一下了。”寻多多戏笑调侃。   “好了,快别说我了。一会儿,让翦若翾大设计师请我们大餐一顿。”   “好啊!不过,吃完你马上回家去,可别再一个人乱逛。”翦若翾很认真的对翦若然说道。   “就让多多陪我嘛!大不了,我去帮她跟爸爸告假。”   “你呀!省省吧!”翦若翾摇头,“一会儿我还要给她量个尺。”   “嗯?干嘛?”翦若然和寻多多异口同声不解地问道。   “给你设计衣服呗!”翦若翾轻笑一声。   “什么情况?”翦若然问道。   “姐,你说她,”翦若翾手指着寻多多,“一个拿着高薪的行政总助,居然在网上淘衣服。淘也不是不可以,可不能淘盗版仿制的呀!”   “这个——”寻多多脸微微一红。   “你怎么知道是盗版仿制?”翦若然问。   “因为,那衣服盗的是我的设计。”翦若翾低喊一句。   “扑哧!”翦若然掩唇而笑,“多多,让我说你什么好。这一次,你怎么就被这小子抓个正着。”   “嘿,还说呐!”寻多多坐到翦若然身边,“你这宝贝弟弟,敲两下门,不待同意就闯进来,倒弄得我措手不及。”   “你还有理了。”翦若翾瞪了一眼寻多多。   “我哪儿知道那是你的设计呀!”寻多多不满的嘟起唇。   “所以,如果你不愿意跟我到店里试,我就再帮你设计几套好了。保证是原版原创。”   “别,受不起。”寻多多忙摆摆手,“吃人嘴短,拿人手短,穿人……”   “怎样?”翦若翾抱臂靠在桌边,好整以暇等着寻多多的下文。   “若翾,送人东西,总得有个正当理由才是。”翦若然非常明白弟弟的心思。   “追她!够不够充分?”翦若翾直视着寻多多,“有我这样一个御用设计师做男朋友,不好吗?”   “那个——”寻多多不敢看翦若翾,低头想了一下,握起翦若然的手,“若然,我们快去吃饭吧!可别把你肚子里的两个小宝贝饿坏了。”说完,轻轻扶着翦若然站了起来。   “嘿——你可真是……”翦若翾对寻多多的不回应,颇为无奈。   “然儿,你果然在这儿。”正说着话,翦莫逸手拿电话走了进来。   “爸爸!”翦若然姐弟同时唤了一声。   “你小子怎么也在这儿!”翦莫逸看了一眼双手插在口袋里的翦若翾,并没有深究的意思,“然儿,出门没有告诉子岑一声吗?”   “爸爸,我只是出来转转,没事的。告诉他,反而又要紧张了。”翦若然轻声说,“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还说呢!”翦莫逸扬了扬手中的电话,“刚刚子岑打来电话,说打你手机没人接听。用定位一查,发现你在我公司。可你又没到我办公室,一想,只能是小寻这里了。”   “呵呵,这个苏子岑,真是……”翦若然调皮的吐了下舌头,弯身从包里拿出手机,翻看着,“瞧瞧,给我用这种智能电话,原来是方便随时对我定位。”   “这丫头,人家子岑是关心你,你别不知好歹。一会儿给他打个电话。”翦莫逸宠溺而笑,“你们仨这是准备去吃饭吗?想吃什么,这顿我来请。”   “爸爸,还是您请我好了。让若翾请多多去吃饭。”翦若然闻言忙提出自己的想法。   “哦?这样啊!”翦莫逸将目光在翦若翾和寻多多两人身上巡梭了一遍,了然而笑,“好哇!那就由我这个外公请我的两个小乖孙和她们的妈妈吧!”   “好的,爸爸,我们先下楼吧!”翦若然笑着挽住父亲的手臂,向门外走去。还不望回头向翦若翾挤个眼色,用唇语说了一句“便宜你了!”   翦若翾还以大大的笑容,扬声回道:“谢啦!”   片刻,翦若翾把目光转向了身边的寻多多,将手臂弯起向她,笑着说:“赏个脸吧!寻多多小姐!”   寻多多只知如果再拒绝,反而显得矫情,但却没有把手搭进翦若翾的臂弯,只是边向门口走去,边说道:“这顿我可不打算便宜你,要帮若然把她那份吃回来。”   “没问题!”翦若翾无谓的耸耸肩,心情愉悦的追随着寻多多走出办公室。 ☆、小故事(终)   故事到这里就该结束了。不过——哦,等等,有点状况。   某云突然心血来潮,在某个明媚的夏日午后,决定对苏子岑夫妇进行一次短访。   坐在漂亮的花园里,喝着沁人心脾的茉莉花茶,某云心下暗想,难道自己只是为着赏景蹭茶而来?先汗颜一下。   某云:“那个,其实大家已经猜到了,苏先生的‘ZR’是何意义,能为我们再具体解释一下吗?”   苏子岑:“取的是‘子’和‘若’两个字的开头字母。我很早就喜欢小然,这个你是知道的。所以,事务所的名字,我希望有她的存在感。嗯——在我的生命中,她无处不在。”   苏子岑很痛快的解释了名字的由来,也给出了肉麻的解释。   某云擦汗:“不过,貌似某人后知后觉啊!”   苏子岑轻笑:“是笨了些,但还算开窍。在以后的日子里,她的设计不也同样,处处都有“子若”二字的印记。”   翦若然不满地打断苏子岑:“喂——是你不开窍好不好?这样一个秘密,还是被青青发现的。居然几年时间里,你都不知道。”   苏子岑温柔而笑:“好好,怪我。都是我错。”   随即附在翦若然耳边,轻声说:“今晚,让我补偿一下?”   这句话还是飘进了某云的耳朵,“嗯!咳咳!”   苏子岑若无其事地看向某云:“怎么?嗓子不舒服?”   翦若然红着的脸却满是关切:“快喝点茶!”   某云只好端起茶杯掩饰,后又问道:“翦小姐……”   “是苏太太!”苏子岑很没礼貌的打断。   某云再次擦汗:“好的,苏太太。很多朋友问我,为什么你始终称呼苏先生的全名,而没有一个比较——,嗯,比较亲密的称谓?”   苏子岑和翦若然很默契的一同白了某云一眼。面带微笑的翦若然暗自腹诽:还不都是您老人家安排的?您写出来什么就是什么。   透过翦若然的眼神,某云读懂了她的腹诽。只好再次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   “其实——”苏子岑打破尴尬,“丫头在某种场合,动情的时候会轻唤我一声……”   “不许说!”翦若然拍打着苏子岑,阻止了他要说下去的话。   某云心里暗自乐开了花,“那请翦——哦,苏太太给我一个解释。”   脸红的翦若然转头瞪了某云一眼:“解释什么?想叫什么就是什么。人人都叫他子岑,我不想。叫哥他是不许的,只好叫苏子岑喽!习惯了,很顺口。”   “那——那个动情的时候的称呼……”某云仍然不死心,面色虽然很平静,心里却奸笑成一团。   “没有!”翦若然断然否认,不留余地。   某云把目光投向苏子岑:“这个——”   苏子岑用着官方语气,微笑应答:“这个真没有!”   “好吧!”某云点头,暗自咬牙腹诽:“算你俩狠!归根结底,有没有还是偶说了算。”想到这儿,某云心里平衡多了,又乐开了一朵花儿。   就在某云要继续提问的时候,两个不速之客闯了过来。忘了交待,今天是向家和翦家周末聚会的日子,很热闹。   “妈妈——”稚嫩却含着委屈的童音响在耳畔,一个小男孩扑进了翦若然的怀抱。   “怎么了?宝贝儿!”翦若然把小男孩搂在怀里。   “妈妈,向云霄说我不是初月的哥哥。”小男孩指着不远处跑来的另一个小男孩说道。   “那是什么?”苏子岑抱起扑在他怀里的粉嫩小女娃问。   “是弟弟。”   “为什么?”   “因为我叫月末,是最后一天的意思。而初月是第一天,所以她应该比我大。”男孩奶声奶气的解释。   苏子岑和翦若然齐刷刷的把目光投向某云,意思很明确:都是你干(写)的好事。   某云再次再次擦汗,“这不能怪偶。是苏太太生孩子的时间太巧合了。”   “这时间又不是我能掌握的。”翦若然撇了撇嘴。   “是是是,”某云忙迭声附和,“是您家大公子时间选的很准。而且天生就有当哥哥的风范,抢先一步出来。”   月末——大名陈怀恩,男宝,哥哥。生于四月三十日二十三时五十九分,小名“月末”。   初月——大名苏爱唯,女宝,妹妹。生于五月一日零时三分,小名“初月”。叫月初似乎不大好听。   当初取名的时候,男宝的名字,爷爷陈礼坚持亲自来取,本想叫陈怀童(佟),心意很明确。但翦若然却建议改一个字,叫陈怀恩。说把这份怀念外婆的心意,转化为对她的感恩,对生命的感恩和赐予。   而苏爱唯的名字,则是苏子岑亲自取的。寓意很明显。却被翦若然取笑说,怎么不叫苏维埃?惹得苏子岑捉过翦若然便是一通“教育”。   面对一对宝贝等待回答的纯真的眼神,夫妇俩齐齐抚额“这个——”   宝贝一天天长大,也越发变得鬼灵精怪。有时候问的问题,很是令这对高知夫妇难以回答。如果再加上一个向云霄,两对夫妇,三个精灵,难应付的很。   “初月,别跑呀!你还没有答应我。”向云霄满头大汗的从花园另一处跑了过来。   又是一个帅气可爱的小男孩,一看眉眼,就知道是向怿寒和慕薇的杰作。   “不答应。”初月用小女孩特有的纤细嗓音坚定的回答,字字清晰。伸手搂住苏子岑的脖颈,嫩声细语的问:“爸爸,我不要给向云霄当媳妇。你说好不好?”   “哦?为什么呀!”苏子岑颇感诧异。   几个宝贝从小玩在一起,嬉笑调皮,全都是孩童间的趣事。偶有争执,但却分得清家里家外。当大家一起出去玩,遇到其他小朋友的时候,却知道要团结起来,一致对外。两个小男孩更知道要保护妹妹,不让她受欺负。就像,就像他们当初年少的时候。   都说女儿是爸爸前世的情人,这话看来一点都不假。一双儿女,苏子岑总是关注初月多一些,惹得翦若然常常提醒他,要公平的将爱分配给两个宝贝。每每这时,苏子岑常会反驳说,其实翦若然自己没有发现,她反而是更加关注了月末。最终,夫妻俩只能各自承认,两个孩子,互有侧重,还算平衡。   看着怀里小女儿天真的模样,苏子岑眉眼倾/泄/着满满的笑意。   “因为我不喜欢他。”初月诚实回答。   “初月,我答应月末了,如果你给我当媳妇,我就让妈妈肚子里的妹妹给他当媳妇。”向云霄指着已经向这边走来,挺着大肚子的慕薇认真的说道。   翦若然难以置信的看着怀里的月末,没想到自己儿子小小年纪,会有这样的想法。居然,还,还要媳妇。三个孩子天天在幼儿园里,都学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嘿——”慕薇几步走了过来,儿子的话一字不落的被她听了去,“小破孩,居然还没怎么样,就把自己的妹妹给‘卖’了。”   “妈妈,”向云霄扑过去,体贴地牵起妈妈的手,带她坐在藤桌前。   某云指着慕薇的肚子,“您,您这是——”   慕薇不满地撇了撇嘴,“承蒙您照顾。向怿寒听了你的鬼话,说要儿女双全,所以——我又哪有然而那么好命,一次生俩,龙凤胎,全解决。我反而还要再遭一次罪。”   某云厚着脸皮嘻笑:“嘿嘿,这也不能怪苏太太,人家有双胞胎的基因嘛!”   “那你怎么不写我和向怿寒有这种基因,偏心!”慕薇瞪了某云一眼。   某云知趣地不再说话,暗自后悔自己来的不是时候,本来想再挖点内幕,结果快演变成了几位男女主的讨伐会。   “爸爸,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初月揪着苏子岑的耳朵,在他耳边诉说着,声音嘛,却是每个人都听得到。   “爸爸,其实我喜欢楚叔叔家的楚一言。但我现在不能告诉向云霄。”   听完女儿的话,苏子岑把初月又往怀里抱了抱,笑着温柔地问道:“为什么?”   “因为,如果我现在告诉他,他一生气,就不把妹妹给哥哥了。哥哥以后就没有媳妇了。”初月一脸“忧色”的看了看向云霄,又看了看月末。   看着初月可爱的模样,听着她无忌的童言,在坐的几个家长相视而笑。   “小盆友,那楚一言喜欢你吗?”某云又非常不知趣的问了一句。   “当然。”初月骄傲的抬起下巴,“上次他就说了,将来长大一定要我给他当媳妇。”   “这——”某云无语。几个三四岁的小屁孩,居然想得很长远。   几位家长齐齐看向某云,似刀的目光不言而喻,这一切都是某云造成的。好吧,那某云就承认吧!   “哈哈,”苏子岑朗声而笑,“老婆,你不觉得这个楚一言,颇有楚向北当年的风范吗?早早就定下了方悉晴做媳妇。没想到,他的儿子竟然继承了这一点。”   “他家的丫头,楚一诺我倒是很喜欢,只是比我们家云霄大了三岁。”慕薇接口说道。   “嘿,苏子岑,小薇,你们俩个在孩子们面前,也太没家长的样子。”翦若然一本正经的批评道,“快让向怿寒把你领回去。”   “嘁!逗逗乐嘛,你真没趣。”慕薇轻拍一下翦若然,“我可真的要考虑一下,是不是要把肚子里这个许给你家月末,别到时候你后悔呀!”   “你敢!”翦若然笑着瞪了慕薇一眼,“等你生下来,我就抱回家当童养媳。”   “嘿,你更过分哦!”俩人不禁斗起了嘴。   苏子岑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自己的老婆,一双儿女,众多亲朋,心中,无限满足……   楚向北是谁?方悉晴是谁?楚一言、楚一诺又是谁?那么,现在,请大家跟随某云,一起走进他们的世界吧!   跟我来!^-^ 本小说下载于书本网,如需更多好小说,请访问http://www.bookben.cn/或直接百度搜索:书本网